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孽情:湿身为妃

孽情:湿身为妃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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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传来,赵明暄坐起身,转过脸望过去,看见一双纯净无垢的双眸。

    “你怎么来了?”他下了软榻,正准备整理衣衫,却忽觉不对,略显茫然的目光扫视四周,“张公公呢?”

    沐若惜笑了笑,露出两颊浅浅的酒窝,“臣妾听说皇上因姐姐的事而心情不佳,便想要来看看皇上。可刚来,却见皇上睡着了,臣妾怕打搅了皇上,就一直在外殿等着。”

    赵明暄揉了揉眉心,略微点了点头。

    沐若惜走上前,倒了杯茶递给赵明暄,又抽出手绢欲要替他擦拭额上的汗水,轻声道:“皇上做梦了么?”

    赵明暄将茶盏顺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一手隔开沐若惜伸过来的手,淡漠地拒绝了她的触碰。

    沐若惜的手僵在了半空,咬牙,有些难堪地收回手,她抚着隆起的小腹,低声道:“臣妾听说了姐姐的事,说是她……她与那狼王……”

    “住口!”赵明暄怒声喝斥,眼睛里迸裂出刀戈一般的凌厉,“你若无他事,便回去你的地方!朕想清静清静。”

    沐若惜双眼顿时浮上水雾,却是屈膝跪了下来,颤着声儿道:“皇上息怒。臣妾只是想说,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皇上想想看,若姐姐真的在那五天里与狼王有过……有过苟且之事,身上……身上肯定会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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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心甘情愿

    团。幻裁,团裁。“皇上息怒。臣妾只是想说,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皇上想想看,若姐姐真的在那五天里与狼王有过……有过苟且之事,身上……身上肯定会有痕迹……”

    沐若惜的一番话,犹如火药般在赵明暄的脑子里炸开。

    是啊,若是两人有过情事,她的身上又怎会没有丝毫过后的痕迹,而是如常般白皙无暇呢?

    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

    为什么没有想到?!!

    这便是关心则乱么?因为太过在意,便更容易被表象蒙住了双眼,连那么明显的破绽都未能看出?

    赵明暄忽然觉得胸口窒闷难当,一股莫名的冲动不断驱使着他去见那个女子,那个刚刚在梦中对他说“碧落黄泉,再不相见”的女子。

    谁知,他刚快步走到门口,却又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紧跟在身后的沐若惜,“那一日给她验身时,你并不在,你又如何知道她身上无任何痕迹?”

    沐若惜一震,不由垂下眼帘,咬了咬下唇,方低声道:“是……是臣妾的贴身嬷嬷刘嬷嬷给臣妾说的。刘嬷嬷也是听当日给姐姐验身的嬷嬷说的,臣妾一直不敢同皇上讲,可又觉得姐姐若真有冤,那该是多么委屈啊。”

    “够了!”赵明暄双眼微眯,眉宇间隐现危险阴戾,“是谁,竟能收买了嬷嬷,如此明目张胆地欺瞒朕!”

    说完,他倏然转身,快步跨出了门槛。却未看见,身后沐若惜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冰冷惨白的月光凝固在萧索而无边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在周围蔓延,月光碎了一地。

    赵明暄刚跨出门,便见张公公迎面而来,一脸匆忙。

    “皇上,皇上!那个名叫莫嫣的女子逃走了!”张公公微微喘着。

    赵明暄脚下不停,冷哼,“皇宫之中何时多了这么多废物!将看守的人通通问罪,再派人出去追!”

    张公公应声:“老奴遵旨。”

    “还有。”赵明暄顿住脚步,微转过身,冷声道:“将那日给苏枕月验身的嬷嬷给朕抓起来,立刻,马上!”

    张公公一怔,虽心里疑惑不已,可见赵明暄一身森冷气息,不敢多问,只应声去了。

    赵明暄没来由地长长呼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边那弯月,心中混乱纠绕成了一团。

    怎么能,自己怎么能就这样,将如此大的罪孽砸在她的身上?

