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丫鬟放在口袋中

丫鬟放在口袋中第6部分阅读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是于府买进多年的一个小丫头,而且眼前还只有巴掌大小,少爷怎么可能会期待她的爱呢?

    她垂下头,说不出心中那种闷闷的、酸酸痛痛的情绪是什么。

    是失望,还是……

    唉,她真的不知道!

    往常只要无人在旁时,她和于凡朋两人就会隔着衣服谈天。

    本来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但现下,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心思开口。

    返回于府的轿子,今儿个异常安静。

    回到于府,于凡朋才一下轿,就见新上任的涂总管快步上前禀报。“少爷,兰英小姐前来府内作客。”

    “兰英小姐?”于凡朋蹙起眉,脑中毫无印象。“谁?”

    “她是范御史的千金,据兰英小姐说——咳,是您……邀请她登门作客的。”

    涂总管有些犹豫地转述。

    听到这儿,于凡朋立即会意过来。

    范兰英!他娘中意的媳妇人选。

    感觉到于凡朋的身躯倏然一震,听见他们对话的苏盈盈,忍不住偏着头,疑惑地猜测。

    范兰英……是谁?

    第8章(1)

    当晚,于母命厨子准备了满桌好菜,宴请她心中最佳的未来媳妇人选。

    于凡朋没有理由推却,况且基于礼仪,无论任何人来作客,他这当家的至少得露一下面,尽尽主人的义务、陪客人吃顿饭,所以简略梳洗后,他准时出席了。

    虽然打从离开粮行后,他与苏盈盈就几乎没交谈,不过他还是把她揣进怀中,带着一起去赴宴。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个举止的用意,她即使陪着前来,也只能藏在他怀中,吃不到半口饭菜,他该让她独自留在房里好好用膳才是。

    但他,就是自私地不希望苏盈盈离开身旁,有她在,至少可以让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来到饭厅,于凡朋看见一位衣着贵气的陌生女子,坐在他母亲身旁。

    她便是范兰英吧?

    上回见过的画像,他已毫无印象,但瞧他母亲的热络状,她若不是范兰英,还会是谁?

    “兰英小姐。”于凡朋有礼但冷淡地点头致意。

    “于少爷。”范兰英微微颔首。

    “幸会。”

    范兰英与他想象中相去不远,高雅矜贵,脸上瞧不出太多喜怒哀乐。

    就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一股没来由的反感浮现心头,但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他还是维持基本的礼貌,招呼应对。

    “兰英小姐,欢迎你来到于府作客。虽然你是我母亲邀请来的客人,不过既然来到于家,就是于家的贵客,请你当作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于伯母邀请我?”范兰英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于母。

    对方告诉她,是于凡朋邀她来玩的。

    “来人!开始上菜吧。”于母假装没看见范兰英的怀疑眼神,径自击掌命人上菜。

    顷刻间,七八名婢女便端着精致菜肴鱼贯入内,很快将圆桌摆满。

    鸡鸭鱼肉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还有珍奇罕见的昂贵菜肴。

    “来来!兰英,你尝尝这道玲珑玉瓜烩海参。这玲珑玉瓜,翠绿如玉,滋味甘美,据说,是从西域快马送来的。”

    看来于母对范兰英这媳妇儿是志在必得,冷淡矜持的她,甚至肯放下身段,热络地替她布菜。

    “谢谢于伯母。”

    范兰英正要以碗盛接时,忽然于凡朋大声阻止:“慢着!”

    他一喊,于母错愕,范兰英僵住,两人同时转头看他,脸上写满不解。

    于凡朋不理会她们讶异的注视,径自朝涂总管伸手;涂总管立即把“那东西”双手递上。

    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于凡朋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一道一地道,在每盘菜肴里戳刺试探;每刺一回,他便拿起来,仔细观看长针的变化。

    “朋儿!你在做什么呀?”于母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又窘迫,气恼地发觉范兰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也被他吓着。

    “拿银针试毒。”

    “毒?”

