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古代女军医

古代女军医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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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暴发户”,第三个选择“俗”!

    何素雪抬头斜一眼大师兄,他呼吸有点点急,眸中透出了悟的痛苦。

    阎婆子任务完成,拿着小丫鬟悄悄送上的荷包走了,杨妈妈站到妇人身后,神色不安地耳语几句。

    可惜那人不听劝,痴痴地看着旧情人,要和他好好叙叙旧。

    “有文,你终于肯来见人家了……”

    这无比幽怨的话语拉着腔调唱出来,何素雪立马做出抚胳膊的动作。太肉麻了有没有!

    林有文不为所动,垂着眼眸沉静地说道:“文太太,敢问病人现在何处?”

    那位美丽动人的太太,攸地站起,以夸张的姿态跌跌撞撞直奔林有文,那小脚太不稳当,何素雪都替她担心会不会吧唧倒地,或者她的目的就是要倒,然后顺便推倒?

    何素雪哪能让自家清淡如竹的大师兄落入此等毒妇手中,小腿儿一蹦。将大师兄拖到远远的门边去。

    再敢扑,我们就敢走!

    何素雪心中有气,要发泄。叽叽喳喳就嚷嚷上了:“太太小心哪,大冬天的摔倒,可是很疼的,搞不好还会摔骨折。哎哟,这骨折可不得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知不知道呀,就是请咱们江南药铺的骨科圣手小关大夫帮您接好了骨,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仨月。这是最少的,我师傅说冬天骨头长得慢,要是不想留下后遗症变成瘸子,最好是躺上四个月。还得好吃好喝供着。”

    她又指着大师兄的残腿,对那位没扑倒目标、惊愕地倒在美貌丫鬟怀里的文氏说道:“看见没,我大师兄当年家里遭了难。又没得到应有的照顾,伤好几年了走路都不顺当。唉,好在老天有眼,让大师兄遇上了师傅,勉强捡回一条小命。不然……啧啧啧。大师兄啊,咱们往后都要好好孝顺师傅大人才行啊。除此之外,这救命之恩真是无以为报,惭愧,惭愧得很啊。”

    一屋子人,都被口若悬河的小何大夫镇住了,有些听出弦外之意的高府老人,都暗地瘪嘴,用不屑和嘲讽的目光偷看文氏。

    文氏此人,美则美矣,心如蛇蝎,即是弃小林大夫如敝履的前未婚妻,当年她一听说自小订亲的甘州神童林有文被鞑子灭了门打成了残疾,永远失去参加科举的资格,马上就撕了婚约,连聘礼都不还,就转投高府当了高大老爷的贵妾。

    这事老一点的高府奴才都知道,文氏也就能哄一哄后来才进府的小丫头,仗着给年近五旬的大老爷生了老来子,侍宠而娇,最近刚从乡下别院搬回府中,马上又传了喜讯,更是越发没了形状。

    如今泪眼朦胧的文氏有点搞不清楚状态,指着何素雪质问林有文:“他是谁?谁让他进来的!来人啊,快快将这登徒子打出去。”

    何素雪捂嘴窃笑,敢情自己这么大个目标,杵在屋里这么久,文氏愣是没瞧见啊。

    也是,人家眼里只有花样美男大师兄,姐儿爱俏嘛,咱这萝卜头自动被格式掉了。

    林有文将何素雪拉到自己身后,眸光变深,含着怒气稍稍提了音量,“太太!小何与在下同是常师傅的弟子,今日师傅特意派她来相助在下的,向来乖巧伶俐,可不是什么登徒子。”

    “他也是个大夫?”文氏不信地回望她的奶娘杨妈妈,得到肯定,便做出西子捧心状,好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样。

    若是从前,林有文看见她这个样子,绝对会爱心泛滥,小心呵护,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可是现在……

    林有文站在原地暗自感叹,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做作的女人,幸好,幸好没成啊。

    “太太,若无他事,林某这就告退。小何,咱们走。”看穿女人真面目的林有文,恶心得想吐,一刻都不想呆在此地。

    文氏失望又惊慌,怎么从前很有效的动作,今儿都不灵验了,忙高声喊了一句:“有文!我家宝儿真生了病,奴也是焦虑过度,慌不择言,还望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救我的宝儿。”

