,抽出一张拾元的。
“我会把这钱收回来的。”卡尔文发誓。
“你肯定行。”杰克接过票子。
杰克消消停停把钱放进钱夹,回楼上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一进门,他惊奇地看见劳瑞斜靠在切特的写字台上,她和切特正关切地打量着自己。
“没事了?”切特问道。
“什么没事了?”杰克反问道。他从他俩身边挤过去,腾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还没炒你鱿鱼吧?”切特又问。
“好像是这样。”杰克说着,开始清理档案夹里的化验报告。
“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劳瑞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出主意。“你还没干满一年,他们只要高兴就可以把你开除了。”
“宾汉也这么提醒我。”杰克说。
劳瑞在门口停住脚步,又折回来,看着杰克,“我第一年也差点给开除了。”她说。
杰克抬头看着她,问:“怎么回事?”
“跟我今天早晨提到的那些个要命的用药过量案例有关,”劳瑞说,“不幸的是,当我查清楚的时候,我得到的结论与宾汉的相反。”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讲的那件陈年旧事?”杰克问。
“就是那件事,”劳瑞说,“我只差这么点就给开除了。”她伸开大拇指和食指有一英寸的样子。“都是由于我没把宾汉的威胁当回事。不要犯相同的错误。”
劳瑞一走,切特便要他把宾汉说的事一字不差地再讲一遍。杰克将记得起来的告诉了切特,包括市长和卫生局长召见宾汉,对他痛责一番的那一段。
“那一番责难是特别冲着你的吧?”切特问。
“显然是这样,”杰克说道,“我在这儿就快成好人撒玛利亚了。”
圣经中有好人撒玛利亚人的故事,现用来指乐善好施的人
“你到底干了什么?”切特问。
“我只是恢复了一下我平时在外交方面的本色,”杰克说,“问一些个问题,提出建议什么的。”
“你真是疯了,”切特说,“你差一点把你自己给开除了,为了什么?我意思是,你想要证明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证明。”杰克说。
“你真让我搞不懂。”
“这似乎成了普遍的舆论。”
“我知道的情况无非就是,你以前当过眼科医生,现住哈莱姆区,为的是打街头篮球。你还干什么来着?”
“这就差不多概括了,”杰克说道,“除开在这里工作,也就是这些了。”
“你干嘛要闹着玩?”切特问道,“我是说,你过的是哪一类社交生活?我不是存心打听,可你是个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真的没有。”杰克说。
“那你是同性恋?”
“胡扯。我只是出去干了一会儿工作而已。”
“好极了,怪不得你举动这么神秘。我说给你听。我们今天晚上出去。吃顿饭,没准还要喝几杯。我住的附近有一家很舒适的酒吧。上那儿我们有时间谈一谈。”
“我可不想说那么多我自己的事。”杰克说。
“好的,你不一定开口,”切特说道。“反正我们得出去。我想你需要某种正常人的交流。”
“什么叫正常?”杰克问。
第九章
1996年3月20日,星期三,晚间10:15
事实证明,切特非常干练果断。不管杰克说什么,他都一口咬定两人出去吃顿饭。杰克最终还是屈服了,不到八点,他已经骑着他那辆自行车,穿过中央公园,到二马路上一家意大利餐馆与切特碰头。
吃过饭,切特同样坚持要杰克陪他去喝几杯。切特一定要自己会钞,杰克感到欠了这位伙计一份情,但也只好从命。此时,他俩踏上阶梯,朝那家酒吧走去。杰克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过去几年,他都是十点上床睡觉,五点钟起床。喝了半瓶酒,现在又是十点一刻了,杰克很快就不行了。
“我恐怕不行了。”杰克说。
“我们已经到了,”切特埋怨说,“走吧走吧。我们就只喝一杯啤酒。”
杰克抬起头,想看看这家酒吧的门面。他没看见招牌,便问:“这地方叫什么来着?”