    听到他的回答,在场所有人全脸色大变,但他却视若无睹,继续试他的毒;等好整以暇地试完最后一道菜肴后,他才说:“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安心用了。”

    说完,他径自举箸吃了起来,但一旁的于母与范兰英,却僵坐着,许久不敢伸手。

    “朋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地,拿根针试什么毒!”于母忍住怒气,压低嗓门质问儿子。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要谋害儿子的事,因此怀疑他根本是故意要吓范兰英的。

    “没什么,只是防患未然。兰英小姐登门作客,万一连累了她,害得兰英小姐中毒那就不好了,谨慎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他口气极为自然,仿佛天天有人闯入于府下毒似的。

    这下范兰英的脸色更白了,她迟疑地问:“于府……经常发生中毒事件吗?”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于凡朋了,能够嫁给这个人中之龙,是一个女人莫大的荣耀,但,那也得有命活着享受才行。

    “没有!没有!怎么会、怎么会呢?”于凡朋筒来回答,于母就僵笑着打起哈哈,试图化解尴尬气氛。

    “我家朋儿就是爱操心,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很在意兰英你的关系嘛。愈是在意的人,他愈是小心谨慎啦!”

    “真的是这样吗?”范兰英终究是未嫁闺女,听到心仪之人也在意自己,双颊不禁飞上红霞。

    于凡朋悄悄翻白眼,很佩服母亲可以把他故意做给范兰英看的“恐吓行为”,解释为“太在意你”。

    他摇摇头,无奈叹息。

    毒是绝对要试,但那大可在上菜之前先在饭厅外头进行,不必当众吓坏客人。

    他就是存心要吓范兰英的,才故意在她面前试毒,希望运气好的话,明儿个一早她便打道回府。

    但被他母亲这么一搅和,只怕又让她兴起错误的幻想,以为他真的爱慕她,所以开开心心继续留下。

    唉,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与她周旋呀!

    于凡朋支着头,感到头痛。

    在他的衣衫里,苏盈盈抱膝呆坐着,一动也不动,外头的交谈声,她全听得清清楚楚。

    她很聪慧,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已经猜出,这位御史千金范兰英,想必就是老夫人中意的媳妇人选。

    媳妇……

    少爷终于也要娶妻了吗?

    苏盈盈垂下眼,说不出此时心头是什么感觉。

    空荡荡的,绞扭着、撕扯着,像虫子咬,又像被火烧、被刀割……

    身为于家的婢女,她该为自己最敬爱的主子,能够觅得良缘感到欣喜,但身为苏盈盈——一个偷偷爱慕着他的女人,她的心是痛的。

    她自私的,希望他永远别娶妻永远陪在她身旁。

    但她不能!

    日子过得太幸福,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个于家买来的婢女。

    别说她是个婢女,身份上永远配不上他,光是身形尺寸就天差地远,如何能长相厮守?

    这些日子她天天与他朝夕相对,白日陪着少爷外出工作,午时一块儿吃一份饭菜,晚上回到于府,仍是在一起。

    夜里他百~万\小!说,她做女红,偶尔抬头说说话,满足地共享一盏烛光的幸福。

    她几乎以为,日子会永远这般宁静美满地延续……

    但,他要娶妻了。

    往后,会有个人同她一般关心他、体贴他,冷了为他添衣,热了替他拭汗,饿了亲手端来佳肴,还能够亲自伺候他入浴,夜里还能光明正大地被他拥进怀里。

    他们会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很快便会生下老夫人盼望已久的金孙,一家过着幸福和乐的生活……

    他的房里,将不再有她存在的空间。

    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一滴泪自脸庞滑落,苏盈盈蜷缩起小小的身躯,无声地哭泣起来,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更渺小了。

    小到风一吹,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凡朋突然感觉怀中有种不舒服的异样感,但他忍住伸手去摸的冲动。

    那感觉好像是——衣服湿了?

