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孟春情初开
作者:楼雨晴
男主角:言孟春
女主角:叶初晴
内容简介:
一个风情万种的娇娇女遇上一个不解风情的二愣子,
会是怎样一幅爆笑景象?
叶初晴对言孟春百般示好,
怎奈这根楞木头竟然怎么点也点不醒!
明明是垂涎他一手可媲美食神的好厨艺,
才会暗示他请她一同来品尝,
谁知他不谙曲折芳心,竟正经八百地抄了份食谱给她?!
好极了,若不将这根朽木劈了当柴烧她就不叫叶初晴!
言孟春真搞不懂这个动不动就火烧厨房的女人,
看在她饿肚子的可怜份上,他不过下厨煮碗面而已,
也没什么嘛、需要感动成这样吗?
不过瞧她不仅笑的时候可爱,连哭起来都教人心疼哩,……
不知道他能不能讨她回家做老婆,疼一辈子哩?!
正文
楔子
晕黄灯光由虚掩的门扉流泻而出,伴随着模糊而浅促的喘息与娇吟,交融成一股无以名状的暧昧讯息。
“嗯……啊……”女子断断续续的媚吟,攀住男子伟岸的健躯,趁感官未完全卷入欢爱狂潮前喃声道:“你……不是明天……就要结婚了吗?这时还找我,不怕她……”
“怕什么?”男子不以为意地哼笑,挺身埋入更深处的柔软,惹来女子失声娇喊,一场惊心动魄的情欲纠缠随之展开彻底得到满足的男人,在翻身退开的同时,冷冷吐出一句话:“我还巴不得她发现呢!”
女子眼露迷惑。
莫非他不在乎他的新娘?
“你不想娶她?”
“问得好!你以为有哪个男人,会甘心要个有九岁女儿的女人她甚至不会是个柔顺温婉的好妻子!这种女人,我到底要娶来干么?”男子挥去汗湿的发,神情无尽懊恼。
“那……你为何还要娶她?”相识多年,她一直都没懂过他。
“还不是见鬼的商业联姻!”男子咬牙吐露,他受够这些日子的虚情应对,明明不想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他要勉强自己表现出深情体贴的假象?
真是够了!
满腹闷火,只能藉由这种方式宣泄。
女子偏头看他。“只是商业联姻?你真的一点都不爱她?”
“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嗤笑出声,双手又开始在女伴的曼妙娇躯上游移起来。“要真爱她,你以为你现在还会躺在我的床上?”
“嗯……”暂休的g情,又一次教他轻易挑起,女子神思恍惚,再也记不起未完的话题。
再度投入爱欲狂涛中的男女,并未发现虚掩门扉外,一道轻浅无声的脚步,来了又走,未曾惊动任何人。
第一章
综观整个芳邻社区,随便抓个人来问,没有一个人不晓得言家四兄弟。
为啥?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这四兄弟实在太出名了。
别的暂且不提,光拿他们的出生时节来说好了。
老大叫言孟春,顾名思义,当然是孟春时节所生。
隔了两年又四个月,也就是第三年的仲夏,老二出生。
再隔两年又四个月,第五年的季秋时节,老三报到。
又再再隔两年又四个月吗?错,这回是两年又一个月,农民历称作立冬的那一天,老四也来凑上一脚。
这下春夏秋冬全齐了,过年打麻将刚好凑一桌,不愁三缺一,找不到赌ㄎㄚ。够猛吧?
够绝吧?
够增产报国了吧?
