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古代女军医

古代女军医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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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抓伤自己。”

    “行,赵哥儿去喊小九送来。”

    “大师兄,咱们是不是该加大一点药量了,宝儿比前两天重些了,气色也好起来了。”

    “哦?我还没注意这个,小何真细心。”

    “大师兄,咱们三人轮流值班吧,一个班算两个时辰,不值班的人就回房间休息。”

    “也好,咱们首先要有好体力,才能照顾好宝儿。”

    瞧瞧,瞧瞧,小师妹和大师兄配合得多好,凡事有商有量的,把宝儿照顾得无微不至,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赵本真眼红啊,一度考虑是否退出军籍,也跟雪姐儿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师兄妹(哎哟喂,你拜师进门就变成小师弟,不一样滴)。

    林有文一直坚持让大家喝汤药预防传染,就连前院的关有树和王小九,也由关有树开了方子。

    这可不是象江南药铺免费发放给百姓的防风汤只有一个方,加上宝儿,每天就是五个方需要分开抓药,分开煎熬。

    林有文是个严谨的人,他说隔了一道山梁的两个村子还不同俗呢,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针对各人的身体情况加减药方,才是最合适的。

    常得贵知道此事,大笑,“有文可以出师矣!”

    林有文的严谨,让宝儿捡回了小命,也让自己人侥幸躲过一劫,到了第五天早上,何素雪给宝儿更换包裹手指的布条,发现了两块自动脱落的痂皮。

    “这是好转的节奏啊,大师兄!”她捧着布条,流下激动的泪水。

    赵本真马上把这个好消息传出去,没多久,隔着老远,听见外面负责戒严的将士们爆发出欢笑声。

    宝儿换下来的衣物用品,照例是要烧毁的,何素雪往火盆走了两步,顿住了脚步,她想起了水苗法,这个最简单最符合当前条件的天花痘苗预防接种办法。

    她又让李氏娘亲顶了缸,把水苗法告诉了林有文,赵本真就在旁边当然也听见了,要收集宝儿身上掉落的痂皮制作痘苗,需要三人一起努力。

    床头的小几上多了一个碗,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恶心,可是随着内容物越来越多,何素雪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痘苗有了,谁来第一个尝试呢?

    何素雪对水苗法有信心,所以早就准备好第一个上的,谁知还没等她告诉林有文,人家就提出来他先来了。

    “小何,如果你不同意,那么这个水苗法不提也罢,师兄就当从没听过。”

    大师兄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呀,何素雪纠结得想抓额头,看见手上的鹿皮手套,她甩了甩手,咦,好恶心。

    赵本真发现这两只忘记了一个人的存在,无奈地提醒:“你们是不是先和常大叔商量商量再说?”

    拿自己做天花试验,这么重大的事件,做徒弟的能不向师傅大人报告的吗?

    “唉,为兄这就去写条子。”林有文脸上有点发烧,治好了宝儿令他自信心爆棚,差点忘了上面还有个师傅大人。

    何素雪过去帮大师兄磨墨,斜视他道:“你就不怕师傅不同意做试验?”

    林有文信心满满地答道:“师傅会同意的,这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好事。而且你不是说西洋人已经成功了么,人家都能行,咱们有什么可怕的。”

    赵本真给关有树念完三张字,发现对方有点走神,这是什么节奏?明明昨晚大家都睡了一个好觉的说,怎么天才亮就又困了。

    赵本真踢了踢脚下的雪泥,“关二哥,关二哥?需不需要小弟再念一遍?”

    “啊,不用,我记清楚了,这就向师傅报告。”关有树蹦起来往外跑。

    雪停两天了,天天都有大太阳,地上有点化,经常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关有树衣服最脏,花花点点的泥印子特别明显。

    很快,关有树就带着何素雪要的东西进来了。他没有通知赵本真交接,直接走进下人房也就是现在的隔离房,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得知关有树的来意,林有文生气了,“胡闹!这事我来就行了,你瞎掺和什么?”