    “于少爷,你怎么了?”范兰英注意到他僵愣了一下,于是问道。

    “喔,没什么。”

    于凡朋摇摇头,认为八成是自己多心了。

    用过晚饭,本来于母还想强迫于凡朋,陪范兰英到花园里聊聊天、散散心的,幸亏他假借还有账簿没看完,逃回房里来。

    回到房里,他立刻自怀中捧出苏盈盈,小心地将她放进她的小屋里。

    苏盈盈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噙着温柔的浅笑,先前躲在他怀中哭泣的悲伤,已经被她躲藏得很好。

    “你饿了吧?先吃些点心,晚点我再让人送宵夜进来。”于凡朋自袖中取出几个点心,那是方才用膳时,他偷藏着带回来的。

    往常他都命人准备好晚饭端进来,和苏盈盈一起分食,今晚为了款待范兰英,他无法在房中用膳;因为总不好刚吃饱就命人送宵夜,所以只能先藏些点心,带回来让她解饥。

    “谢谢少爷。”苏盈盈浅笑道谢,伸手要接过点心,但于凡朋不肯给。

    “嘴张开,我剥给你吃。”寻常的小点心对她而言仍是太大了,由他喂她比较方便。

    以往苏盈盈会甜蜜地接受,但今晚她却摇摇头,态度温和但坚定地说:“不用了,不敢劳烦少爷,我自己吃就行了。”

    她必须强迫自己习惯没有他疼宠的生活。

    “劳烦?”于凡朋蹙眉,不喜欢她用的这个字眼。

    因为她不爱他,所以要跟他划清界线了吗?

    “你劳烦我何止一天而已,有必要在这时候跟我计较这个吗?”他冷冷地问。

    他尖锐的话语,让她瑟缩了一下,但她仍勇敢面对。

    “我想从今晚开始学着自己吃……拜托少爷。”她闭上眼,凄楚哀求。

    不要再依赖他,也不要再眷恋他的细心呵护……

    “随你!你想自己吃就自己吃吧。”于凡朋把几个小点心,粗鲁地扔到她的小桌上,然后扭头走开。

    走了两步,想了想,他又回过头来抓起小点心,剥成小块,再扔回去。

    “我出去一会儿!”然后,他甩门而去。

    在他身后,苏盈盈伤心地落下泪来,再无胃口吃东西。

    于凡朋又重又快速地踏着步伐,满腔的怒气难以宣泄。

    他气她,也气自己。

    明明恼她、怨她,却又放不下她,连吃块点心,都担心太大会让她噎着。

    他几时变得这样婆妈又软弱了!

    于凡朋在廊前停住脚步,突然想起晚膳时陡然感觉到的湿意、

    直觉地,他伸手往怀中一摸,内层单衣上,好像真有点湿濡的感觉。

    他在哪里打湿了衣衫吗?还是——她的泪?

    她哭了?可能吗?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范兰英……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的思绪百转千回,却找不到个方向。

    她对他,究竟是何感觉?若说毫无情爱,但那小丫头一见着他就脸红是事实;但若说有爱,她为何能那么冷静地面对范兰英的存在?

    经过那顿晚饭,她应该已经知道,范兰英便是母亲想硬塞给他的成亲物件,可她却还能从容平静地面对,仿佛那与她毫无瓜葛。

    想起方才将她自怀中捧出时,她还笑着呢!

    他想错了!她怎么可能爱他呢?爱着他的人,不可能笑着面对他未来的妻子人选。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于凡朋气愤地甩头,快速地走向书斋。

    或许把府里的账册全翻出来看,能让他暂时忘却愤怒……

    小桌上,于凡朋扔下的点心散乱一桌,但苏盈盈连动也没有动。

    她蜷缩在小床上,用棉被密密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习惯。

    常被于凡朋藏在怀中,所以她已习惯被布料紧紧包覆的感觉,那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而今晚,她特别需要它。

    少爷还没回来。

    现在夜都深了,他却不知在何处。

    他还在生气吗?还是跑去找范兰英,卿卿我我到忘了回房呢?