“叫标迈屋,”切特说着,拉开店门,“进去吧。”
在杰克看来,酒吧里边除了红木吧台之外,隐隐约约有点像他祖母在衣阿华州德莫瓦的起居室。酒吧的陈设是一种维多利亚时代的大杂烩。挂饰很长,色调也很低沉,高高的顶棚五颜六色,上边是压花墙板。
“坐在这儿怎么样?”切特指着窗前一张可以俯瞰89街的桌子说。
杰克认可了。杰克从坐的地方细细看了看房间,这才注意到:地上铺的是铮亮的硬木地板,这和一般的酒吧不一样。酒吧里有50来个人,有的站在吧台前,有的坐在长椅上,个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常客。人群中看不到一顶反戴的棒球帽。男宾女客差不多各一半。
杰克心想,切特鼓动他出来走走可能是对的。杰克已经好几年没来过这种“正常的”社交场合了。这对他兴许有好处。他们的闲聊一股脑传了过来,他有些惶惑,这些风度翩翩的人相互之间都在谈些什么。问题在于,他对自己能不能加入这些个讨论一点儿信心也没有。
杰克的目光睃寻着转向酒吧台旁的切特,看来他正在给他俩各要一杯啤酒。挑明了吧,他正在和一位落落大方的美人儿交谈,那女的一头长发,颇有特色的圆领衫下边是紧身的牛仔裤。和她在一起的是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士,身穿相当暴露的黑礼服。她没有参与身边的交谈,而是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那杯酒。
杰克很羡慕切特的外向性格。还有那份随和,在社会交往中真是应付裕如。吃饭的时候,他挥洒自如地谈到了他本人。杰克从切特谈到的事情中得知,切特最近与一位有多年交情的儿科医生闹翻了,打那以后,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正“为难”着呢,来者不拒。
杰克正在端详自己的这位同事,切特朝他转过身来。那两个女的几乎同时转过脸来,又都笑了起来,杰克感到自己的脸唰地红了。他们显然正在谈论自己。
切特离开酒吧台,朝杰克那边走来。杰克搞不清楚,自己是应该溜之大吉呢,还是只会用指甲在桌面上划道道。这种情形显然即将出现。
“嗨,够劲,”切特低声说道。他有意识地走到杰克和那两位女士中问。“瞧见酒吧台边上那两个妞儿了吗?”他把手伸进下腹部,不让他的新相识看见这个姿势。“你认为如何?漂亮,哦?两个都出色,猜出来没有?她们想认识你。”
“切特,这是挺有趣的,可……”杰克开口说道。
“想都别去想,”切特说,“你可不能让我现在就败下阵来:我正追那个穿短袖衫的。”
杰克感到,抗拒下去只会使切特更来劲,还不如投降,便乖乖地听任切特将自己拉到酒吧台前边。切特为双方作了介绍。
杰克一眼就能看出切特相中了科林什么。要说的话,机灵敏捷的科林和切特倒真是相当般配。另一方面,特瑞西却是他俩的一个陪衬。双方介绍之后,特瑞西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便又转向酒吧台和她的那杯酒了。
切特和科林兴致勃勃地交谈着。杰克看着特瑞西的后脑勺,心里直犯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巴不得回家睡觉去,可他不仅没有回去,却在与一个跟自个一样不合群的人活受罪。
“切特,”过了几分钟,杰克叫道,“这真是浪费时问。”
特瑞西转过身来。“浪费时间?谁的时间?”
“我的时间,”杰克说道。他不禁好奇地打量起站在面前的这个瘦削然而嘴唇却很性感的女人。她的激烈反应使他吃了一惊。
“那么我呢?”特瑞西毫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认为,让男人们寻花问柳,纠缠不休是一种有意义的事?”
