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紧急传染

紧急传染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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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昧死硐氲男Ч?u馕恢蛋嗝厥楦嫠呓芸耍??绿???42号病房。

    杰克转身朝那间病房走去,但那位工作人员叫住了他,说那个房间经过检疫,暂时查封了。

    杰克相信看看那间病房可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便离开七楼,下到三楼,这里设立的是手术室、恢复室、特别护理病房和供给中心。这地方很繁忙,有许多患者进进出出。

    杰克推开一道双肩转门,走进供给中心,迎面看见一个没有配备人手的柜台,柜台后边整个是一巨大的迷宫:金属隔板从地面一直垒到天花板,上边搁着一家繁忙的大型医院所需要的各种各样器材设备。许多人正从这迷宫里进进出出,有穿手术护士服的,有穿白大褂的,有的人戴的帽子看上去就像是淋浴帽。远处一个什么地方有台收音机正在播放音乐。

    杰克在柜台前站了有几分钟了,才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看见他,并走了过来。她的身份牌上写的是:“格拉蒂·扎瑞利,科长”。她问杰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想问问凯瑟琳·穆勒的情况。”杰克说。

    “上帝会使她的灵魂安息,”格拉蒂划了一个十字,说,“真是可怕。”

    杰克亮出徽章,作了自我介绍,接着问道,既然凯瑟琳是死于一种传染病,她和她的一班同事是不是挺着急的。

    “当然着急,”她说,“谁不着急?大家工作都是一个挨着一个。可你又有什么办法?至少来说,院里边也着急,他们给我们每个人都打了抗菌素,谢天谢地,没人得病。”

    “以前出过那样的事没有?”杰克问,“我的意思是,有个病人比凯瑟琳早一天也是死于鼠疫。这就是说,凯瑟琳极有可能是在医院里感染上的。我不是想吓唬你,可这都是事实。”

    “我们都知道这事,”格拉蒂说道,“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我想要出事也是出在护理部,我们这儿是供给中心。”

    “你的人跟患者有没有任何的接触?”杰克问。

    “真的没有,”格拉蒂说,“偶尔我们也许会跑到上边病房去,但从来没有直接看见病人。”

    “凯瑟琳死前的一个星期做了些什么?”杰克问道。

    “这我得查一下,”格拉蒂示意要杰克跟她走。她领着杰克走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办公室,哗的一声打开一大本布面的日志。

    “分工从来就不太严格,”格拉蒂说道,手指飞快地掠过一排名字。“我们全都很卖力,但我把一些大事交给几个资历深一点的人。”她的手指停住了,然后扫过那一页。“ok,凯瑟琳多多少少是负责提供病房物品的。”

    “这是什么意思?”杰克问道。

    “不管他们需要什么,”格拉蒂说,“提供一切物品,药品之类的东西除外。那归药房管。”

    “你是指病房里的东西?”杰克问。

    “是的,所有的房间,护士站,一切东西,”格拉蒂说,“东西都是从这儿出去。没有我们,医院不出24小时就会停止运转。”

    “给我举个例子,你怎么安排各个房间的东西。”杰克说。

    “我跟你说了,一切!”格拉蒂带着点不耐烦的口气说道,“夜壶,温度计,湿度计,枕头,痰盂,肥皂,应有尽有。”

    “你该不会有上个星期凯瑟琳到七楼上面去的任何记录吧,有没有?”

    “没有,”格拉蒂说,“我们不保留那一类的记录。我可以把所有送上楼的东西列出清单给你。我们有那个记录。”

    “ok,”杰克说,“能搞到的我都要。”

    “东西可不少,”格拉蒂一边提醒杰克,一边进入她的电脑终端。“你是要妇产科的还是要住院部的,还是两者都要?”她问。

    “要住院部的。”杰克说。

    格拉蒂点点头,又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打印机很快就动了起来。几分钟后,她递给杰克一叠文件。杰克浏览了一下。果然像格拉蒂说的那样,东西很多。清单之长,使杰克对维持这样一个机构运转的后勤部门产生了敬意。