    赵明暄从未如此悔恨过。

    ……

    这已是过了那一波接着一波风波的第四天。

    一抹苍白色的月光从破了的窗纱中间落下,碎了一地的斑驳。桌上的那半截蜡烛早已快流光了烛泪,灯暗了,被薄衾冷,简简单单地搭在身上。

    偶尔,有宫女进来,从地上扶起那个女子,草草地给她灌些水,水又从嘴角溢出,引得她在沉睡中仍自呛咳。

    苏枕月在铺天盖地般的疼痛中幽幽转醒,痛楚从身体深处迸裂开来,整个人都要被拆散了一般。

    她张开嘴,牙齿“咯咯”作响,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便也无人听。

    一切的一切,一波接着一波,通通突如其来,连回避缓气的权利都被剥夺。而事实的真相,亦来不及清楚,便被生生覆盖,只徒留一丝想要死去却总也无法死去的执念。

    痛到了麻木,便不觉得痛了。

    苏枕月一点一点移动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想要坐上床,却又一遍又一遍地跌了下去。

    双腿似乎已脱离了身体,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在束缚手脚的链子发出的叮当声响上,那么的刺耳。

    她固执地尝试着,额上冒出了冷汗,眼前亦是一阵阵发黑,却仍旧不停不停。

    终于,她爬了上去,靠着床栏坐着,开始急促而又痛苦地喘息着。

    苏枕月捂住了眼睛,很痛,泪却流不下来。断裂的双腿经脉犹如腐烂的血肉,似乎要露出森森的白骨,腐朽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呼吸间,她只想就这么死去。

    身残体废、心死成灰!

    如此无声呜咽着,直到有人走了进来,立在自己面前,她垂下的眼只先看见那双镶金线的鹿皮靴子,还有锦缎龙纹的衣角。

    心脏骤然收缩,苏枕月猛地抬起脸,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

    “告诉朕,你究竟有没有……有没有同他在一起?”赵明暄艰涩地问出这样一句话,那种极度在意极度怕她背叛的脆弱只有他自己清晰地知晓。

    苏枕月缓缓垂下眼,看着放在双膝上的手,长睫下的眸子里划过深邃而冰冷的光泽,像水晶做成的箭,尖利地划破眸中的夜色!

    所有的怨毒在此刻,纷涌而上,扭曲了所有心神。

    “有。”她如是回答,再抬头时,秋水般的眸子已盛满温柔,“其实,我早就同他在一起了,若非已是你永宣帝的皇后,我早已同他——远走高飞。”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极清丽的,也是极残酷的,像是玫瑰的刺,妖妖娆娆地刺到了人的心里去,“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你!”赵明暄惊呆了,不敢置信,不能置信。

    苏枕月清浅一笑,看着他倏然变色的俊颜,优雅地抬腕,将散在颊边的长发拢到耳后,淡淡然道:“皇上很生气?枕月以为,皇上从不会为这种事情而生气。”

    赵明暄只感觉到胸口翻涌着的狂乱情绪,咬了牙,只是道:“朕给你解释的机会!只要你说,朕便……”

    “不需要任何解释。”苏枕月打断他的话,依旧笑着,“自你那日想将我送予云天啸起,我便开始与他有了联系。与其作为东西被送,还不如自己随着心愿同他逃离此地,至少我自己,心甘情愿,不是么?”

    赵明暄冷笑,“心甘情愿?”

    她回答的柔如春水:“是啊,能同他在一起,实乃心甘情愿。”

    赵明暄不由大笑,凛冽的笑声却寒如千年冰雪,冷冻了谁的心!

    “心甘情愿,哈哈,好一个心甘情愿!苏枕月,亏朕还对你……”

    他止住了笑,粗粗地喘着气,赤红的眼眸里一片暴戾:“苏枕月,朕,恨你!”

    今儿争取结束上卷,我会加油!

    122可会心痛

    面尚化和荷面和。苏枕月说,她心甘情愿……

    赵明暄不由大笑,凛冽的笑声却寒如千年冰雪,冷冻了谁的心!

    “心甘情愿,哈哈,好一个心甘情愿!苏枕月,亏朕还对你……”

    他止住了笑,粗粗地喘着气,赤红的眼眸里一片暴戾:“苏枕月,朕,恨你!”