“等一下,只需要一秒钟!”杰克说着,自己的火气也上来了。“别自吹自擂了。我可没有寻花问柳。你大可放心。就算我寻花问柳,我也决不会……”
“嘿,杰克,”切特喊道,“别发火啊。”
“你也是,特瑞西,”科林说,“大方点。我们是出来玩的。”
“我又没对这位女士说什么无礼的话,她就冲我来了。”杰克解释说。
“你什么都用不着说。”特瑞西说道。
“消消气,你们啦。”切特站到杰克和特瑞西中间,眼睛却看着杰克。“我们来这儿为的是与人类同胞进行正常的接触。”
“说真的,我想我应该回家了。”特瑞西说。
“你就呆在这儿吧,”科林不容特瑞西分说,她转向切特,说道:“她有点像钢琴弦,很容易卷起来。我一定要她出来的原因就在这里:尽量让她放松一下。她的工作可把她害惨了。”
“说起来跟杰克一样,”切特说,“他已经有某种确切无疑的反社会倾向了。”
切特和科林聊了起来,就好像杰克和特瑞西听不见似的,这两位就站在他们身边,直瞪瞪地望着不同的方向。两个人都在生气,但同时又都觉得自己也太傻气了点。
切特和科林各倒了一杯酒,递给他俩,又继续谈论各自的朋友。
“杰克的社交生活就是住在一班疯子周围,跟一班杀手打篮球。”切特说。
“至少他还有社交生活啊,”科林说道,“特瑞西可倒好,和一帮子七老八十的人一块关在合作公寓里,倒一次垃圾就算星期天下午在家的高嘲了。”
切特和科林开心地笑了,两人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进入另一个话题,谈论他俩都看过的一出百老汇的戏剧。
杰克和特瑞西慢悠悠地呷着啤酒,时不时地鼓起勇气瞅一眼对方。
“切特提到你是医生;你是专科大夫?”特瑞西终于开口了,话音非常柔和。
杰克说了一下法医病理学的情况。切特在一旁听到谈话的这一段,也加入进来。
“我们这一行是今后最热门最有前途的职业。杰克今天的诊断真是盖了帽了。他力排众议,诊断出一例鼠疫。”
“就在纽约?”科林惊慌地问。
“在曼哈顿总院。”切特说。
“我的天啦!”特瑞西大吃一惊,“我以前去那儿看过病。鼠疫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不是吗?”
“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杰克说。“据报告全国每年都有几例,但通常出现在广袤的西部,而且是在夏季的几个月里。”
“传染性极强,是吗?”科林问。
“可能是吧,”杰克说道。“偏偏那名患者得的又是肺炎型。”
“你担不担心得这种病?”特瑞西问。她和科林不知不觉后退了一步。
“不,”杰克说道,“即使我们染上了,也要等我们得了肺炎之后才会传染。所以你们用不着远离我们站到房间那边去。”
两位女士有些不好意思,便走到跟前。“这种病是不是可能会在全市传染开?”特瑞西问。
“如果鼠疫病菌感染了市内的啮齿动物群落,尤其是老鼠,如果有相应的跳蚤,这就可能成为本市黑人区的一个大问题,”杰克说道,“但可能性是要受到其自身限制的。美国上一次真正发生鼠疫是在1919年,而且也只有12例,那时还没有进入抗体时代呢。我估计不会出现又一次瘟疫,再说,曼哈顿总院正在非常认真地处理这事,那就更不会了。”
“我敢肯定你已经将这一例鼠疫的情况通报了新闻界。”特瑞西问。
“不是我,”杰克说,“那又不归我管。”
“不是应该向公众报警吗?”特瑞西问。
“我不这样看,”杰克说道,“新闻界的轰动效应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只要提到‘鼠疫’这个词就会造成恐慌,而恐慌只会产生副作用。”
“可能是吧,”特瑞西说,“但我敢打赌,如果预先有警告,人们可以避免感染鼠疫。他们的感觉可就不一样了。”
“好啦,这个问题纯属空谈,”杰克说,“新闻界绝对是瞒不过去的,他们全都会来抓这条新闻。你相信我的话。”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切特说,“你们俩怎么样?干哪一行?”