    关有树笑嘻嘻地去扳大师兄胳膊,“师傅有令,我身体又最好,让我来试,再合适不过了。”

    从内心来讲,何素雪自己争不到的话,也是倾向于关有树的。她细细想来,先前的计划不够妥当,自己和林有文操心劳累了五天五夜,从身到心都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抵抗力无疑处于最低点,万一抗不住病毒,那就是个有去无回。

    而关有树不一样,他和王小九晚上极少起夜,休息还算不错的。他身上还有武功,江南药铺里除了常得贵外,没人是他对手,比林有文强壮得多。

    师兄妹三人讨论了一上午,赵本真默默去做了午饭,走回来道:“吃饭吧,吃饱有力气再继续说。”

    吃完饭,林有文想通了,兄妹三人,精气神三样,都以关有树为最,这是不争的事实。

    几人整理出一间屋子,床铺被褥火盆还有马桶,全部备齐,饭食饮水有赵本真负责,关有树鼻子里塞了痘苗,雄赳赳气昂昂地躺到了小床上。

    痘苗是用二十五粒痘痂研磨成粉,和四滴人||乳|揉捏成团,用新棉布薄片包成柱形,再用细线扎口而成。

    理论上讲,痘苗要在鼻中放置六个时辰后方可取出,待七日后受治者发热起疹,就算种痘成功了。

    关有树一时半会儿不会病倒,宝儿又一天天活泼起来,这个清冷的小院渐渐变得热闹,从早到晚笑声不断。

    何素雪变着法儿给大家做好吃的滋补调养,不要钱的好东西不吃白不吃。眼看着一个两个脸色都红润起来,关有树突然有一天就起不来了。

    第六十九章成功

    过了早饭时间快半个时辰了,关有树的屋门还是关得紧紧的,林有文心里觉得不好,跑去敲门,里面哼哼唧唧的,语不成句,更不见人来开门,林有文一急,抬脚就踹。

    听到哐啷声,何素雪跟赵本真从厨房跑出来,只见林有文一脚又一脚地踹门,奈何他力气不够,怎么也踹不开,脑门上一层白毛汗。

    何素雪高抬腿也准备出脚,赵本真将她拉到身后,“我来。”

    林有文喊了一二三,两个人同时出脚,门栓咔嚓断开,不是赵本真闪电般拖住林有文的胳膊,他就要一头栽进去了。

    小床上的关有树在发抖,面色潮红,眼皮和嘴唇也在抖,何素雪认为他是想告诉他们些什么,忙把耳朵凑到关有树嘴唇附近,却又被赵本真一把拉到后面去了。

    赵本真立即顶上空,大声询问关有树哪里不舒服,何素雪冲他的后背直瞪眼,这个小赵同学,当姐姐我是纸糊的么,什么都不让干,没劲儿!

    赵本真直起身体,掀开关有树的被子,指着他的右手臂道:“小关大夫说热,手痒,动不了。”

    关有树的右手腕处,出现一片铜钱大的淡淡的红斑,中间有些细小的颗粒,还没形成水泡。

    林有文便把何素雪往外面推,“小何出去看着宝儿,为兄来给有树查体。”

    受何素雪的语言习惯影响,大师兄也知道查体了,先有了查房,再有了查体,大家适应性不错,可惜b超ct尿检血常规这些,永远不会从他们嘴里说出来。

    又是男女有别。何素雪郁闷地走出屋子,想回头瞧一眼,紧随而至的赵本真给她一个抱歉的微笑,将歪歪扭扭的屋门虚掩上了。

    “真是的,都是大夫,有什么好害羞的呀。”她踢了踢墙边的残雪,心里烦躁得很。

    “小何,小何,宝儿要尿尿~~~”

    “哦,就来。”

    何素雪跑进宝儿的屋子。他坐在被窝里,用手背揉着眼睛,现在他身上除了两片腋下还有少许痘痂未退。其他地方全好了。

    “小何,宝儿要尿尿。”小正太朝何素雪伸出双手要抱,布满红点的小脸蛋看起来有点可怕,可他自己是看不见的,只知眼前这个非让他叫小何的人可以信赖。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她,就是她老逼自己喝苦苦的药汁有点讨厌啦。

    何素雪熟练地架起宝儿,在屋角的马桶里把了尿,又把他塞进被窝里用被子捂好,“宝儿真乖,好好躺着不许动。我去打水来帮你洗漱哈。”