    苏盈盈发现,自己竟像个妒妇一般胡乱猜疑吃醋,顿时觉得好羞愧。

    她有什么立场嫉妒?她不过是个婢女罢了!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婢女……

    望着自己细小到不可思议的小手,她浑身颤抖,拼命忍耐、苦苦压抑,但却再也压抑不住,她陡然爆出泪来,痛哭出声。

    少爷不在房里,她终于可以纵容自己放肆大哭一场。

    她不想变成这样呀!她想恢复以前的自己,就像范兰英一样,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用隐隐匿匿地躲藏在他怀中。

    如果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她一定会更爱惜自己,也会更珍惜往后的生命,要是争取就能得到幸福,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去争取!

    哭泣哪怕自己只是个地位卑下的婢女,她也会勇敢,绝不要像现在这样,只能躲着她好想回复以往的尺寸!

    只可惜,她变不回从前的样子,甚至有可能永远都变不回。

    她失去了争取幸福的权利……

    她已经失去了……

    第8章(2)

    隔日上午,范兰英遣婢女来,要邀于凡朋去逛花园,但于凡朋以外出为借口拒绝了。

    再隔一日,下午,他方自外头回府,她的婢女又来了。

    “于少爷,我家小姐听闻于家花园美丽,但又不知从何逛起,故而想拜托于少爷亲领介绍。”

    “我等会儿还有要事,请她去找我娘吧!”于凡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日一早,一开房门,于凡朋就看见他家娘亲站在他的门前。

    饶是他,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娘?您在这儿做什么?”他直觉不妙。

    “朋儿,你今儿个有什么事要忙?”他娘笑得让人背脊发毛。

    “呃,等会儿要与所有铺子的管事,讨论铺子的事,下午得与全德商行的许老板碰面谈生意。”

    他以为这些要事能让母亲打消念头,但姜不愧是老的辣,于母得意一笑,转头对涂总管说:“涂总管,你请人通知所有铺子的管事,讨论改到明日。还有,别忘了到全德商行跑一趟,告诉许老板当家的身体不适,明日再登门致歉。”

    “娘!”于凡朋瞪大眼怒吼。

    “涂总管,听见了吗?现在马上去!”于母不理会他的咆哮,直勾勾地看着涂阳。

    涂阳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于凡朋,因为两难,额头上竟冒出汗珠。

    一边是亲口发誓会效忠的主子,但另一边可是主子的娘呀!娘亲大过天,饶是主子,也不能不听从娘亲的话吧?可他效忠的是主子,不是主子的娘呀……

    老天爷呀,他到底该怎么办?他该往哪边站?

    好像不管往哪边站,都会得罪另一人……

    于凡朋不必看涂总管的脸色,也知道他有多为难,但他更不希望因为他们母子两人的争斗,而连累旁人。

    他挫败地重重吐一口气,闭闭眼,忍着怒气命令:“涂总管,照我娘的话去做。”

    “啊,是。”主子投降了,涂总管赶紧去将皇太后的吩咐办好。

    于母得意地对儿子说:“你成天推说有事忙,什么时候才抽得出时间陪兰英?

    瞧,我手一挥,不就把时间给调出来了吗?你可辜负我的心意啊!“

    于凡朋别开头,面容僵冷。

    只可惜,娘的心意,他注定得辜负了,他绝不会娶一个同母亲一样,令人反感的女人!

    他也决定,要尽快让范兰英明白,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碧波湖畔杨柳青,桃红李白三里远。

    碧波湖是城内最美的湖泊,顾名思义,湖上碧波万顷,湖畔绿柳环绕;春来时绵延三里长的桃李盛开,落英缤纷,无数的游船荡漾水面,形成一幅绝佳美景。

    眼前的景致,不只范兰英瞧得失了魂,陪同游船的于凡朋也感动得久久无语。

    他忍不住想:这样的美景,若是小家伙能够看见,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悲伤又爱怜地低头望向自己怀中,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与她共摇一艘小船,携三盟美洒,卧在小舟里,任由湖水漂荡,带领他们共赏美景……

    这几日,他与怀中这小东西的关系有点紧绷。

    称不上闹僵,因为小家伙见了他还是笑吟吟的,没有半点不开心,只是不知怎的,往日那种亲昵的气氛消失不见了;尽管他们都没提,但确实都感觉到了。

    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范兰英本来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倚着船栏,默默跳望湖面,但一会儿之后,她然后问:“于少爷,你怎么了?”

