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做的哦,给点宝贵意见呗。”
徐小哥长得很壮实,跟毛永青同岁,却比毛永青高了半个头。这是个腼腆的少年,他家张老板不敢吃的东西,他心中虽然无比渴望,却也不敢伸手。
第五十四章秋梨糖失误
毛永青是个吃货,经常去杂货铺买零食,月钱五百文最少要丢三百文给张老板,一来二去的,跟徐小哥也混得很熟了,见他犹豫的样子,便走上来从何素雪的纸包里抓了几颗糖,自己先吃了一颗,又把两颗塞到徐小哥手里,剩下的就揣他自己兜里了。
何素雪赶紧把糖包好收起来,这糖她还有别的用处,可不能给青哥儿败光了。
自家伙计都吃了,做老板的还需要矫情吗?张老板也不再客气,小心地含了一颗糖进嘴巴里,立刻便被那股清凉甘甜的滋味征服了,其中一点点苦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作为杂货铺老板,张老板马上想到的是这种糖放在他的铺子里卖,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但是考虑到价格问题,张老板又蔫了,“真是美味啊,可惜,这么贵的东西,我那铺子卖不起啊。”
何素雪指着熬药汁的大锅笑道:“张老板不要急,刚才你吃的叫燕窝秋梨糖,这一锅不加燕窝的比较便宜,我们卖一个铜板三颗,如果张老板有意,可以找我家师傅商量商量,批发一点去零卖。”
张老板昏暗的眼珠子立刻闪闪发亮了,“常老板在哪里?”
何素雪又指指右边院子,“在那边查房看病人,青哥请张老板进屋坐坐喝杯茶吧,等一下师傅他们就回来了。”
张老板本想说不用麻烦,就在这灶前坐坐还暖和,可又一想,人家在做糖,自己坐在这里会不会有偷师的嫌疑,只好随着毛永青进了正房安坐,徐小哥则被打发回去看铺子了。
雪花飘了一夜。这会儿倒是停了,阳光一出来,映得屋顶金灿灿白闪闪,何素雪往灶里填了两根粗柴,拿起长棍在大锅里搅拌两下,嗅了嗅药香,伸个小懒腰,安逸得身心舒坦。
王小九和毛永青抬了一桶用井水洗干净的鸭梨过来,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剥皮擦蓉,何素雪问焦婶子还有没有削果皮的小刀。王小九和毛永青异口同声地叫:“没有!”
“我又没问你们。”何素雪冲天翻个白眼,心里不爽得很。这些人,老把人家当小奶娃看。小奶娃会打拳吗?小奶娃能上手术台吗?小奶娃会熬药糖吗?
呃,淡定,淡定,早上才跟师傅大人保证过,要低调做人的。
好吧。不让干就不干吧,咱专心做糖,让药铺多挣点银子给大家改善生活发奖金。
据说整个江南药铺除了方再年有亲戚家人,其余的人都是孤儿,将来成家立业都得靠自己打拼出来,多点银子傍身。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吧。
何素雪打心底喜欢江南药铺的氛围,呃,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三师兄陈有亮有点碍眼。其他人都待何素雪很好,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孩子,一个两个总是抢她的活干,巴不得把她当成仙女供起来。
常得贵带着三个徒弟查房回来,在井边洗了手。毛永青提了消毒药水过去给他浇一遍,顺便告诉掌柜的。张老板在屋里等着。
常得贵进屋见客,林有文去前头铺子写方子让毛永盛抓药,毛永青去领了回来,开始在屋檐底下拿药煲摆一字长蛇阵,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吃药的伤兵不多了,今天只要煎五份药。
查完房,换了药,陪护的军士们也得了空,纷纷从病房里出来,有的端了盆子到井边打水洗衣服,有的问王小九要了斧头帮忙劈柴,还有一个人称老周的凑到何素雪这边要帮她烧火。
