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霹雳+金光]天下止戈

12.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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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过去三日,先生一早就说是要应那金碑开局,但如今临近了王府,却并不急切,就这般默默地住在客栈里,整日整日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不是子车御看见他有翻过棋谱,还以为先生已经全然忘却了有金碑开局这一回事。子车御心中虽是满腹疑问,却也知道不好直言,每日除了将饭菜送到先生房中,便只在街上溜达,顺便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着些苗疆的传闻。

    譬如今天谁谁不自量力去挑战棋局了,结果输了,幸而北竞王爷大方,赠了他十两金子;又譬如千雪王子又医治了谁家大爷,真是菩萨心肠;再譬如哪里又打仗了,还是北竞王爷好,这里安宁。

    之前子车御便意识到这个苗疆和他印象中的苗疆有很大不同,而此时更是加深了这个认知。他仿佛是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苏醒的地方和苗疆大部分地方都不同,不知是否是因为苗疆中原交战多年,他们的语言已经趋向相同,并没有他刚刚苏醒那种语言不通的状况。当年云无涯也曾在苗疆流连数月,虽然如今子车御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进到那样一个凶险的地方,而且不仅能活下去,还和当地人关系不错。他已经不想纠结自己的记忆到底有多少问题:记忆里有着长达数百年才能积淀的知识,他却不知自己是为何会这样深切地认为自己只是未曾及冠的少年,就像一本厚重的史书,被撕去了所有和他人交际有关的画面,只剩下单纯的知识,他的人生停留在成年之前。

    但是这并不妨碍子车御将记忆与现实区分开。苗人善蛊,当年云无涯便是为此前往苗疆求教的,而苗疆虽说蛊术盛行,却称不上全族擅长。苗疆的蛊术最精华部分在一个名为巫教的组织里,普通平民即使有擅用蛊的也不过是寻常蛊物,甚至可以说,在这个尚武成风的世界里,苗疆习武者远比习蛊之人更多。这个认知让子车御不由得有些微失落,虽然他对蛊也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却偏偏感到莫名的怅然。

    此处他乡非吾乡,这句话猛然跳入脑海,却在下一瞬便让子车御否决,他摇头嗤笑,自己怎会有这么矫情的想法。“前尘尽付逝水,何处是吾乡,何处非吾乡。”他低声自语,仿佛是要说服什么。

    “哈。”一声轻笑自身侧传来,子车御不由得一惊。

    要知道,虽然他受了重伤,还忘了大半武学招式,但是就他如今的功体而言,在这个世界也仍旧是难得的高手了,就他感应而言,目前他还不曾遇到过在武力上胜过他的人,哪怕是北竞王府隐藏着的一股气息也逊他几分。而如今居然有人在靠近他附近待到他出声后才发现,纵是他想事情出了神,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汝是何人?”子车御有些戒备地问道。

    一身蓝衣的文士却并不为这尖锐的态度而动怒,很是温和地说:“吾不过区区一书生罢了。听闻这声感叹忍俊不禁,是吾的过错。”

    文士的态度很是诚恳,子车御却莫名地感到不舒服,看着眼前这人轻晃羽扇的模样,脑海里仿佛隐约跳出一个人影,又好似看见一只狐狸在摇晃着它蓬松的尾巴。

    狐狸精!子车御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删去。

    “诶,朋友可是不相信我的话么?还是不愿意原谅吾的冒昧?”蓝衣文士脸上似是有几分懊恼,好似真的在为如何取信于人烦恼。

    “并无。我方才在思索问题,想到了一些怪诞之事,并无针对先生的意思。交谈中出神,是我该道歉。”子车御回过神来,满是歉意地回应道。

    蓝衣人的嘴角勾起,笑得愈发开怀,“如此,温皇便安心了。”

    “温皇,先生的名字好生大气。”听到这个名字,子车御仿佛记起什么,仔细回想却又是一片空白,只留下浅淡的感觉。温皇,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好说了。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在下子车御。不知先前温皇先生为何而笑?”看见温皇以扇掩面,子车御顿了顿道:“如有难言之隐,先生便当我不曾问过罢。”

    “倒非是难言,不过是温皇想起昔日经历,不由略有感慨罢了。”

    交浅不言深,子车御意识到再说下去怕是要牵入一些麻烦了,立即出言打断了温皇的回忆,“御尚有事要办,他人有缘,温皇先生,再续旧言。告辞了”

    好在温皇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微笑告别:“他日有缘再会。请。”

    子车御不知道,他已经引起了温皇的注意,这个致力于挑战天下的天才已经将他放进了自己的备选名单之中,甚至在日后为他引起了不小的麻烦。不过话说回来,到那个时候忆起一起的云无涯怕是不会再纠结这样的问题。

    子车御说是有事,倒真不是托词,却又不是什么太过紧急的事。先生没有出门的打算,子车御却是宅不住的性子,索性先生便让他把每天见到的觉得有意思的事告诉自己。子车御每天在城里晃悠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短短三天便把情况摸得七七八八,由此可见,这种事他绝对是个熟手。

    如果子车御没有失忆的话,他会记得,这种事他曾经常常干。在云无涯君临儒门,执掌天下的十二年岁月里,对于平民百姓堪称是极为幸运的岁月,而对于儒门下属的机构,却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一年十二个月,云无涯最多在清宇立道轩呆三个月,其余时间便是在四处巡游。云无涯不好排场,可再怎么轻装简服,作为儒门至尊他身边的护卫侍从也少不到哪里去,何况以当时的情况,假如他真的身边不带一人,失踪个三五天,儒门就能起不小的乱子。因此,云无涯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如此一来,巡游便难以看到真实,大多是他人做好准备制造的假象。

    云无涯第一次出巡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很多事,他明明捉到了蛛丝马迹,却无法下手。为此云无涯特地遍索群书创造了一门功法,化出一道具备自己五成功体的化身,在巡游时替代自己前行四处查探。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云无涯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但是好歹不会被人蒙蔽,而那些小打小闹,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敲打敲打轻轻放过。

    因为化身探查的效果很好,尝到了甜头的云无涯愈发小心翼翼,却也愈发依赖此法,于是云无涯每每巡游的时候都会先派出化身。不过让云无涯都不曾料到的是,这件事后来竟会被人翻出来,在审判的时候被人清算。有些事会让人上瘾,而儒门又是个最讲规矩和最不讲规矩的地方。很多小事被人抓到了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很多罪恶如果不曾留下证据,哪怕所有人心知肚明都不会受到惩戒。

    最初的时候,云无涯只是为了查证罪恶,可是多年掌权,重重肘挚之下,他将化身用在了其他的地方。在云无涯第三年开始出巡的时候,他便频频受到刺杀,为了清洗不能掌控的势力,他时常用动用化身将敌对方罪证爆出,然后血腥镇压。甚至很多时候他在知晓敌手打算时还将计就计,只求将敌手一网打尽。在这个过程中,初心逐渐蒙尘。

    可惜,那一切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新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