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儿真的好可怜。
洛洛耸耸肩。“增添生活乐趣嘛!”
这一刻,言孟春突然有些明白叶初晴那种想哭又想死的心情了。
他当下决定不在这个令人头痛的话题中打转,改口道:“叶洛希——”
“不用客气,老师喊我洛洛就可以了。”
“好,洛洛。你慢慢吃,老师有事跟你谈。”
“老师请说。”嘴里扒饭,手里啃着大鸡腿,忙得不亦乐乎,好似八百辈子没吃过东西。
呜呜!真是让人感动的味道,天晓得她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没想到老师一介大男人,厨艺居然这么棒,他真的会害全天下的女人羞愧得集体自杀。
“我看过你入学测验的成绩了,以你的能力,上t大都没问题,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读国中?”
他想过千百种的可能性,但,绝绝对对没设想过这一个——
“因为这是离家最近的一所学校了。”
言孟春差点噎死!
那如果此刻离家最近的是幼稚园呢?
天才儿童的思考模式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恕老师慧根不够,可以讲得更清楚一点吗?”
洛洛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南部大学没几间看得上眼的,读国中或高中对我来讲没什么差别,挑间离家最近的比较方便——”停了下,懒懒地补充。“虽然努力迁就过后,老妈还是有本事迷路。”
言孟春假装没听到最后一句。“那为什么不北上?我相信你有能力照顾自己的。”
“我是有,但老妈没有。”
“嗯?”这又是何解?
“老师也看到啦,要是没我在身边,老妈肯定不出三个月就把自己给弄疯了。”
可……他也不认为在发生火灾时,逃命工夫不落人后的她,会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
“相信我,老师!今天要不是有我在,火现在已经烧到你家了。”
言孟春怔怔然,无言以对。
这小孩……对母亲看似没大没小,满口嘲弄,但惦念关怀的心,却不比任何人少,谁会料想得到,她是因为放心不下母亲,才牵绊住自己的步伐与理想?
“这样——不觉得可惜?”
“还好啦,反正学校、水远在那里,晚几年去读无所谓。”
言孟春沉默了会儿。“从今天开始,你在课余的时间过来找我,我另外教你其他的东西。至于上课时间,只要你乖乖坐在教室里,在不妨碍课堂秩序的原则下,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其他任课老师那里,我会去替你沟通。你只要记住,不准因为无聊,就跷任何一堂课,知道吗?”
哇!这老师真神耶!连她上没三天课,就会因为无聊而跷课、四处溜达的行为都算准了。
她开始有点明白,这个看来温温吞吞、好欺负得要死的老师,为什么她那班“群英聚集”的同学却都这么服他了。
原因无他,言老师懂得因材施教嘛!
“如果老师有教大学生的能力,为什么也和我一样愿意屈就于这所小国中呢?”她眨眨清眸反问。
言孟春微愕,然后笑了。不该忘了的,这女孩慧黠机敏,不是一般十岁稚童可比拟的。
“我认为国中阶段的孩子,可塑性最高,未来人生如何,端看这段非常时期,我不想让那些孩子有迷途的可能。未必得要多有出息,只要是不违反社会规范的志向,我都鼓励他们往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尝试、发展。”所以,他才会年年自告奋勇,接下全校师生眼中最头疼麻烦的班级。
“哇,普度众生耶!”真有地藏王菩萨的精神。
言孟春揉了揉她的发。就某方面而言,她有成年人的思想,所以他也不拿她当孩子哄。
“我都说这么多了,你的意思呢?”
洛洛偏头想了一下。“有老师亲手做的美食可以吃吗?”
“美食?”是不是全世界的天才儿童,思维都转得比喷射机还快?他一下子无法由课业到美食连贯起来。
“当然啊!如果天天都有这种吃了让人觉得此生无憾的食物,我绝对每天下课都找老师报到。”别说上课了,要她抱着老师的大腿亲吻都没问题。
言孟春张口结舌。
这什么情形?区区四菜一汤,就这样收服了一个刁钻古怪的天才女孩?
那——他困扰了半天,甚至苦思出一千三百五十六种收服她的方案,结果居然一项都派不上用场,这教他那一千三百五十六种方法情何以堪啊?
再看看好似被土匪洗劫过,几乎清洁溜溜的盘底,他愣得更彻底——
这个小女孩……到底饿了几辈子啊?
