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堕落(上)

堕落(上)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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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击她。

    “我再给你三秒钟考虑要不要去把手洗干净,三秒钟过后,你若再不动的话,我立刻将手上的便当吃得一干二净,连口饭都不会留下。”她威胁的话说完,只见他漆黑的双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愤怒。

    希望瞬间在谈群美心中生根发芽,他会生气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有感觉,还有自尊心,这样的人才有救。

    唇一抿,她告诉自己必须再接再厉才行。

    “我要开始数了,”她紧盯着他,期待他下一秒钟能再多给她一些希望。“一、二、三——”

    “我洗。”

    出头的三字被他沙哑的声音打断,她呆愕的看着他迅速冲进刚刚的房间,然后一阵水洒在地板上淅沥沥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接着“砰”的一声,像是装着水的保特瓶掉落地上的声音,然后一阵就见他急惊风般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摊开一双湿漉漉的手,讨好的看着她——她手上的便当,沙哑而垂涎的朝她乞求着。

    “便当,给我。”

    谈群美完全说不出话,直直的看着他,直到他突然伸手将她手中的便当抢了过去,扯掉上头的橡皮圈,以五指扒吞着饭菜时,她才赫然惊醒。

    “你别这样用手吃饭,塑料袋里有双筷子。”她朝他叫道,同时弯腰拾起早已被他丢置在地上的塑料袋,从中拿出随便当附送的卫生筷递给他。

    “来,筷子。”

    梁列毫不理会的继续以手扒饭,狼吞虎咽的好像她会于他抢饭吃似的。

    谈群美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拿着筷子的手半晌,终于颓然的将手放了下来。

    “梁列,你为什么要这样自甘堕落?”她语重心长的看着他问,觉得好难过。“以你的才学与过去曾经掌管一间偌大公司的经验,我相信你要找工作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为什么你甘愿沦为现在这样?”

    他没有回答,事实上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拼命的在扒饭,而且还不停的发出粗鲁的啖食声。

    “我知道也许会有人因你的过去,而以异样的眼光审视你,”深吸一口气,她不在意的继续对他说,就像前两天一样。“但那只会是一时而已,只要你将成绩做出来让人看,我相信没有人会再提起你过去的事。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她无奈的一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其实这个社会并非只有冷漠的一面,也是有温暖的。就拿你曾去上过一天班的那间修车厂而言,那儿有许多与你有着同样过去的人,他们不都坚强的站了起来,并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与定位吗?其实你也可以的。”

    说到这儿,梁列已吃光了便当,随手一丢后,一边在衣服上擦着他油腻腻的手,一边走回他睡觉的房间,倒头就睡。

    “我知道要你在修车厂工作,是大材小用了些,所以我不劝你回去。”谈群美跟在他身后,不肯放弃的继续说。

    “事实上,以你的才能,如果你不想有人以一样的眼光看你,不如白手起家,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当然,如果你缺少资金的话,可以到银行贷款……”

    恩,银行会贷款给一个曾经掏空自己公司的经济犯吗?她忽然想到了这个现实的问题,好像不太可能,那么……

    她看着他,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借钱给你。虽然我的钱不多,但是一两百万我还是拿得出来。”

    这一切都还要感谢她好面子的父母,因为就连给子女过年时的压岁钱或者是生日礼物,他们都不忘要与人比较。

    想到这儿,谈群美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的话她现在哪里有钱可以帮助梁列?

    “梁列,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钱的问题我可以替你想办法,但是其他的事就要靠你自己去努力了,而首先必须要做的,就是把你自己弄干净,再把这周遭……”她转头看了四周一眼,“也弄干净,然后买几样象样的家具来放。

    “我到地政事务所查过,没想到这栋房子竟然是你的,没被法院拍卖!这样正好,你可以暂时将公司设置在这里,等以后赚了钱再将它移到商业区去。”

    一顿,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呢?”

    梁列没有回答,始终在自说自话的谈群美这一停下来,才发现他早已梦周公去了,她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打呼声。

    天啊,难道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话,他连一句话都没听进耳吗?