这些军士,一看就是商量好的,各有分工,想帮忙干点活,闲着也无聊不是。
大冬天的,烧火是个好活,何素雪很痛快地把位置让给老周,自己拿了长棍搅拌药汁,熬了一个时辰后滤掉渣子,把王小九刷好的一盆子梨蓉倒进锅里,加入冰糖红糖,香味的气味便慢慢渗透到空气中,光是嗅着就觉得好甜蜜。
药铺滤出来的药渣都装在一个垃圾桶里,毛永青和王小九干这个都很有经验了,煎完药倒完药渣就用棍子搅乱,晾到晚上之后再统一烧掉,这是避免泄密偷师。
其实这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有心,相信用不了多久,其他药铺也能摸索出药糖的制作方法,这个时代缺乏的只是想像力创造力,并不缺乏实干家。
何素雪现在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争取在各种药糖满天飞之前,打出江南药铺药糖的名号,从市场上抢下最大的一块蛋糕。
张老板和常得贵聊了好久才走,毛永青茶都续了两壶,眼看着要吃午饭了,何素雪快要出糖了,张老板才满面春风地告辞离开,不用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位老板达成协议了。
何素雪让王小九铲来一些干净的积雪彻成方块,糖浆浇注之后搁在雪块上,很快就冻结僵硬了。
出糖的时候,院子里所有能走动的都跑来看热闹,亲眼看到香喷喷如琥珀般美丽的糖块从模板里扣出来,都是赞叹不已。
何素雪请师傅大人品尝第一颗秋梨糖,他含在嘴里闭目细细品味,给了两个字的评价:“还行。”
何素雪立刻就知道不对,忙捏了一颗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哎呀,太甜了,糖放多了。”
她是按照昨晚的比例放的红糖,却忘了今天的配方里多了冰糖,这批秋梨糖甜过头了。
好在是第一批试验品,没有做多少,大概二百颗的样子,浪费的不多。
何素雪把碗交给毛永青,让他给大家伙分一分,他自己先吃了一颗,却说好吃,又往嘴里丢了一颗,咬得咯吱咯吱响。
军士们看到毛永青吃得欢快的样子,心中的犹豫飞走了,涌上来哄抢,然后有人大赞,有人说是甜了点,何素雪体会到了众口难调的意思。
第一碗秋梨糖被陪护的军士们分光了,第二碗才轮到躺在病床上的伤员,每人分了十颗。有些人怕甜就收起来,等喝药的时候用来去苦味。
何素雪因此特意跑去诊室咨询大师兄,问明喝药的伤员没有什么相冲相克之物,才放心让伤员收起糖。
常得贵注意到这一幕,暗暗点头。雪姐儿越来越稳重了,看来还是要不时地提醒提醒,早上才谈过,这会就见成效了,孺子可教也。
军士们领了午饭去喂伤员时,第二锅材料调整了比例进了锅,王小九看火,毛永青擦梨蓉,何素雪则捧了剩下的几十粒秋梨糖去了前面。
柜上正是忙碌的时候,毛永盛抓药,方再年算账收钱,两人配合,速度非常快。
何素雪走进去,方再年嘿嘿直乐,指了指柜面上的糖罐子说道:“小何,已经卖了十二颗了。”
何素雪听了也很高兴,看来这甘州城的购买力还是很不错的,“再年哥,卖糖的时候可别忘了看看人家的方子,但凡有相冲相克的都不能卖。”
方再年把算盘拨得叭啦叭啦响,还有空朝何素雪笑,“知道知道,都是咳嗽的喉咙疼的,问过小林大夫才lwen2lwen2推荐给他们。”
何素雪这才从心里笑出来,抿出小酒窝,眼睛忽闪忽闪递上碗,“要不要尝下残次品?我放多了糖,甜过头了。”
“我喜欢吃甜。”方再年伸手抓了一颗糖块丢进嘴里,神采飞扬起来,“嗯,好吃。”
“小何,给我也来一颗。”毛永盛手里拿着小秤,手上还沾了许多药粉,何素雪嫌弃地瞥他一眼,干脆捏了一颗糖叫他张嘴,远远地扔了进去。
等抓药的是一位大娘,头发丝抿得紧紧的,一点都不散乱,脑后圆圆的发髻上还插了很粗一根银簪子,穿着打扮不像穷苦人家。
瞧见柜里三人的动作,大娘好奇地问道:“怎么,江南药铺现在也兼卖糖丸了?”