第三章
洛洛还算有良心,回去之前,先把自己制造的脏乱整理妥当,也洗净了碗盘才回家。
老妈正和她怄气,不管怎么逗她,那张嘴就像蚌壳,怎么也敲不出一个字。
闹得没劲儿了,只好放弃。反正老妈说风是雨的个性,保证不用一个小时又复活了。
早看清老妈颓废不了多久的性格,今天就算爱人结婚,新娘不是她,她顶多哭一个晚上,隔天就可以笑嘻嘻地去喝喜酒,还会包个大红包呢!真是乐观到让人想海扁一顿,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神经。
不到一个小时,门铃声响起,见老妈仍在奄奄一息,要死不活,她很认命地劳动自己的玉腿去应门。
“老师?”
“交给你妈妈。”
咦?洛洛盯着纸上详述的食谱,愣了三秒,不禁抱着肚子,笑到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老师,你不把我老妈气到爆血管不甘心吗?哈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老天!这世上怎还有这种奇葩?!
“有什么不对吗?”这是他答应人家的,做人得言而有信,不是吗?
“老、老师啊!你真以为抄张食谱给她,我老妈就真的煮得出来吗?”洛洛笑到胃都痛了!真无法想象,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天真无邪”,脑袋瓜老实得不会转弯的人种,简直比恐龙还珍贵稀有!
“那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洛洛已经笑到快要昏倒给他看了。
“老、老、老师啊……”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就算把他们老师的肚子剖开来,那肠子也是一根通到底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老妈只是在找台阶下而已吗?为了那顿差点烧了厨房的晚餐,她到现在都还没吃耶!”偏偏他不给面子,把人家的下台阶全给拆了个精光,害她老妈差点跌死。
“是这样的吗?”他皱眉。如果是这样,她怎么不直说?他明明有开口邀请她,还以为她拒绝是因为菜色不合她的口味……
见他拧着眉回去,洛洛心想,这道“深奥”的问题可能要困扰他一个晚上了。想着、想着,她一路笑回屋内。
“干么?被外星人附身啦?”叶初晴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老妈——”洛洛笑瘫在沙发上,递出手中的东西作为回答。
叶初晴摊开看了两眼,旋即呼吸一窒,一股热血冲上脑门。
“这、这家伙——”拎着纸张的手抖啊抖的,活似中风,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他什么意思?讽刺她吗?
“请节哀,老妈。”
“闭嘴!”他列食谱也就算了,还天杀的列得详尽透彻过了头!
最后还加上一句:ps油量、火候请控制得宜,否则请先打电话叫消防车,有备无患。
噢,杀人为什么会有罪?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就欠砍!
正想卯起来飙火气,门铃声又适时响了起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最后由叶初晴闷闷地丢下食谱,老大不爽地起身。
“谁啦,没看到本姑娘月事不顺,六畜不兴——”门一拉开,声音卡在喉咙里。
哇咧!居然是烧起她这把火的始作俑者,他还敢来,她不得不说,他的确胆识过人。
“姓言的,你——”
言孟春神色未变,递上手中的大碗公。“希望你吃得惯面食,晚安。”
什么嘛!有够言简意赅的,耍酷啊!
她呆子似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手中冒着热气的汤面,回不过神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表面上冷冷淡淡的,话也不多,可却又好似有副热心肠,他专程送碗面过来的举动,让她觉得好窝心。
什锦汤面耶!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为她下过厨,这姓言的男人居然是第一个,汤面的热度透过指掌,暖进心头,她差点要抱着这碗面,感动得痛哭流涕。
真可悲,区区一碗汤面就收买了她,原来她的感情和女儿一样廉价。
“唉——”她忍不住感伤地叹上一大口气。
两人再一次见面,是在数天后。
叶初晴将那张食谱反覆看了不下百遍,连倒着写都写得出来,她发下狠誓,非得煮出这道菜教女儿刮目相看不可,她就不信她会搞不定一条鱼!。
她在心中重复一遍该准备的食材,目光逐一浏览过货物架,找到了她要的番茄酱。
取下后,一抬头正好对上那道不陌生的身影。
“啊,你、你、你——”
言孟春正好也来超商添购几样日用品,他停下脚步,偏头思索了下。“你是洛洛的母亲。”
啧,什么洛洛的母亲,好像那是她的附加价值,除此之外他就不认识她了似的,这人真不会说话。
“我有名有姓,叫叶初晴。雨后初晴的意思。”她没好气地补充。
“我知道啊!”学生资料上有写。
他低头看了下她购物篮上的食材,很本能的就冒出一句:“你又要烧厨房了?”没有嘲弄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一项事实。
不要动气,不要动气,这人口拙嘛,没恶意的。
给足了心理建设,她命令自己展开“温和”的微笑。“这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烧厨房?