    杰克离开供给中心,到了下一层楼,漫无目的地走向化验科。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取得了什么进展,但他不愿意就此打住。他依旧相信,现有的资料中漏掉了一大块,他只是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杰克向昨天看过自己徽章的那个接待员询问去微生物室怎么走,对方爽爽快快地告诉了他。

    杰克走进宽敞的化验科,没有受到留难。看着如此令人难忘的设备自动运转却无人理会,真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杰克想起了科长昨天的哀叹,他说他迫不得已,裁掉了下边百分之二十的人手。

    杰克看见南希·维根斯正在化验台上培植细菌。

    “你好,”杰克说道,“还记得我吗?”

    南希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继续工作。

    “当然记得。”她说。

    “你们的人做的第二个鼠疫病例真是棒极了。”他说。

    “只要怀疑是那就容易,”南希说,“可我们的第三例做得就没那么好了。”

    “我正要问你这事呢,”杰克说,“革兰氏染色液是什么样的?”

    “我没做,”南希说,“是贝特·霍尔德尼斯做的。你要不要和她谈谈?”

    “好。”杰克说。

    南希从凳子上滑下来,消失了。杰克趁机四下看了看化验科的这个微生物部门。他印象不错。大多数化验室,尤其是微生物室都有一种不同程度的零乱。这间实验室却是另一番光景,所有的东西都纤尘不染,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效率很高。

    “嗨,我是贝特!”

    杰克转过脸来,只见面前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正开朗地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她身上透出一种啦啦队长独有的热情,极富感染力。头发烫得笔直,从她脸上四面伸出,就好像带了静电似的。

    杰克作了自我介绍,立刻让贝特那毫无做作的谈话给迷住了。她可以算杰克遇到过的最友善的女性之一了。

    “好的,你肯定不是来这儿聊天的,”贝特说道,“我知道你对苏珊娜·哈德的革兰氏染色液感兴趣。走吧!它止等着你呢。”

    贝特几乎是抓着杰克的衣袖,把他拖到自己的工作地点。她的显微镜平台上已经放上了哈德的切片,灯光也调好了。

    “你就坐那儿,”贝特一边说,一边示意杰克坐在她的凳子上。“怎么样?够矮了吗?”

    “恰到好处,”杰克说道。他倾身朝前,往目镜里看去。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适应了。这时,杰克可以看到片子上布满带有红色斑点的细菌。

    “注意这种微生物具有什么样的多态性,”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

    杰克抬起头来。原来是里查德,那名技术员冒了出来,就站在杰克的左边,几乎挨着他了。

    “我本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杰克说。

    “不麻烦,”里查德说道,“说真的,我对您的观点很有兴趣。这个病例我们还没有作出诊断。什么都没有长出来,我想你是知道的,鼠疫测试是阴性。”

    “我听说了,”杰克说着,把眼睛再一次凑到显微镜上,又观察起来。“我认为你用不着考虑我的观点。对这个东西我可不如你们在行。”

    “可是你观察过多态性?”里查德说。

    “我想,”杰克说道,“它们是一些极小的细菌。其中有些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球形,我是不是看见它们了?”

    “我相信你一点没看错,”里查德说,“这一个比你看见的鼠疫更具有多态性。我和贝特怀疑它是不是鼠疫的原因就在这里。当然,直到荧光抗体测试呈阴性之前,我们也没有把握。”

    杰克从显微镜上抬起头来。“如果这不是鼠疫,那你认为是什么呢?”

    里查德发出一阵尴尬的笑声。“我不知道。”

    杰克将目光转向贝特。“你怎么样?想不想冒冒险?”