    “算了,国父革命也是经历了十一次才成功,我得再接再厉才行,有志者事竟成!”用力的呼了一大口气,她喃喃自语的告诉自己。

    “谈群美,加油、加油、加油!”紧握拳头连续为自己加油三次之后,她起身准备离开。

    因为根据前两天的经验,她知道他这一睡没到半夜肚子饿是不会醒的,所以她还是先去把她放在楼下的他的下一餐提上来,好让他饿醒时有东西吃,然后离开,等明天再继续辅导的工作。

    尽量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她走向一楼暂放食物的地方,却被围绕在食物四周的几只老鼠吓得放声尖叫。

    “啊——”

    她足足叫了五秒钟,这才想到梁列还在二楼睡觉,急忙伸手捂住自己大张的嘴巴,双目圆瞠惊恐的瞪着那几只如入无人之境,将所有食物都啃光后,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去。

    “我受够了,”她慢慢地放下捂着嘴巴的手,感到心有余悸又生气,“我真的受够了!”

    这群鼠辈真以为她害怕它们,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这里横行无阻吗?

    谈群美像是对着屋内的每一只老鼠发誓道:“我现在就去买老鼠药,就不相信治不了你们,你们等着瞧!”

    说完,她强迫早已被老鼠吓得发软的双脚动起来,小心翼翼的绕过被老鼠啃食殆尽的食物袋,像是害怕里头还藏有其他老鼠似的。

    终于跨出大门,她顿时飞也似的往前冲去。

    站在二楼楼梯口,将这一切都看进眼里的梁列忍不住勾唇一笑,但只一秒,他的表情又沉郁下来,他转身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躺下,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3章(1)

    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三天,谈群美对于梁列的辅导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也就是说依然维持在他吃他的,她说她的,然后他睡他的此种状态,她真是一筹莫展。

    可一提到屋内横行的鼠辈,她便忍不住的抬高了下巴,因为拜老鼠药之赐,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再看见任何一只老鼠了。

    呵呵,她最大的恐惧终于除去,现在的她再也不必担心会有老鼠突然冒出来把她吓死,真好。

    不过老鼠死了,尸体不可能会平空消失,所以她想,反正情况陷入胶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动手为他打扫凌乱肮脏的房子,而真正行动起来,当她不小心踩到一只死老鼠时,她的尖叫声差点没将屋顶给翻了。

    “啊——”

    持续不停高分贝的尖叫,让梁列忍不住翻身坐起,瞪着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吵得他不得安宁的女人,一时间抑制不住的朝她咆哮出声。

    “你叫什么叫,吵死人了!”

    被死老鼠吓得魂不附体的谈群美对于他的咆哮声只是一顿,接着又继续防声尖叫。

    “闭嘴!”他忍无可忍的再度朝她大吼,见她依然尖叫不停,更为火大,“我叫你闭嘴听到没有?”

    “啊——”

    “啊——”他突然也跟着她一起叫起来,而且明显比她更大声。

    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到,她倏然停下尖叫,难以置信、目不转睛的瞪着他。

    “你干什么大叫?”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没事尖叫个什么劲?”被她气疯的梁列忘了自己早已打定主意不理人,怒冲冲的朝她瞪眼。

    给他一提,谈群美顿时脸色大变的又想起她刚刚踩到死老鼠的事,张开嘴又要尖叫,但他比她快上一步开口。

    “你敢再尖叫试试看!”威吓之意显露无遗,她紧紧抿住颤抖的双唇,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想哭又哭不出来的看着他。

    “你到底在叫什么?”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竟莫名的勾动了他的恻隐之心,让他不由自主的冲口问道。

    “老……老鼠,我……我踩到死老鼠了。”向后指着四老鼠的方向,她颤抖的将话说出来。

    梁列瞠目结舌的瞪着她,不是觉得她疯了,而是觉得自己疯了,要不然他怎么挥发神经的突然理会其她来?

    不自觉的用力甩了下头,他拉起棉被蒙头倒下,发誓等会儿即将使她将屋顶掀了,他也不会理她,可是——

    “梁列,你怎么还能躺下去?死老鼠就在离你不到三公尺的地方耶。”棉被外传来她的声音,他听而不闻。

    “梁列,你不要睡啦,起来把那死老鼠弄走,好恶心哦。”

    谁理你,要弄不会自己弄!