“难说吧?”这种事要是能控制,之前她也不会尖叫着抱头鼠窜了。
他一定得这么“直言不讳”吗?!叶初晴发现,太诚实有时并不是一项美德。
结了帐,两人一同往回程走,叶初晴已经决定不再轻易开口,免得不堪负荷的五脏六腑又死伤惨重。
“洛洛应该有告诉你,我是她的导师吧?”
“嗯哼。”她淡应。何止知道,洛洛简直将他当成天神,捧到天上去了。
要想让她这搞怪难缠的女儿敬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她却感觉得出,洛洛是打从心底认同这个老师。
就因为他的厨艺?不会吧?
想来还真悲哀,母女俩生平无大志,唯一的愿望,就是吃一桌温馨的家常菜;到目前为止,却还没个男人能满足她们这个小小需求。
“我姓言,言孟春。”基于敦亲睦邻的原则,而弟弟们昨晚又给他晓以大义,要他试着和外面的人相处谈天,所以这次他用了比较长的一串话来注解。“因为我是孟春时节出生。孟月你知道吧?就是每一季的第一个月,所以孟春就是春天的第一个月。我二弟言仲夏,顾名思义就是夏天的第二个月所生,三弟言季秋,是秋天的第三个月出生!至于小弟——”
“我知道,冬天的第四个月!”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串话,她一时忘形,就给它很顺口地接了下去。
言孟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着让她很想咬舌自尽的口气回她:﹁冬天没有第四个月。“任何一个季节都没有。
叶初晴狠狠吸了口气。就知道她不该开口的!
“他叫言立冬,冬天的第一天出生。”
“春、夏、秋、冬全齐了,准备凑一桌打麻将啊?”她低不可闻地咕哝,他听到了,惊奇地停下脚步看她。
“我又说错了什么?请指教。”反正她已经很习惯了。
“没有啊,真的是这样。”
“啥?”早知道和他说话就不必太认真,胡盖一通就是了。
“不过那不是重点。”赌运奇差的丢脸事就甭提了,那只会令他羞愧得不想见人。“我想和你谈的是洛洛,你知道洛洛是很聪明的孩子吗?”
“岂止知道。我每天睡前都在祈求,隔日一觉醒来,让她变笨一点。”
“咦?”当父母的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一点吗?
“你不觉得她已经聪明到很变态的地步了吗?她还嫌我太二百五耶!当她的母亲真是一件很没成就感的事,早知道就不当了。”
啊?这种事能说不当就不当的吗?
她的说话方式太无厘头,不是他那颗一本正经的脑子所能理解,他只能无言地看着她。
“不懂啊?换成这样说好了。人家当妈妈的,是不是都要照顾小孩吗?可是我却觉得,都是她在照顾我比较多。是啦,我承认我在日常生活上有点小脱线,可是照顾她还不成问题的嘛,她为什么不像其他同龄的小孩一样,幼稚地扮白痴来娱乐我,单单纯纯、快快乐乐地享受上学玩耍的乐趣?她没有童年耶!”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心疼她那早熟的孩子,为母亲担负太多,失去了纯真无忧的权利。原来,这真的是洛洛绊住求学步伐、走不开的原因。
多奇特的母女、多奇特的相处模式。平日比谁都得理不饶人,内心却也比谁都爱对方。
沉默中,两人已步行到家门口。
“如果真的不行,不要太勉强,就带洛洛一起过来吧!”言孟春率先进屋。
“什么?”
开门前,又补充一句:“消防车不住隔壁。”
留下叶初晴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他指的是她手中这条鱼!