    “恨我?”苏枕月轻轻低喃,仿佛坠落的蝴蝶在风花中依然呓语缠绵,浅浅的声音化成了灰,埋葬在花下,絮絮着柔和的语调道出最冰冷的话语。

    她说,“是啊,你是该恨我。”

    “那一夜,我与云天啸合谋逃走,本欲将你引至郊外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谁知,反被你所破。赵明暄,我欲同其他男人合谋除掉你,你怎能不恨我!”

    她此时的眼眸就象像水中之火,固执地凝视着他,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炙热,把人淹灭了焚化了,不能挣脱。

    “你我三年夫妻,我却受了五年隐疾之苦,本恨你入骨,却为了苏家而隐忍至今。赵明暄,你难道从未想过,为何你我三年夫妻我却从未有喜,却在将死之时怀了身孕?!”

    她抬眸,目光冷厉如霜,透着刺人的寒、锥心的冷!苍白的薄唇微启,一字一顿,道出沉积许久的恨意——

    “因为,我一直在喝防止受孕的药,却在生命将完之时心生不甘。我不甘心就此死去,我需要一个孩子——由我生的孩子,继任你的帝位,享有你的权势,继承你的一切!”

    她放在双膝上的手骤然收紧,苍白的脸已如死灰,额头细汗满布,声音却依旧凌厉如锋,仿若声嘶力竭,道出生命中最后的绝唱:“我苏枕月一生为后,为的不过是享尽别的女人所没有的尊贵与尊荣!当年对你的协助,如今的统领后宫,皆是如此!”

    “五年纠缠,我从未爱过!你,又如何能不恨我!”

    绝望的悲凉与凄厉,宛如流水曼延……

    赵明暄像是被什么钉住了一般,怔怔站在那里,听着她一句接着一句诉说着,他只觉得喉咙里干干涩涩的,像是被火烧着了。强自压抑着的怒火此时在胸口熊熊燃烧,焚尽了所有的清明、冷静与理智。

    所以,他没有看到她说这些话时,那深埋在眼底的悲哀;他没有发现从他进来这里到现在,她一直坐在床沿从未站起;他,亦没有注意到她惨白至青灰的脸,以及因为强自隐忍疼痛而不著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额头上遍布的冷汗……

    只因被猛然激起的怒气遮住了双眼,于是,便看不见,也听不出那些尖锐话语中那么多的破绽。

    于是,当结局倏然上演,神思骤然清明之时,才恍然发觉:想要补救时,为时已晚。

    “原来,你的心里,竟从未爱过!”在这一刻,赵明暄终于坦然,坦然他在意着她的爱。

    苏枕月望着他,眼波里仿若有水流过,却忽然痉挛般地轻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你又何曾有过丝毫的真心?只是,我对此并不曾在意,这世间,只一人对我真情真心,便已足够。而那个人……”

    “住口!”

    赵明暄怒吼,猛然抽出腰间佩剑,锋利剑尖直指她的胸膛!

    “苏枕月,你该死!”

    苏枕月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剑刃,目光缓缓移向他的容颜,看到了那双深潭般让她沉溺许久的双目。

    此时,那潭目里的狠绝告诉她,五年孽缘纠缠,于此时,终到了尽头。

    五年,五年了呵……

    两年相识相知,三年一帝一后,她看着他一步步走上丹陛,君临天下。她眼看着他们之间渐渐阻隔起九层之台,甚至万水千山。

    他为何不懂,如此这般的付出,又怎会不是因为爱?!

    可是,都到头了,到头了。

    断我双腿,毁我心神,你,当真做到了!

    身残体废,心死成灰,真真心死成灰……

    赵明暄握着剑,迟迟下不了手。

    苏枕月轻笑,猛然捏住剑尖,用力一带,将那一泓秋水引入了自己的胸膛!

    “噗——”

    伴随着长剑切进肌肤的声音,清凉沁人,苏枕月并未感觉到那想像中的痛苦,也是,心已痛彻,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明暄,为何你总不相信,我苏枕月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抬眸,凝视他倏然变色的俊颜,她忍住痛,笑中带泪,“你以为,那是谁?”