何素雪露出自以为最甜美的笑容,解释道:“大娘,咱们铺子卖的可不是一般的糖丸,看见那个白色大罐子没,里头装的是燕窝秋梨糖,一听名字就知道很珍贵了吧?哎呀,再年哥应该找张红纸写上品名的。大娘我跟你说哦,咱们这个糖,添加了许多珍贵药材,吃了能够清咽利喉,止渴化痰生津,还能养气血,总之,好处很多啦,要卖五个铜板一颗,货真价实哦。”
大娘盯着何素雪碗里的糖块问:“那你手里这个呢?刚刚听说也是糖?难道还有两种?有什么不一样的功效?”
大娘谈吐不俗,何素雪笃定她来自大户人家,应是管事妈妈之类的人,这种人,应该发展成为大客户。
心思百转间,何素雪便取来一张包药的纸,倒出五六颗秋梨糖推到大娘面前。
“大娘,这个也是秋梨糖,是试做的第一批,只不过比那种少了燕窝,其他药材都是一样的,将来要卖一个铜板三颗。因为配比错误,多放了糖,我师傅不同意拿出来卖,但是除了甜了些,其他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您看我家再年哥吃得可欢了。您若不怕甜,可以试一试。”
第五十五章师傅生病了
为了证实何素雪没有说谎,方再年又从碗里抓了一颗秋梨糖扔进嘴里,露出幸福的笑容,“大娘,这可是咱们小何大夫亲手制作的药糖,甘州府的头一份,就是在京城也不多见的,您尝一尝呗,不要钱。”
一听说有不要钱的糖吃,后面排队的人呼啦一下都冲上来了。“什么糖?给我也尝尝。”
大娘一看这架式,眼疾手快抄起纸包,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她手里的荷包,后面的人没抢到,都把目光放到何素雪的碗里。
何素雪的目的就是让人试吃的,又拿来一张包药纸,大概算下人头,倒了半碗糖块出来,示意方再年收好,然后大声宣布凡是抓药的客人,都能免费试吃江南药铺新出的秋梨糖,因为这糖比较甜,怕甜的客人可以不要。
其实后面的话也是白说说,就没有哪个人不要的,世人多都有免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
听说要抓药才有糖拿,众人没那么激动了,反正药方已经在排队,早晚轮得到,现在上去也抢不成呀,还讨了伙计的嫌。
毛永盛把那位大娘的药抓好,方再年很快报出价格,“您的药好了,承惠三两六钱白银。”
何素雪在旁边听了暗暗吃惊,这是用了多贵重的药材呀,一副药就一两二钱银子了,这可是林有文极少开出的高价方子,看这人的表情也没多悲伤的,家里人病情不重那种,应是自己要求用好药的,看来真是没看错,瞧人家掏银子的痛快劲儿,绝对是大户。
大娘会了账,目光犹豫着落在燕窝秋梨糖的罐子上。方再年多是有眼色的小伙呀,马上问她:“您要不要来几颗燕窝秋梨糖,咱们铺子里燕窝快用完了,年前最多还能再制一锅,数量有限得很,您想要的话可得趁早,晚了就没了。”
大娘马上就不犹豫了,张口就说来五颗,方再年又收到六十文钱,笑容越发灿烂。细心包好糖块奉上,高高声儿叫您走好。
后面上来一位朴素的黑脸大叔,棉袄上补丁摞补丁。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甘州口音,“先给俺糖,娃儿木吃东西。”
方再年瞄一眼轮到的方子,这位大叔只捡一单药,看剂量和药方。应是小孩得了伤寒,再看他频频回头张望,焦虑的眼神落在铺子门口一位背小孩的妇女身上,虚弱的哭泣声从薄薄的小被子里传出来。