    贝特摇摇头。“要是里查德不想冒险,我也不。”她颇有外交风度地说。

    “就没有人敢猜一猜?”杰克说。

    里查德直摇头。“我不敢。我每次都要猜错。”

    “你鼠疫可没猜错。”杰克提醒他。

    “那完全是运气好。”里查德的脸红了。

    “这儿是怎么回事啊?”室内响起一个愠怒的声音。

    杰克朝另一个方向调过头去。说话的人是出现在贝特身边的化验科长马丁·切维。他伸开两腿站着,手背在身后,胡子直抖。他后边是马丽·齐默曼大夫,再后头是查尔斯·克利院长。

    杰克站了起来。化验科的几位技术人员偷偷地直往后退。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位化验科长显然很生气。

    “你是在这儿执行公务吗?”马丁问,“如果是的话,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连普通的礼节也不讲,不到我办公室去,却偷偷溜到这里来了?我们医院正在发生一场危机,这间化验室就是危机的中心。我不能容忍什么人都来插一杠子。”

    “哇!”杰克说,“别生气。”他没有料到会有这一招,尤其是来自马丁,他昨天还是那样友善。

    “用不着你说别生气,”马丁厉声说道,“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我只不过是在干活,调查凯瑟琳·穆勒和苏珊娜·哈德的死因。说真的,我还以为我考虑得相当周到了呢。”

    “我的化验科里有什么得由你来找?”马丁问。

    “我只是看看你这几位干练的工作人员做的革兰氏染色液。”杰克说。

    “你的公务是调查死亡原因和方式,”齐默曼大夫挤到马丁的身前,说道:“你已经查过了。”

    “还没有查完,”杰克纠正道,“我们还没有就苏珊娜·哈德的死亡下诊断。”他回敬着这位传染病科科长那锐利的目光。由于她没有戴上昨天戴过的面具,杰克可以细细端详她那张嘴唇很薄的脸有多么严肃。

    “你是没有对哈德的病例作出明确的诊断,”齐默曼大夫也纠正说,“但你已经作了一个致命性传染病的诊断。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认为就足够了。”

    “足够从来就不是我在医学上的目标。”杰克说。

    “也不是我的,”齐默曼大夫反唇相讥,“既不是疾病控制中心的,也不是市卫生局的,这几个部门正在积极调查这一不幸事件。你的光临纯粹是在破坏。”

    “你真的相信他们不需要一点帮助?”杰克忍不住话中带刺地问。

    “我倒要说你来这儿不光是搞破坏,”克利说道,“事实上,你明摆着是在造谣中伤。你很快就能从我们的律师那里听到这话了。”

    “哇!”杰克又来了这么一句,一边抬起双手,仿佛是在抵挡一次外来的打击。“我至少还听得懂破坏两个字,可造谣中伤就滑稽了。”

    “这不是我的看法,”克利说道,“供给中心主任说你告诉她,凯瑟琳·穆勒是在工作中染上病的。”

    “这还不能成立。”齐默曼大夫补充说。

    “说出如此毫无根据的话,是对本机构的诽谤,有损其名誉,”克利厉声说道。

    “并且可能对其股票价值带来负面影响。”杰克说。

    “那是啊。”克利表示同意。

    “麻烦就麻烦在,我并没有说穆勒是在工作中传染的,”杰克说道,“我是说她可能是这样。这是有很大差别的。”

    “扎瑞利女士告诉我们,你对她说这是事实。”克利说道。

    “我对她说‘这些都是事实’,指的就是这种可能性,”杰克说道,“可是你瞧,我们是在抠字眼。真正的事实是你们几个人防卫过度了。这反而使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医疗传染史了。这方面记录如何?”

    克利的脸红了。考虑到对方个头上的那种令人胆寒的优势,杰克自卫性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的医疗感染记录不关你的事。”克利唾沫四溅地说。

    “这正是我刚刚开始询问的事,”杰克说道,“不过我还是改天再来查好了。很高兴再次见到各位。拜拜。”

    杰克拨开那群人,大步离去。他忽然听到后边有动静,不禁弯了一下身子,以为会有一个烧杯或者是实验室里另外什么称手的东西从耳旁擦过。但直到他到了通往走廊的门口也没见有事。他走下楼,打开车锁,骑车朝南边驶去。

    杰克在车流中拐进拐出,一边对自己与美利坚保健的这一次遭遇战大为惊叹。最令人不解的是当事人的敏感。甚至连昨天还很友好的马丁现在的举动好像也是把杰克当成了敌人。他们全都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杰克呢?