    眼前鲜血汩汩,赵明暄忽然忆起那日梦境,她一身白衣立于眼前,道一句,你我碧落黄泉,再不相见……

    长剑脱手,砸在地下。

    随之,纤细柔软的身体倏然软下,跌落。赵明暄失神似的伸出双臂,接住了,却再也抓不住。

    苏枕月软绵绵地倒在赵明暄的怀里,虚弱地抓住赵明暄的胸口,挣着全身的力,那般地宛然一笑,寂寞就如消散的烟花,“这一生……了却于……你之手……手中,这一刻,你……可……有……丝毫的……心……痛?”

    伴着破碎的声音,她猛然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她的嘴唇颤抖着,苍白的颜色染上一层灰,宛如水中的青莲被火焚烧尽了,只剩下一片灰烬。

    她的眼角只有一点泪,却未曾流下。

    这一刻胭脂如灰,那一转念却已然不复。

    “枕月……”赵明暄茫然地唤了一声,几不可闻。

    神智在刹那之间清明,原来,她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激怒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亲手杀了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赵明暄忽然觉得有一种尖利的东西快要穿过心脏,把他牢牢地钉住。他踉跄着站起身,向殿外奔去。

    “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嘶哑而尖锐的声音,如同细长却锋利的银针,划破了这一方无尽夜幕,纠缠着某种已然逝去的情感,尽被吹散……

    ——

    计划失策,上卷明日完结,所有的谜团,比如五天里枕月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都是谁在背后操控(不只是沐若惜哦),都会一一解开。

    谢谢大家的支持!

    123终成过往

    面尚化和荷面和。当冰冷的剑锋刺入她的肌肤,恍惚时,就如同情人的嘴唇吻过血肉,残忍地撕开胸口下面那个最为柔软的地方。

    一瞬间,心痛如刀割。

    赵明暄猛然睁开眼,入眼处,是桌上摆放凌乱的奏折,和偌大而冰冷的大殿。

    “皇上,天色很晚了,让奴才侍候您更衣歇息吧。”张公公见赵明暄面色疲惫,低声道。

    赵明暄摆了摆手,淡淡道:“她还没醒么?”

    张公公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还没呢。”

    赵明暄向后靠向椅背,闭上双眼,“这是第几日了?”

    张公公低声道:“应是已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赵明暄失控一般地在长门宫外大吼着:“传太医,传太医!”

    守在宫门外的护卫和宫奴见永宣帝身上沾着血迹,以为那里面的疯女人伤了皇上,真真吓得魂飞魄散。

    太医很快便被带到,当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苏枕月时,皆是大震。

    自始至终,赵明暄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救活她。”

    一阵手忙脚乱地折腾,终是保住了苏枕月的性命,却无法令她立马醒来。

    赵明暄吁了口气,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开。然而,太医后面的话,却又令他心脏一阵抽痛。

    “皇上,她……”太医叹息,“她双腿筋脉被毁,腿骨断裂,即便能醒来,也已是……残了……”

    赵明暄倏然攥紧掌心,咬牙道:“究竟——是谁?!”

    张公公此时上前,沉声道:“皇上,那三个给苏氏验身的嬷嬷都死在了住处。奴才也差人去查了苏氏失踪五天所在的那间木屋,确实是云天啸在这里的藏身之地,而苏氏也确实曾被高手以内力治疗隐疾,且护住了心脉,若非如此,您的那一剑,足以要了她的命。”

    线索全无,事情亦变得愈加复杂了。

    赵明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接着走到床边,看着那张苍白却仍旧清丽的容颜,又想起那一夜,她那些撞击自己心间的话语。

    苏枕月,那天你说过的话,究竟几句真,几句假?

    真真假假,又究竟还有谁,能够说得清楚。

    ……

    因苏枕月仍是戴罪之身,且被废了皇后之位,所以,她受伤昏迷后,并未将其转到锺翠宫,而是留在了长门冷宫。

    只是,这座让后宫女人闻之色变的宫殿,在此时有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这已是苏枕月昏睡过去的第三个月头。

    而苏枕月的身体也在这深秋之际越发脆弱不堪,瘦骨嶙峋的身子哪还看得出当年一丁点儿的丰姿瑰色。

    皮肤的苍白和干涩是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最明显征兆。

    赵明暄每日都会来看看,若是国事繁忙来不了,也会时不时地问一句:“她有没有醒来?”