只可惜,言家父母没来得及看到自个儿精心安排的美妙远景,就很不负责任的两腿一伸,蒙上帝宠召去了。
最可怜的是无辜的言家老大,父母俱殁,三个小弟流着两管鼻水,他得肩上背一个、左手抱一个、右手牵一个,别说打牌了,四兄弟差点儿没集体抱头痛哭,沿街乞讨去。
幸好言氏夫妇还算有点良心,死后留下大笔保险金,才没让四兄弟未活到法定年龄就饿死街头。
不可否认,言氏兄弟皆是少见的美男子。例如言仲夏,行止优雅,气质出众,对女伴永远体贴周到;音色属于迷人的男中音,绝对听不到他对女人高上半度的音量,更无法在他身上挑到一丝不合宜的行为,就算是再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都能散发无尽魅力风采,轻易的掳获一干少女芳心。
言家小弟嘲弄他是会走路的国际礼仪书。
不过,那叫“龟笑鳖没尾”,言立冬自己本人也不是什么高档货。
低沉微冷的音律,泛出几许阴寒无情,他是没有心的男人,不谈真情,只想游戏人间。
或者,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吧!不曾受伤不懂疼的女人,仍是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投向他的怀抱;伤尽女人心,不曾见他愧疚过。
听过有人的女伴多到以卡车计量吗?别怀疑,言立冬就是。
只沾两口的就甭提了,直接沾到床上去的,恐怕由年初排到年尾都还排不完,只要是女人就想来一腿,简直与滛魔无异,所以言仲夏反讽他是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机。
言季秋大概是兄弟当中比较正常的一个了。
书香味,是对他最贴切的形容词。
与他相处,会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不论是言行谈吐,都不难察觉他深厚的文学素养,气质温润如水,清逸俊雅。
他不学小弟玩女人,也不像二哥,对所有女人都好到予人近乎深情的错觉。他从不轻易给予他人不该有的想望,不让谁有为他心碎的机会,只想保留住完完整整的一颗心,留给那个属于他的女人,交付他一生一世的温柔深情。
在三名出色不凡的兄弟包围下,言孟春便相形失色了许多。
也许是自小磨练使然,养成了言孟春爱家恋家、耿直敦厚的性情,兄弟们总戏称他是自恐龙绝迹之后,唯一一个即将绝种的世纪末新好男人。
那……这样的言孟春又该叫什么?
三个弟弟一致公认,那叫会说话的木头。
噢,对了,值得附带一提的是,言家兄弟不爱赌博
四、个、都、不、爱!更正确的说,四兄弟手气奇差,逢赌必输,就连剪刀、石头、布,最简单的猜拳也稳输无疑,是故,有“散财童子”之称。
这,大概是言家父母始料未及,并在天国抱着耶稣的大腿痛哭的事吧?
比起弟弟多采多姿的生活,言孟春自认他的日子实在算得上是平淡无奇,单调乏味到令人叹息了。
每日清晨,起床为弟弟们准备早餐,然后到学校去上课。
对了,他是邻近一所国中的教师。在弟弟们逐渐长大的许多年后,由三名异类弟弟身上,他惨痛地觉悟到他的教育彻底失败,于是化悲愤为力量,决定向外误人子弟……嗯,不是,是把希望放在国家其他未来的栋梁身上,春风化雨,以弥补他的罪孽。
下了课,第一件事也是回到家里打点晚餐,照料弟弟的生活起居,打理家务;然后批改作业,准备教材;最后是上床睡觉,等待明日的到来。
周而复始,十数年如一日,够无趣了吧?