    何素雪啧啧称奇,这是什么样的母亲,见到美男魂都飞了,现在才想起生病的儿子在等着大夫救治,可怜的娃儿呀。

    跟何素雪紧挨着的林有文,自是听到她的嘀咕声,心中对文氏的厌恶又增了几分,只是碍于医德,勉强忍了,拂了袖道:“时辰不早了,请杨妈妈速速带路。”

    文氏悄悄扯了扯杨妈妈的衣角,杨妈妈便应了声,低头走在前面带路。

    出了会客厅,何素雪以为那小少爷是住在厢房,谁料杨妈妈过厢房而不入,却沿着墙根拐向后面。走到一排疑似下人房的低矮屋子前,轻敲最边上的一扇门,很快有用黄布蒙着脸的丫鬟从里面打开屋子,热情地请两位小大夫进去。

    林有文刚要抬脚,何素雪眼角余光看见后面站得远远的文氏用帕子捂着口鼻,极力掩饰阴谋得逞的兴奋,而门边的杨妈妈则流露出同情之色,她脑中立刻警铃大作,一把扯住大师兄的罩衣袖子,用力拽住他不让他进屋。

    林有文不解。偏头问小何怎么回事。

    何素雪又拉着大师兄后退两步,指着门里的蒙脸丫鬟问:“她为何做此装扮。”

    杨妈妈心虚地垂了眼皮,不敢与何素雪对视。只道小少爷得了风寒,太太有孕怕过了病气,遂将小少爷搬到此处养病,下人们蒙了口鼻方可出入小少爷房间。

    林有文从大夫的角度出发,实事求是地说此举甚好。

    文氏听了激动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只是,她仍没有过来的意思。

    何素雪心中疑惑更甚,拽拽大师兄袖子叫他低头,与他耳语道:“此事有古怪,说不定那少爷得的是恶疾。”

    “恶疾?!”林有文神经瞬间蹦紧,何素雪感觉他好像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呼哧呼哧喘粗气。

    她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次的大师兄,对恶疾一词是有多恐惧。

    何素雪啪嗒放下小药箱。打开机关,想找点防护的东西,谁知看到里面有两套消毒过的口罩、帽子、手套,便麻利取出与林有文武装起来,加上身上的罩衣。有点保障了。

    哎呀,回去要好好谢谢方再年。多贴心的小伙计,东西准备得妥妥的。

    何素雪取出另一个口罩戴上,林有文拦住,“小何,师兄一人进去即可,你在外面等着。”

    何素雪鼓了鼓腮绑子,“我不要!师傅有交待,今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小尾巴,寸步不离。”

    “听话,在外面等,师兄一会就好。”林有文努力劝说。

    偏偏何素雪一口咬定师命难违,不让她跟就是大逆不道,林有文对师傅的服从与尊敬渗入到了骨子里,哪里还敢说话。

    林有文郁闷地翻出一小竹筒消毒水,洒了一半到两人身上,直到奇异的药香环绕全身,他才收拾药箱。

    “我来。”何素雪抢着背起药箱走到屋子门口,雪亮的眼睛死盯着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杨妈妈,却是对林有文说:“大师兄,记得无菌操作。”

    “知道。”林有文拍了拍巴掌,率先迈进昏暗的屋子。

    两位小大夫一进屋,蒙脸的丫鬟立刻侧身跳出来,扯下蒙脸的黄布,高兴得想要仰天大笑,被文氏叫出来的某婆子狠狠甩了一巴掌,扇倒在路边的雪地上,牙都滚出来两颗。

    某婆子很快把那晕厥的小丫鬟拖走,文氏晦暗的目光从雪地上残留的牙齿和鲜血上划过,抿了抿唇,朝杨妈妈使了个眼色,便小心万分地捧着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走了。

    林有文与何素雪,明知此事有诈,秉承着医者仁心的职业道德走进屋子,里面密不透风,寒冷异常,连火盆都没生一个,更别说地龙火炕什么的。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隔着蚊帐,依稀看见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呼吸微弱,棉被的起伏几不可见。