    “梁列,快啦,他好像在瞪我,怪我毒死它一样,我好害怕。”害怕就快滚,不要呆在这里吵人!

    “梁列,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

    哼!

    “梁列、梁烈、梁列。”

    叫魂呀!

    “不要睡了啦,快点起来!”

    我就是要睡,你管我!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整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全世界也只有猪是这样,可是人家猪养了会肥,但你呢?”

    妈的,竟然拿猪跟我比!

    “我连续一个星期给你送吃的来,你连一个谢字都没说也就算了,我现在只不过请你帮个忙,把那只恶心的……的死老鼠弄走,你都不肯,你怎么能这么小气?”

    哼,我又没求你给我送食物来,自己多事就算了,还怪我小气?神经病!

    “梁列,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好歹你也应我一声呀。”

    死都不理你。

    “梁列、梁列、梁咧!”

    妈的,烦不烦呀!

    “哼!小气鬼,不求你了啦!我自己想办法。”

    最好。

    求不到救兵只好自立自强,谈群美强忍着恶心与害怕,勉强自己回头面对那只死老鼠,一见到那团软趴趴的恶心样,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不由自主的又从喉咙里冲出来。

    “啊——”

    梁列眉头瞬间皱起,但背对她的身体却动也不动一下。

    此次的尖叫声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谈群美不断在心中安抚自己,那只不过是死掉的老鼠,不会咬人也不会冲出来吓人,所以她勉强遏制住自己的恐惧。

    但接下来呢?她该如何处理它?

    从b室找来一把破旧的扫帚,她人站的远远的,然后伸长手臂半倾身的将扫帚伸向那只死老鼠。

    “啊——”

    扫帚前段才轻轻碰触到死老鼠,甚至还没推动它半分,她便忍不住再度尖叫出声,紧接着扫帚“啪”一声落地,她人跳的老远去。

    梁列握紧拳头要自己冷静。

    谈群美喃喃自语的不断告诉自己,“你办得到的,你办得到的,你一定办得到的,要相信自己。”

    说是这样说,当她转头看向那只死老鼠时,差一点忍不住又尖叫,还好最后将它压了下来。

    “这样子不行。”她自言自语的,“必须想个办法,也许……”

    她四处张望,忽然将目光定在一个空便当盒上,也许她可以将那恶心的死老鼠先盖住再来处理,看不到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感到这么恐怖了。

    嗯,有道理。

    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谈群美愁眉不展多时的脸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走上前,弯腰拾起那个倒置的便当盒,突然之间,一声比先前更加凄厉一百倍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冲了出来。

    “啊——啊——”

    可怕的尖叫声让梁列倏然转过身,只见她犹如被烫到般猛然丢掉手边的便当盒,急遽向后退。

    他瞠大眼,来不及躲避不断向后退向他的她,最后她重重的跌在他身上,差一点没将他刚刚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全挤压出来。

    而她依然尖叫不休。

    “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怨声咆哮。

    噢,妈的,真是痛死他了!

    “老鼠……老鼠,死老鼠!那里也有只死老鼠呀!”拼命往他身上挤去,谈群美歇斯底里的指着便当盒。

    又是死老鼠!比死老鼠更令他忍无可忍的是现在正坐在他身上,而且还不断挤进他怀中的她。

    “你再搞什么,走开!”他用力的将她推开。

    “不要,那里有死老鼠。”像块黏皮糖般,她转瞬间又黏会他身上。

    梁列怒目瞪着她,再度伸手向将她推开,没想到他手都还没碰到她,她又惨兮兮的再度叫起来。

    “我……我刚刚差一点就摸到它了,啊——怎么办,我是不是有摸到它?好恶心!呕,我好想吐,呕——”

    “该死,你要吐到那边去吐,不要吐到我身上!”他顿时大叫。

    “还好我中午没吃,没有东西好吐。”

    他闻言浑身一僵。“你耍我是不是?”他冷然瞪着她问。

    “嗄?”

    “走开!”

    他霍然用力将她推开,正巧推向那只死老鼠的方向,引得谈群美再度放声尖叫,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度黏到他身上。

    “走开!”他再次推她。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趁机紧握住他手臂不放,她有些生气的叫道。

    “放手!”

    “冷血!”她指控。

    “放手!”

    “无情!”