“我们在一家相当大的广告公司当艺术指导,”科林说,“至少我是艺术指导。特瑞西以前也是。她现在上去了,是创作部主任。”
“真不简单。”切特说。
“我们最近莫明其妙地卷入了医药界,真是头痛。”她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怎么讲,卷入了医药界?”杰克问道。
“我们的一个大主顾是全国保健中心,”特瑞西说,“我想你们一定听说过他们的事。”
“真是不幸。”杰克的语调很平和。
“你是不是发现我们替他们干的活有问题?”特瑞西问。
“可能是吧,”杰克说。
“可以问问原因吗?”
“我反对医药界打广告,”杰克说,“尤其反对那些新上市的保健品大公司插手广告。”
“为什么?”特瑞西问。
“首先,那些广告根本没有合法的效力,只想通过扩大覆盖面来增加赢利。纯粹夸大其词,真真假假,要不就是大肆鼓吹虚假的疗效,和保健事业的品质没一点关系。第二,广告耗资巨大,这些钱打入了管理成本。这是不折不扣的犯罪:从患者应该得到的护理中把钱拿走了。”
“你说完了?”特瑞西问。
“我要是再考虑一下,没准还能想出几条理由。”杰克说。
“我刚好和你的看法相反,”特瑞西说话时的热情丝毫也不亚于杰克。“我认为所有的广告都各不相同,这就营造了一种竞争氛围,最终得到好处的还是消费者。”
“这完全是理想化。”杰克说道。
“时间到,你们啦,”切特又一次走到杰克和特瑞西中间,说道,“你们俩又失去控制了。咱们换个话题好了。我们干嘛不说些个中性的事,比方说性啦,宗教啦。”
科林放声大笑,并且在戏谑地在切特胳膊上捶了一下。
“我是认真的,”切特说着,和科林一块笑了起来。“我们来谈宗教。最近酒吧里也时兴死刑前的短时忏悔。我们每个人都说说各自长大以后干了些什么。我来开个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确实是在探讨宗教,杰克和特瑞西忘记了自己爆发的感情。他们甚至发现自己也笑了,因为切特整个就是一活宝。
十一点一刻,杰克碰巧看了看表。先是一愣,接着才恍然大悟。他简直不相信已经这么晚了。
“对不起,”他打断了谈话,说道,“我得走了。我还得骑车走一段呢。”
“自行车?”特瑞西问,“你骑着自行车在这个城市里到处跑?”
“他曾想过自杀。”切特说。
“你住哪儿?”特瑞西问。
“城西北。”杰克说。
“问问他‘北’到哪儿。”切特越说越不像话。
“准确地方?”特瑞西问。
“106,准确说就是106街。”
“可那是在哈莱姆区。”科林说。
“我跟你说过,他想过自杀。”切特说。
“你可别跟我说,你这时候还要骑车穿过公园。”特瑞西说。
“我速度快着呢。”杰克说。
“好啦,我想这是自找麻烦,”特瑞西弯下腰,拎起放在脚边地板上的公事包。“我没有自行车,可我的确和我的床有个约会。”
“等等,你们俩,”切特说着,伸出胳膊轻轻挽住科林的肩膀。“我和科林付帐,好吗,科林?”