    宝儿看着小何的眼睛,点点小下巴,小赵哥哥说了。宝儿的眼睛和小何的眼睛一样好看,像黑葡萄。黑葡萄是什么?宝儿都没吃过……

    何素雪把马桶拎出去,污物倾倒在西南院角的大桶里,旁边有桶水是用来洗刷的,这会儿结了厚厚一层冰。勺子都冻在里面了,没法弄。

    她赌气将马桶往边上一扔。跑掉了,她扔马桶的地方,已经堆积了十多个同类项。

    给宝儿洗漱的时候,林有文和赵本真回来了,大师兄显得很激动,帽子和口罩之间的星眸亮得吓人,连叫不可思议。

    “小何,有树他虽然烧得厉害,可身体并无大碍,那块红斑还得观察观察。”

    “天花这种东西,不是年龄大抵抗力就强的,相同的热度,大人的反应比小孩还要严重,宝儿比二师兄烫的时候,还能说话唱歌呢,你看他躺在那里象截木头。”

    “那,赵哥儿,咱们再去瞧瞧,好歹帮他洗漱下喂点吃食。”

    何素雪追着赵本真喊:“多喂点!就是他不想吃,灌也要灌下去!”

    林有文抖了下,出了屋子走远些,悄声跟赵本真讲:“雪姐儿生气了。”

    赵本真点点头表示赞同,心道这气还没撒到咱哥们身上,有些事情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关有树出痘苗的消息传出去,常得贵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真想亲自在徒弟边上守着看结果。

    秦世子回府处理雪灾事务,秦六奉命留下主持大局,但世子爷交待了,你秦六的主要任务看住常得贵,只要对方有冲进隔离院的迹象,马上制止阻拦。

    秦六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手段嘛,可能过火了些,可秦六巴不得这位爷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晕在床上。

    秦六对常得贵已经厌烦了,丫总是趁人不注意爬墙翻篱笆,连钻狗洞的事都做得出来,直接敲晕拖走,眼不见为净。

    小何大夫不是传信了嘛,那个宝儿已经好彻底了,再调养些时日就能放出来,你常大夫进不进去都无所谓,徒弟们都厉害着呢,你说你老实点不让哥们为难成不成呀,唉……

    何素雪的心思完全放在关有树身上,每隔一个时辰就催促大师兄去查体,为什么不自己查?大师兄不让嘛,那个小赵同学也是不赞同的小眼神时时盯着,太糟心了有没有。

    “真是的,这水苗法还是我交出来的呢,你说,凭什么我不能拿第一手资料呀。”何素雪对着宝儿碎碎念,小正太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小何大夫的牢马蚤怪话听不见呀听不见。

    因着何素雪坚持观察为主,不让给关有树用药,林有文担心了一整天,坐卧不宁的,直到晚间关有树退了烧,人也恢复精神能下床走动吃喝了,林有文才虚脱了般软倒在自己床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段时日是有多紧张!倘若水苗法不成功,搭上的不止是关有树的姓命,何素雪的名声也会毁之殆尽,师傅和江南药铺也会受到牵连。

    我们的大师兄啊,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成与败,对他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关有树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手臂上的红斑也没有扩散的意思,仔细对比的话,痘点似乎比第一日要小一些。

    真要细究,关有树全身上下唯一不适的地方,就是红斑那块有点麻痒,有点烫,比较像被蜂子蛰了一口。

    何素雪心里明白得很,二师兄这痘,已经算是种成功了。也就是大师兄严谨的工作态度,让她跟着小心翼翼,红斑不消失,都不会向外宣布水苗法成功。

    这天夜里是何素雪在宝儿屋里值班,现在三班倒已经改成一班制了,宝儿起夜不多,林有文就叫在他屋里安了一张床,值班的人没事也可以睡一下,宝儿叫唤的时候才起来做事。

    漏刻指向了子时,夜深人静,何素雪耳朵里只有自己和宝儿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爬下床,摸向小几子,她要为自己做一个痘囊,亲身体验下水苗法的神奇。

    机会实在难得,一旦关有树成功的消息传出去,那么这些珍贵的痘痂必将要交出去,拿回来是不要想了。

    这个预防针一定要打!而且要快!最好给师傅大人留几个,到时要怎么分配就随他老人家喜欢!