    “我叫你放手!”

    “你是个大笨蛋!”

    “你——”

    真是圣人也抓狂!梁列用力的吸了口大气,决定以最快而且保证有用的方法让她不敢在黏在他身上。

    他站起身,她也跟着站起身,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黏着他不可,他身上可是不断传来一股怪味道;她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比起死老鼠,她宁愿选择与他在一起。

    他走向死老鼠,而她只想黏着他,一时之间没注意到他想干什么,直到他突然弯腰,而她反射性的望去,一只死老鼠蓦然出现在她眼前,更叫她惊惧的是,他竟然捏着死老鼠的尾巴。

    超高分贝的尖叫声再度响起,谈群美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双飞毛腿,只一瞬间人已冲到房门外。

    “你怎么了?”梁列一脸恶笑,明知故问。

    “梁列,你是混蛋!”他面无血色的朝他怒骂,该死的他明知道她怕死老鼠了,竟然还拿死老鼠来吓她。

    “你说什么?”她拿着老鼠朝她前进一步。

    “你不要过来!”她连忙大叫。

    “为什么不要?”他故意又前进了一步,死老鼠随着他的移动在他手中晃动着。

    “梁列!”谈群美一边不断后退,一边朝他大骂,“你这混蛋、大坏蛋、冷血无情、没良心、恩将仇报、小人!”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老鼠丢过去。”

    “你是大混球,每人比你更可恶——啊——”随着他摆手将老鼠朝她丢过来的动作,她放声尖叫,同时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他愉快的大笑声,但她根本就无心想太多,只想大骂他祖宗十八代。

    真是太可恶、太过分、太恶劣了!

    该死的梁列,也不想想她这是在位谁辛苦为谁忙,他不感动、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还这样恶整她!

    她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混蛋!

    第3章(2)

    梁列完全不能自已的足足笑了五分钟之久,实在是太好笑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怕老鼠,连死掉的都怕,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

    一看到那只半掩盖在便当盒下的死老鼠,他忍不住又狂笑几声,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便当盒下会有一只死老鼠吧?难怪她会被吓的魂不附体,活像见了鬼似的。

    老天!她跌倒他身上,她的身体至今还隐隐作痛着呢!

    看不出来她个子这么娇小,身上看起来也没几两肉,撞起人来却这么痛,不过她还真香。

    突如其来的思绪然他浑身一僵,脸笑容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不可亲。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捏过老鼠尾巴的手,只犹豫了一秒钟便将手指往自己身上的衣服抹去。

    他是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流浪汉,没有生活目标,没有未来,能过一天是一天,不能过就只有等死,然后解脱。

    这样的日子没有压力,没有包袱,不用计较得失,也不必担心遭受背叛。

    没有人会关心他的过去与未来,也没有人会处心积虑的算计他。

    不必与人勾心斗角,不必言不由衷,跟不必应付那些贪婪妄想的人们。

    当流浪汉多好,好过当梁列!

    不自觉的,他自嘲的哼笑一声,然后窝回他从垃圾堆捡回来的棉被中,沉睡。

    虽然说不理他了,但做事从不半途而废的谈群美第二天还是提着便当来了。

    但是不同于之前的是,他这回可不是一个人来,身后还跟了四个手持畚箕、扫帚以及各式清洁用品的清洁队员。

    “义伯、张伯、伟伯、祥伯,麻烦你们了。”进屋后,谈群美转身向四人道。

    “你去忙你的吧,这边就交给我们了。”年纪最长的义伯道,只见其他三人在见到屋内脏乱的垃圾时,迫不及待的动起手来。

    “那么就麻烦你们了。”

    义伯迅速点了下头,也同其他三人一样,开始动手打扫。

    谈群美带笑的爬上二楼,一如往常般找到无时无刻不在睡觉的梁列,然后逼他洗手后才给他便当吃。

    梁列依然不理她递来的筷子,以手扒饭,但是不知为何,他愈吃就与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终于,他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在便当未见底前停了下来,直瞪着她。

    “怎么了,今天的便当不好吗?”谈群美眨了眨眼,一派纯真的问。

    跟他停下来一样的突然,他又开始低头扒饭。

    她也不在意,反正这一个星期来,她早已习惯一个人说话。他耸了耸肩,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又过了一会儿,梁列再一次忍不住停下来瞪向她,这回眼神中明显闪烁着怒气。

    她到底该死的干什么死盯着他看,看的他全身都不自在!