    林有文把蚊帐翻到帐顶,何素雪低呼一声后退两步,两腿有点发软。

    而林有文看见男孩脸上密密麻麻的脓疱,也是紧张得发抖。

    “没错,是它没错。”林有文在口罩下惨笑,“小何,是我连累了你。”

    何素雪很想帮大师兄擦掉他眼角的泪,可是她不能,只得用言语来宽慰他。

    “大师兄,世事难料,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外面那个狠心又恶毒的女人,靠着孩子享受着锦衣玉食,大难临头却又无情地将他抛弃,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废物利用,将你诓来拴在身边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师兄,孩子是无辜的,他比你更可怜,伤害他的可是他的亲娘啊。”

    林有文被触动,伸手在男孩滚烫的额头上摸了摸,隔着鹿皮手套,仍能感觉到那种异常的热度,这孩子烧迷糊了。

    他定了定神,眨掉眼眶里变得冰凉的泪珠,慢慢掀开棉被,解开衣物,给男孩检查全身,每一个动作他都非常的小心,不会让男孩难受不安。

    何素雪静静地看着,心里也是紧张到极点,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天花堪称杀手中的战斗机,不过瞧这孩子的样子,好像豆都发出来了……

    她拧着眉心,努力地回想天花病毒的特性,以及防治措施。

    天花是一种由天花病毒感染形成的烈性传染病,发病急,伴高热,有头痛咽痛、寒战呕吐、便稀等症状,皮疹呈离心性分布,面部及四肢近端集中(资料来自度娘)。

    天花的致死因,多为毒血症与大出血,看男孩的情况,脓疱周围的红晕较淡,是不是说,暂时可以排除大出血的可能?

    可是手里没有有效的抗菌素,防治毒血症也是一大难题,对症治疗的话,能有多大效果?男孩自身的抵抗力还有多少?

    砰!!!房门被无情地关闭,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杨妈妈在门外低声哭泣,祈求小林大夫小何大夫原谅,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她不做,文氏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是会把她唯一的儿子卖到京城的小倌馆去,她没有办法,她舍不得儿子。

    何素雪呵呵笑起来,“大师兄你看,这些人干了坏事,只会拼命地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好像多说几句对不起,就真的能够抹去自己的罪孽。”

    林有文翻被子的手顿了顿,最终松手站直腰,“光线太暗了,师兄看不清,小何有没有办法?”

    “哎哟,我的大师兄诶,咱是来干嘛的?就是来给大师兄做坚强后盾的嘛,您瞧好了,当当当当~~~”

    何素雪早把屋里的环境看过,知道床头的小几上有一盏油灯,也有一根火折子,点亮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灯里只有半盏油了,能不能从外面得到补给,就看师傅大人的了。”何素雪开玩笑地说道。

    林有文瞧着她眼中跳跃的火苗,鼻子又酸酸的,“到底是师兄连累了你。”

    “没事儿,咱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命大得很,一定会有办法的。”何素雪甩着手走到窗前,想把窗户推开,结果推不动,人家从外面封死了。

    第六十六章小赵哥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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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叉叉她个圈圈!这是要把我们闷死在这里吗?姓文的!有种你一把火烧了老子!”

    外面没有人回应,连杨妈妈的哭声都消失了,整个天地,安静得好像只剩下屋里三个人自生自灭。

    何素雪终于怒了,扛起一张板凳就往窗户上砸,结果自然是徒劳,而且把小病人吵醒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因为太虚弱了,男孩哭得象小猫一样,两只手想往脸上抓,林有文闪电般握住他的小爪子,低声哄道:“哦哦哦,宝儿乖,不哭不哭哦,叔叔帮你吹吹,很快就不疼了哦。”

    然后,小林大夫发现,自己是戴着口罩的,吹不到人家,顿时尴尬得嘿嘿傻笑。

    林有文这一举动把何素雪逗乐了,她吃吃笑着,走到床前挥手在男孩脸上扇了扇,“这样不就吹到了嘛,大师兄是小笨蛋。”

    “是,大师兄是小笨蛋,小何是个聪明蛋,宝儿是个乖乖蛋,对不对呀,宝儿?”林有文轻摇宝儿的小手,温柔的眼神能溺死人。

    何素雪认为这个宝儿一定是烧糊涂了,没道理看见两个只露出眼睛的怪人不害怕的呀,人家逗两句居然咯咯直笑,除非他是妖孽属性(人家是看习惯了,雪姐儿你想多了哟)。

    诶?姐姐我是穿越众,应该是主角光环笼罩,具有专治一切妖孽属性的呀。

    这么一想,何素雪侥幸心理冒头了,用脚踢踢林有文,“大师兄。反正出不去,不如我们试着给他治治,说不定咱俩这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命硬,老天都不肯早早收去,一治就治好了呢?”