    何素雪用包药纸包了一些痘痂,外面又包了一层油纸,然后在墙角找个砖缝挖大塞纸包进去,又抠了些灰拌点水抹平,风干之后,一点看不出来里面藏有神奇又可怕的东西。

    忙完这些,何素雪淡定地做好痘囊,没有人||乳|就用几滴清水,卷得细细的,强忍着不适和恶寒塞进右鼻孔,倒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其实,做这些的时候,何素雪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世事难料呀,自己这副小身板真算不上健康,痘苗应激反应能不能抗下来,不好说啊。

    赵本真很早就起来接班,宝儿的屋门是一直不栓的,他推门进屋,发现何素雪躲在被下蜷缩成小小一团,面向宝儿沉沉地睡着。

    他没有唤醒她,蹑手蹑脚走到床前,默默地看了良久。

    宝儿忽然翻了个身,爬了起来,看见床前有人便想喊,赵本真一个转身蹲下,竖了食指嘘声,宝儿以为和他做游戏,咧了小嘴,也竖了食指嘘一声。

    赵本真凑近宝儿,低声道:“小何累了在睡觉,我们不吵她,哥哥抱你出去玩好不好。”

    宝儿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小声地应了好,便乖乖让赵本真帮他穿衣穿鞋,用个小被子裹了抱去了厨房。

    何素雪迷迷糊糊听到宝儿的笑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对面床上怎么没人?

    “宝儿?宝儿?你在哪里?”

    宝儿穿成一个球,吧嗒吧嗒走到门口,笑嘻嘻摇手,“小何,宝儿在这里,哈哈。”

    何素雪跑过去,伸手捏捏宝儿的小鼻子,嗔怪道:“小坏蛋,醒了也不喊我,想干嘛呀,病好了长翅膀了,想飞了呀。”

    宝儿捏着何素雪的手指拉开,救下自己的鼻子,细声细气说道:“是小赵哥哥不让宝儿叫,小何照顾宝儿累了,要觉觉。”

    何素雪心软成一团,“哈哈,小东西还挺有良心的,好吧,本大夫大人有大量,就大方地原谅你这一回吧。”

    “小何,你的鼻子是怎么回事?”

    糟了,被大师兄发现了,我闪!

    院子就这么点大,能闪到哪去,面对四个大小不一的男人,何素雪乖乖坦白:“我种了痘苗。”

    林有文愕然,赵本真了然,关有树直接竖起大拇指夸赞,只有宝儿继续笑得没心没肺,小花脸也很可爱。

    第七十章出来了

    师兄妹三人关了门秘密讨论,关有树总是跟小师妹一国的,二比一,林有文完败,最终同意只报关有树的试验效果,何素雪私下试验的事绝不外传。

    何素雪的目的可不单单是这样,她苦口婆心、绞尽脑汁劝林有文,“一个例子可说是侥幸,两个例子就当是碰巧,那么连续三例成功,还有谁敢说什么不是?大师兄,趁着二师兄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我强烈建议你现在就开始种痘苗,刚好我俩同期进行,外人不会发现其中奥妙。”

    林有文垂着头不说话,关有树急眼了,用力捏他手掌,“大师兄,哥,我亲哥!小何说得对啊,机会太难得了,谁知道往后还能不能看到天花病人?咱们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多收集一点那个什么资料,数据,也多一点说服力不是?这些日子你写的病案,都被秦世子抄走了,会送到哪里你也得心里有个数,有个什么万一,咱们得拿出更多东西证明自己啊。”

    何素雪抽了抽鼻子,“别的没什么,我就怕连累师傅,他可是老常家最后一根独苗了,连个血脉都没有生下,要是有人借机生事,咱们就成千古罪人了。”

    何素雪的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有文红着眼睛抬头,目光幽幽地说道:“好吧,我种!”