    她忽然咧嘴朝他一笑,他只觉得身上的汗毛在一瞬间全站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以恶劣的口气朝她冲口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发现了一件事。”他微笑的说。

    他生气的瞪着她。

    “原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冷声道。

    “你在生气吗?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生气?”她兴冲冲的看着他。

    梁列几乎要咬牙切齿起来,她这样没头没尾、文不对题是想怎样?还有,从刚刚就一直从楼下传来的“乒乓”声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她再次说。

    “你再这样没头没尾说话试试看她怒不可遏的瞪向她警告。

    受到警告,谈群美不惊不怒,相反的,脸上的笑容却愈来愈大,甚至忍不住的轻声笑出声。

    “他妈的!”

    看着她脸上动人的笑靥,他再也忍不住咒骂出声。

    她该死的到底是那根筋不对?还有,她在乱笑个什么劲?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笑的又多么莫名其妙、多么——美……

    瞪着粲笑如花的她,他突然间没了食欲。

    愤然丢下手中未吃完的便当,他转身朝睡觉的地方走去,窝回他的避风港——窝内。

    “喂,就算今天的便当没有以往几天的好吃,你也不用丢的满地都是吧?”谈群美看着散落一地的饭菜,皱起眉头。

    梁列的反应是拉起棉被将自己的头也蒙进被子里。

    “你这样不怕把自己闷死吗?”

    他没有反应。

    “原来你的脾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哩。刚找到你的时候,你几乎是不理人的,不管我说什么,鼓励也好,刺激也罢,你始终都没有一点反应,那时候我的挫折感有多大,你一定不知道。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你不仅会发脾气、会闹性子,还会笑。”

    梁列掀开被子,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发脾气?

    闹性子?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了?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闹性子的小孩吗?”接收到他眼中不悦的质问,谈群美微笑的反问他。

    圆瞠双眼瞪了她半晌,梁列气闷的哼了一声,再度拉起棉被将自己盖住,决定不再理她。

    “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她完全不受影响的说,“你昨天真的曾经哈哈大笑,就再你那死老鼠把我吓跑的时候。虽然你的行为真的很恶劣,但是我决定原谅你了。不过你可绝对、绝对不准再有一次那样的行为,知道吗?”她像是在教导小孩子般,语调认真而严肃。

    她握紧拳头,在被窝内咬牙切齿。

    “说实在的,梁列,”她忽然叹息一声,“你回生气也会笑,那就表示你还是有感觉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自甘堕落的当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流浪汉?

    “我不知道你自甘堕落的原因跟你坐过牢多大的关系,但是有句话说的好,直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次的犯错而这样放弃自己,每天过着这种三餐不济、衣不保暖、浑身恶臭的生活。难道你一点都不会想念以前衣食无缺、温暖舒适的日子吗?

    “也许你会觉得一切都不同了,现在你想过回以前的生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有开始就会有希望,不是吗?我说过在资金方面我可以借给你,而且我告诉你哦,我昨天回家看了一下我的存折,三个账户的金额加起来有三百二十亿万耶,比我预料中还要多出一百多万,我想这些钱应该够你用吧?

    “如果不够用的话,我也想过方法了,那就是有我出面去向银行借贷,我想借个七、八万应该没有问题才对,这样加起来你大概就有四百万的现金可以用了。倒是你想过要做什么没?”

    她说了一大串,而他依然没有应声,房内沉静了下来,只闻一楼处不断传来有人在打扫的声音。

    “梁列,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要拿钱借你的话?”过了一会儿,谈群美忍不住开口。没有意外,他还是动也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她看了他一会儿,之后那出一本存折与印章走向他,以把掀开他身上的棉被。

    梁列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错愕之余,愤怒的一跃而起,眼看就要朝她破口大骂,但她却突如其来的将手伸到他面前。

    “喏,这个给你。”