所有人,包括他的兄弟,全都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想像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过得下去,简直变态。
也许是从小到大,为了照料年幼的弟弟,他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生命的重心全都绕着三名手足打转,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样。
他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平静规律,不需要大起大落、精彩绝伦;他朴实木讷的性子实在也应付不来那些。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将最后一块吐司盛上桌,关了炉火上楼,他得在去学校前,将弟弟们叫起来吃早餐。
上了二楼,他没费事去做敲门的蠢事,直接扭动门把进去,因为他太清楚,弟弟们全是一个样,睡着就和死了没分别,他就算敲到把门给拆了,都未必换得来他们垂怜的一瞥。
“仲夏,起床了。”不意外的,言仲夏就连睡姿,都活脱脱呈现出一幅优雅迷人的翩翩睡美男图,引人想入非非。
言孟春一面捡拾散落地面的cd归架,回头见二弟没应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仲夏,起来了,要睡吃过早餐再睡。”这回,言仲夏有了反应,哼吟了一声,转过头来,也让言孟春看清言大美男子的左眼招摇的挂了一圈大黑轮。
他失笑。“又和歆歆打架了?”啧,连嘴角都破皮了,可见昨晚“战况”之激烈。
言仲夏翻起被子盖过头顶,闷闷低咒了声。
声音很模糊,但言孟春还是听见了那句
“没气质的番婆。”他会心地笑了。
这对小冤家啊,如果说每个人一辈子都有个避不掉的弱点的话,那方歆无疑是言仲夏的死岤。这女孩好似生来克他的,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对盘,只要一沾上她,仲夏那迷煞千万佳丽的完美气质便立刻破功,潇洒风范瓦解殆尽。
也就是说,想看玉面公子失控抓狂的画面,找方歆就对了,保证值回票价,叹为观止。
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们。国中一路打到现在,孽缘深厚,愈打感情愈浓烈,却谁都不肯承认心中早有彼此的存在,嘴硬程度和死鸭子有得比。
“快起来梳洗,待会儿我煮颗熟鸡蛋帮你敷一敷。”吩咐完后,他转身上三楼,往第二个目标努力。
推开言季秋的房门,折叠整齐的枕被上没见着人影,他本能往书桌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着趴伏在桌上打盹的三弟,右手还拎了枝笔。
他无奈地摇头叹气,走上前去关掉台灯,抽出他手中的笔,惊动了言季秋,微困地撑起眼皮低唤:“大哥?”“又熬夜赶稿了?”“嗯。今天截稿。”言季秋喃喃低应,揉了揉眉心,坐直身子戴回触手可及的眼镜,使白净斯文的脸孔添了抹儒雅书卷味。
“赶完了吗?”
“还差一点。”
“早餐我放在桌上了,你下来吃一吃再回去补眠,别累坏了。”
“我知道的,大哥。”
“对了!”走到门口,言孟春回过头来,对着再度投入稿堆中的言季秋道:“小舞昨晚打了通电话给你,知道你在赶稿,要我别打扰你,只说等你交了稿,给她一通电话就行了。”一提到那个名字,言季秋眸光不自觉放得更柔。
“我知道了。”
“她还说……还说……”考虑了一下,言孟春还是决定照本宣科说出来。“亲爱的,请保重身体,你的健康就是她的……”幸“福。”
言季秋脸孔微微发热,白痴都听得出话中暗喻。
搞定第二个,言孟春来到小弟房里。
门一开,迎接他的,是一件布料节省到有穿等于没穿的火红蕾丝内裤,早就习以为常的他,见怪不怪,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尽管在踏出第二步时,脚下不经意踩了件同色系的胸罩,尺寸随便目测起码都有36d以上。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由不得他不认同,男人真的是哺|乳|类动物,尤以他家小弟为最。
“立冬,起床了。”房里简直乱得可以和猪窝拜把联谊了,言孟春左手捞衣服,右手捡报纸杂物,习惯性的整理起来,回身见言立冬动也不动。他来到床边,无视另一方“波波相涌”的辣妹,摇了摇沉睡的言立冬,执行他每日“叫床”的任务。
“立冬,快起来!”立冬是三个弟弟当中,睡性最为坚强,下床气也最差的,就算放把火烧了他的窝,他少爷都不见得买账。
果然,“滚开!”言四少火爆地吼了声,很有个性的翻身继续睡他的。
言孟春不死心,将他由美人的大胸脯中拉出来,以免他窒息。
“你今天不是要面试吗?再不起床来不及了。”“我说给我死远一点去,你听不懂吗?”被烦得受不了,一把火烧得正旺,一拳就挥了出去,天王老子来都照揍不误。
拳头停在言孟春鼻梁一寸之前,稍微清醒了点的言立冬及时看清眼前的人,险险止住。
“大哥”没错,天王老子来他都不会留情,只除了言孟春,他这辈子唯一打不下手的人!