    “行呀,宝儿正在发热,就先给他喂点退热丸,就里面那第一层第一格里的,对对对,就是那个黑筒子。”

    指挥何素雪拿出常得贵自制的退热药丸。林有文又转头哄宝儿张嘴吃药,宝儿闻到药味,拼了小命扭头不吃。

    林有文怕抓伤他。也不敢太用力,累得满头是汗,后来还是何素雪支招,腾出一只手来捏宝儿的鼻子,逼他张嘴。

    谁料宝儿口干得厉害。花生米大的药丸粘在他舌头上,就是吞不下去,而这屋里的水壶里一滴水都没有,气得何素雪又是一阵跳脚大骂,最后林有文叫她倒了点常得贵自制的珍贵的止咳露,让宝儿把药给吞了。

    止咳露带点甜味。宝儿吞完了药咂着小嘴,居然开口,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还要。”

    何素雪是真稀奇啊。“哎哟我的乖乖,原来宝儿会讲话,宝儿今年几岁啦?”

    宝儿动了动右手,林有文试着放开他,结果他比出三根手指头。让两人惊喜不已。

    不过想想又觉心痛,三岁的男孩。非常聪明,却瘦得跟人家一岁的差不多,这在有受宠生母亲自照顾的富贵人家,绝对是朵奇葩。

    何素雪替宝儿不平,“高大老爷是头猪么,自己儿子被虐待成这样,居然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又告诉林有文:“当年你没娶到她,是你祖上冒青烟了。”

    林有文除了苦笑,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人,那段情,早在重见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她要的根本就不是爱。

    “痒,疼……”宝儿咂着小嘴安静了一会,又开始折腾,林有文怕他弄破皮,只好又去按住他的手脚。

    何素雪却高兴得叫起来,“宝儿知道疼,是不是说明他这脓疱已经发展到后期要结痂了呀。哎呀大师兄,说不定咱俩真的是头上有祖宗保佑的,只要让宝儿熬过这最后的阶段,说不定就能好起来了。”

    林有文疑惑地问:“小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师傅他……”没跟我这大徒弟讲过哩,师傅对雪姐儿是真的好,教了她这么多知识。

    “哦,我娘告诉我的。”何素雪暗道李氏娘亲莫怪,女儿这是善意的谎言,说真话给大师兄增加困扰多不好。

    “娘,姨娘,宝儿要姨娘,宝儿要姨娘,呜呜呜……”

    “哦哦哦,宝儿不哭不哭哦,让姐姐再给宝儿吃糖水好不好?”大师兄哄小孩的节奏是一样一样的。

    何素雪跺脚不依,宝儿又没咳嗽,喝止咳露太浪费了。咦,方再年不是给了一包秋梨糖的,正好拿来哄小孩。

    何素雪兴冲冲从罩衣兜里掏出纸包,然后愣了下,“大师兄,这糖拿出来,就只能给宝儿吃了哦。”

    “没事没事,师傅不会见死不救的,师兄也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放心吧。”林有文笑着说道,告诉何素雪糖不要放回身上了,搁在药箱里比较好。

    “臭小子,在背后嘀咕什么呢,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常得贵走到这屋门前,正好听到林有文最后一句,心里乐得很,嘴上却不肯饶。

    何素雪飞扑到门上吼起来,“哎哟喂,师傅大人您可来啦,快救命呀,有人要害您嫡嫡亲的徒弟呀。”

    常得贵哭笑不得,仍是苍白的脸颊微皱着眉头,“你这孩子,哪个徒弟不是我嫡嫡亲的呀,你见过有后师傅后徒弟的吗?”