    “啊?什么?”于凡朋拉回远扬的思绪,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胃疼吗?”

    “没有啊。兰英小姐为何这么问?”他不解她怎会这么认为,是娘告诉她他身体不适吗?

    “因为我瞧你一直盯着那儿,已经好几次了。”范兰英怀疑地指指他胸口下方的位置。

    那正是苏盈盈躲藏的地方。

    “喔!”于凡朋这才警觉,自己无意间,隔着衣服注视苏盈盈的举动,已经引人疑窦了。

    “呃,是。先前是有点晕船,不过刚才吹了风,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他随意找借口解释。

    “是吗?那就好。”范兰英点点头,继续望着湖上的美景。

    “凡朋。”范兰英突然喊道,红晕慢慢爬上粉颊。

    这几日,于母一直在她耳边不断鼓吹:我家朋儿就是个性较拘谨,不懂得甜言蜜语也比较被动,所以你尽可大方主动点,他感受到你的善意,自然就会开窍了。

    冲着于母这番话,所以她很积极主动地邀请他见面;但于凡朋不知是真的很忙还是躲着她,总是碰不到面,今日是于母亲自出马,才替她逮着机会的。

    于凡朋富甲一方,而且英俊挺拔、斯文有礼,是每个女人心目中最佳的良婿人选。

    虽然他性子似乎冷淡了些,待谁都不热络,不过这样的人已经无可挑剔了;她很清楚,错过他,自己再也遇不着更好的婚配对象,所以她才如此积极。

    她对他是誓在必行,绝不会白白放过!

    苏盈盈听到范兰英喊于凡朋的名字,难受地闭上眼,恨不得捂住耳朵,别听他们的甜言蜜语。

    听她大胆直呼自己的名字,于凡朋微微一愣,很快猜到这必定是母亲的手段。

    “兰英小姐,有什么事?”他客气微笑,仍没有跟着改喊她的闺名。

    “我都喊你凡朋了,而你却不喊我的名字吗?”范兰英哀怨地望着他,语气听来有几分不满。

    “对不住,兰英小姐,我也是顾忌世俗观点,害怕坏了兰英小姐的闺誉,所以才不敢直呼你的芳名。毕竟男女在未成婚前,尚有许多选择的机会,我不好鲁莽直呼兰英小姐闺名,坏了你的声誉、影响兰英小姐日后的婚配。若是如此,于某万死难辞其咎,必定终生愧疚。”

    他的说法看似体贴,实则疏离,甚至暗示,她将来的丈夫并不一定会是他。

    范兰英懊恼得直咬银牙,暗暗跺脚。

    气死人了!我都已经如此主动了,他还像根大木头,难不成要我投怀送抱,他才知道我仰慕他吗?

    简直像上天给她的回答,她才想完,突然一阵大浪打来;她一时没站稳,整个人扑跌在于凡朋怀里。

    “啊!”

    一时间,同时响起两道女性的叫声。

    一是范兰英;一是藏在于凡朋衣里,差点被猛力扑来的范兰英压扁的苏盈盈。

    苏盈盈被范兰英猛压在于凡朋身上,动弹不得,而她的脸,则因为被于凡朋的衣服盖住,几乎不能呼吸。

    我……我快闷死了!救……救命呀!苏盈盈无声地呼救。

    范兰英没想到一阵浪打来,竟让他们抱在一起;她本来害羞得想立即跳开,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上天恩赐的良机?

    既然连上天都替她作媒,她若不好好把握这大好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范兰英不但不退缩,反而更加大胆往他怀里钻,深深吸入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好像吸了麻药那般飘飘欲仙。“啊,凡朋……”

    “兰、兰英小姐……”于凡朋瞪着那颗在他怀里钻呀钻的头颅,浑身僵硬。

    为了闪她,他整个人已经明显倒向另一侧,像湖边的柳树般快折断腰了,但她还是一直贴、贴、贴,猛贴过来!