言孟春不以为意,笑笑地拨了拨小弟额前的乱发。“连大哥也打啊?”“我哪敢。”言立冬咕哝,收回拳头,光着身子跳下床,毫不避讳的在他眼前穿衣。
啧,有本钱也不是这么个现法嘛!
他这几个弟弟啊,在外头都是很有个性、魅力无法挡的大男人,可在他面前,却全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言孟春摇头失笑,迳自替他整理起房间。
瞥见床上拥着丝被呆坐着的女人,他礼貌地微笑,将她的衣服递还给她。“浴室在那里。”女子点了下头,没一会儿就穿妥衣物出来。
“还不走?”无视她眼中浓烈的眷恋,言立冬冷冷地下达逐客令。
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在他冷情淡漠的神色下吞了回去,默默离开。言孟春看在眼里,忍不住说:“立冬,这样不好。”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呢?
言立冬抬眼。“这种事,你情我愿,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她们也许是真心喜欢你。”
言立冬嗤笑。“出来玩的,大家都很放得开,谁会笨得去动真情。”
“不能这样说,就算是欢场女子,都不能否定她们有真爱。”欢场女子?免了吧!他不用花这个钱,女人就已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言立冬潇洒地摆摆手,充当回答,后脚一抬,踢上浴室的门。
盯着阖上的门板,言孟春忍不住又是一叹。
他知道立冬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几个弟弟啊,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他操心呢?
搞定了他的宝贝弟弟们,言孟春悠闲地走出家门。
“动啊,你他x的北极熊,冬眠啊给我动呀!”言孟春停下步伐,朝声音的发源处望去,心里奇怪北极熊的奶奶哪里惹到她了。案发地点就在他家隔壁,而那名女子的耐性显然不是很足够,也或者她的耐性都跟着北极熊的奶奶冬眠去了,总之,火大了的她丢下车钥匙,开始哩啪啦骂一串。
“敢给老娘耍个性,久没教训,欠修理是不是?我警告你,别想拿罢工来威胁我,你主人我不吃这套,你最好乖乖合作,否则到时有你好看的!”他觉得好奇怪,怎么会有人拿车子当有生命的动物,活像训儿子似的呛声,车子发不动,就代表内部零件出了问题,她不去检查原因,光是对阵叫骂有什么用?很不实际,不是吗?
这样的行为,他也常在歆歆身上看到,仲夏每看一次都会说:“智能不足的白痴!”也许,女人就是那种思考模式异于常人,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人类。
女子骂到一个段落,拨空朝屋内喊道:“洛洛,你好了没?好了就给老娘滚出来!”“我在大便”里头传来这么一句,字正腔圆,强力放送。
“要我说几遍,你都十岁了耶,有点气质好不好?”说完,还不忘朝爱车踹上一脚泄恨。“妈的!早晚拆了你!”气……质就在这一刻,言孟春绝对有理由相信,气质这种东西真的是可以遗传的。
静默了会儿,屋里头那珠圆玉润的清嫩嗓音改口说:“那,我的屁股在吐。”“管你在泻还是在吐,快点啦,迟到我可不管。”
“怪谁呀?要不是你昨晚那锅谋财害命五毒汤……”
“错!是恭喜发财五福汤!”用力踹车轮的同时,也不容无知小辈诬蔑她完美的智慧结晶,瞧,恭喜发财五福汤,多么喜气洋洋的名字,棒到不行。
“啊,随便啦,我没告你虐待儿童就不错了。”
“耶?你还敢说!有本事你自己煮,别老哭爹哭娘说自己多可怜,没人煮晚餐给你吃,活像没人要的孤儿。”也不想想,为了丫头那顿饭,她十根手指头差点没成九根。
“可耻老妈,你有没有责任感啊!”