    何素雪扶着门跳脚,“说归说,闹归闹,师傅您千万不能过来,宝儿得的是天花,没出过豆的都不能进。还有还有,叫他们做点薄粥送来,宝儿可能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太虚弱的话不好过这最后几天。”

    常得贵心中一动,问道:“小何,你确定那宝儿还有救?”

    何素雪回道:“有救有救,起码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虽然他瘦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大师兄按都按不住,怕他抓坏了皮,又怕捏伤他,可费劲了。”

    “那好,你俩等着,师傅一会再来。”

    常得贵安抚了徒弟,飞奔而出,这片宅院已经被秦怀山派兵包围了,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全部锁在一个院子里,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事实上,当林有文超过约定时间没有跟他联系时,常得贵就知道事情不妥当,马上扯了秦怀山这面大旗,带了一队兵马,浩浩荡荡跑来接人。

    新西军二把手兵临高府,高卢氏才知道文氏闯下了多大的祸,高大老爷进京送年礼未回,她本想着借江南药铺的人手,揭穿文氏的丑恶面目,却不想文氏隐瞒了宝儿的病情,还想把林有文诓来跟她儿子一块死,差点让高府满门陪葬。

    秦世子和常得贵亲自审问文氏,鞭子一亮,她就什么都招了。

    文氏如今什么都有了,就是缺个可心体贴的男人,高大老爷再宠爱她也是快五十的老头不是?哪能跟年轻俊雅的林有文相比,她舍不得林有文,既然她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她说:“有文哥跟我儿子一起死,两个我最爱的人一起死,多么浪漫的事啊。”

    秦世子现在接管了知府衙门的一应事务,当场判了文氏明年生完孩子秋后问斩,叫人把这恶妇的供词拓印一份给高卢氏,人也送到一个小院关起来,等天花的疫情过去了,再提回大牢去。

    秦世子叮嘱了下面的人,就是高大老爷搬回他叔叔高御史,也别想替那毒妇求情。

    “敢动爷的人,就要有死的觉悟!”秦世子当着高卢氏的面儿,抛出这么一句狠话,当场把高卢氏吓晕过去。

    再说宝儿,含了一颗秋梨糖,吮得滋滋响,不哭也不闹了,又说:“好吃,杨妈妈也有。”

    提起那姓杨的,何素雪就一肚子火,伸手挠墙,“她的糖块也是我送的,所以宝儿呀,你欠的是小何大夫也就是我的人情,知道不。”

    宝儿哪里知道什么欠人情,只知道要讨好这个有糖块的小何大夫,乖乖哦了声,看得林有文想笑。

    门外一阵响动,终于吱吖一声打开了,师兄妹俩条件反射地转头,都愣住了。

    何素雪脱口叫道:“小赵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本真露在防护服外面的眼睛流转着笑意,“你刚走,我就到了药铺,我是这里唯一出过豆的,所以就来了。”

    林有文赞道:“赵哥儿是有福之人。”

    这是民间的说法,出过天花能存活下来的,必然福旺。

    可赵本真不这么想,苦笑着摇头否认,“要是真有福,又哪会落得如今这副田地。”

    “行了行了,闲话可以回家再说,大师兄快给宝儿写方子,赶紧给他治病才是正经。”何素雪想上来换自己按住宝儿,林有文却不让,跟宝儿打好商量叫他不要乱动乱抓,一会就再奖励他一颗糖。

    宝儿同意了,林有文便放开他的手给他把脉,接着自去拿笔墨斟酌药方。

    何素雪把赵本真拦在门口不让进,虽说出过天花的人,一般都不会复发,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赵本真盯着何素雪,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小何长高了。”

    很欣慰的语气,给人一种他很满意的错觉。

    何素雪囧了,讪讪地干笑两声,“天天吃饱饭,不长个儿太对不起师傅。你怎么还是这样瘦,何将军那里不给吃饱?要不你还是回来吧,起码江南药铺能管饱。”

    “不是,我挺好的,营里的人也都对我好,你别担心。”赵本真柔声回答,何素雪又囧一下,这对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诡异呀。