    杰克不知道是医院里什么人将他的到来向当局报的警,但他料定此人也会通知宾汉,说他来过这里。杰克深知克利又会向宾汉抱怨他。

    杰克果然没有猜错。一进门厅,警卫就拦住了他。

    “我奉命通知你直接到处长办公室去,”这名警卫说,“是华盛顿博士亲口说的。”

    杰克锁上自行车,一边盘算着跟宾汉怎么说。什么都想不出来。

    走进电梯,杰克打定了主意,既然无法考虑防守,那就转入进攻。直到他来到珊福德女士的写字台前的时候,他还在层层构思一件事。

    “你直接进去,”珊福德女士说道。她和往常一样,头也不抬地伏案工作。

    杰克绕过她的写字台,走进宾汉的办公室。他立刻看出宾汉不是一个人。卡尔文那硕大的身躯正在玻璃书柜旁边晃动。

    “处长,我们有问题了,”杰克急切地说。他走到宾汉的写字台前,用拳头敲了一下表示强调。“我们还没有给哈德的案子下结论,又必须尽快报到卫生部。要是我们交不了卷,那我们就有好看的了,尤其是鼠疫,这事把新闻界全都给煽起来了。我甚至一路跑到曼哈顿总院去看革兰氏染色液。可惜也没什么用处。”

    宾汉用他那阴冷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杰克。他本来打算严厉申斥杰克一顿,可现在没词了。他没有说话,而是摘下金属框眼镜,一边心不在焉地擦着,一边考虑杰克的话。他看了一眼卡尔文。卡尔文的反应是朝写字台走了过来。杰克的这套把戏是糊弄不了他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卡尔文问道。

    “苏珊娜·哈德,”杰克说,“就是你和我拿十块钱二赔一打赌的那个案子。”

    “打赌!”宾汉问,“在办公处里搞赌博?”

    “不是真赌,处长,”卡尔文说,“这只是下决心的一种方式。也不是每回都这样。”

    “但愿不是这样,”宾汉厉声说道,“我不希望看到我们这儿出现赌博,尤其是拿诊断打赌。这可不是我希望在报纸上看到的东西。骂我们的人有的是事情干。”

    “回到苏珊娜·哈德这件事,”杰克说,“我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我本来指望直接与医院化验室的人谈谈,或许能取得一点进展,但还是不行。你们认为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杰克巴不得谈话不再围绕打赌的问题。这也许能宽一宽宾汉的心,但杰克知道,事后他肯定会和卡尔文算帐的。

    “我有点搞不懂,”宾汉说,“就在昨天,我还特意嘱咐你呆在处里,把你积压的案子都签发出去。我专门提醒你别去碰曼哈顿总医院。”

    “如果我是出于个人原因去的,那倒也是,”杰克说,“可我不是由于个人原因。那都是正事。”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又把人家院长搞得连样子都变了的?”宾汉问,“他一连两天打电话给那个该死的市长办公室。市长想了解一下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不就是我脑子有问题,聘用了你。”

    “但愿你向他担保,我们俩都很正常。”杰克说。

    “往后不要什么都抓到一点皮毛就莽撞行事。”宾汉说。

    “跟你说句心里话,”杰克说,“我压很想不出院长干嘛发那么大火。也许是这次鼠疫的事搞得那儿人人都有压力,因为他们的举动全都怪怪的。”

    “你现在觉得人人都有点怪。”宾汉说道。

    “得了吧,不是人人,”杰克承认,“可那边是有件怪事,肯定有。”

    宾汉抬头看看卡尔文,后者耸了耸肩,转了一下眼珠。他不明白杰克在说什么。宾汉的注意力转向杰克。

    “听着,”宾汉说,“我不打算开除你,可你也别要我。你是个聪明人,在这一行还很有前途。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随意违抗我的命令,继续在社会上给我们惹麻烦,我决不会再另作考虑了。告诉我,你听明白了。”