    沐若惜也领着嬷嬷来探望过,高高隆起的腹部预示着她即将临盆,清秀的脸上也时常挂着疲倦却幸福的笑意。

    这一晚,微雨阑珊,轻敲着檐上的青瓦,点点滴滴直到天明。

    天明之时,雨停,天空一碧如洗。

    中秋佳节,恰在今日。兴庆宫摆了宴席,皇帝与群臣举杯同庆,叹天下太平国运昌盛。

    赵明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醇浓的酒香在齿间缭绕,神思一个恍惚,便又想到了长门宫那个至今未醒的女子。

    那里向来冷清,即便是这良辰佳节,也远离了这场热闹喧嚣。宫人们都被调去了兴庆宫,苏枕月身边只留了两个宫女照顾着。

    夜阑珊,月是如莹,挑破长空浓墨一色。

    颤动着长睫犹如蝴蝶,隐约着走到尽头时的挣扎。渐渐的,长睫下透出暗淡的光,如秋水一般,寂寥而死寂。

    苏枕月,醒了。

    她怔怔看着上方,只觉得胸口好疼,仿佛发了一声破碎的呻吟,就像是蝴蝶死去时留下的的叹息。

    此时乃是中秋月色正好时,两个宫女只呆在了殿门外,瞅着天边圆月,猜着嫦娥应悔偷灵药。

    苏枕月艰难地撑起身,环顾四周,又看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半晌,只缓缓弯起了唇角。

    其实,她三天前就醒了。

    只是,不愿再睁开眼,不愿再如此卑贱而痛苦地活着。

    于是,她等了三天,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这个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苏枕月将目光移向桌上那盏红烛,缓慢移动着身子,一个不稳便从床上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像最卑微的虫豸,在泥泞中蠕动着。

    她的眼角似乎溢出了泪,苍白而冷漠,却干涸在了眼底。

    一点一点爬过去,她一手撑着桌旁的椅子,一手取下烛盏,看着那袅袅的烛火,温柔地笑了。

    然后,扬手,轻轻一抛,未曾熄灭的半截蜡烛落在一旁的床榻上,一下燎开,燃烧了起来。

    火势很快便窜上了房梁,桐木的梁柱也被烧着了,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

    苏枕月凝视着眼前的火海,眼里渐渐模糊起来,跳动的火光里浮现一张模糊的脸,隐隐绰绰着,怎都看不清楚。

    “你……”

    她听见自己似乎如此唤着。

    “苏枕月!苏枕月!苏枕月——”

    耳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焦急而狂乱,却分不清那是属于谁的声音。

    混乱中,心跳的声音沉重而缓慢,一下一下地敲得胸口都要裂开。

    苏枕月蓦然回首,看向一个方向,火的影子一掠而没,错过她的眼神。

    “是……你么?”

    苏枕月张着嘴,想要问,却不知还能问谁,也再没有力气问了。

    这一世纠扯纠缠,终在一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了。

    ……

    庆国永宣三年,秋,长门宫再次遭遇大火,庆国废后苏氏枕月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十月,沐氏若惜顺利产下一子,此乃永宣帝第一位皇子,朝中上下莫不庆贺。

    永宣四年二月,永宣帝赵明暄颁布诏书,沐氏若惜性格温良,才德兼备,足可担后宫之责,故封其为后,入住锺翠宫。

    “臣妾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亮的声音从长阶之下传来,他猛然看去,那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已然不是那张清丽的容颜。