    第六十七间隔离

    林有文写了宝儿的方子,另外又用一张纸,把宝儿的脉象及病情现状细细描绘下来,赵本真拿了两张纸走出去,也不走远,就站在这下人房和主屋之间的中间儿,大声喊了两声。

    没多久,前面就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都穿着江南药铺的手术衣,高个子还挑了一副担子,箩筐一悠一悠,好像装了很重的东西。

    “赵哥儿退后,就在屋子前面稍等。”

    何素雪一听来人的大嗓门就笑了,对林有文说二师兄来了,林有文正在给何素雪把脉,眼神也很愉悦。

    进入下人房的小院子开始,矮个子就从箩筐里拿出江南药铺特有的喷水竹筒,吸了消毒药水仔细喷洒,喷到六尺两人站住,用石灰画了长长的一道线,将院子分割成两个部分。

    林有文又写方子的时间,何素雪跑到门口张望,看出矮个子是王小九,不禁有些心酸,这娃平时不多话,做事情忒实诚了。

    关有树把箩筐卸在石灰线上,告诉赵本真说以后送进来的东西都会放在箩筐里,然后他再来接进屋里去,东西只进不出,有了药方就出来念,他会记下出去捡药送来。

    何素雪高声叫道:“二师兄,可是叫我们自己煎药做饭?多送点好吃的来呀。”

    关有树眼睛一热,差点望着那娇小的身影流下泪来,停了一会控制下情绪才答道:“好好好,小何要吃啥,尽管说,这高府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钱多,咱们就做点好事,帮他们花用一些。给他们积点功德。”

    何素雪有些吃惊关有树的放肆,旋即想到文氏这院子大概已经清空了,忙问除了关有树,是否还有自己人在这院里。

    关有树像是知道何素雪的意思,回说这院里就他们几个了,师傅身子不好,已经被秦世子劝走,不过有话还是可以传递出去。

    何素雪放心了,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二师兄。我不挑食,你送什么我吃什么。我也没旁的话,你只告诉师傅别再派人进来。咱们需要什么叫人隔着院门递,整个高府都要喷洒消毒水,反正这玩意也不贵,配一桶不过是十两银子罢了。”

    林有文拈着第二张方子走出来,加了一句:“预防的黄连汤都得喝。原先这院里的物件最好都烧掉深埋。”

    好吧,何同学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师兄也可以是黑芝麻包子,腹黑流,这是借着机会报复高府呢。

    黄连汤多苦呀,预防天花又不是非它不可。而且文氏往这院里划拉了多少好东西,这要全部烧掉,相当于在高府人心头上生生挖去一块肉。

    关有树仔细一想就懂了。嘿嘿怪笑,做了他们师兄弟才明白的手势,高高声的答应了。这回不让高府大出血,他就不姓关!

    关有树和王小九来回搬运了几趟,地上摆了一长溜东西。吃的用的,盖的穿的。样样精致。

    何素雪的眼睛越来越亮,全是好东西啊,这回有口福了。

    这时,林有文给自己和赵本真也开好了方子,念给石灰线外的关有树一一抄好,便和王小九退出去准备。

    赵本真像只勤劳的小蚂蚁搬家,把物资一样一样接进来,他踹开旁边一间屋子,煮饭煎药的家伙什、吃的米面和菜就摆在隔壁,做了伙房。

    另外还踹了三间屋子作为休息的地方,原先下人用过的衣服被褥全部扔出来,铺上新的,没有炕不要紧,好碳盆多的是,被子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林有文先接了两床被子进屋,给宝儿盖一床垫一床,蚊帐也扯掉,屋子显得光朗了许多。