    “哎!这就对了!”何素雪跳起来跟二师兄对击一掌,欢快地开门,跑去准备了。

    关有树开心地看着林有文笑,后者悟了,抖着手点指老二,“哦!你们两个……”

    “哥,我跟小何真是那般想的。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不是蒙你。”关有树按回师兄的手指,哼着小曲儿晃了出去,留下大师兄跌坐在床,苦笑摇头。

    赵本真早就预见到了结果,所以何素雪跟他说的时候,他没一点意外,淡定往炉里添柴,这萝卜大骨汤雪姐儿很喜欢,得多炖半个时辰才好。

    林有文当天吃过晚饭就种了痘囊。为免外面的人怀疑,宝儿与关有树的病案仍由他负责,赵本真一如既往端着冰山脸念给王小九听。

    第二天一早。老天也来帮忙,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所以有两个人极少出现也就没人注意到。

    就像何素雪自己预测的那样,她的应激反应比师兄们更加严重,时间靠前不说。高烧持续了两天才降下来,脖子和手臂起了好大两团疹子,差点没把几个人吓死。

    要不是何素雪哭求,林有文差点按捺不住要如实报告师傅大人,小师妹在师傅心里有多少分量,老大老二都是知晓的。万一何素雪出了事,估计大家都得完蛋。

    老天爷保佑,主角光环笼罩。小何大夫咬着牙挺过来了,皆大欢喜。

    何素雪一好,林有文反应就出来了,恰好说好的试验期限到了,王小九来要试验结果。关有树自告奋勇去写,完了拿给大师兄看。被骂狗屁不通,讪讪地蹲墙角画圈圈。

    等大师兄拖着病体重新写了一份,关有树亲自拿出去念了,还给王小九看曾经有红斑、现在留下淡淡红印子的手臂。

    这份试验报告送出去,在外界引发了轩然大波,把甘州府乃至西北路各州县都震动了,定国公当天就写了奏折,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烧退后,林有文与何素雪都比较虚弱,药不能吃,赵本真便每天叫王小九送上好的食材进来,拼命给俩人食补。

    关有树也是厨房的一把好手,跟赵本真配合密切,把那躺床的师兄妹供起来,一天五餐投喂,导致后来他们走出隔离院时,因为营养过度尺寸大了一圈不止,不少人怀疑他们欺上瞒下,所谓的天花不过是骗吃骗喝骗银子、顺带打击报复的幌子。

    解除隔离时,已经是大年二十六了,再有三天就过大年,常得贵自打见了小徒弟就捏着她的手不放,要不是周围的眼睛太多太亮,他真想把雪姐儿搂到怀里好好亲香亲香。

    不出所料,一旦隔离院里的人出来,被定国公请来的甘州府最有名的十位大夫联合检查,确认天花治愈,且没有波及无辜,那小院子便被一把无情火烧掉了。

    熊熊火光映红了半个甘州城,滚滚黑烟几天都不散,幸好衙役们提前通知到各个街道,不然又是一场大乱。

    何素雪受不了被人当猴子一样看稀奇,尤其是面前站着那个讨厌的刘监军,简直就是狼光大暴啊,把咱们当成发财树了么?美不死你!

    收到小师妹的眼风,林有文微微颔首,从罩衣兜里取出一只用蜡封好的小瓷瓶,高高捧到师傅大人面前,“师傅,这就是从宝儿身上取下的痘痂。”

    嚯!天花病人身上的东西!

    不少围观者脸色微变,慌张退步,常得贵不屑地哼哼,伸手接过瓷瓶,检查过封口之后收进早就准备好木盒里,抬脚就要走,定国公发话了:“咳!得贵贤侄啊,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给老夫来保管吧。”

    常得贵可不买账,眼睛马上鼓起来,“老公爷,草民还没过过眼瘾呢。再说就您那地儿,人多马壮的,更加不保险呀。”

    定国公笑得脸上开菊花,摸出一个布卷举起来,“圣上有令,不得有误!”