“好的,您稍等。”方再年不动声色地拖过一张包药纸,快速栽成四张。左手拿起其中一张,右手快速在那小堆秋梨糖上抓了一把,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就包好放在黑脸大叔的手心里了。
后面的人看到那么小张纸,哪里想到里头包了多少颗糖块,只觉药铺好讲究,一颗糖也要用纸包好给顾客,太精心了。原本打了主意带糖回去哄小孩哄病人的,都露出了欢喜的微笑。
纸包落在手里。黑脸大叔就察觉到了异样,这时方再年飞快地给他打了个眼色,大叔也不是个蠢的,感激地微微点头,捏紧了纸包跑到门口,用后背遮住众人的目光,从纸包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娃儿嘴里,其余的几颗悄悄揣进了怀里。
旁人不知这私底下的事件,听到那娃儿不哭了,啧啧吸吮糖块,都发出会心的笑,“这糖甜哪,娃儿吃得多欢实。”
方再年侧身,对何素雪挤挤眼睛,她回以赞赏的微笑,端着碗走出柜台,大大方方地走到那对穷苦的夫妇面前,张开爪子抓了一把糖块,送到目瞪口呆的黑脸大叔面前,甜甜笑道:“娃娃喜欢咱们药铺的糖,这是咱们药铺的福气,拿着,早中晚各吃一颗,对娃娃有好处。”
黑脸大叔连声道谢,那妇人激动得流眼泪,膝盖一软,要给小大夫跪下,吓得何素雪赶紧跑。
何素雪这赤/裸/裸的阳谋,也把方再年看呆了,毛永盛重重地戳他一下,戏谑道:“还看,人都跑了,赶紧干活!”
方再年唰地红了脸,算盘子都拨错了几回,这单生意是他今天最慢的一桩,送走了黑脸大叔,他还得讪笑着对后面的客人解释,这糖是咱们小何大夫亲手制作的,所以她有权决定给谁吃不给谁吃。
这一队客人瞧着自己肯定能领到糖块的,都说没事,娃儿生病多可怜,是该多给几颗哄哄。
何素雪跑到林有文那里,把剩下的糖往他面前一放,说是甜过头了师傅不让卖,让他看着发给病人,别浪费了。
林有文温润的眼眸含着笑意,“行,就放我这儿吧,保证不让它们糟蹋了。”
何素雪身心愉快地回了后院,吃完午饭,精神好极了,一点都不困,午觉不准备睡了,干脆回房拿了医书下来,坐在灶前阅读。
这样子,师傅大人没话说了吧,既不耽误学业,又不耽误玩儿……咳,制糖。
太阳不遗余力地照着小院,升起淡淡的温暖,陪护的军士们又忙碌起来,抱了能下床的同袍出来晒太阳,小何大夫曾经说过呀,病人多晒太阳身体好得快。
常得贵身着薄棉单衣披散着头发站在窗前,隔着窗帘瞧那细小的身子,阳光照着她半边脸,白嫩光洁如同屋顶上的雪。
他欢喜得叹气,突然胸口一阵闷痛,他用右手按住,后退着倒在炕上,扯过被子盖好自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吃晚饭的时候,常得贵的位置是空的,何素雪左看右看,嘟囔道:“奇了怪了,平时师傅吃饭最积极了,今天怎么不见人呀。小九,是不是你忘记请师傅了呀。”
王小九正在打饭,闻言,动作顿了顿,“我喊了,可能东家睡着了没听见。”
关有树长腿伸出去碰了碰林有文,后者想装背景板都不行了,无奈地开口道:“师傅有点不舒服……小何,小何?”
何素雪一溜烟跑到上房,常得贵的卧室虚掩着,她轻轻喊了声师傅,没人回答,她咬了咬牙,推开了房门,便见那个平日意气风发的师傅大人横躺在炕上,面如金纸,冷汗淋漓,眼眶四周发青发黑,嘴唇呈黑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何素雪大惊,扑过去,从被下抓了常得贵的手出来把脉,即使她脉案不熟,也能从心动过速和频发的心律不齐得知,常得贵的心脏不好了。
“硝酸甘油,硝酸甘油,师傅需要硝酸甘油!”