“不孝女儿,你懂不懂得惜福啊?”愈想愈呕,忍不住又一脚踹了出去,不过,这只证明了一点,人在倒楣,不只喝凉水塞牙缝、女儿吐她槽、车子看她不爽,就连轮胎都和她作对!一不小心使力过猛,着了脚,整个人站立不稳的往后栽。
“哇哇哇!”连着三声老母鸡似的刺耳尖叫,只要是正常人都很难当作没听到。近在咫尺的言孟春迫不得已,只得伸手扶她一把,阻止她再继续制造扰乱芳邻的恐怖噪音。
“喝!”看清身后的大男人,她拍了拍胸脯。“要死了,你干么不出声?杵在这儿当门神啊?”门神?不是她自己太专注于发扬泼妇骂街的艺术,才没发现他吗?
除了自家兄弟,他一向不擅与外人相处,也不知该从何反驳起,确定她已站稳,愣愣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他心中只专注于思考,今早已经耽搁过久的时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完全没去想,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人,在别人眼中是多失礼的行为。
“一声招呼也不打,冷漠无礼的家伙!”身后,传来女子的低哝声,耳力极佳的他,并没遗漏。
他知道有许多人在背后说他冷漠孤僻、难以相处,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融洽共处罢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个没有关系的人,可以天南地北聊到连家里用什么牌子的马桶都可以拿出来讨论,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偏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一如往常的抛诸脑后,不去想这扰人的问题。
即将走远之际,身后隐约传来引擎发动声,以及女子得意的示威哼笑
咦?还真是欠教训。
第二章
言孟春一面翻看学生转学资料,一面拿起课本,准备赶赴第二堂的国文课。
“叹,言老师——”
“嗯?”他停下脚步,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邻座的女老师。
“听说你们班刚转来一个天才资优生?”
“嗯。”今天报到,但是早自习时他并没有看到人,第一堂也没有,迟到迟得很嚣张。
“你见过她了吗?”他摇头,这回连应声都懒了。
“我听说这天才儿童相当古灵精怪,你要小心应付喽!”
言孟春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瞄了眼手上的表,上课钟响已经过五分钟了。
女老师也不介意,笑笑地摆摆手。“那你快去教室吧,我这堂没课,下课见了。”
言孟春没回应,俐落迅速地离开。
女老师摇头一笑。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孤僻、难以接近,同事多年,也让她多少了解言孟春这个人。
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目的只在于给了答案就够,永远正经八百,根本不懂什么叫“聊天”!。
不清楚的人,会觉得他目中无人,自讨没趣后,也就懒得再亲近他,当然就不会发现,他只是沉默寡言了些,其实为人比谁都和善。
唉,像他这种老实人,遇上那古灵精怪的天才女孩,真不晓得会被搞得多狼狈哦!
快步走进一年六班的教室中,原本嘈杂的班级,一见到他,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班是全年级最难搞的一班,状况百出,形形色色的学生全集中在这儿了。没有人知道,言孟春这没有脾气、众所公认的好好先生,到底是如何摆平他们的?全校师生甚至没人见他用过重的音量说过话呢!
环伺教室一圈,他沉稳地下达:“上课!各位同学,翻开国文课本第五十一页……”
“等一下、等一下……”一道清嫩的嗓音及时插入,然后,一名长相清甜可爱的女孩达冲带撞地跑了进来。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气都还没喘过来,就连忙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大礼,任谁都生不起气来,更别提性情温和的言孟春。
他低头看了下转学资料。
年仅十岁,天赋异秉的跳级资优生。
很好,这下他们班有个黑社会老大的儿子;有立法委员的女儿;有卖菜阿婆的孙子;有过气舞女的私生子;连电子花车中五子哭墓的孝女白琴都有;这下再加个聪明到可以跳级读大学、研究所都不成问题的未来女博士,真是社会百态全齐了。
“叶洛希?”他对照着上头的照片问。
“对,老师好。”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两颊隐约浮现的小酒窝,让她看起来更加天真无邪。
根据他一手带大三个弟弟的经验告诉他,通常表现得愈是人畜无害,就愈会是祸害人问的混世恶魔。
言孟春不买账地看向她身后。“家长呢?”