    “没问题。”杰克说。

    “好,”宾汉说,“回去干你的活吧,等一会儿会上我们还要找你。”

    杰克听懂了这一暗示,立刻走了出去。

    一时间,宾汉和卡尔文一言不发,各人都在想各人的心事。

    “他是个怪人,”宾汉终于开口了,“我真搞不懂他。”

    “我也搞不懂,”卡尔文说,“他可以将功补过的是,他悟性很高,实实在在又很卖力。他很投入。他每次都是头一个上解剖台。”

    “我知道,”宾汉说,“这就是我没有当场开除他的原因。可是,这种莽撞是从哪儿来的?他必须搞清楚,这无端地伤害了别人,而他似乎并不在乎。他无所畏惧,几乎可以说是自我摧毁,就像他昨天承认的那样。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卡尔文说,“有时候我感觉这是一种怒火。可冲着什么呢?我完全不清楚。我几次试图平等地和他谈谈,但那就像是想从石头里挤出水来,难啊。”

    第十五章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早晨8:30

    在89街和88街之间的二马路上,离埃奈英餐馆只有几个门面的地方,特瑞西和科林下了出租车,朝那家餐馆走去。她们没法直接让车开过来,因为有几辆豪华轿车很别扭地并排停在那里。

    “我看上去怎么样?”她俩在帆布凉篷下边停住脚步,科林问道。她已经脱掉了外衣,好让特瑞西鉴定鉴定。

    “太棒了,”特瑞西说道,她的确是这个意思。科林没有穿已经成为她的标志的短袖衫和工装裤,现在是一身全黑的衣服,将她那丰满的胸部展示得恰到好处。特瑞西一比较就感觉自己太邋蹋。她依旧穿着每天上班穿的那件朴素的套服,没抽出时间回家换。

    “不知道我干嘛那么发怵。”科林承认了。

    “要松弛,”特瑞西说道,“就凭这身衣服,麦高文先生也是顶不住的。”

    科林向领班报了她俩的姓名,对方立刻表示知道。他示意两位女士跟着他走。他朝餐馆里边走去。

    在稠密的餐桌和川流不息的招待员之间弯来拐去,真可以说是某种障碍比赛。特瑞西有那种置身于金鱼缸里的感觉。她俩走过去的时候,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要向她们瞥一眼。

    那两位男士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这张桌子挤在最靠里边的那个角落里。两个女的走过来的时候,他俩站了起来。切特为科林拉开椅子。杰克也学着为特瑞西拉椅子。两位女士将外衣搭在椅背上,坐了下来。

    “你们肯定认识老板才会安排了这样一张大桌子。”特瑞西说。

    切特错把特瑞西的话当成了恭维,便吹牛说一年以前别人就把他介绍给了埃奈英。他解释说,坐在柜台那头收银机旁边的那个女人就是埃奈英。

    “他们本来想安排我们坐前面,”杰克说,“但我们拒绝了。我们认为你们女士可能不喜欢门口刮来的穿堂风。”

    “真是周到,”特瑞西说,“再说了,这地方亲密得多。”

    “你这样认为?”切特问。可想而知,他此时容光焕发。可是,实际上,他们挤得就像俗话说的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

    “你怎么能问她?”杰克问切特,“她这么真心诚意。”

    “好嘞,行了!”切特息事宁人地说,“我可能笨了点,不过话我终究还能听懂。”

    女士们一到,侍者就来了,他们问他要了酒和几样开胃的东西。科林和切特有说有笑地谈了起来。特瑞西和杰克继续拿对方开涮,但渐渐地,美酒磨去了他俩话里的锋芒。到上主菜的时候,他俩已经谈得很投机了。

    “鼠疫的事有什么内幕新闻?”特瑞西问。

    “曼哈顿总院又死了两个,”杰克说,“另外,还有几个护士正在接受治疗。”

    “这是早晨的新闻了,”特瑞西说,“有没有什么新的?”