“浑蛋家伙!”就爱泼她冷水。
事实证明,言孟春的话还真有点道理。
就在她煎焦了鱼,并且差点把一头风情无限的波浪鬈长发给烧掉前,叶初晴正式宣告投降。
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厨房的地砖上,她挫败得说不出。
“唉呀,老妈,你要看开一点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要真成功了。我才会被吓到咧!毕竟收惊费也是一笔开销,现在经济不景气,我们要开源节流,钱省点花。”洛洛拍了拍她老妈的肩,有模有样地摇头叹息。
“叶洛希小姐,能不能请你行行好,闭上你的嘴?”因为那会让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安慰还是给予更致命的打击。
“噢。”洛洛不置可否,很配合地踱开身,到流理台收拾残局。
“洛洛,你说老妈是不是很失败?”静默了一阵子,她突然冒出这一句。
洛洛耸耸肩。“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先听谎话好了。”这样才有勇气承受接下来的打击。
“还好啦,比你更丢脸的大有人在。”
换句话说,就是一堆烂水果中,比较不烂的一颗。
谎话才这样而已喔?“那——实话呢?”
洛洛洗好锅子,慎重回过身。“老妈,拜托你用心一点,赶快找个上辈子烧香烧得不够勤,这辈子瞎了眼肯娶你的男人,努力把自己嫁掉好不好?不要再在你的厨艺上做垂死的挣扎了,每次看你下厨,都会让我短寿十年耶!”
果然……是她的女儿,这番评论真是让人伤心得鞭辟入里、字字珠玑……
“哪有那么糟……”她站起身,挺起了胸,委屈又不甘地反驳。“起码我胸是胸,臀是臀,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你到哪里找这么女人中的女人?”
这倒是实话。
叶初晴的身材的确足以让全世界的男人都喷上一桶鼻血虚脱而死。
恰如其分的坚挺双峰,不会夸大得让人觉得恶心;曼妙有致的纤腰,永远维持在不多不少的二十四寸;顺着窄翘的圆臀曲线,构成一副只要是男人都会有性冲动的美丽诱惑,完美得无懈可击。
更别提,她那张明艳照人、精致无瑕的绝色脸蛋了。
只可惜——太美、太娇、太艳了,活脱脱就是当人情妇的料。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
坦白说,老妈若真的有心要钓男人,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一大卡车的男人随她挑,但——
“请问,你是在挑老公,还是在找纯感官的哺|乳|类动物?”
说到这个就感伤了。叶初晴再一次泄气的垂下双肩。“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很无奈啊!”
谁教她天生就一副风情万种、美艳过人的外貌,连嗓音娇滴滴得都可以去0二o四s情电话兼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很能玩呢!说她是良家妇女还会有害人笑掉大牙的嫌疑。
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率性粗鲁些,免得声音轻了点,又要被误会成在挑诱勾搭某某人了。不然谁喜欢又吼又叫,气质尽失的像个疯婆子啊?
“那倒也是。”洛洛叹息附和。
每回母女俩上街,总会有几个比较不怕死的人上前来问她:“小姐,你一个晚上多少钱?”
气得她脾气本来就不怎么样的火爆老妈,一记追魂夺命掌就挥了出去。
说实在的,她老妈其实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天真单纯、直率真诚,带点傻大姐
性格,没什么心机的,外头那些冠在她身上的“狐狸精”头衔也未免太高估她了,她哪懂什么城府算计那一套啊?自己不被人算计就谢天谢地了。
只不过,那些男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满脑子都是如何和她在床上滚到精尽人亡。就算是再忠厚老实的男人,往往在见到那水媚惹火的身段时,眼睛就已经先阵亡了,哪还有心思去发掘她内在的纯净美好?
这样好了,如果有哪一个男人站在你面前,能够心跳每分钟持续在平均七十二下左右,血液流畅,呼吸平稳,口水没有泛滥成第二次八七水灾,又能做得一手好菜,你就嫁他好了!“
哟,原来她叶初晴的择偶条件如此卑微渺小?
“好啊,我还怕你不成?要真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本姑娘嫁给你看——”
话尾甫落上串叮叮咚咚的悦耳门铃响了起来。
母女俩面面相觑。
哇拷!她才刚说完,都还没来得及喘气耶,不会真的这么神吧?
呆了三秒,叶洛希以开喷射机的速度冲了出去。
“老、老师?!”洛洛眨了眨眼。
喝!居然是他。随后追出的叶初晴傻呼呼地微张着嘴。
“怎么了吗?”言孟春不明所以。她们看他的表情,好像他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来。
“我是来告诉你们,晚饭我多煮了一些,也许你们会需要。”
好一个让她想哭的先见之明,她甚至敢发誓,那一刻她绝对有从女儿眼中读出露骨的藐视嘲笑。
“去啦、去啦!早知道你的骨气可以为了美食,秤斤论两的卖了。”
何止?她连老妈都可以秤斤论两来卖呢!