    萍碎苍茫,牵住那抹繁华哀伤,弯眉一瞬间,命中注定,终成过往……

    【上卷萍碎情空负】完

    ———

    楔子+第001章如何相信

    联们保我能联我。&65533;楔子】

    庆国永宣四年二月,封后大典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拉开了序幕。

    乐师吹起了悠长的号角,鼓手用力敲动了巨大的铜鼓,响彻九重宫城。

    大红的锦缎毛毯从朱雀殿门一直铺到了太和殿外,新后沐氏若惜在宫嫔的扶持下,轻缓而优雅地踏过红毯。

    凤凰金钗、彩霞帔,步生金莲,凌波微摇,长长的镂花裙裾逶迤而过,却不染一点尘埃。

    殿首那厢,赵明暄负手而立,看着朝自己这方缓缓而来的女子,恍惚间竟想起了多年之前。

    这厢,沐若惜慌忙垂眼,错过了赵明暄略微变化的眼神。

    “臣妾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亮的声音响彻天际,赵明暄猛然看过去,那个女子凤冠霞帔,却已然不是那张清丽的容颜。

    “苏枕月,你……真的死了么?”

    真的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了无牵挂地抛开一切,任自己成为烟尘,灰飞烟灭?

    “真的……不留一丝痕迹?”他低低的声音仿若梦中呓语,随风散去了天边。

    当沐若惜踏上长阶,及至殿门,赵明暄倏然回神,迟疑了一下,终是缓缓朝沐若惜伸出了手。干燥而冰冷的手掌,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将手心叠了上去,沐若惜深沉地笑,没有人看见。

    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就是世间最悲哀的诗。

    沐若惜懂,赵明暄,亦懂。

    恍惚的相许谁语梦中誓言轻,一生纷繁飘落宛如蜃景……

    ☆

    【第001章】

    花开花谢,云生云灭,红尘岁岁年年,随着如水般的时光流逝。青青的滴水檐下,有人软软地挑着琴弦,吟着春去了、秋也过了,琴声滴水,从黎明敲到黄昏,而后,夜深了。

    赵明暄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玉箫,半晌,方法开口问道:“还未查到?”

    张公公愈发胖了些,亦苍老了许多,只是那双不大的眼睛仍旧清亮有神。

    他上前一步,躬着身子,道:“长门宫本就是冷宫,里面根本不会有可以逃脱的暗道。所以……”

    “朕仍是不信。”赵明暄捏紧玉箫,坐直了身体,目光冷凝而坚决,“一个人就算被烧死,也不会什么都不留下。什么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朕绝不相信!”

    “可是……”张公公仍自试探着想要劝说。

    “没有可是。”赵明暄站起身,缓步来到窗前,淡淡道:“张公公,你别忘了,那个叫莫嫣的女子逃掉后,便再无踪迹。还有云天啸,也是在外销声匿迹了许久才回去了北蛮。”

    所以,这所有的事,都有着太多的牵连与破绽。只要解决了其中的一个,也许所有的疑惑都能够被解开。

    张公公自是明白赵明暄说的有理,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个曾经能够狠心刺了苏枕月一剑的皇帝,为何又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要证明苏枕月没有死呢?

    “如果……老奴是说如果……”张公公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什么?”赵明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张公公垂下眼,低声问道:“如果她没有死,皇上欲要如何?将她抓回,亦或是……放她自由?”

    赵明暄目光一闪,却终是没有回答。

    此时,一个宫女端着茶点迈入殿中,许是走得有些急,一只脚被门槛绊住,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赵明暄目光凌冽地扫了过去,满脸不悦。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这里也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门外的护卫呢?!”张公公指着仍在哆嗦的宫女,张口怒骂。

    小宫女本就被摔得疼痛,可此时也顾不得了,只急忙歪歪斜斜地跪着,颤着声儿道:“皇上恕罪!公公恕罪!是皇后娘娘要奴婢给皇上送些茶点夜宵来,奴婢不小心……不小心……”

    “来人,拖下去,照规矩罚。”赵明暄揉着眉心,不耐地道。

    眼看着两个内侍应声而入欲将她擒走,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那许多,便尖声哭喊了起来:“奴婢不敢了!皇上饶命啊,奴婢再不敢了!”

    赵明暄怒意隐现,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却在看到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时,眸光一凝。

    “慢着!”赵明暄腾地站起身,跨步来到宫女的面前,沉声道:“将头抬起来。”

    宫女摇着头,只顾着磕头认罪。

    赵明暄有些气怒,一脚将宫女踹倒在地,厉声道:“朕让你把头抬起来!”