“老妈无颜以对苍生黎民,我叫她回家去面壁思过了。”
言孟春微愕。“请问她犯了什么愧对苍生黎民的罪行?”
她的声音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听过。
“患有广大空间迷失症候群不是她的错,有颗很二百五的脑袋我也不怪她,但是!但——是——”她拖长了尾音,强调语气道。“很没有自知之明的在我到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来个高雄一日游,会不会让人很无力?”
说了这么长一串,结果重点只是一句:迷路!
“老师!”讲台下的'孝女白琴'举起手,很有求知欲的发问。“什么是广大空间迷失症候群?”
“问得好。”叶洛希及时表现同学爱,热心地加以解说。“这是很专业的医学名词,针对有方向感困扰的患者,它又简而言之的被通称为——”
“路痴。”言孟春及时丢来一句,堵了她的话。
经过这短短十分钟的相处,他一点也不怀疑,叶洛希是有那个本事,把简单的一句话说成洋洋洒洒的万言书。
“叶同学刚转学来这里,往后将会是本班的一份子,她的年纪比大家小,希望各位同学能多多照顾她。”其实他是希望叶洛希能手下留情,别把他的学生污染得太不像话。
大概是有太丰富的转学经验了,不需他交代,她就已经自动自发的做起自我介绍来。“大家好,我叫叶洛希,大家可以把它解释为叶子落得很稀少的意思,当初我老妈就是看了窗外落叶,就非常可耻地为了节省脑浆,取了这个名字。当然,你们可能又会发出疑问,我老妈是不是用错字了?唉,关于这一点,她的国学素养实在令我羞于启齿,虽然她后来辩称是为我着想,笔划太多不好写,才会砍首去边的成就了”叶洛希“这个名字。但是原则上,我并不相信她,所以这件事到现在仍是一桩悬案……”
言孟春不着痕迹地揉了揉额角。
他先前的预感没有错,果然又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难缠小鬼。
目光移向学生基本资料的专长一栏,很奇怪她填的怎么不是“短话长说”?能够把三言两语唬烂成长篇大论,可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这小孩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深怕再让她滔滔不绝地瞎掰下去,国文课就要变成同乐会了,他及时插播:
“叶洛希,你还有三分钟。”
“总而言之,我叫叶洛希,叶洛希就是我!老妈都叫我洛洛,大家也可以这样叫我。我今年十岁,天资过人,才高八斗,天妒红颜……唉呀,反正大家都管我叫天才儿童,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下台一鞠躬,转头甜笑。“老师,我坐哪里?”
五八、五九、六十—!言孟春盯着腕表上的秒针,有点回不过神来。
还真是三分钟,一秒不差。
他怔愣地指了指讲台正前方第一排的座位。
“啊?”衰!居然是热带雨林区,想打个小瞌睡都没门儿。“老师,可不可以不要?”
言孟春坚决摇头。“你的个子是全班最娇小的,只能坐前面。”
“噢。”叶洛希抿抿唇,在全班同学同情的目光下落座。
“好,现在请同学翻开第五十一页,我们请学艺股长帮大家念一段课文……”
讲台下的叶洛希撑着下巴,灵眸百无聊赖的转呀转,耳里听着徐志摩在唬烂康桥如何呜呼哀哉的美,右手心不在焉的在纸上涂鸦……
唉,这一板一眼的导师似乎不怎么好玩,看来,这段日子,她会过得很无趣。
降旗典礼之后,全校师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上辅导课的班级。
言孟春带的并非升学班,不需上辅导课程,但是他仍坐在位置上,没有离开。桌上摊着学生入学资料,而他深思的目光,就停在某张字迹娟秀的纸张上。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僚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宋玉的九辩。
字体轻率随兴,十足漫不经心,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张纸,由九辩一路写到屈原的国殇,再到汉赋,大学生都未必背得全的长门赋,她默了个十成十。
这就是叶洛希那堂国文课的成果。
他知道,那堂课他根本没教到她什么,在下了课后,他不着痕迹的捡起这张飘落地面的纸张,心里有了个底。
入学测验的成果证明,她连跳级读大学都不成问题,他不明白她为何还要上这些令她昏昏欲睡的国中课程。
脑中突然想起她说的话——我今年十岁,天资过人,才高八斗……
再看看上头记载的智商一九五……
他很难不惊异。
难怪她会说老妈二百五,对母亲的国学素养感到叹息,以她的程度来讲,有几个人的国学素养能不让她叹息的啊?