    “死者当中只有一个真的死于鼠疫,”杰克说,“其余的几个从临床上看很像鼠疫,但我个人不相信是。”

    特瑞西的一叉子意大利面条没到嘴边便停住了。“不是?”她问道,“如果不是鼠疫,那是什么?”

    杰克耸了耸肩。“我知道就好了,”他说,“就指望化验室告诉我了。”

    “曼哈顿总院肯定乱了套了,”特瑞西说,“幸好我不是那儿的患者。就算条件好得不能再好了,去医院也够吓人的。加上担心周围有鼠疫之类的病,准会吓死人的。”

    “院方搞得焦头烂额,”杰克说,“原因很清楚。如果证明鼠疫的原发地就是那里,这将是当代首例医疗型鼠疫。对于医院来说,这事可不能算是荣誉。”

    “医疗感染这个概念对我来说挺新鲜,”特瑞西说,“你和切特昨天晚上谈到最近的这个鼠疫问题,以前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是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有这类问题?”

    “那还用说,”杰克说道,“一般人都不知道,但通常有百分之五到十的住院病人成了他们自己住院时感染上的疾病的受害者。”

    “我的天啦!”特瑞西说,“我还不知道呢,这是一种如此普遍的现象。”

    “到处都有,”切特表示同意,“每个医院都有,从象牙塔般的医学院到最小的社区医院。事情坏就坏在,医院是最糟糕的传染源,因为许多聚集在那里的蚊虫都有抗药性。”

    “噢,了不得了!”特瑞西激愤地说。她想了一会儿,又问:“各个医院的传染率之间是不是出入很大?”

    “那当然。”切特说。

    “这些比例是不是都知道?”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切特说道,“联合鉴定委员会要求各个医院保留传染率的记录,但这些比例是不对外发表的。”

    “真是岂有此理!”特瑞西说着,偷偷地朝科林眨了眨眼睛。

    “如果这些传染率超过一定比例,该医院便失去了鉴定资格,”切特说,“所以没有什么损失。”

    “但这样做对公众不太公平,”特瑞西说,“得不到这些数据的人无法决定去哪家医院求医问药。”

    切特张开双手,掌心朝上,像一个祈求的神父。“那是政治上的事。”他说。

    “我认为这太可怕了。”特瑞西说。

    “生活就是不公平的。”杰克说。

    用过点心和咖啡,切特和科林开始鼓动去找一个可以跳舞的地方,像中国俱乐部什么的。特瑞西和杰克都不想去。切特和科林铆足了劲,想让他俩改变主意,但很快就放弃了。

    “你们去吧。”特瑞西说。

    “真的不去?”科林问。

    “我们可不想拖你们后腿。”杰克说。

    科林看了看切特。

    “我们去。”切特说。

    切特和科林走出餐馆,高高兴兴地挤进一辆出租车。杰克和特瑞西冲他俩挥了挥手,出租车开走了。

    “希望他们玩得开心,”特瑞西说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了。坐在一家烟雾腾腾的夜总会里,音乐的音响大得足以震聋我的耳朵,这可不是我想象的快乐。”

    “最低限度,我们终于找到你我看法一致的东西了。”杰克说道。

    特瑞西大笑。她开始理解杰克的幽默感,与她自己的相比颇有一点异曲同工的味道。

    站在路边,两人一时间望着不同的方向,各自都感觉到有点犹豫不决。二马路上热热闹闹。到处都是纵酒狂欢的人,尽管30多度的气温也真够受的。空气清朗,万里无云。

    “天气预报员大概忘了,这还只是春天的第一天。”特瑞西说着,把手插进上衣口袋,耸起了肩膀。

    “我们不妨转过那个街角,到我们昨天那个酒吧去。”杰克提议。

    “可以啊,”特瑞西说,“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我们广告公司就在麦迪逊大街上。离这儿不远。去看看如何?”