    他先是瞪着她,又瞪向她手中的东西,最后将目光定在她脸上。

    “你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我在房间的角落看见一个小包包,发现你把证件都放在那里,包括银行存折,因此我把全部的钱都汇进你的户头,里面总共有三百一十七万,虽不起,原本盖有三百二十一万的,其中的四万被我拿来请人打扫这栋房子花掉了,所以只剩下三百一十七万。”

    不相信她说的话,梁列霍然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存折……

    没错,的确是他的存折,里头多了三百一十七万。

    “这样你应该不会再怀疑我只是随口说要借你钱了吧?”谈群美微笑着说。

    第4章(1)

    梁列狠狠的将手中的存折摔向谈群美,整张脸气得涨红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顿时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他愤然的脸上。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叫同情心、有爱心?你以为你拿钱出来救济我,我就会感谢你?”他以从来没有过的冰冷语气对她说。

    谈群美一怔,愕然的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什么也不知道,除了会说一些自以为是、冠冕堂皇的话之外,你还会做什么?安慰人?鼓励人?替人加油打气?全都是狗屁!”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打着义工的名号,别人就一定要接受你自以为是的多管闲事!你有钱是你家的事,我想怎样过活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的怜悯与施舍。拿着你的钱滚出我的地方,这里不欢迎你,滚!”

    从未见过他用如此严厉而冷峻的表情瞪着她说话,谈群美傻住了,一时间无法驳斥他的指控,只有不住的摇头,否认他无情的指责。

    她会成为义工并不是她自愿的,是被爸妈所强迫。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有爱心或同情心的人,她是身不由己,才不得不接受长官指派给她的工作。

    在工作时,她更从未想过要得到别人的感激,她只想赶快完成工作,期望回家时能给爸妈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不是遭受白眼与斥责。

    至于拿钱救济他?根本没那回事。

    从头到尾她都说得很清楚是“借”给他,要还钱的,而且就算他要发脾气,觉得自己的自尊受损了,也用不着这么过分的叫她滚吧?

    谈群美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平静的开口,“我想你可能听错了,这些钱是要借给你的,并不是给你,你……”

    “滚!”

    “你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她秀眉轻蹙,“我并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做义工这两年来我见过不少需要钱的人,但是我连一毛钱也没拿出来,至于这一次我为什么会将钱借给你,大概是因为我知道你有能力将钱赚回来还给我。”

    她想了一个既可以补救他受伤的自尊心,又可以肯定他能力的理由告诉他,希望能平息他的怒火。

    “哼,女人果然都是工于心计的。”梁列冷哼。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原来你不怕脏、不怕臭的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

    她的眉头在一瞬间全兜在一块。

    “你有必要这样误解别人的好意吗?”

    “好意?哈……”他仰头大笑起来,但笑意丝毫没进入他满是嘲讽的双眼中。

    她皱着眉看他。

    “刚刚还说是因为我能替你赚钱,现在却说是好意,你的转变还真快。”笑声一收,他讽刺的说。

    “那是……”谈群美言又欲止的闭起嘴巴,她总不能告诉他,那是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而想出来的借口吧?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只希望你别再这样继续自甘堕落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

    “哼,真是伟大呀!只希望你别再这样继续自甘堕落下去,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句话。”他讥讽的学着她的语气。

    “其实我并不全是为了你,其中一大部分是为了我自己。”她看着他一脸讥诮的表情。

    “那当然,你都已经讲得够清楚要我替你赚钱,不是吗?”他冷然的盯着她。

    谈群美再度深吸了一口气。“随便你想吧,反正钱我是借给你了,你打算投资什么生意我不管,只要——”

    “只要能连本带利的把钱还给你就好了对吗?”他替她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他,她暗忖,如果这样想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重新站起来,就让他这样想吧。

    “对。”她点头回答。

    “拿着你的钱滚出我的视线!”

    被他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向后踉跄一大步,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何又发起脾气来。

    “梁列……”

    “我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他抡起拳头作势朝她击来,吓得她瞬间惊惧的刷白了脸,他要打她吗?像爸爸那样?

    “滚!”他再次朝她咆哮。

    双脚像有自我意识般,立刻朝房门跑去,就在她刚跨出门之际,有个东西倏然飞越她耳边,掉落在她身前。

    “把你的钱也给我带走!”