    宫女早已吓得脸色发青,忙撑起身重新跪好,依言抬起脸,却仍不敢直视赵明暄。

    此时,张公公也看出了什么,不由微微一怔,“皇上,她……她的脸上……”

    这个小宫女有张极为普通的脸,只是皮肤够白皙。而那白皙的左颊上,竟有一朵指腹般大小的槿花刺纹。

    和苏枕月一模一样的,鲜红欲滴的槿花刺纹!

    赵明暄盯着那朵刺纹,半晌,方问道:“你脸上这花,是何时刺的?又是出自谁的手?”

    宫女一时之间未回过神,竟讷讷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上在问你,你脸上的刺纹是谁刺的,你哑巴了吗?!”

    张公公尖利的声音震得宫女全身一震,神思也有了些清明。她抽了抽气,才颤抖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脸上本有块伤疤,没进宫的时候,遇……遇到了一个大夫,是那个大夫说若是刺上一朵花就能遮住伤疤,奴婢就……就答应了。皇上,奴婢是新进宫的,求皇上饶命啊。”

    她说到最后,却是又抽泣求饶了起来。

    赵明暄负着的双手缓缓攥了起来,心中倏地划过一丝光亮,一点点侵入胸口最深处。

    张公公心下已有了计较,抬眼看向赵明暄,低声道:“皇上,要不要去查查那个大夫?”

    赵明暄抿了抿唇,对那宫女道:“你起来,将有关那大夫的事细细同朕讲来,朕便饶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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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仍在继续,支持是否在继续呢?

    霜顶锅盖逃走~

    002落雨流苏

    联们保我能联我。漫天大火,浓烟遮住了视线,双眼痛得不住不住地流泪,仿佛要将生命中剩下的泪水全部流干流尽,待到轮回转世,已然忘却今世苦痛之后,便不再会为谁而流泪。

    可是,此时此刻,那种犀利的、刻骨的痛,却犹如针一样深深地刺到身体里面。张着嘴想要大叫,发不出一丝声音,想要逃离,双腿沉如灌铅。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喉中发出不适的低吟,眼睫几次颤动,都因眼前强烈的阳光而重新闭紧。

    “该醒来了哦,小美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在耳边,一丛软软的东西同时扫到面颊上。

    “流苏,流苏快醒过来!”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急躁,端端添了几分尖锐,直直刺激耳膜。

    被称作流苏的女子正靠在软椅上沉睡,许是在做噩梦,额头上满是冷汗,更是模糊着呓语不断。

    流苏蓦然听到耳旁传来的呼唤,心中一震,猛地睁大双眼,视线对上了蹲在自己身边的那张带笑的白皙面庞。

    “你……!”流苏一时有些惊异。

    一双黑白清明的双眼微微弯起,漾满笑意。是个女子的脸庞,如画的眉目间透着几分顽皮,亦漾着几分风流韵味。

    女子细白的手指绕着手中一株微黄的草,撩起穿在她身上略微宽大的鹅黄衣衫坐在流苏身边,感叹道:“哎,流苏诶,又做梦了吧。你老是做梦,然后就一副痛苦无比的样子,非要让人将你唤醒才行。”

    流苏微微撑起身,双手揉搓着自己的双膝,低低道:“九儿,是不是又下雨了?”

    她们此时正在江边的一只小船上,船舱虽不大,里面的摆设却一应俱全。

    流苏能听到雨珠落入江中的声音,而且,她经脉尽毁的双腿总是会在阴雨天气酸痛难忍。

    听了流苏的问话,九儿点了点头,一手撑着下颚,百无聊赖地道:“是啊,要是不下雨,今儿就可以坐着船去姑姑那儿玩儿呢。”

    流苏转过脸看着她,淡淡道:“你姑姑究竟是谁?她当初是怎么救的我?还有,她为什么要救我?”