    “你明明知道我对广告的印象,还邀请我去你的办公室?”杰克问。

    “我还以为你只反对医药广告呢。”特瑞西说。

    “说真的,我一般并不特别钟爱广告,”杰克说,“昨晚我还没机会说,切特就插进来了。”

    “但你本质上并不反对它?”特瑞西问道。

    “医药类除外,”杰克说,“理由我说过了。”

    “那过去看看怎么样?除了医药类的,我们也做了很多其他类的广告。你没准会觉得很有意思。”

    杰克尽力解读这个隐藏在温柔的浅蓝色眼睛和性感的嘴唇后边的女人。他感到有些迷惑,因为那双眼睛和嘴唇流露出的是脆弱,这与他所推测的并不相符,他本来猜想特瑞西是属于那种不苟言笑、目标明确、勇往直前的女人。

    特瑞西直端端地迎来他的凝视,妩媚地朝他微微一笑。“要有点冒险精神嘛!”她提出了挑战。

    “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呢?”杰克问道。

    “也许是因为我的确另有所图吧,”特瑞西坦率地承认,“我希望征求你对一次广告新行动的意见。我以前没想到你有触发新点子的能量,但今天晚饭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和你谈谈。”

    “我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惭愧还是应该感到得意。”杰克说道,“我是怎么碰巧为你出了一个广告点子的?”

    “你有关曼哈顿总院发生鼠疫的整个谈话,”特瑞西说,“我因此深入思考了医疗感染的问题。”

    杰克对这一番剖白考虑了一会,随后问道:“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征求我的意见?”

    “因为我眼前豁然开朗,你实际上可能会赞成这次的广告行动,”特瑞西说,“你把你反对医药广告的理由告诉了我,是因为它避而不谈涉及质量的种种问题。好啊,广告肯定会谈到医疗感染的事。”

    “我想也是。”杰克说。

    “哦,得了吧,”特瑞西说道,“它当然是要谈的。如果一家医院为它自己的记录感到骄傲,为什么不可以让公众知道呢?”

    “好了,”杰克说道,“我投降。还是去看看你们的办公室吧。”

    既然决定走,杰克的自行车就成问题了。此时车还锁在附近一块“不得停车”的标志牌上。他俩商量了几句,决定丢下自行车,乘一辆出租车去。杰克稍后回家的路上再来解救这辆自行车。

    一路上车辆稀少,俄罗斯裔的出租车司机胆子挺大,把车开得飞快,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威洛与希斯大楼。杰克从出租车后门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

    “天啦!”他说,“人家还说我不该骑着我的自行车在城里到处跑,可跟这个疯子开车就没法比。”

    仿佛是要证明杰克的话似的,出租车箭一般地驶离路旁,随着车轮沙沙的响声,消失在麦迪逊大街上。

    十点半,办公大楼已经门窗紧闭。特瑞西拿出夜班钥匙,他俩走进大楼。两人的鞋跟踩下去,空荡荡的大理石走廊发出刺耳的回音。在这一片寂静中,连电梯的嗡嗡声也似乎变得很响亮。

    “你下班后也经常来这儿?”杰克问。

    特瑞西忧伤地笑了笑,说,“哪儿有什么上下班,我实际上住在这里了。”

    两人沉默地来到楼上。门开了,杰克大吃一惊,只见这一层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就好像现在是正午时分。数不清的画板上,许多不辞辛劳的广告人员正伏案工作。

    “你们实行的是,两班倒?”

    特瑞西又笑了,“当然不是,”她说,“这些人一大早就来了。广告业是一个竞争激烈的领域。你要干就得把你的时间搭上去。要说的话题可不少。”

    特瑞西说了声对不起,朝旁边一张工作台前的女人走去。她俩谈话的当儿,杰克的目光在这宽阔的空间里漫游开来。他有些意外,这里很少安装隔板,只有几个与电梯间仅一墙之隔的房问。

    “爱丽丝去拿些资料,”特瑞西回到杰克身边,说,“我们干嘛不到科林的办公室去呢?”