她在房里来回转圈,一下子急出了满头大汗,可是,这里哪来的硝酸甘油,哪来的速效救心丸,这一刻她无比地痛恨这个落后的世界。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林有文和焦婶子冲了进来,看见常得贵还是原样躺在炕上,何素雪拿着帕子在帮他擦汗,这两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肝才落下去。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娇嫩的脸蛋上滚落,何素雪收了帕子,起雾的眼眸幽怨地看向林有文。
“师傅心脏不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好好表现不让他生气,他这种病不能生气的不是吗?也不能劳累的不是吗?我知道了,是前段时间手术频繁累着他了,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
面对何素雪的泪眼,林有文浑身无力,无言以对,焦婶子将手中的小碗放置在小桌上,拉了何素雪的手,又扯了衣襟间的手帕帮她擦眼泪,低声劝慰。
“这不关小林大夫的事,是掌柜的不让告诉你,生怕你知道了难过。他说,你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别让这些糟心事乱你心神,妨碍你学习。”
何素雪想说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分寸,可是说出来的话,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妖怪?
想到早上看见常得贵卧床不起,她恨自己反应太迟钝,还暗笑他偷懒赖床,竟然没看出来他不舒服,还缠着他教授武功,真是该死!
后悔没有用,她只有默默流泪,听林有文跟她解释常得贵的病情。
细听之下,她又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常得贵不是先天性心脏病,他是中了毒,在他很小的时候,当时看过很多大夫都说没救了,适逢李太医从西洋人那里游学回来,用了西洋人的法子,救了他一条小命,却也没能根治,每隔一段时间,那毒就要发作一次。
后来,后来的事情何素雪知道,常得贵就拜自己外公李太医为师学习医术,成为李氏娘亲的小竹马。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常家为何家破人亡只剩下常得贵一根独苗,何素雪却又不知了,想来离不开朝堂上各种倾轧,各种阴谋诡计。
常得贵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林有文忙上前轻唤师傅,说该吃药了。
常得贵闭着眼睛挣扎起身,林有文和焦婶子极有经验,忙一人扶一边将他上半身撑起,何素雪端过小碗,闻出碗中浓浓的参味。
焦婶子接过碗贴到常得贵唇边,他仍是睁不开眼睛,慢慢把半碗药汁吞下腹中。
何素雪伸出小手给常得贵顺气,但她不敢出声,怕他心情起伏加重病情,现在的他,需要绝对卧床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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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燕窝秋梨糖出现了bug,应是没有冰糖的,后面秋梨糖才加进去的,已经回去修改了,在这里告知大家一声。
第五十六章徒弟侍疾
常得贵旧病复发的消息象密密的雪花一样,把江南药铺左中右三个院子给覆盖了,晚饭之后,陆续有军士到正房来探望,关有树化身铁面门神,一一挡在门外。
后来见不是个事儿,来的人太多了,便让陈有亮跑了一趟通知每个病房,大家好意心领了,不要再来人探视了,常大夫需要静养。
于是,院子里变得很安静,大家走路都是怕踩死蚂蚁的节奏,对话都是悄悄话,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何素雪坐在常得贵卧房里的木榻上,托腮看着对面沉睡不醒的师傅大人,她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蠢啊,早上的时候师傅就不对了,临近黄昏的时候,林有文和关有树更是神色紧张频繁进出正房,可自己那会在干嘛?无视异常的师兄们,坐在灶前背书装乖小孩?
“我是御姐不是萝莉,怎么行为举止包括思想心理,越来越幼稚了呀。”她用力给了自己脑袋一拳,指节刚好敲在血管上,疼得两眼泪汪汪。
关有树正巧在这时候捧着药碗进来,以为小师妹因师傅而伤心流泪,忙放下药碗蹲下来,面对面地安慰她:“小何不哭哈,师傅能挺过来的哈,过不了两天,他又能活蹦乱跳地叫你背书了。”
“背就背呗,谁怕谁呀。”唉,不想被人当妖怪烧了,不装小孩也不行,八岁到十五岁及笄,还有七年要熬啊,真是倒霉催的,怎么就不给穿个成年人呢。
不知道是何素雪声音大了,还是闻到药味了,常得贵动了动,两手撑着炕要起来。何素雪和关有树忙冲过去扶,发现师傅大人眼睛微睁着呢,这是意识回归了。
师兄妹俩欢喜得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
常得贵认得人了,却有心无力,就着关有树的手喝了药,抬手摸摸何素雪的脑袋,一个字都没说又闭眼躺下了,没一会就呼吸均匀进入沉睡状态。
何素雪仔细看看,倒霉大叔的脸色好一些。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师傅大人现在究竟是在睡觉呢,还是在修炼内功抵御滞留体内的残余毒素呢。这个问题值得研究下,那个什么《洗练录》,说不定就是为了压制毒素才练的呀。
何素雪坐不住了,看二师兄欢喜的样子,估计师傅大人转危为安了。师兄们也不肯让自己守夜,还是洗洗睡……
不!洗洗上床练功去!
