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隐秘的山间,一座宫殿矗立在黑暗之间。风雪呜咽,掩去生命的踪迹。
宫殿之前,几个身影在轻声交谈。
“不知钜子发布了天志令所为何事?”
“不知道。我来到不比你们早多少,也还是一头雾水。”一名宫装女子拢了拢氅衣,轻轻抛开话题。
“老二呢?听说‘他’才从那边回来。”苍老的声音自白袍之中传出,却不见半丝老态。
“苗疆……莫不是当年那些事,发了?”青年略带几分儒雅的声音切入,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不可能。”一声断喝,被称作老二的那个人说道:“当年那些事是前任钜子亲自封口。何况,‘他’并没有接触到那些人的机会。”
“他需要么?”女子的声音带有几分挑衅,“你觉得,他猜到那些需要多少证据?”
“中苗之间虽仍时有战端,内部却还算安定,彼此间保持着平衡。‘他’不至于为已经盖棺定论的旧事再挑起争端。”
“前提是,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略带尖锐的声音快速地说着,带着几分急促的意味。
“计划?”雌雄莫辨的声音用挑衅的语气一字一顿地丢出嘲讽:“我们有过么?”
“够了。”平静无波的声音,将所有争执制止,四周仿佛陷入无言的尴尬。
天际忽然刮起一阵烈风,风雪掩埋了所有声音与踪迹。
就连荒野上的兽类也掩去所有踪迹,不再出没。
良久,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钜子还没来么?”儒雅的男声打破风雪的静谧,也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是的。”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带着几分慵懒靡丽,闲适的姿态好似并非冒着风雪站在雪地中似的。
“往年钜子不是都来的挺早,今年居然来得这么晚。”略带尖锐的童声响起,带上几分难以掩饰的不满,或者说,话语的主人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等就是了,他毕竟是钜子。”白袍之下传出略带沧桑的沙哑声音。
“是啊,是啊,他是钜子。”孩童身貌的人掩不住声音的尖锐,竟有几分嘶声裂竭。
“老七!”
“老二,你别光说我一个,老四他……”
话音未完便被打断,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插入:“但是只有你说出来了。”
“你……”
“好了,安静些,老四,老七,钜子该来了。”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加入,打着哈哈,按下彼此的冲突。
寂静的大殿,安静地仿无人息,不知是多久的寂静之后,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央。微茫的光亮打破一室黑暗。
“苗疆的事,你知道多少?”声音低沉沙哑,不带半分情感却透着莫名的压力。
“吾所知的,都记载在书册之中。”
“你是想告诉我那些十多年前不知真假的记载还是历年来毫无用处的简报?”声音略微抬高,“前任钜子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当年的事被他亲手掩盖,我不奢望你能说出多少,也不期待以你的能力能知道多少隐秘。但是,十年前发生那许多大事,你每年报上的只有这些无谓的琐事,我不得不怀疑你作为九算的资格?或者,这样敷衍的做法,我可以认为你是在用你那浅薄的认知怀疑我作为钜子的能力。”
“属下不敢。”
“我不在乎。事实上我也不能在乎,以你的能力理解我的思维确实是为难你了。三个月,交出一份让我满意的情报,或者说,竭尽你所能交出你认为能让我满意的结果。否则,我便当作你自愿退位让贤。”
排行为二的墨者迟疑片刻,似是难堪,似是琢磨‘他’话语中的含义,想知晓他是否真的敢撤掉自己,良久方应下:“是。”
“老二。”刚刚走出尚贤宫,他便被人叫住,“钜子问了你什么?”
“并无……”声音细细碎碎,飘散风雪之中。
尚贤宫。墨家钜子居住之地,也是墨家权力的核心。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尚贤宫并不是一座宫殿,事实上,只要是按照相同的规格建造,并被钜子认可的那座行宫便是尚贤宫。出于墨家隐世的原则,几乎每一位钜子继位时,尚贤宫的位置都会发生一番变动,同时旧有的宫殿并非会被废弃,而是会被封存。或许百余年后,会有另一位钜子开启,将他作为新的尚贤宫,而这一座宫殿也是如此。
“钜子,你凭什么要撤老二的位置。”尖锐的童声响起,震破黑暗的静谧。
“你有意见?”
“当然。你没有资格……”
“那就憋着。”话音未尽便被打断,青衣人仿佛全然不曾感受到少年的愤懑。
“你!”
“这是你对待钜子该有的态度?我是钜子,我不期待你能理解我的意图,你只需要听懂我的命令便足够了。不过,”话音一顿,青衣人似是有些无法言语:“这消息应该不是老二直接告诉的,你的行为,真是天真地让人发笑。”
“你说什么?!”少年似乎被震惊了一瞬,目光游离,不知是在分析什么。
“若无他事,你可以退下了。”
“是,属下告退。”
人影隐没,空寂的行宫中只余一人对镜沉思。
许久之后,晃动的影子停下了动作,低声沉吟在黑暗中回响:“吾可以相信你么?云无涯。”
倘若云无涯知晓这句话语,想来定是会惊吓万分,他苦思不得其解的幻梦已被人撬开迷雾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