    特瑞西领着他走进一个房间,打开电灯。与刚才那个浑然一体的巨大空间相比,这个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像是患有幽闭恐怖症似的。室内到处都是文件、书籍、杂志和录像带。几个画架上绷着厚厚的图画纸。

    “我敢肯定,如果我把科林的办公桌清理出一小块,她不会在意的。”特瑞西说着,将桌上一叠桔黄铯的透明描图纸挪到一边。她收拢一大摞书,放到地板上。特瑞西还没收拾好,她的另一位同事爱丽丝·戈贝便出现了。

    特瑞西作了介绍,随后要爱丽丝将她们今天赶出来的广告样片放一遍。

    杰克发觉自己对这种制作过程比对内容还要有兴趣。他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广告是怎么作成的一现在对其中涉及的创造性和工作量有了一点体会。

    爱丽丝用了一刻钟来放映她带来的样片。放完之后,她把东西收拾好,眼睛望着特瑞西,等候下一步指示。特瑞西向她表示感谢,打发她回自己的画板去了。

    “你看见了,”特瑞西对杰克说道,“这些就是从医疗感染问题产生出来的一部分构思。”

    “我印象很深,你对这种工作可真下了不少功夫。”杰克说。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对内容的反应,”特瑞西说,“希波克拉底来到医院,授予它‘善待他人’奖章,你认为这个构思怎么样?”

    杰克耸了耸肩。“我可不敢随便夸口,认为自己有资格评判商业广告。”

    “噢,就算为我破一次例总可以吧。”特瑞西朝天花板翻了翻眼珠,“我只是想了解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看法。这不是智力竞赛。你想想,假如你在看超级杯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则广告,感觉会怎么样?”

    “我看挺不错。”杰克说。

    “它会不会使你觉得全国保健是一个好去处,因为它的医疗感染率很低。”

    “我想是的。”杰克说。

    “很好,”特瑞西尽力想让自己保持平静,“你没准还有其他的主意。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杰克考虑了几分钟。“你们可以拿奥利弗·温德尔·霍尔姆斯和约瑟夫·李斯特尔做做文章。”

    “霍尔姆斯该不会是一位诗人吧?”特瑞西问。

    “他也是一位大夫,”杰克说道,“他和李斯特尔要求医生们在从一位患者走向另一位患者的时候要把手洗干净,他俩在这方面做的事可能比任何人都多。对了,瑟默尔维斯也出了力。不管怎么说,把手洗干净也许是防止医院传播疾病需要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

    “嗯唔,”特瑞西说,“这听上去很有趣。个人来说,我喜欢片段。我还是告诉爱丽丝找个人来研究研究。”

    杰克跟着特瑞西走出科林的办公室、特瑞西走过去与爱丽丝谈了几分钟。

    “ok,”特瑞西招呼杰克,“她会干起来的。我们离开这里。”

    在电梯里,特瑞西又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干嘛不到你办公室去逛一圈呢?”她说,“这不公平,你已经看过我的了。”

    “你才不会想看呢,”杰克说,“听我一句。”

    “我试一试。”

    “这是真的,”杰克说道。“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我想那儿可能很有意思,”特瑞西不肯改口,“我只在电影里看见过停尸房。谁知道呢。没准那儿会给我一些灵感。再说,看看你工作的地方还能加深我对你的了解。”

    “我不敢说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杰克说。

    电梯停了,门开了。他俩走了出去。他们在路旁停下来。

    “你说什么呀?我想不会花很多时间,现在还不太晚。”

    “你真是倔脾气。”杰克评论说,“告诉我:你总是行得通吗?”

    “一般没有问题。”特瑞西承认,随后她笑了。“不过我倒觉得我这是固执。”

    “好吧,”杰克终于答应了,“可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

    他俩拦了一辆出租车。杰克说了目的地,司机掉过头来,向南开上了派克大道。

    “你给我的印象是性格孤僻。”特瑞西说。

    “你很敏锐。”杰克说。

    “你用不着这么谨慎。”特瑞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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