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了未免有些不放心,只说使不得。但巧姐是打定主意不松口的,几人在车上争执好些时候,一贯不说话的青儿却插嘴道:“姐姐就依了姑娘吧,我们家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但姐儿若是去了,必然没有让她受委屈的道理。我在你们那里住了好些日子,也知伺候人是怎么一回事,好歹有我在呢。”
说的小红平儿都笑了,连说伺候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只不过拗不过巧姐的脾气,再者平儿亦是有心要回去看一看府上怎么样了,瞧着青儿是个忠心耿耿的,巧姐又不是一般含羞带怯的女孩子,便叹了口气,解下随身的绣囊塞给青儿道:“这里大抵还有二十两银子,烦姑娘回去带给姥姥,就说我们姑娘要去叨扰你们一阵,劳她老人家多费费心,替我们好好照管姑娘罢。等到二爷家来,再登门道谢去。”
青儿忙说不用,巧姐反而大大方方的接过去,直塞进她手里道:“她们给你的,你就拿着,横竖我要去你们家吃住呢。”青儿这才笑着接了。平儿等又命车马在原地等了,下车往前送了一程,直到青儿说过了那座桥便入村了,几个人才站住,遥望巧姐儿和青儿往村子走,才回首坐车返城去。
第十三章感旧恩刘氏道中济(1)
巧姐因是第一次出远门,兼之服侍的人都不在左右,又是新鲜又是好奇,举目一望,但见野花盈径,杂树遮扉。远岸山光映水,平畦种麦栽葵。又道:数层茅屋尽掩翠,一带疏篱俱饰粉。桃李成群,棵棵枝头春意闹;鸦柳垂青,丝丝碧绦弯绿腰。树底炊烟犹湿,田间平路皆漫。狺狺小犬吠柴门,阵阵栖鸟啼古树。端的是一派田园好风光。
一时又看着河里游过去羽毛艳丽的鸭子,巧姐越发喜不自禁,忙扯住青儿的袖子直言道:“快看快看,这是谁家里养的,倒是好俊的模样。”
青儿笑的捂住嘴,指着鸭子道:“那不是养的,那是野地里的鸭子。春水乍暖,他们才出来的,平常都宿在芦苇荡里呢。”
巧姐闻言长哦一声,顿觉有如出了牢笼,天地豁然宽敞起来,一时开窍对青儿说道:“可知春江水暖鸭先知果真是有他的出处的。”
青儿不大识字,故而不晓得她念的是什么,然而听着明白,便笑道:“你说的话可真是好听极了。姥姥要是知道我把你带家里来,指不定欢喜成什么样呢,便是我阿爹和阿娘见了你也定然会吃惊的。哦,还有我那个泼天猴头一般的哥哥,姥姥说你们小时原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他现在也在家呢。”
巧姐细想了一回,印象里倒是有个模糊的影子,只看不大真切,便敷衍青儿几句道:“大概是记得的,你的家在哪里呢,我怎么瞧不见?”
青儿扬起手,指着前方道:“喏,那边的第二家就是。”巧姐不觉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见那一簇人家里头正有一家大门上钉了两个鎏金兽头门环的,门前一块地上稀稀朗朗不知种的是些什么,便是青儿所说之处了。
她两个尚还说着话,恰有道路旁的一庄户人家打开了门扉,里头婆子出来唤鸡,瞧见青儿巧姐,不觉把手在衣前擦了一把,笑道:“青丫头你这是带着谁回来了?我听说你们家姥姥病了,在床上歇了好些日子,如今好了么?”
青儿乍然吃惊,忙问着那婆子道:“李婆婆,我姥姥得了什么病?”
那婆子哎哟一声道:“敢情你还不知道么?快家去瞧一瞧罢,听说都卧床好些天了。”
青儿心内不由生乱,扭头看了巧姐一眼方回过神,忙拉住巧姐儿的手道:“咱们快走,回家见姥姥去。”巧姐被她拉的一个趄趔,未曾如此着忙过,慌慌张张的直觉一路坎坷不平的随着青儿奔跑过去。那婆子追在后头赶了一阵,才摆着手劝道:“我的小祖宗,慢些吧,当心跌破了皮。”
青儿清脆的哎了一声,却不敢停下,直奔了三五射地,才跑到方才指着的兽首门前,拍着那门环叫道:“娘,娘,姥姥,姥姥,是我回来了,给我开开门罢。”
一时左右寂静无声,过了片刻,才听得门里有人叫唤道:“青儿,是你么?你不是在城里住下了,谁送你家来的?”
青儿听得是王刘氏的声音,忙在外道:“娘快别多问,开门再说吧。”
王刘氏急走了两步打开门来,巧姐儿留神看了,见是一个瘦高的****,穿一件八成新的白线挑衫儿,底下露一截桃红裙子,外罩着蓝缎棉比甲,甚是和气蔼然。那****自开门时便见到了青儿旁边站着的巧姐儿,穿的皆是青儿家常穿戴的衣物,内里雪白中衣,外套着青绸褙子,梳一头双环髻,看年纪与青儿不相上下,瞧模样却有的一说。道是:芙蓉玉面,冰雪作肌,生来娉婷年及笄,袅袅倚门人独立。
王刘氏心里只疑道是好面生的样貌,便不等青儿开口就问道:“你和谁一起家来的?怎的不在那边府上住着了?”