看来,这年仅十岁的小小女孩,会是他教学生涯中最有力的挑战。
除此之外——他玩味地盯住亲属栏。
父,不详。
不、详?!他反覆思索,那张清恬爱笑的小脸,实在不像出于单亲家庭的孩子。
“言老师,都下课了还不回去啊?”邻座的女老师上完下午第四节的辅导课,见他还在座位上发怔,向他打了声招呼。
他漫应一声,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至少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他不会再见到那个聪明得不可思议的天才儿童,还是先想想晚餐要煮什么。
回家时,他顺路绕到黄昏市场去买了几样菜,虽然弟弟们今晚都不会回家吃晚饭,但留着让他们当消夜也好。
关心了十多年,一下子很难放得下,老忘记他们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总不时担心他们冷着饿着。
熟练地煮好三菜一汤,炉上炖着一锅五香卤鸡腿,才发现酱油用完了,他让锅内食物以文火焖煮,自己到巷口去买瓶酱油。
就在抵达家门口时,隔壁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他对这样的噪音并不陌生,那正是今早差点害他震破耳膜的元凶。
“哇、救命啊!失火啦!”一道娇小身影首当其冲夺门而出,逃命似的撞上了他,他本能地立即接住。
“叶洛希?”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又再见面。
“啊……嗨,老师好。”被撞见这副丢脸的狼狈样,叶洛希只能傻笑以对。
“你住这儿?”
正欲回答,里头二度响起尖叫——“哇!救命啊,杀人啦,放火啦!谁来打一一九……”接着,是一阵凌乱的碰撞声,紧随着锅碗瓢盆乒乒乓乓为牛顿的地心引力做了验证。
魔音绕梁三日不绝。
“呃——对呀,里头那个很丢人现眼的女人就是我老妈。”她羞愧地小小声说道。
“叶、洛、希——”没一会儿,一名气急败坏的女人由里头冲了出来。“你讲不讲江湖道义啊?居然丢下你老妈自个儿逃命去!”
“拜托,老妈,我是要你炒菜,不是要你烧房子耶!不逃难道还等你连我也一起烧掉啊?”叶洛希说得可一点都不愧疚。
“你这个不孝女,早知道当初生颗蛋煎来吃掉都比生你来得好!”叶初晴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指控。
“少来!就算生了颗蛋,你就这么确定你会煎吗?”当女儿的也够不给面子了,直接戳破她的牛皮,外加泼上一桶凉飕飕的冷水。
“你——”居然这样戳她的痛处!脸上无光的叶初晴抖着手指,几乎气爆脑血管。
她上辈子到底干了多少杀人放火、天理不容的勾当啊?这辈子才会有这么个浑蛋女儿?
呜呜呜……满腹辛酸来不及宣泄,忽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让她忘却不满。
“什么味道?好香哦!”女儿早一步发出她的心声。
在母子俩灰头土脸地忙了一晚,却只换来火烧厨房的下场后,这道适时而来的菜香,简直足够让她们羡慕到口水流满地。
言孟春好笑地看着母女俩的垂涎样,顺口说:“我正在准备用餐,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来。”
咦?叶初晴呆愕地看着他。
这个人不是超没、没人情味,连跟她打声招呼都不屑吗?