    皇帝开了口,常得贵再有不甘也得妥协,把木盒子重重拍到定国公手里,气得脸都青了。

    同样脸色铁青的还有刘升华,他也往京城里送了信,只是到目前为止,京里还没传消息过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定国公抱走宝贝,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高府给隔离出来的人备了新衣新鞋,连驻守府上戒严放哨的将士都有一套,常得贵特意配了药材熬了药汤给大家洗浴,去去晦气,也给世人一个安心,换下来的衣物也全部在大夫们和地方官的监督下全部烧毁。

    这样,唯一从隔离院带出来的,就是那瓶珍贵的痘痂了。

    何素雪去洗澡的时候,还有点担心,常得贵亲自送她进了一个小院,又让两个丫鬟服侍她洗澡,何素雪才喜笑颜开。

    半人高的大浴桶,芳香诱人的药汤,何素雪两眼放光,三下两下把自己扒光就跳进了桶里。

    一名丫鬟用火钳把脏衣物挟进一只藤筐,立时送出去烧毁了,另一个丫鬟端了洗漱用品,摆着小蛮腰走到桶边,告声得罪,细细帮何素雪洗刷干净。

    这丫鬟工作很负责,很细致,保证每一根毛发丝都搓干净,每一个手指头都刷到位,那叫一个仔细,简直想把何素雪扒下一层皮来。

    当丫鬟的手指滑过肚脐,准备向下发展,何素雪两腿一夹,逃了开去,咯咯笑道:“姐姐,我怕痒,还是我自己来吧。”

    丫鬟早得了主人吩咐,千万不要得罪这个小何大夫,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吧。

    丫鬟行礼退出,何素雪把自己泡进水里,默默地想一会心事,直到听见常得贵的声音,她才快速擦洗身子,站到地上又拿桶里备用的药水冲洗几遍,压抑顿去,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屏风后面的条案上摆放着新衣物,何素雪一看,傻眼,“怎么是女装?”

    转念一想,师傅用心良苦,含着眼泪泡穿上各种名堂的衣物,用帕子把湿头发一包,出去了。

    门外的常得贵又惊又喜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头发也不擦干就跑出来了,仔细着了凉,快快回去。”

    小丫鬟也是掩嘴惊呼,怕小何大夫因此生病,主人怪罪下来,忙忙地请何素雪进屋,坐在火盆边,缓慢轻柔地帮她擦头发。

    完了之后给她梳了双丫髻,扎了两朵珠花,戴了一对小巧可爱的珍珠耳环,一晃小脑袋两颗珍珠就会滴溜溜转,煞是可爱。

    珠花耳环,丫鬟言明是当家夫人高卢氏所赠,这礼物不算过分,何素雪也就受了,后来又见丫鬟从荷包里摸出一条顶她拇指头那么大的东珠手串,小何同学不淡定了。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劳烦姐姐回禀高夫人,这番心意小何心领了。就这样吧,谢谢你为我梳头,再见!”何素雪说着,不等丫鬟反应,便窜出房门,寻师傅大人说话去了。

    常得贵牵着小徒弟,一边走一边歪头打量,“我家雪姐儿这么一打扮,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何素雪撅嘴,“这是师傅嫌弃徒儿的节奏咩。”

    常得贵得意地笑,“别瞎说,主要是我家雪姐儿太漂亮了,我怕闪瞎他们的狗眼。”

    “师傅大人,您可真不客气。”何素雪不自在地抚抚粉色掐腰小袄,又摸摸大红色丝绒面雪狐皮披风,全是绣技精湛的折枝梅花,既应景又漂亮,还暖和,太心水了有没有?

    扬眉吐气啊,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蓦地,何素雪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忙拽住师傅,“师傅啊,这样一来,徒儿的身份就没法瞒下去了。呜呜呜,徒儿不想离开师傅,永远不!”

    第七十一章忘记问你了

    常得贵心里被莫名的情绪涨得满满的,刮下小徒弟的鼻子,用宠溺的语气说道:“傻孩子,师傅能是那样不靠谱人的么,你的新户籍,已经办好了。”

    “真滴么?”何素雪又被惊喜砸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常得贵一看,哪里有什么眼泪,小丫头哄他的呢,不禁好笑,“你这孩子,咋长那么多心眼儿,放心吧,给你办了单独的女户,就说家人在战时失踪了。”