    “兰英小姐,外头浪涛大,我们到船舱里坐吧!”他僵笑着,试着轻推开她。

    对于这种艳福,他敬谢不敏。

    “可是,我还想在外头看风景。”范兰英娇瞠着摇晃身躯,表示不依。

    开玩笑,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可是……啊!”

    盈盈!于凡朋猛然想起,苏盈盈那小家伙还在他怀里,范兰英这样挤呀挤的,岂不是把她给挤扁了?

    “让开!”他心头大惊,想也不想地,就把范兰英从怀里粗鲁地拉出来,用力推向一旁。

    结果好巧不巧,又是一个大浪打来,被他从怀里推出来的范兰英,一时间没站稳,剧烈摇晃了几下后,竟惨叫一声,扑通掉进水里。

    “兰英小姐?”

    第9章(1)

    这晚,直到深夜,于凡朋才终于回房休息。

    今天对他而言,是难熬的一天。

    范兰英意外落水,幸好船东懂得水性立即下水救人,除了喝了几口水之外别无大碍。

    但她落水一事,可让他母亲气坏了,足足叨念了他一个多时辰才肯放人。

    离开母亲的房间之后,他又去范兰英房里探望她,安抚因为吓坏而痛哭的范家千金,直到深夜才终于获得平静。

    回到房里,里头还点着明亮的烛光,苏盈盈正坐在灯下,绣着他的荷包。

    “您回来了。”看见他回来,她立刻扔下针线,搬了凳子,搁在大茶壶的拖把旁,用力提起手把,替他倒茶。

    “来,喝茶。”她用力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谢谢你。”于凡朋舒口气坐下来,慢慢喝着那杯茶,苏盈盈站在他面前,关切地望着他。“兰英小姐没事了吧?”

    “没事了,只是受到惊吓,希望她别染上风寒。”于凡朋叹息。

    “你呢?你没受伤吧?”于凡朋想起她也受到重力压迫,不知道有没有事?

    “我没事,好得很呢!”

    她故作轻快地舞动手脚,本想证明自己没事,没想到,她连自己扭伤了脚也没察觉,这一踢动拉扯到,忽然一阵抽疼,让她轻叫了声。

    “怎么了?”于凡朋立刻抬头,急问:“你受伤了?”

    发现她可能受伤,他的反应比看到范兰英落水还大。

    “没事啦,可能只是一点小扭伤。”苏盈盈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我看看!”她无所谓,但他有所谓。

    “啊!”小小人被他大手一拎,就给拎到眼前。

    “在哪儿?”于凡朋拿那双分外吓人的大眼直瞪着她,要她乖乖指出伤处。

    “应该是在这儿……”苏盈盈随手指指自己的脚踝处,没想到对方竟大胆到把她的裙摆猛力掀到小腿上,还凑近去看她的脚踝。

    “啊!不要——”小小人又是一叫,整张脸爆红,拼命想把裙摆拉下来遮住白细的双脚,但他却死压着她的裙摆不放。

    “别吵,让我看看你的伤处。”

    “我没受伤,只是受到一点挤压——”她胡乱解释,希望他能够安心,然后快快放开她。

    于凡朋不理,还是直盯着那对他而言细小到不行的小脚踝。

    “看来是无外伤。”他稍微放心了些。

    “我刚才说了呀,所以您放开我好吗?”

    “但有些红肿,可能需要推拿消肿去瘀。”他判断。

    “不用了,只是有点儿红,应该明天就会自然消失了。”她企图安抚他过大的反应,但成效不彰。

    “不成,一定得推拿!我去拿药,你等会儿!”

    “啊,少爷——”苏盈盈才想阻止他,他已经离开房间,冲去拿药了。

    于凡朋是个体恤下属的人,入夜后,若非紧急要事,他绝不会打扰下人休息。

    但为了苏盈盈,他特地去把已经就寝的涂总管挖起来,要他帮忙找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苏盈盈一看到他捧来四、五种药膏、药布还有药水,便傻了眼。

    “呃……少爷,我只是一点小伤,应当用不着这么多瓶药吧?”况且她的脚踝不过是寻常人的指头粗,杀鸡焉用牛刀呢?