“好的!”科林表示认可。
“我们商量好了,”切特装出权威的样子说道。“你们俩不许回家,除非你们答应明天晚上出去吃饭。”
科林摇了摇头,一猫腰从切特的胳膊下钻出来。“恐怕我们来不了,”科林说道,“我们手头有个活儿不可能按期完成,所以我们就得拼命加班了。”
“你考虑的是上哪儿吃晚饭?”特瑞西问。
科林惊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朋友。
“街角那家埃奈英餐馆怎么样?”切特说,“八点左右吧。我们说不定还能见到几位名人呢。”
“我恐怕抽不出……”杰克开口了。
“我不听你的任何解释,”切特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另外找个晚上去找那一群修女打保龄球。明天晚上你跟我们出去吃饭。”
杰克太疲劳了,连脑筋都开动不了。他耸了耸肩。
“那么,就说定了?”切特说。
每个人都点了点头。
走出酒吧,两位女士登上一辆出租汽车。她俩提出送切特回家,但他说就住附近。
“你真的不想把那辆自行车丢在这里放一夜?”特瑞西问刚把全套车锁打开的杰克。
“不可能,”杰克一撩腿上了车,他快速穿过二马路,又回头挥了挥手。
特瑞西向司机交待了第一处停车的地址,出租汽车向左转弯,驶上二马路,飞速向南驶去。科林一直透过后窗望着切特,这时才转过脸来,面对自己的老板。
“真是没有想到,”她说,“居然在酒吧里遇见两个正派男人。这种事好像总是发生在你最想象不到的时候。”
“他们人不错,”特瑞西也有同感,“我大概弄错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出来逛肉市的,谢天谢地,他们没有一个劲地念叨体育、股市什么的。一般说来,这个城市的男人也就只能谈谈这些。”
“我的幽默感真是太妙了,我妈总是鼓励我找个医生,”科林笑着说。
“我可不认为他俩谁算得上标准的医生,”特瑞西说道,“尤其是杰克。他举动有点怪。对有些事也太刻薄了点,另外还有点莽撞。你能想象骑着自行车满城跑吗?”
“这比想象他们的职业要容易一些。你能想象整天对付死人?”
“不知道,”特瑞西说道,“不会与对付业务部的人有多大区别。”
“我必须承认,你刚才答应明天晚上出去吃饭,真吓了我一跳,”科林说,“尤其是全国保健这场灾难正盯着我们的脸看呢。”
“但这恰恰是我同意的原因,”特瑞西说着,抛给科林一丝诡诈的微笑。“我想再和杰克·斯特普尔顿谈谈。你信不信,他实际上给了我一个绝妙的点子,用在全国保健的广告新攻势上头!我真想象不出他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凭他那副对待广告的无知态度,他没准会中风。”
“什么点子?”科林急切地问。
“这牵涉到这一次的鼠疫,”特瑞西说道,“既然美利坚保健是全国保健唯一真正的竞争对手,我们的广告行动就只能利用这样一个事实了,在美利坚保健属下的一家大医院里发现了鼠疫。这情况一透露出去,市民就会一窝蜂拥向全国保健。”
科林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们不能利用鼠疫。”她说。
“哎,我不是想专门利用鼠疫,”特瑞西说道,“只是强调一下这样一点,全国保健是全新的,又是那样卫生。通过推理,参照物就出来了。谁与鼠疫这件事有关系,要由公众来决定。我知道曼哈顿总院是什么样。我去过那儿。可能重新装修过了,但还是老架子。全国保健才是参照物。我想象得出,广告上的人把全国保健的地板都吃下去了,绕着弯说它就是有那么清洁。我的意思是,人们喜欢这种想法,他们的医院是崭新的,又非常卫生,尤其是眼下,都在嚷嚷病菌又回来了,已经产生抗药性了。”
“这我喜欢,”科林说。“要是连这个都不能增加全国保健对美利坚保健的市场份额,那就没办法了。”
“我甚至连结束语都想出来了,”特瑞西得意洋洋地说,“听着:我们值得您的信赖:‘健康是我们的名字。’”
“太棒了!我就爱这一句!”科林嚷嚷着。“我要全班人马用最快速度赶出来。”
出租车在特瑞西的公寓门前停下。特瑞西下车之前,她俩做了一个象征胜利的“v”。
特瑞西把头伸回车里,说道:“感谢你今天晚上鼓动我出去。这从许多方面来说都是一个绝妙的点子。”
“乐意为你效劳。”科林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第十章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早晨7:25
作为习惯,杰克每天都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到达医学检查官办公处,误差不超过五分钟。醒来的时候他仍有轻微的余醉,所以今天早晨是个例外,迟到了十分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宿醉未消的情况,早就把醉酒搞得他有多狼狈忘得一干二净。理所当然,他冲淋浴比平时多出几分钟,在进行直下二马路的障碍赛时,他也将车速控制在一个比较理智的级别上。
横穿一马路的时候,杰克看到了一件新鲜事,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上班,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医学检查官办公大楼门前停着一辆电视采访车,几根天线高高地伸出来。
杰克稍微拐了一下弯,绕着电视车兜了一圈。里边没人,他抬头看了看医学检查官办公处的前门,只见门口拥着一群记者。
杰克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便匆匆挤到入口处,把自行车锁在老地方,直奔化验室。
与平时一样,劳瑞和文尼已经各就各位。杰克道了一声“早安”,大步穿过房间,探头朝会客室望去。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地方有这么多人。
“出什么事了?”