    “嘿嘿,谢谢师傅大人,改天送您一份大礼以表谢意。”何素雪主动挽上师傅手臂,俩人像亲生父女一样低声谈笑,亲亲热热地出了院子。

    高府设宴答谢甘州府各方人士,何素雪师徒被下人引到一处大厅,早已坐满人,迎面就是一片吸气声,何素雪以袖遮面,羞答答的样子真是惊掉了一地眼球。

    知情的定国公、江南药铺诸人,还有被提前告知的高大老爷夫妇,心里有数,但也觉惊艳,被常得贵宠得没边的调皮小鬼换上女儿装,竟是这般耀眼。

    高卢氏扫视一圈自家娇养的女儿们,心里暗暗叹气,打扮得再富贵逼人,也无一人有那样通身的气派,失败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厅中间用屏风隔成两半,男女不同席,高户氏久久不来接小贵客,高大老爷怒气顿生,重重地咳嗽两声,高户氏猛然惊醒,情知失礼,脸涨得通红地起身迎客,邀何素雪与她一同坐。

    何素雪哪敢,那边女客主桌上,非富即贵,看着全是身份不一般的夫人们,就自己这来历不明的小孤女小大夫。凑上去吃白眼么。

    推让一番,何素雪坚持不去,高户氏只得让女儿接去跟小姐们坐了一堆,又暗叹何素雪识趣知礼,若她真坐了主桌,自己也是挺为难的。

    何素雪被高府四小姐拉着坐下,面对几道不怀善意的目光,她淡然以对,四小姐热情地向她介绍,她一个名字都懒得记。今日过后还能不能见着都难说,何必自找没趣。

    倒是四小姐得了母亲高卢氏的暗示,一心要与何素雪交好。频频引她说话,好奇地询问她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好呀,学医难不难呀,面对那些急险重症病人害不害怕呀,等等。

    何素雪捡两句能说的跟四小姐说几句。外面就点了鞭炮,吉时到了,下人们排成两行鱼贯而入开始上菜,宴会开始了。

    食不言寝不语,四小姐总算安静了,何素雪默默在心里抹一把额汗。主人家太热情了伤不起啊。

    女客们除了夫人们低声谈笑,小姐们一直很安静地吃喝,男客那边就热闹了。推杯换盏、下敬下引,气氛一下就上去了。

    何素雪低眉顺目装乖小孩,只夹自己面前的三碟菜吃一些,耳中不断听到有人提起师傅和师兄们的大名,搞得小姐们蠢蠢欲动。借各种小动作把目光往屏风中间的缝隙溜。

    真要说小姐们看上某位师兄想结亲,那倒不见得。贫富差距摆在那里,门户也不对,只是这些女孩常年被关在深宅大院,没见过多少外男,有些好奇罢了。

    小姐们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下了,跟猫食差不多,何素雪暗暗叫苦,主人都不吃了,自己一个小客人,哪还好意思张嘴呀。

    哎,要不小说里老说富贵人家的饭不好吃呢,规矩特多,多吃两口还怕人家说贪嘴,早知如此,还不如叫高府送一桌席面去药铺,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享受。

    四小姐见何素雪不经意间嘟了小嘴,忙问是否要更衣。

    这更衣是个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去洗手方便。仔细论起来,贵人们衣着复杂,方便一趟真心不容易,有时候真得脱掉好几层衣物才能成事,所以说,这更衣一词也不算冤枉。

    何素雪是看着好东西想吃不敢吃,心里郁闷得很,哪里是要更衣,师傅先前还说要小心行事,别让人钻空子呢,咱还是乖乖坐等散席吧。

    何素雪皱着眉,只说没事。四小姐有心引她说话,她只是摇头不语,四小姐暗暗着急,频频朝高户氏张望,后来不知得到了什么暗示,倒也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席散,何素雪辞别高户氏跟师傅汇合,一起谢过高大老爷的挽留,坐了高府马车回到久别的江南药铺。

    有新西军相助,甘州城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出城,何素雪头一回坐马车,竟有些晕车,一下车就恶心想呕,蹲在路边哇哇大吐,吓得众人一阵鸡飞狗跳,以为她有什么不好,车夫两腿战战软倒在地,那是个被隔离怕了的。

    林有文心中有数,在师傅亲自给小师妹把脉时,提醒说是不是晕车导致的胃脘不适。

    何素雪吐了一回,弱弱地把头靠在师傅大人胳膊上,说:“我是晕车,不是天花,师傅别紧张。”