    “多擦点说不定好得快。”他看了看几种药的类型,立刻下了决定。“先擦药水,再抹药膏,最后贴药布。”

    “什么?”她会淹没在药水药膏里吧?

    “少、少爷,只要药膏就好,拜托!”饶了她吧!苏盈盈苦着脸不断哀求。

    于凡朋眯眼瞧着她,又看看手中那几瓶药,最后只得不情愿地妥协了。

    “好吧,今晚先擦一瓶看看,如果明天没起色,得再换别瓶。”他事先声明。

    “好,谢谢少爷。”一次一瓶,她可以接受啦。

    于凡朋选了涂总管推荐最有效的那种药膏,打开盒盖,准备拿指腹沾取——

    “啊,我自己来便行了。”她连忙说道。

    “胡说!你的手指那样细小,怎么可能自己涂抹?我来!”他驳回请愿,径自沾取药膏,往她的脚踝抹去。

    我的手是小,但我的脚也一样小呀,为什么我不能替自己抹药?

    苏盈盈瘪起小嘴,忍住抗辩的冲动。

    她知道,现在他不会想听到她的嘀嘀咕咕。

    于凡朋拿自己的指腹,以画圆的方式,轻缓地把药膏在她小小的脚踝上推匀。

    她的脚真的好细小,可爱到不行,他定定凝视着,眼中流露深深的宠爱。

    望着他温柔的眼神,苏盈盈心里好甜、好幸福,但想到这样的情景只怕再也不长久了,顿觉鼻头一阵酸楚。

    “少爷,兰英小姐,生得什么样子?”她突然很想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模样。

    她相貌美吗?身材高吗?给人的感觉是温柔,还是娴雅呢?

    只可惜她不能露面,无法亲眼看见对方的模样。

    “她?就女人的样子。”于凡朋对范兰英没有特殊感觉,只觉得她和一般女人别无两样。

    “那——她美吗?”

    美?他对她没特殊感觉,但以客观眼光来说,她的样貌算生得不错,这点他不能否认。

    “算美吧。”他随口敷衍,继续替她推散瘀肿。

    少爷承认她美……他亲口称赞她生得美……

    苏盈盈感觉一颗心沉入水底,小小的脑袋瓜,不断被这个绝望的想法推挤,导致寻常的思绪完全停摆。

    要不是这样,她应该会想到,方才他所说的“算美吧”,实在称不上是一句真心的赞美。

    “那么少爷,您……”会娶她吗?

    她很想问,但害怕听到答案。

    于凡朋终于满意了,抬起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问:“什么?”

    “不,没什么。”苏盈盈连忙摇头。

    她不想知道答案!

    至少现在还不想,因为她需要更多时间,好慢慢遗忘对他的依恋……

    屋漏偏逢连夜雨,于凡朋周遭风波不断。

    隔日,落水的范兰英果然染上风寒。

    身为始作俑者的他难辞其咎,只得经常前去探望,表达歉意与慰问关怀之意。

    这结果让于母以及范兰英大喜,心想这是绑住他的好方法,于是变本加厉的利用这个机会,逼他得一日三次到范兰英房间探望。

    无论于凡朋说自己在外有多忙,多么分不开身,还是会被范家千金,“突然变得虚弱”的身体状况给逼回府。

    几日下来,除了疲累之外,他已厌烦无比,但依旧得耐着性子前去应付。

    每回见到他来,范兰英都很高兴。

    于凡朋见她气色不错,好像痊愈得差不多了,她却一直坚持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好转。”

    基于对她的歉疚之心,他依然应她的要求,在该去看她的时候就去看她。

    除了范兰英那里必须应付之外,他母亲也不甘寂寞前来凑热闹,不但逮到机会就暗喻,甚至明示要他尽快向范兰英求亲,还往往一唠叨就是半个时辰。

    把时间浪费在府里,自己该做的事并不会因此减少,他仍得利用时间完成延宕的工作。

    于凡朋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有时忙得连饭都没吃,也常常睡眠不足。

    如此周而复始,不过短短半个月,他已经瘦了一小圈,脸色也变得很差,只想狠狠倒头大睡一觉,什么都不理。

    再这样下去,连他也要生病了!