“七十二下?!”洛洛要笑不笑,挑高了眉。
叶初晴呆了呆。
“呼吸平稳?八七水灾?”女儿贼贼地提醒她方才的承诺。
可、恶!叶初晴粉脸儿不争气地红了。
“你们在说什么?”言孟春一脸迷糊,还不晓得自己被人当成了白老鼠在实验研究了。
“快把这疯丫头带走啦!”再说下去就要挖洞把自己给埋了。
“你不一道过来吗?”
“咦?”正欲进屋的叶初晴意外回过身。他在邀请她?!不会又是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随口说来玩玩的吧?“你坚持?”
“我坚持。”
不错,这回上道多了。
“那就……打扰了。”口头上总是要客套一下嘛。
“不会。反正吃不完也是要喂狗。”
叶初晴一个没踩稳阶梯,差点栽倒。
这、这人真是……唉,没救了。
愈来愈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她已经不会再笨到呕壤自己了。
她明白他是无恶意的,也知道他有颗比谁都柔软的心肠,有好几次出门,都看见他在喂食附近的流浪猫狗,前两天早上,看见他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撕了几块喂脚边的小土狗,嘴里还喃喃自语地和小狗说起话来。
多奇怪的现象,和那些小动物相处,比和人类相处还要令他感到自在,所以这附近的阿猫阿狗都爱亲近他。
用餐期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心思百转千迥,言孟春抬头挟菜,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不合胃口吗?”
“啊?没有,菜很好吃。”简直就好吃过头了!难以想像,他一个大男人,厨艺居然这么精湛,教她这货真价实的女人情何以堪?不像话嘛!
言孟春想了一下。“那以后晚上你就带洛洛过来这里用餐好了。”
一口青菜送人嘴里,忘了咬下去。“为什么?”
“一定要原因吗?”
“一定要!”
“那——”他勉为其难开口。“我怕消防车还没到,火就烧到我家来了。”叶初晴差点给噎到。
他一定得死死记住这桩八百年前的馍事吗?
“大不了本姑娘以后不下厨就是了,阁下安全无虞!”她闷闷地赌气道。
这言孟春搔搔头,词穷了。
洛洛看不惯老实人被欺负,站出来仗义执言。“老娘,你明知道言老师是好意,怕你弄伤自己耶!”
“我……我就是……”就是在他面前老是丢脸,心里头莫名的在意嘛!
他一定还没看过这么白痴又低能的女人吧?
“要怎样你才肯答应?”居然换成他在求她。什么情形?洛洛都看傻眼了。
“这样好了,我和洛洛到你这儿搭伙,你收伙食费。”
“好。”他没第二句话,连意思性的客套话都没有。
唉,这个人啊——
愈是对他耿直过头的性情有更深一层的体认,就更是替他担心,怀疑他是怎么平安地活过这些年的,都活到三十岁了,对人情世故还没多大的认知,他这样的个性,早晚会吃亏的。
用完餐后,她说要洗碗,他也真的大大方方让她洗,自个儿则和洛洛窝到一旁去上他们的特别课程。
要不是他观察入微,她都还不晓得,她的宝贝女儿居然有上大学的程度,由此可见,他也有极细腻的心思。
该怎么说他这个人呢?
在他的专业领域——也就是驯服洛洛这些小鬼头上,非常有一套;可是换到待人处世上,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根大木头了。
望着他专注于教学的凝肃侧颜,不由得看得痴了。
不晓得谁说的,认真的女人最美丽。现在她却想说,认真的男人更帅!
就在那一刻,心脏没来由的一撞,小小给她麻了一下——
噢,天!她掩面呻吟。
这该不会是思春的前兆吧?
当夜,洛洛回去时,早一步回到家的母亲正坐在客厅,撑着美美的下巴,眼前的电视机正播放着“铁狮王玲珑”的搞笑情节,老娘却完全不捧场,唇角扯都没给她扯一下。
“喏,言老师要我交给你的。”
桌面多了数张纸,其中一张飘到地面,叶初晴好奇地捡了起来。
“什么东西?”逐一看下,是一张张食补、药膳的做法,而且共通效用都是在——补血调经?!
“老妈,你月事不顺哦?”洛洛贼笑瞟她。
“你才更年期到了咧!”她见鬼似的丢开,这家伙又在要什么宝了?