    “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常得贵松了她脉门,瞧着她小脸苍白小手冰凉的可怜样,心疼得不行,架她起来,弯腰抱起送回她的房间,高声叫焦婶子快点送红糖水来。

    “哎哟,不是说吃席吗?这娃怎么成这样啦?”焦婶子和花婶子跑进房来,常得贵说声晕车,便让了位置。

    婶子们把何素雪从炕上扶起,喂了半碗糖水,她就缓过来了将碗推开,扯着焦婶子的衣襟爱娇地说要吃她做的肉煎饼,众人一听,就知道她真没事,全都松口气,含笑离开,留下两位婶子和她说些体已话。

    常得贵一出房门,就板了脸孔,“有文,跟我来!”

    关有树和赵本真互相看看,递给林有文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闪到一边去了。

    林有文有思想准备,也有很多心里话想跟师傅说,淡定地跟着师傅去了正房,随即大门一关,密谈。

    三个留守的伙计围着王小九在院里说话,忽听正房里传出砸杯子的声音,随即林有文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方再年道:“小林大夫做了什么,让东家这样生气。”

    王小九茫然摇头,“不晓得哩,明明在高家时,大人们都夸赞来着。”

    都知道小九是憨厚老实人,伙计们也没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说了一会话,就各自散去做事。

    东家回来了,大夫们回来了,再也不用看那姓陈的小混蛋的脸色了,伙计们心里又有了主心骨,劈柴烧水,忙得热火朝天。

    连续几天,江南药铺热闹不断,高府刚撤了戒严,就有风声传出来了,街坊邻居们听说常得贵和他的徒弟们治好了高家少爷的天花,纷纷过来庆贺,顺便打听八卦。

    江南药铺诸人守口如瓶,相关内情一个字都不往外说,别人爱怎么说就说去,咱安心备年货,准备过年啦。

    说是过年,其实城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一场战争让城里人口少了一半,接着又一场大雪,压倒十几家可怜人,听说城外乡下冻死的不知凡已,现在衙役们也没法出去清点人头,通往城外的道路还没挖通一里呢。

    说到这个,何素雪想起来一个问题,揪了赵本真问道:“哎,我都忘记问你了,你到底回城是干嘛来了,说实话,不准撒谎。”

    赵本真摆着无辜的表情摊手,“实话就是何将军派我回城办事,然后顺便过来看看大叔,然后……你懂的。”

    “嗯,懂了,那现在你怎么办,留下来过年吗?外面路不通,你也没法回营报到,会不会被军法处置呀。”

    “不会,常大叔已经跟老公爷说过了,让我留在这里,过了十五再回营。”

    “太好了,你现在没事吧?我们出去逛街吧!”

    赵本真挠挠头,有点为难,“街上的铺子差不多都关门了,没多少好逛的。”

    这个情况何素雪也清楚,江南药铺现在也处于半关门状态,老百姓在年节的时候都比较忌讳医药,铺子每天只卸一块门板,有急诊病人上门就看,抓药什么的很少。

    因这,伙计们每天派一人值班,其余人没事干就帮忙做牙膏做秋梨糖,只是动动手,就有二百文奖励,何乐而不为。

    何素雪不能逛街,很不甘心,就是在琳琅街走个来回也好呀,天天呆在一个院子里,看见的是四方的天空,太压抑了有没有。

    常得贵突然出现在正房门前,扬声道:“赵哥儿,出去帮我送个信。”

    送信?这是个好差使呀。

    何素雪乐得跳起来,“师傅师傅,我帮你送吧。”

    常得贵捏着下巴想了想,“行,你要真闲得慌,就去军户街老曹家跑一趟,送点年货去。”

    “欧啦!保证完成任务!”何素雪兴奋得两脚跟一并,差点来了个现代军礼。

    俩小从方再年那里各接两包东西,开开心心出了门,常得贵自言自语道:“这个欧啦又是什么意思啊?古灵精怪的。”

    何素雪出了药铺,大大地吸口气,“哎呀,外面的空气好多了。”

    赵本真若有所思问:“小何不喜欢呆在江南药铺?”

    第七十二章散散心

    ps:

    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采是尽量用定时发布,实在赶不及原定的lwen2lwen2更新时间就只好向后延时,感谢订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