大雪天,何素雪也不穷讲究了,自个儿去厨房装了汤婆子和暖手炉,因为拿不了那么多,就拜托王小九提了半桶热水上楼。稍微擦洗一下泡下脚,很快就把自己打理干净钻了被窝。
今晚天气实在是冷,汤婆子和暖手炉好像失了效。放在被窝也有十几分钟了,一点热气都没有,何素雪手抱着暖手炉,脚夹着汤婆子,仍是冷得打哆嗦。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要冻出病来,明天一定要去买一床棉被。嗯,再买多一床新褥子,垫得厚厚的,肯定就暖和了。”
何素雪打定了主意,连连深呼吸试图让纷乱的心静下来,无奈真的是太冷了,牙关都咬得累死了,还是静不下心来。
心不静,没法修炼内功,何素雪开始数羊,数到一千只,好像好点了,主要是身上暖和了,不发抖,深呼吸就有效果了。
她尝试着按照《洗练录》的要求舌顶上颚,抱守元一,观想眉心意识之海,渐渐的,她的呼吸越来越轻,最后……睡着了。
一夜无梦到天亮,何素雪茫然看着蚊帐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练功状态,切换到睡眠状态的。
摸摸胸口,按按肚子,跟往日没什么两样,什么丹田之气影子都不见,这是练成还没是没练成,完全不知道。
有心下楼请教师傅大人,才想起来人家现在是病号,师兄们说不能拿俗务去马蚤扰,练功这种事,应该不算俗务吧?
“哎呀,不想了,先去看看师傅好点没。”
何素雪穿戴整齐梳好马尾巴,打开房门,眼睛掉进冰雪的世界,拔不出来了。
一夜之间,世界变成了白色,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所有污秽,光明而圣洁,炊烟袅袅,给雪被拢上一层蓝纱,神秘而玄妙。
雪还在下,太阳还没升,三个院子都有人在清理积雪,动作轻柔而又快速,生怕影响到正房里的那一位。
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焦婶子和花婶子总是天还没亮就来上工,而毛永青就像个人形定时闹钟,每天都能准时起床,到前面开门放两位婶子进来。
师兄们和伙计们曾经讨论过毛永青这一奇怪的特性,为什么他总是能在大婶们到达铺子之前起床开门呢?要知道大婶们每天都来得早,但却不是每天都是同一时间到达的,有时稍早些,有时稍晚些。
何素雪一句话击中红心,被认为是标准答案:“吃货总是最先闻到食物的味道,婶子们赶早市回来,身上有吃的嘛。”
此刻,毛永青正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手里还提着扫雪用的铁锹,吃货对食物的盲目趋向性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何素雪却一直私下里认为毛永青有病,他对吃东西有种变态的狂热,这应该是一种心理障碍,是因为曾经的心灵创伤所导致。
何素雪心理学考得不错,加上实习分综合评分九十二分,全系第一,但她没有当心理医生的志向,纯粹是对心理学的一种好奇心,驱使她把那本书读透了,教授出的题都是书上的知识,她考不好才怪。
何素雪深深同情青哥儿的遭遇,可这样的心理障碍没有速效药,再说他也没有暴力倾向,有得吃就让他吃呗,持续充沛的食物供应会慢慢抹去他内心的恐惧。
青哥儿那可怜的娃先放到一边,咱们言归正传。何素雪洗漱之后,精神抖擞迈进师傅大人的卧房,发现他还在睡着,林有文身上搭着被子斜躺在木榻上守着他。
小师妹冷不丁出现,大师兄反应慢了半拍才醒神,他忙忙地坐起来,摸摸下巴上扎手的胡子,脸颊热了。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给雪姐儿瞧见了,真是丢脸。
何素雪却真诚地向大师兄道声:“辛苦了,你去梳洗吧,这里我来看着。”
林有文庆幸自己是披衣而卧的,被子一掀就能起,不然多尴尬呀,小师妹再是小,她也是女娃呀。
大师兄忘了,这位小师妹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敢在赤/裸/男人身上动刀子的人,她会害怕人家少穿了一件外套吗?