    “啊?你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想被别人救吗?你真是奇……”九儿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腾地跳起身,白皙的脸也涨的通红通红,瞪圆了双眼看着流苏:“你怎么知道我有姑姑?!我有告诉你我有姑姑吗?!我告诉你,姑姑要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所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完全缺乏逻辑的混乱话语顿时令流苏有些头痛,她只得摆了摆手,连说两声:“罢了,罢了。”

    “哼!”

    九儿冷哼一声,复又在流苏身边坐下,道:“姑姑要我做了一个椅子给你,那可是不一般的椅子哦。哼,真真便宜你了!”

    流苏仿若未闻,垂着眼。

    没有听到回应,九儿不由气恼,喊道:“喂喂,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你不过是腿断了,又不是聋了!”

    听到那句“腿断了”,流苏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倏地一紧,半晌,终是抬起了脸,却是轻声道:“我……想看看江上的雨。”

    “你!”九儿呼呼喘着粗气,见那人仍不为所动,只好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白眼一翻,无奈地将流苏挪到一旁,然后将船帘挑起,那一幕烟雨便呈现在了眼前。

    江面,此时雨势渐猛,模糊了前方的视线,流苏恍惚间觉得整个春天似乎都在下雨。滴滴答答,是黯然神伤的抽泣;淅淅沥沥,是缠绵哀怨的呜咽;哗哗啦啦,则是撕心裂肺的号啕。又有寒风时时和着,天暗沉沉,地也暗沉沉,风雨交加,无止无尽。

    “流苏,你脸上那朵花真好看,我自个儿描募了好多张呢。我告诉你哦,就在几个月前,我还给一个小丫头刺了一朵,刚刚好遮住她脸上的疤痕。”九儿笑着说,一脸的得意。

    听了她的话,流苏却是微微一怔,无意识地抬手抚了抚左颊上那朵刺纹,一抹痛楚倏然袭上心间,随之漾在了她那双如秋水般美丽的眸子里。

    九儿见她总是沉默,心生不耐,正要说什么,却忽地变了脸色。

    “你在里面别出声儿!”九儿敛眉肃目,秀丽的眉眼间竟难得地透出几分凌厉。

    她一甩袖,将船帘落下,随即一个闪身出了船舱,立在船板上。

    此时雨水细密,九儿缓缓撑起伞,眯起眼,看向朝这方而来的一队人,宽大的衣袖随风翩然,加上她秀丽的容颜,整个人仿佛是幻化成|人形的飞仙。

    来的,乃是一队官兵。

    “张公……哦不,大人,就是她,她便是那个给奴婢刺花纹的大夫。”说话的,正是那一日在永宣帝面前摔倒的小宫女。

    “真的是她?”领头之人有些错愕,也许是实在无法相信那么个年轻的女子会是大夫。

    这厢,九儿亦看到了那小宫女,蓦地瞪大双眼,大叫道:“哎呀,怎么是你啊!小妹妹,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是要本姑娘看病吗?!本姑娘给男人看病是要收银子的啊,听清楚了,要、收、银、子、的——”

    她这么一喊叫,众人更是错愕——这哪里像是大夫,简直就是一个刁蛮任性没规矩的丫头!

    那官兵的领头之人实是张公公,此时虽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面上却没表现半分。他走上前,朝九儿拱了拱手,又从袖中抽出一卷纸,道:“我等前来并无他事,只是想要向姑娘打探打探,那朵槿花刺纹的事。”

    说着,他便将那卷纸打开,呈在九儿面前,问道:“姑娘可见过画上之人?”

    见到那张画,九儿瞪圆了双眼,竟是一手捂嘴,一手食指指着画上之人,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会……会……”

    张公公心下一喜,忙问道:“怎么,你见过?那么她现在在哪儿?!”

    九儿放下手,眼神由震惊倏然变成茫然,“她脸上的刺纹怎么……怎么会和我画的一模一样啊!这真的是,真的是——”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她如此大叫着,烦躁地在船板上来回踱步,却是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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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只是流苏

    面尚化和荷面和。这一年春,这一日,江南晚春,烟雨迟暮。

    怀水边,张公公领着人走得越发远了,却仍是回头看了一眼。他见那个穿着鹅黄|色宽大衣衫的“女大夫”仍在船板上来回焦躁的踱步,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