“在所有的人当中,你应该最清楚,”正忙于安排当天解剖计划的劳瑞说道,“全都是冲着流行性鼠疫来的。”
“流行性?”杰克问,“又出现了几例?”
“你还没听说?”劳瑞问,“你没看早晨的电视?”
“我没电视,”杰克承认,“邻居家有一台,老是出毛病。”
“昨晚又给我们送来两个牺牲品,”劳瑞说道,“一个肯定是鼠疫,或者说至少可以推定,因为医院已经做了荧光抗体检查,是阳性的。另一个有嫌疑,从临床上看,好像是鼠疫,尽管荧光抗体呈阴性。此外,据我了解,还有好几个发烧的患者已经隔离了。”
“这全都发生在曼哈顿总院?”杰克问。
“那还用说。”劳瑞说道。
“这些病例全都接触过诺德尔曼,是吗?”杰克问。
“我还没有时间去查这个问题,”劳瑞说,“你有兴趣吗?你要是有兴趣,我就把他们派给你。”
“当然有兴趣,”杰克说道,“哪一个是初步诊断鼠疫的?”
“凯瑟琳·穆勒。”劳瑞说着,把患者的病历推到杰克面前。
杰克坐在劳瑞的写字台边上,打开卷宗。他浏览了一下文件,找出了调查报告。他抽出这份报告,便读了起来。报告上说这名妇女是昨天下午四点因病危送进曼哈顿总院急诊室的,诊断为爆发性鼠疫。尽管使用了大剂量的抗菌素,过了九小时还是死了。
杰克核对了这位女士的工作单位,果然不出他的预料,这女的是在曼哈顿总院工作。杰克估计她肯定与诺德尔曼有过直接接触。不巧的是,报告上没有说她在哪个部门工作。杰克猜测不是护理部,就是化验科。
杰克一边看报告,一边暗自夸奖詹尼丝·贾格尔的活干得漂亮。昨天与她谈过话以后,杰克给她打过电话,她补充了旅游、饲养宠物、来客方面的一些资料。在穆勒这一个病例,一切都是阴性。
“怀疑是鼠疫的那一个在哪儿?”杰克问劳瑞。
劳瑞把第二份病历推到他面前。
杰克打开第二份病历,立刻感到出乎意料。患者既不在曼哈顿总院工作,又与诺德尔曼没有明显的接触。患者叫苏珊娜·哈德。与诺德尔曼一样,她也是总院的病人,但和诺德尔曼不在同一个病区。哈德是生了孩子,住在妇产科!杰克大惑不解。
再往下看,杰克得知,哈德已住院24小时,当时她突发高烧,风湿痛,头痛,完全打不起精神,并有进行性咳嗽。这些症状全都出现在她剖腹产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以后的大约八个小时内。症状出现八小时后,患者就死了。
出于好奇,杰克看了看哈德的地址,记得诺德尔曼是住在布朗克斯区。可哈德并不住在那儿。而是住在曼哈顿的苏顿南区、根本不可能与黑人区为邻。
杰克在文件中读到,哈德自从怀孕以后就没有旅行过。在宠物饲养方面。她有一只上了年岁但却长得健康的长卷毛狗。说到来客,她三个星期前招待过一位印度客人,那是她丈夫生意上的合伙人,据描述此人身体非常健康。
“詹尼丝·贾格尔今天早上还在办公室?”杰克问劳瑞。
“我一刻钟前经过她办公室的时候她还在。”劳瑞说。
杰克发现詹尼丝还在昨天早上的那个地方。
“你可真算得上是一位讲奉献的公仆。”杰克还没进门就叫了起来。
忙碌的詹尼丝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因为疲劳有些发红。“最近死的人太多,脱不开身。不过你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在传染病方面提出的问题是不是说中了?”