林有文走后,何素雪轻轻走到炕前,观察常得贵的神色,好像又好转一点了,不过发根有点粘糊,是昨晚上发烧了?
她把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然后再去试师傅大人的体温,是比自己的热一些。
这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呀,这么霸道,十几二十年了还要跑出来折磨人,太可恨了!诅咒下毒的人生儿子没屁眼!
何素雪由此更加坚定不回何家的念头,宅斗是洪水,宫斗是猛兽,朝堂是雷区,为了小命着想,咱还是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吧,起码它安全呀。
何素雪摸摸水盆里的水还是温的,绞了湿帕子敷在师傅额头上,便趴在炕边瞅着自家师傅,心说这人要是收拾收拾,还挺耐看的嘛,怎么就不结婚呢,怕病情拖累人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哎哟,那个崔三娘的事还没告诉焦婶子呢,这两天真是忙昏头了,师傅的终身大事都忘记问了。
不行,一会就跟焦婶子打听打听,万一崔三娘真是师傅大人的相好,通知她来探望一二,还能增进小两口的感情不是?
有的人真是不经念叨,药铺开门没多久,方再年就小跑进来,向守在正房里的关有树报告,有个叫崔三娘的女客来探望掌柜的,林有文已经同意了,人马上就要进来,意思是让关有树接待。
关有树一听名字,脸色就变了,“崔三娘?她怎么来了。”
方再年一愣,“您知道她?”
关有树表情有点尴尬,方再年盯着他不放,他一跺脚,跟方再年耳语几句,后者立马嘴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天哪,竟然是她!掌柜的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了,唔!”
关有树死死捂住方再年的嘴巴,不让他说出来,“嘘嘘嘘,别说别说,可能师傅跟人家没什么的,说错了就糟了,没事都会变成有事了。哎,大师兄是好人,从不知道风月场上的人和事,他这是无心干了坏事呀。”
这事情有点乱,关有树有点烦,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位特别的女客,好在方再年是久经沙场的好伙计,给关有树出了个主意:“您在门外守着,人来了就让她隔着门帘看一眼,咱又没骗人,掌柜的真是病糊涂了不能见人嘛。”
关有树眼睛一亮,推着方再年就往外走。“这主意好,就这么办,过后师傅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咱们的。”
这两只推推搡搡出了正房,外面大灶上忙着制糖的何素雪已经喊上了:“咦?你是那天那个崔三娘?你是来看我师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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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三娘被拒
关有树心里咯噔一下,小师妹怎么会认识崔三娘?跟师傅出去的时候见过?我的个娘诶,那到底要不要放她进去看师傅呀。
“嗯!嗯!”方再年不赞同的看着关有树,事到临头可不能随便改弦更张,再说掌柜的样子,也不适宜见客不是。
关有树的浓眉大眼皱一下又舒展开了,管他有关系没关系,现在正房里咱做主,以病人的健康为宗旨,不该见就不让见,相信师傅不会怪罪的。
崔三娘带着丫鬟梅花,缓步走来,何素雪暗赞优雅大方,待得走近了,她心中闪过疑惑。
怎么这崔三娘身上有点违和感呀,是自己被美色迷了眼,还是什么,竟然看到了风尘之色?