    他的语调凶狠,好像如果她不照着他的话做,下一秒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没有犹豫,她迅速的弯腰拾起那本存折,头也不回的奔下楼去,直奔出大门外,连身后传来义伯的关心的叫唤声都没听见。

    愤怒的踢了墙壁一脚,却依然平息不了心中的怒火,梁列用力的呼吸,试着想让自己冷静,但是完全没用,怒气仍是排山倒海的不断由心里涌出。

    该死的女人!表面上一派纯真,实地里却比世界上任何狡猾残暴的生物更恶毒。

    她真的以为他会再次上当吗?一次的倾家荡产加上三年的牢狱之灾,如果依然让他学不乖的话,那么下回他能赔上的也只剩一条命而已。

    女人,全是工于心计、贪婪的动物,给她一百要一千,给她一千要一万,永远不知足,永远计算如何获得更多,他太了解了。

    过去几年不自由的岁月让他想得透彻,他实在不知道当初自己究竟是被下了蛊,还是被鬼上了身,竟然会让那个女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任她予取予求,还将父亲的公司赔了进去!

    那个女人长发如丝,笑如银铃,外表艳美迷人如玫瑰绽放,内心却似毒蛇猛兽,嗜人不吐骨头。

    他是个傻子,才会被她美丽而纯真的外表所骗,看不清她的内心实际上是黑的,而最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就是将父亲辛苦创建的公司毁了!

    坐牢算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他本以为这样或许能减轻心里的罪恶感,但是完全没用,当他出狱那天去到公司原来所在地,看到原本高挂他家公司招牌的地方已换成其他公司的招牌,他就知道这辈子他是绝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自责像是一头巨大的怪物,分分秒秒啃蚀着他,啃光了他的斗志、他的信心与在牢里辛辛苦苦学会的遗忘,让他再度忆起与她的一切,包括恨。

    可真的恨她吗?

    不,他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最恨的人竟然不是她或他,而是自己,所以他才会走上自甘堕落这一条路。

    说是自虐也好,逃避现实也罢,但他真的觉得当流浪汉好过当梁列,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出现的话。

    一样的长发,一样看起来纯真无邪又热心,一样无条件的将全部存款借给他,然后准备趁他毫无防备之际,蚕食鲸吞比她借他多上数千倍,甚至数万倍的钱。

    要不是长相根本无一处相似,他一定会以为她们俩有关系,不然怎么会用一模一样的方式来诓骗他?

    哼,管她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俗语说的好,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别想他会重蹈覆辙,永远都别想!

    一整晚上,谈群美都处在噩梦中,而噩梦里始终只有一张脸,那就是梁列发怒时的脸。所以早上起来之后,她格外的没有精神。

    但她仍一如既往的先到办公室报到,顺便写日志。

    其实义工队早已以早会取代了日志,她写的日志应该称之为日记才对,记录下她每天的心情与记事。

    六月一日外头阳光普照,而我的心却犹如处在冰窖中,寒冷而且见不到一丝曙光。

    早上又被爸妈询问关于工作的进度,我能说什么,只能摇头。

    爸爸不发一言的想甩我耳光,却被妈妈以我待会儿还要上班而拦了下来,让我幸免于难,但我却知道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这一耳光迟早还是会印在我的脸上,因为梁列这个案子,可能真的不是我能胜任的。

    该向处长请求换个辅导对象吗?

    可是梁列还是当初处长特别挑选给我,说他比较容易辅导没有危险性,连这样一个案子我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能力去接触其他可能更危险、更艰难的辅导对象呢?

    我怎么会这么没用,我……

    第4章(2)

    “群美。”

    忽闻叫唤声,谈群美抬起头,只见多日不见的小芳正在门口处朝她招手。

    “进来没关系,小芳。”她朝她说道,同时将日志收进抽屉中。

    小芳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老实说她有点害怕b组的人员,因为所面对的辅导对象有差,她总觉得b组的人个个像身怀绝技,有点儿吓人。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什么今天有空,其实我每天都有来,只是没见到你而已。你在忙什么呀?才过来b组不到一个月就这么忙?”小芳抱怨的问。

    谈群美忍不住轻叹一声。

    “怎么了,工作很重、很累吗?我觉得你待在a组比待在b组合适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她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你爸妈一向都这么……恩,不重视你的想法吗?”她想了一个比较宛转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