“那不然老师怎么……”
“谁知道?!”她火大地吼回去。
她几时月事不顺了?这家伙该不会给她敲锣打鼓去昭告世人吧?
娘呀!她还要不要做人?
脑中突然闪过不久前的那个晚上——本姑娘月事不顺,、六畜不兴……
哇咧——杀了她吧!那只是随口说说的耶,他还当真了?
要在以前,她一定会吐血不止,可在见识过他一连串出人意表的言行后的现在,她张大了足以塞下一颗卤蛋的嘴良久、良久,最后竟给逗出了一丝笑意。
想像他一个大男人去问这些药膳的模样——“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老妈,你该不会受不了打击,气疯了吧?”好反常耶!
“谁说的?我、我——哈!这家伙是哪来的外星人啊!真是活宝!”
“我也这么认为耶!怎么样,老妈,有没有钓凯子的意愿了?”
叶初晴收住笑,白了女儿一眼。“你以为你老妈这么好拐呀?”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是叫你去拐他,不是等他来拐你。”叶初晴皮笑肉不笑。“是嘛,我好廉价喔?”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你,都年纪一把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到时可别指望我会养你。”
这种女儿到底是要养来做什么的?叶初晴忽然强烈地质疑起这个问题来。
“不养就不养嘛,谁稀罕。”
“老妈,你到底拿什么乔啊?像言老师这种世纪末仅存的好男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你要不好好把握,别怪当女儿的我没提醒你,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我……我只是……唉呀,算了,你不会懂的啦!”
“嗯哼!”这一声是由鼻腔哼出来的。从来都只有她懂而老妈不懂,几时轮得到她老妈在她面前嚣张的分儿?
“唉,洛洛,我问你哦!我们和他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洛洛随便丢了眼过去。“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很不客气地,直接戳破她的陶醉,要她别自作多情了。
“噢!”她垂下肩,将脸埋进抱枕。
“我说老妈,你真没出息耶,这样就打退堂鼓啦?”
“不然你要我怎样嘛!”
“想办法先上了再说嘛!等搞大了肚子,谅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叶初晴不可思议地瞪住她。
这招……打哪儿学来的啊?还上了再说?!又不是发情公狗!
“叶洛希小姐,你思想非得这么低级吗?”她好惭愧,今晚得关上房门好好的反省,她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说你一点都不垂涎人家,我可不信。”
“去你的!”手中的抱枕砸了出去,别开的视线定在桌上散落的纸张,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悄悄让一抹温暖进驻。
第四章
叶初晴母女,成了言家的常客。
门槛踩得勤,对于言家四兄弟自然也就不陌生。
对他们,她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叹为观止!
她无法不佩服言孟春,居然有本事教导出这三个性情南辕北辙的兄弟。
认识得愈深,对他就愈有无法抑止的想望。他是个很注重家庭的人,对弟弟们无止尽的付出与疼爱看在她眼中,都忍不住要为他心疼起来。很多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仲夏怎样”、“季秋如何”、“立冬或许”……之类,从来没想过他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这样的言孟春,令她不由得深深动容。
于是,她往他家跑得更勤了,在用餐时刻之外,她更想陪伴他,就算他总是百~万\小!说看到忘了她的存在,把她晾在一旁当装饰也无所谓,至少偌大的空间中,他不是孤独的。
很快的,漫长的暑假来临,学校举办了夏令营活动。洛洛本来不想参加,但是言孟春告诉她:“洛洛,老师知道你很聪明,但是要将一段长长的人生活得精彩丰富,并不是光一罪聪明就足够的,你必须学着融入团队生活,学习与人相处的智慧,以及合群的重要性,明白吗?”
“明白。”虽然她并不认为他有把所谓“与人相处的智慧”学习得多好。“可是我老妈……”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样吧,你安心去参加五天四夜的夏令营,我帮你照顾你妈妈。”
洛洛歪头想了一下。“好,成交!”
于是,洛洛就包袱款好,开开心心去参加她的夏令营,把老妈暂丢给言孟春保管。
而这五天四夜嘛——
言孟春第七十三次看向墙上的钟。
他已经三十四小时又八分二十五秒没看到人了。昨晚她并没有过来用餐,今天一整天也没见她出门。以往的这个时候,她都绕在他身边打转,说些很没营养的话。
刚开始,他觉得她是个好奇怪的人,一张嘴从没见她休息过,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可以拿说话当兴趣,不着边际的东聊西扯。语言不是用来传递重要信息的吗?