“绝对是,”杰克说,“我真服了你了。但我还有几个问题。”
“你说。”詹尼丝说道。
“妇产科病房是在住院部的什么地方?”
“它们是紧挨着的,”詹尼丝说,“两个都在七楼。”
“不开玩笑。”杰克说。
“这也有关系?”詹尼丝问。
“我一点主意也没有,”杰克承认,“产科病人会不会和住院部的病人混在一起?”
“你问着了我了,”詹尼丝说,“我不知道,但我想不会。”
“我想也不会,”杰克说。可如果他们不会相混,苏珊娜·哈德怎么会得病?看来这一次爆发鼠疫是有点怪。杰克忽发奇想,莫非有一群受到感染的老鼠住在七楼的通风系统里。
“还有什么问题?”詹尼丝问,“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最后这份报告我还得写完呢。”
“还有一个,”杰克说道,“你报告上说凯瑟琳·穆勒是总院工作人员,可你没说在哪个部门。你知不知道她是在护理部还是在化验科?”
詹尼丝翻了翻她昨天晚上的记录,找到了记载着穆勒的有关情况的那一页。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单子,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杰克,说,“都不是,她在供给中心工作。”
“噢,又是这样!”杰克的声音有些失望。
“对不起,”詹尼丝说,“人家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不是责怪你,”杰克挥了挥手,“我只是希望这与所有这一切有某种逻辑关系。供给中心的一个女人怎么会与七楼的患者有接触?供给中心在什么地方?”
“我估计是和手术科在同一个楼层,”詹尼丝说,“那就是在三楼。”
“好极了,谢谢,”杰克说道,“你现在离开这里,去睡一觉。”
“我是得走了。”詹尼丝说。
杰克又转身朝鉴定室走去,他感到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一般说来,顺着家族或是社区的线索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出疾病的传染过程。总是先有一个索引病例,再通过接触,无论是直接接触或者通过蚊虫之类的传染媒介,生出一系列的病例,没有多少搞不清楚的东西。这一次爆发鼠疫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唯一取得一致的因素是所有的患者都与曼哈顿总院有关系。
杰克心不在焉地朝默菲警官挥挥手,他显然刚走进通讯室外那间属于他的警卫室。这位热情的爱尔兰裔警察也兴致勃勃地向他挥了挥手。
杰克心潮翻滚,不觉放慢了脚步。苏珊娜·哈德只在医院呆了一天就出现症状。既然鼠疫的潜伏期一般认为最少也有两天,这就是说她住院之前已经受到感染了。杰克又走回詹尼丝·贾格尔的办公室。
“还有一个问题,”杰克叫住了她,“你是不是碰巧知道,那个叫哈德的女人这次住院以前去那家医院看过门诊没有?”
“她丈夫没说,”詹尼丝说,“我特意问过这问题。她明摆着讨厌那家医院,非得到最后一分钟才去。”
杰克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神情更加忧虑,他转身再一次朝鉴定室走去。这一资料使情况变得更加混沌不清,他顺理成章地认定,这一次几乎是在两个也许三个地点同时发病。这不大可能。另一种可能性是,它的潜伏期特别短,不到24小时。这可就意味着哈德是在医院传染上的,与他对诺德尔曼以及穆勒的猜测相吻合。这种想法的问题在于,这表明存在着大批强烈的传染剂量,这一点看上去也不大可能。说到底,一条通风管里能有多少带病老鼠同时都在咳嗽?