    何素雪拿了糖块逗宝儿说话,王小九又在外面大叫,他挑了一担水进来,何素雪笑道这下宝儿有水喝了,至于高府将来会有多少水桶被烧掉,没人去理会。

    赵本真是锻炼出来了,翩翩名门世家公子,蹲在阴暗的小屋子里架柴烧火,淘米煮饭,炒菜煎药,竟是做得有模有样,就连林有文都赞不绝口。

    宝儿被一碟点心哄得乖乖喝了药,出了许多的汗,过了半个时辰便已退烧。因是药中有安眠成分,宝儿睡得死沉死沉的,还打起了小呼噜。林有文给他换了全身衣服,他也没有动静。

    赵本真把三人的预防汤药煎好,各自服下,心中稍安。

    何素雪也不再执着赵本真是否进屋了,近距离接触这么频繁,要出问题防是防不住的。

    赵本真煮了粥,炒了肉片白菜,还炖上了鸡汤,美味让人刮目相看,林有文师兄妹俩着实狠夸了几句。

    宝儿虚弱,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正好该吃晚饭了,何素雪和林有文喂他喝了一碗鸡汤半碗粥,还撕了一只鸡腿喂了,小家伙吃得很急,一口还没吞下就啊啊啊地要第二口,也不知是给饿了多长时间了,可怜的小样儿真让人心酸。

    林有文显示出番茄的忍耐力,为了防止宝儿抓破皮肤造成继发感染,他在床边一守就是一天,随时准备按住宝儿的手脚,要不是宝儿长得一点都不像文氏,何素雪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文氏旧情未了。

    宝儿喝了第二剂药,又沉沉睡着了,赵本真在隔壁叫开饭,林有文站起来猛了,竟发了头晕,摇摇晃晃的差点倒下去压着宝儿。

    何素雪低呼一声,扑上去拽住他,重新扶他坐下,急问大师兄哪里不舒服?

    林有文笑笑,“无事,蹲久了气血不畅而已,缓缓就好了。”说着,他捏空心拳一下下敲打发麻的两腿。

    何素雪见他不似作伪,便放开不提,有心帮他捏捏肩膀解解乏,又碍于男女有别,终究没有下手。

    三人脱了口罩和手套,用药水洗了三遍手,挤在伙房吃了饭,何素雪帮着洗碗收拾。

    赵本真没抢活,坐在火炉前静静地看着她忙活,林有文心知这小子有异,默默地走了出去。

    风雪吹来喊声,赵本真从心思中惊醒,讪讪地看了看何素雪,点了个气死风灯跑了出去,却是关有树过来询问宝儿的病情进展,以及他们三人身体状况。

    赵本真汇报完毕回到伙房,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荷包,“雪姐儿,这是你师傅叫送给你的。”

    “送我的?是什么?”何素雪用布擦干手,欢喜地接过荷包,打开一看,原来是只做工精美的暖手炉,圆球形雪白的炉壁,雕刻了几株梅花,花瓣飘零,仿佛能闻到幽幽梅香。

    “真漂亮。”何素雪捧着梅花炉,翻来覆去把玩。

    想到不能带走,不免又有些气馁,嘟起小嘴道:“师傅也真是的,不知道等我出去之后再送呀,这么漂亮的炉子,毁掉多可惜。”

    赵本真哦了声,“你师傅还有交待,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素雪眼睛亮了,“这就是说,出去之后师傅还有更漂亮的给我,对不对,对不对。”

    赵本真沉默不语,他也是头一回知道,这句名言还有这样的解释。

    上好的银霜碳多的是,赵本真点了四个火盆送进四个房间,林有文安排自己守夜,让两个小的去睡。

    何素雪终究年纪幼小,已经顶不住困意了,赵也真想了想,也表示同意,于是两人脱了防护衣服,用消毒水洗了手脸和脚,带着满身药味钻了被窝。

    被风吹落的枯枝打在窗棂上,格格作响,何素雪一跃而起,发现微开的窗户透着白光,天已大亮。

    她掀了被子,稍作整理跑去隔壁,没见着林有文,倒是赵本真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在给宝儿讲故事。

    “就在这个时候,那头青狼高高跃起,张着血盆大口直扑大将军,要将他的脑袋咬下来当球踢,可是大将军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唰唰唰挽了三朵剑花,每一朵都瞄准青狼的要害,如果它撞上其中一朵,必死无疑……”

    何素雪听了直想笑,这是谁编的故事,也太夸张了点,狼知道把人脑袋当球踢吗?

    诶?这个大明朝不知道还有没有吴承恩?

    “吴承恩是谁?”

    赵本真的提问唤醒了何素雪,原来她不知不觉间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吴承恩,就是写西游记的作者呀,你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此人,西游记是什么样的书?”