搬来这儿一个多礼拜了,最初礼貌性的上门拜访时,遇到的是他温文和善的三弟,没与他正式交谈,可他起码也该知道有这个芳邻的存在吧?
在路上遇到几次,他居然完全视若无睹!又不是脖子打上石膏,点头示意一下会死啊?
最最过分的是,今天早上算是正式对上一面了吧?他居然甩都不甩她就直接走人,都快气死她了!
为此,她都已经决定要把他定位在冷漠无情的人种,列入拒绝往来户中了,可现在看来,这人好像没她想得那么糟耶……
由不得她再深想,因为她那饿死鬼投胎的女儿已经大声欢呼,一马当先地冲进人家家里去了,害她丢脸得想直接撇清关系,不敢承认这个人是她女儿。
迫不得已,她只好也跟了来。
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去接受直追猪寮水准的乱象,毕竟四个大男人住的地方,能比她的好到哪里去?
可,错错错!根本就错到西伯利亚去了!光是客厅所呈现出的窗明几净,整洁怡人,就够她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没道理,这没道理呀!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家务比她还拿手?
想起自家的福德坑,她顿时郁卒得想哭。
尤其在看到他温馨整洁的厨房,彷佛是活生生用来讽刺她家有如刚经历过第三次世界大战蹂躏的惨况……
那实在只有天堂和地狱可以比拟。
大受刺激下,她毫不怀疑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把面线吊死自己!
“你不吃吗?”将那锅卤鸡腿端上桌,添饭的同时,他不忘招呼她一声。
“不吃!”她赌气地冲日而出。
没天理啦!这真是对身为女性的她,最深的打击和耻辱。
“噢。”言孟春也当真不去“强人所难”,迳自和洛洛分享起美食来。
叶初晴瞪凸了眼。
这是什么情形?
他还真的把客人晾在一旁看他吃?
这家伙——
最可恶的是她那变节的女儿,养了她十年,居然不敌区区一桌菜。美食当前,就什么骨气节操都没了。她甚至敢赌,这会儿若有人要拿这桌菜来换她老妈,她也会二话不说地大喊:“成交!”
眼看女儿一脸满足陶醉、大啖美食,彷佛没吃到这辈子就枉生为人的模样,她简直嫉妒到胃出血。
而那个当主人的,竟鸟都不鸟她——
“那个……嗯,我能不能请教一下,你这盘茄汁红烧鱼是怎么做的?”
“我等一下写张食谱给你。”他连头都没抬,筷子下拨弄的正是那条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的茄汁鱼,挑了刺将鱼肉分到洛洛碗中。
食——谱?!
叶初晴倒吸了口气,捧着胸口,怀疑自己会血液逆冲而死。
他难道听不出……这是她婉转的暗示吗?他就不能顺着风向邀她一同品尝这条鱼的美味?!
可、恶!她要收回前言,他仍然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浑蛋家伙!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眼,存心气她嘛!
而那个早在她出生时就该活活捏死的女儿!还在那儿煽风点火,撩高她吐血的欲望——
“嗯,真是太好吃了,老妈你没吃到真是可惜,你确定不吃吗?不后悔?”
“我、不、饿!”这话简直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言先生,很感谢你对我女儿的照顾,等一下请记得叫她滚回来!”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厅尽头,洛洛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我老妈真是太可爱了……”
言孟春露出疑惑的眼神,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笑声戛然而止。“老师不是故意捉弄我老妈?”
“捉弄?”一句话弄得他摸不着头绪,他不记得他做了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捉弄她?”
“这……哈哈哈!”洛洛又想笑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把老妈弄得快心脏病发了,要是有心的,那还得了?
她得更正先前的想法了,她这个导师很好玩,非常、非常的好玩!
“看自己的妈妈被捉弄会很好笑吗?”他忍不住开始同情起那位叶小姐了,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