一进鉴定室,杰克一把夺过文尼手里的《每日新闻》体育版。搞得他一脸的不高兴,又拽着他走到解剖台旁边。
“你怎么起得这样早?”文尼大为不满,“就你一个人。你从来不过日子?”
杰克用凯瑟琳·穆勒的病历捅了捅他的胸口。“记不记得住这句老话,‘笨鸟先飞’?”
“哦,恶心,”文尼说。他接过杰克手里的病历,打开来。“我们就先做这一个?”他问。
“我们不妨从已知过渡到未知,”杰克说道,“这一个的荧光抗体鼠疫测试呈阳性,你赶紧穿上隔离服。”
一刻钟后。杰克开始解剖。他用了不少时间做外部检查,寻找蚊虫叮咬的痕迹。这活可不轻松,44岁的凯瑟琳·穆勒身体超重,身上有几百个黑痣、雀斑和其他小一些的皮肤斑点。杰克没有发现一处可以肯定是蚊虫叮咬的,尽管有几处伤口看上去有点像。为了保险,他为这些地方拍了照片。
“身上没有坏疽。”文尼说。
“也没有紫癍。”杰克说。
到杰克开始进行体内检查的时候,又有好几名同事走进解剖室,一半的工作台已经用上。有些人议论说杰克快成本地的鼠疫专家了,杰克没去理他们。他全神贯注,旁若无人。
穆勒的肺与诺德尔曼的十分相似,严重的大叶肺炎,实变,早期器官坏死。这个女人的颈部淋巴以及气管淋巴结也普遍感染了。
“这和诺德尔曼一样糟,也许还要糟一些,”杰克说,“真可怕。”
“不用你说,”文尼说道,“这些个传染病例,害得我都想改行搞园艺去了。”
杰克就快结束体内检查了,这时,卡尔文走进门来。谁也不会看错他那魁梧的身影。和他一块来的人个头只有他的一半。卡尔文直接走到杰克的解剖台前。
“有没有异常情况?”卡尔文弯腰查看着盛内脏的盘子,一边问。
“内科方面,这一个是昨天那个病例的翻版。”杰克说。
“好,”卡尔文直起身来,接着将客人介绍给杰克。这位是克林特·阿贝拉德,市里的病理学家。
杰克分辨得出此人突出的下巴,但由于塑料面具的反光,他看不见对方那双松鼠一般的眼睛。他不知道此人是不是还像昨天那样火气冲天。
“宾汉大夫说,你们两位已经认识了。”卡尔文说。
“一点不错。”杰克说。那位病理学家没有反应。
“阿贝拉德博士正在尽力查找这次发生鼠疫的根源。”卡尔文解释说。
“太好了。”杰克说道。
“他来我们这儿,想看看我们还有没有重要的资料。”卡尔文说,“或许你不妨谈谈你的阳性发现。”
“非常乐意,”杰克说着,开始进行体内检查,一边指出皮肤上他认为可能是蚊虫叮咬的反常部位。接着他讲述了全身的体内病理,重点放在肺部、淋巴、肝和牌。整个过程中,克林特·阿贝拉德一言不发。
“就是这些了,”杰克做完了内检,说道。他把死者的肝放回盘子里。“您看得出,这一个和诺德尔曼一样严重。难怪两个患者都死得那么快。”
“哈德怎么样?”克林特问。
“她是下一个。”杰克说。
“我看一看不介意吧?”克林特问道。
杰克耸了耸肩膀,说,“那得问华盛顿大夫。”
“没有问题。”卡尔文说。
“我可以问一句吗,”杰克问,“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这次的鼠疫是从哪儿来的?”
“还没有,”克林特说,“说不上来。”
“任何想法都没有?”杰克问道,一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里带刺。
“我们正在这一地区的啮齿动物群落里查找鼠疫。”克林特屈尊降驾地说。
“好主意,”杰克说,“您是怎么做的?”
克林特犹豫起来,就好像不愿意泄露国家机密一样。
“疾病控制中心正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