    于凡朋坐在书案前,揉着额际,真的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少爷,您不舒服吗?”苏盈盈本来抱着墨条,乖乖在一旁替他磨墨,一看他停下来猛揉太阳岤,立即问道。

    “嗯,有点头疼。”

    “那我替少爷揉揉吧?”以前他头疼时,也都是她替他按压止痛的。

    “用你的手?”他好笑地故意盯着她那超小的小手。“你只怕得用踹的,我才稍微有点感觉吧?”

    “啊,我忘了……”她又懊恼起自己小而无用。

    “不要紧的,现在舒服多了,已经不疼了。”看出苏盈盈的懊恼,于凡朋笑笑地安慰她。

    “少爷,您最近好像瘦了些,应该要多休息才是。”苏盈盈早就发现他最近消瘦不少,还奇怪老夫人和范兰英怎么都没发现,她们没要他多休息吗?

    她哪知道,于母与范兰英都是在意自己比别人多的人,即使是自己最亲近、亲爱的人,也不可能比她们自身分得更多关怀。

    现下范兰英一心只想嫁入于府,而于母则作着于范结亲、壮大于府的美梦,她们怎么会关注到于凡朋的身体?

    苏盈盈替他觉得心疼,好想要他好好歇息别出去了,但她人微言轻,只能劝他多休息,无法替他争取更多放松的时间。

    “我哪有时间休息?手边这么多事,忙都忙不完。”他叹息。

    “那就别去兰英小姐或是老夫人那儿了,让涂总管代替您去探望吧!”

    “我娘不会允许的,说不准,还会把涂总管轰出来,我不想为难涂总管。”他娘的性子,他很清楚,她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

    “可是您的身子……”

    话还没说完,门上就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心想:又来了!

    “少爷?”涂总管迟疑地在书斋外头喊道。

    “少爷,老夫人要我来提醒您,该去看兰英小姐了。”

    果然!于凡朋与苏盈盈同时叹气。

    于凡朋真的很烦很累,偏偏他已陷入流沙里,难以脱身。

    “知道了,我马上去。”他朝外喊道,伸手要捧起苏盈盈放入怀中。

    苏盈盈突然后退一步,平静地摇头。“不!少爷……您自个儿去兰英小姐那里吧,往后……我不跟您去了。”

    “你说什么?”于凡朋拧起眉,狐疑地瞧着那个突然闹起别扭的小人儿。

    “为什么?”他明白,她不想去一定有原因,但他想知道因由。

    “我去那里……不方便。”她咬着唇、别过头,专注望着一旁的桌面,好像上头有什么让人目不转睛的美丽图案。

    “什么叫不方便?”他眯起眼,危险而缓慢地问道。

    “就是……不方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是不想再跟着他到范兰英房里;看他跟未来的妻子亲密相处,她无地自处。

    他在范兰英身边的每一刻,对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折磨,他与未来的妻子培养感情,根本不需要她在场,她是多余的。

    “您与兰英小姐,应当好好培养感情,并不需要我这外人在场,求您不要逼我去了。少爷,我真的……”很难受!

    “不该在那儿。”苏盈盈痛苦地闭上眼,掩饰其中的痛苦。

    “你要我与她培养感情?范兰英?”于凡朋提高音调,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什么。

    “我娘逼我接受她,范兰英逼我接受她,现在,你也要逼我接受她吗?”他怒声质问。

    “我只是……”她也不想呀!但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不能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所以只能选择退让。

    她做不到的,就让其他女人来替她完成吧!他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因此,她不能自私。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够慷慨大方,没办法眼睁睁看他与其他女人亲近,还能毫无反应,所以她只能逃避。

    只能逃……

    “好!你不去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去,但你别以为,连你也可以强迫我和谁在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