    “就是个……嗯,是个话本,讲一只天地精华孕育出来的猴子,为求长生,历尽艰难困苦拜师学艺,后来犯了错被师傅忍痛逐出门墙,结果又被观音菩萨看中,保举他做了唐僧的徒弟,令他保护唐僧去西天佛祖那里取经,途中又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得成正果。”

    何素雪讲了个大概,定睛一看,赵本真和宝儿已经听得呆了,她赶紧掉头就跑,讲故事什么的,不是她的强项啊。

    跑进伙房,也没见大师兄,估计他在房里睡觉,也不知他昨晚守到什么时候,赵本真怎么会爬起来接班的呢。

    伙房里两只红泥火炉在烧,一个烧着热水,一个温着鸡粥,何素雪打了热水洗漱,吃着热乎乎的鸡粥,心里也是热乎乎的一片。

    第六十八章防治

    屋里的光线暗了一下又恢复光明,何素雪见是赵本真,又低头喝粥。

    “宝儿睡着了?”

    “是,小林大夫睡觉之前另开了方子,嘱咐我天亮了给他喝。”

    “宝儿的条件是讲故事?”

    “……是。”

    “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我爹。”

    何素雪眨眨眼,道:“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我习惯了。”赵本真搬了凳子,与何素雪隔着火盆侧身而坐。

    他歪头看她,红红的火光映照出她脸侧的细绒毛,日益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美美地吃着自己准备的食物,他全身被浓浓的喜悦包围了。

    何素雪吃完饭,洗了碗,回到火盆边坐下,他的目光跟着她转,她却没有看见,因为每当她转身与他相对,他总是低头想心事的模样。

    何素雪觉得这孩子还是有心结,遂做完了事又坐回来,试探着问:“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出天花的事?”

    “可以。”赵本真伸直长腿,微微侧脸凝视着红光,从脑海中翻出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时隔多年,他仍能感觉到那连绵不绝的悲伤与恐惧。

    “那时我四岁多五岁不到,爹爹在西南打了胜仗回府,天家大赏,家里很乱,被细作混进府里也没人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了招,只记得一觉醒来,身边换了人,也换了环境。”

    “我头痛得厉害,全身好像着了火,烫得要命,也痒得要命。我想抓,可我两个奶娘哭着按住我的手脚。我喊爹,喊娘,喊得嗓子都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就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那会我就在想,爹娘不要我了,我快病死了,我是个可怜虫。我不肯喝药,说既然爹娘不要我了,那我就死给他们看好了。还喝什么药?让我死了吧……”

    赵本真的声音慢慢低下来,瞧着他幽幽的眼眸,何素雪忽觉心口有些疼。不禁开口道:“那细作,是女的吗?”

    赵本真一惊,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明明那个女人被秘密处死了的,大明国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可又一想。她是那么的聪明,她是猜到了真相,不是知道什么。

    赵本真决定相信何素雪,点头答道:“雪姐儿一猜就准,不错,那细作就是女人。被我爹打败的蛮人部落的头人送给我爹的玩物。”

    何素雪撅了小嘴,“温柔乡,英雄冡。你爹被美色迷了眼,你娘一定很伤心。”

    赵本真尴尬地咳了咳。

    “查到人后,我爹也后悔得很,跟我娘道歉了,还亲手杀了那个女人替我报仇。”

    “唉。那又如何,你娘心里的刺。想必永远拔不掉。”

    赵本真想起他病好回府,娘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肯让爹爹踏进她的院子,却在爹爹转身走进其他姨娘的院子时,抱着他痛哭流泪。

    他沉默了。从前他小,不懂娘亲的苦,现在……

    他又看了看何素雪,暗道心悦一个人,真的很苦很苦。

    何素雪暗骂自己笨蛋,怎么说来说去,总是围绕小赵同学的伤心事在说,这样还怎么打开他的心结呀,简直就是在给心结注射促生长的营养剂呀。

    林有文起床了,给何素雪解了围,俩人细细讨论一番,根据宝儿的脉象和皮疹结痂情况,又问了赵本真当初的经历,得出的结论是宝儿确实在好转的最后关头,只要让他有足够的力气坚持下去,他会彻底好起来的。

    “大师兄,能不能用柔软的布条把宝儿的手指包裹起来,不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