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身旁有她水水媚媚的嗓音相伴,习惯无时无刻被她那股淡雅馨香包围——目光第七十四次投向挂钟上的指针,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言季秋再迟钝,也感受得到他一晚的魂不守舍,狐疑地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他再也按捺不住,倏地站起身来。“季秋,你看着家里,我到隔壁去一下。”
“噢。”言季秋怔怔点头,看着向来沉着稳重、常被他们戏称为老僧入定,八风吹不动的大哥,急匆匆地出门,消失在他眼界。
“隔壁……那不就是叶小姐的家吗?大哥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和她又非亲非故的……”喃喃自言了几句,突然有所领悟。
不、不会吧?他们忠厚老实的大哥,和那个千娇百媚的芳邻?!
这——好怪异的组合,怎么看就怎么不搭,有这个可能……吗?
惴惴不安地来到隔壁门口,言孟春按了门铃等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里头仍是毫无动静的一片静默。
忧心她出事的言孟春,忘了礼节,按铃的手劲不自觉加重,心头的慌急也益发深浓。
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洛洛出门也才两天而已,她——有那么不争气吗?
在他的观念里,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他不希望洛洛回来时,无法向她交代。
就在他几乎要按坏了门铃,打定主意破门而入时,一张苍白娇容出现在他眼前。
“请问——我家门铃和你有仇吗?”叶初晴勉强挤出仅剩的幽默感,露出惨兮兮的笑容,有气无力地。
言孟春看出异状。“你怎么了?”
印象中,她一向都如春阳般活力充沛,可现在,却像即将飘零的春花,生命力微弱。
“美人通常都要娇娇柔柔、体弱多病,才有我见犹怜的风韵。这是常识,你不知道吗?”她呵呵轻笑,声音有气无力,却还能不知死活地逗他。
那声轻弱牵强的浅笑,无由地揪紧了他的心。
他不明白,她的身体看起来明明都很不舒服了,怎还开得出玩笑?
叶初晴转身进屋,身形微微晃了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她,她抬眼瞥他一下,无言的表达感谢,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请自便吧,我没空招呼你。”她如游魂般晃回书房,言孟春等了一阵子,不放心地随后跟上察看,却发现她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初晴?”唤她没回应,他缓步上前,试探地触了触她额际温度,却让那灼人热烫吓了一跳。
他反应迅速的替她存档关机,将她抱回房间盖妥棉被,下楼找遍冰箱不见冰枕踪影,只好取出仅剩的冰块倒入水中,再从浴室找来毛巾,浸了冰水敷在她热烫的额上,不时勤于更换,以达到降温的口口的。
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附近诊所几乎都已关门,他好不容易才在客厅酒橱左下方的柜子找到退烧药。
叶初晴睡得迷迷糊糊,吞下他塞来的退烧药,连带灌了一大杯的温开水,才又沉沉睡去。
那一夜,他终宵守候,直到她退了烧,睡得安稳,他始终未曾合眼。
大清早,叶初晴让阵阵的香味给唤醒。
理论上来讲,她家是不可能出现这种让人感动的味道的,通常都只有她蹲在家里,闻着别人家飘出的饭菜香流口水的分儿。
基于这点好奇,虽然身体还是有点头重脚轻的不适感,她仍然勉强起身。
行经半掩的书房,她的脚上像打了石膏,步伐迈不出去。
哇咧!见鬼了,这是她家吗?
她不爱受拘束,书本杂物总是看过就随土息丢开,又不擅整理,所以书房一向惨不忍睹,无法见人。
她承认,她就是散漫随兴啦,这是自小养成的!早没药救,也不打算救了。
可这会儿,原本散落四面八方的书册,全都整整齐齐地被收进书柜,而且划分归类得清楚明了,文具杂物也全收拾妥当,就连——她翻动完整叠放在电脑桌前的a4印表纸,果然连顺序都按着放齐了。
好吧,她再承认,她是电脑白痴,老是键盘敲啊敲的,就莫名其妙被她给搞到当机,最惨时曾经有过整篇资料都救不回的状况,于是才会养成写一张印一张的习惯,然后又很凸槌的东丢西忘,印完今天的找不到昨天的……
整间书房突然整洁明亮起来,她一时竟感到不大习惯。
愣头愣脑的下楼,果然见客厅也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她循着香味找到厨房,那道穿着她的围裙、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