何素雪在军区大院长大,后来又进了军医大,上辈子似乎跟外界接触的不多,可那是什么时代呀,网络上什么没有呀,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
对于某些特殊的从业人员,电影电视网络上看的可不少,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一看就明了了。
何素雪不淡定了,这女人万一真是那什么,而师傅又明显不待见她,自己还是不要自来熟了,这样的鸳鸯谱不能乱点。
哎哟,回头拍拍胸口庆幸一下,还好大清早就一直在忙,还没抽空跟焦婶子说这事。
崔三娘此刻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这小何大夫本来态度很好,怎么眨眼的功夫,脸色就青红白绿变了好几回,那探究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想到自己的目的,崔三娘缓缓抚身行礼,那份娇羞无限。真是赏心悦目,“小何大夫有礼了,奴家有事求见常大夫,万望能通融一二。”
何素雪用手里的烧火棍指指杵在正房门口的关有树,笑道:“我师傅生病了,不好见客,瞧见没,我那二师兄像个门神似的,连我都不让进去看望,恐怕要让崔小姐失望了。”
妈呀。总算想起来了,崔三娘的发型是未婚的样子,叫崔小姐应该没错。啧啧啧。梳这么复杂的头,没有半个时辰下不来吧,头皮拉得疼不疼呀。
何素雪跟崔三娘的谈话没有避人,关有树和方再年听见了,连在病房门口和窗户处偷偷打探的伤员和陪护们也都听见了。没法子。这里公的多母的少,猛地冒出一个大美女来,兵哥哥们不热血才怪。
崔三娘在关有树那里吃了软钉子,好说歹说,小关大夫就是不让道,崔三娘挂着一脸委屈。默默垂泪而去。
崔三娘和那朵梅花一走,方再年捂着胸口大喘气,“我的个娘诶。心那个酸,差点开口帮她求情,真不愧是揽月楼的头牌花魁,眼睛都带了钩子的。”
关有树一巴掌拍在方再年背上,可惜已经晚了。何素雪已经听见了,烧火棍一甩就冲过来。“再年刚才说什么?那崔三娘是什么魁?”
方再年脸上火辣辣的,吱吱唔唔不想说,“那个,这个……”求救地看向关有树,被无情地瞪了回来。
关有树真是恨铁不成钢呀,将不争气的小子推到一边,小声地告诉师妹,崔三娘不是什么正经清白人家,以后你见了她一定要退避三舍,不然让人看见起误会就不好了,你是女娃,名声很要紧的。
何素雪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没有中奖的惊喜,脑子里反而更多疑问了,这个崔三娘,从在珍宝阁遇到,就一直企图和常得贵接触,她是有多大胆呀,像她那样的人,不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一直生活在阴暗的黑夜之中的吗?
这么说好像有点残酷不近人情,古代的青楼女子成分很复杂,有买来的拐来的,还有自愿的官卖的,有卑贱的暗门子,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各种大家,就关有树说的情况,崔三娘极可能是最后一种,据说她的琴弹得特别好,甘州城的许多文人学子都是她的粉丝。
粉丝一词,是何素雪自动标注的,自己理解即可。这些都无关紧要,问题是,崔三娘找师傅大人干嘛?暗恋可以有,倒追不可能,崔三娘没有恋爱中女子的各种笨。
何素雪挠破头,也想不通此中关键,只好回到大灶前,继续做她的秋梨糖,做好一锅就搬出去柜上出售。
到了晚间看账本,反响还不错,关键是价格比较容易接受,一串糖葫芦都要卖五文钱呢,一文钱买三颗具有药效的糖块,真心不贵。
大师兄对小师妹的甜蜜事业还是很支持的,有些受了凉轻微不适又达不到喝药条件的病人,他都lwen2lwen2推荐人家花几个铜板买秋梨糖,这也是节省药材的一个新举措,现在内地的商队还没到,整个甘州府存余药材都不多了。
常得贵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才恢复一点元气,能下地走两步了,但要人扶着,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脸颊凹进去,下巴都尖出来了。
焦婶子绞尽脑汁,每天单独给掌柜的做病号饭,可他吃进去的少得可怜,基本上是靠参汤维持着身体机能的运转,消耗的是本身原有的营养,不瘦才怪呀。
焦婶子再次沮丧地端着基本没动的鸡汤面回来时,何素雪终于看不下去了,焦婶子做家常菜还可以,精致又营养的就差点了,为了师傅大人的健康着想,她决定小小地献丑一下。
首先跑到师傅床头,问他喜欢吃什么样的饭菜,酸的?辣的?荤还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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