青儿不及答言,拉着巧姐进门里去,才转身掩了门对王刘氏道:“我说出来娘可别唬着了,这位小姐就是姥姥常说的那个她给起了名字的巧姑娘,因着她家里事多,思量着出来静养些日子,我便带姑娘来我们家住了。”说着,一径把巧姐往前轻轻一扯,直送到王刘氏面前。
王刘氏听闻家里来了个侯门小姐,当真惊得半晌不敢动作,眼珠子呆呆的瞪着巧姐儿好一会儿工夫,见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才慌手慌脚的就要磕头下去,嘴里一面道:“姑娘好,原是我没见识,竟有眼不识泰山了。”
吓得巧姐儿忙蹲下一把扶住她,急言道:“婶婶使不得,我正自为来你们家叨扰好生过意不去,你再这样,不是折杀我了么。”
说的王刘氏讪讪笑起来,站直身子再三品度了巧姐一番,才携住她的手不住摩挲着,对着青儿道:“你瞧瞧人家巧姑娘,真是个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说出来的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怨不得人喜欢她。只是怎么就只你们过来了,谁送你们来的?”
巧姐笑道:“是我家里人送来的,我嫌她们啰嗦,没让过来叨扰婶婶,在村头就让她们回去了,如今只怕是进城了呢。”
王刘氏听见不觉哎呦一声惋惜道:“怎地不叫回家里坐一坐?咱们这里虽是蓬门荜户,但也知道来了人要敬茶敬水的道理,敢是姑娘们怕我们招待不周走的么?我们成日里窝在家里没见到她们也就罢了,青儿你怎么也不留一留姑娘们?”
青儿瞧着像是怪罪自己,不免开脱道:“是姑娘说不用姐姐们伺候的,又因我在那里看了几日,也琢磨出好些照管的道理,姐姐们才放下心走的。再说,姑娘现如今还在咱们家呢,娘要是真想款待她们,等她们来接姑娘家去也不晚的。”
王刘氏一面听一面点着头道:“说的也是个理儿,既是静养,姑娘就快屋里歇着吧。只因不知道姑娘要来,好歹还要容我们收拾一下才是呢,只怕进屋乱的很,不入姑娘的眼。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不能亏待了姑娘。”
巧姐听到,不等她说完忙摆了手说:“婶婶多虑了,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们怎么住的就让我也怎么住吧,就当我和青儿一样就得了。还有,我们来时听到人说姥姥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青儿也道:“正是呢,前头李婆婆说姥姥都病了好些天了,我还正自疑心怎的过那么久也不见去接我家来,原来有这么一层缘故。”
王刘氏道:“瞧我都糊涂了,姥姥前些日子不知起了什么心思,要去庙里还愿的,来时下了场雨,不提防路滑跌了一跤,把腰给拧着了,还亏得你柱子哥给背回来。这不才刚歇息下,姑娘来了,就跟我去见一见姥姥吧,她心里头没少惦念你和你母亲呢。”
巧姐点头不语,想着刘姥姥必是听了母亲的话去还愿,才惹下这病来的。想不到贫寒之家竟有如此赤胆忠心,竟比荣国府的人还要有情有义,不免暗自慨叹几分。又想着刘姥姥和王刘氏未必知道凤姐已去的消息,恐在人前失了仪态,面上便不做声,与青儿手挽手跟着王刘氏往姥姥屋里去。
却说巧姐儿一面走一面观量,见的又是另一种样貌。大抵是因为日子好过了些,王家的院子倒比来时路上见的人家都要长一些,进门的右侧搭了一个小小的灰棚,问过青儿方知是做饭顿茶的地方。离灰棚不远,又有一株桃树,枝梢间露着几点嫩绿,树下则是一口黑漆涂的似的大缸,缸上未防落叶另加盖了一层案板,缸的一侧便是四四方方的一个井口,亦是用案板盖住了。
院子东西是不大不小的三间偏房,一间用作膳房,另外两间则是青儿和板儿住的地方。又有一间柴房,房门半掩,露出里头的堆得整齐的柴禾垛来。正对大门的便是面阔三间的正室,中间的一个用作了厅堂,左右延伸出的连房一间是狗儿夫妇所居,另一间便是刘姥姥的住处了。
大概是开春,厅堂上并没有悬挂连帐,只虚虚的半掩了门,王刘氏殷勤开门引领巧姐进去,这才打起里间的青布帘子,不等进门就叫唤道:“姥姥你快起来看看罢,看是谁来了。”
刘姥姥正觉腰疼,刚躺下合眼不久,这会子听见嚷嚷,也不曾抬头,便在床上怨道:“常日里还说板儿不老成,我看你也和他一样了。叽叽喳喳的,像什么样子,这功夫还能有谁来呢?只说我不好,一早歇下了吧。”话毕,头脑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过去。
王刘氏见她不起来,尴尬的笑看了巧姐儿一回,青儿在旁瞧着不由笑道:“姥姥,好些日子不见,你老人家就不想我了?”
刘姥姥身子一怔,这才忙从炕上爬坐起来,仰头看向帘子开合处,眨了几次眼,尤为难以置信道:“敢是我这在梦里头么?青儿怎么回来了,还有我的巧姑娘,你怎地也跟着来了?”
第十四章感旧恩刘氏道中济(2)
巧姐儿青儿相视一笑,王刘氏便上前坐在炕沿上,笑指她二人道:“姥姥不是在梦里,巧姑娘当真来咱们家了。常日里你怎么说巧姑娘好,我原都没见识过,今儿一瞧才知真像个天上送下来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咱们青儿往那儿一站,没的打嘴现世呢。”
说的巧姐青儿俱都羞红脸,一个连说谬赞,一个直言不依,刘姥姥直呆了半晌方信,忙招手道:“当真是巧姑娘来的?我的小姑奶奶,谁送了你来的,怎的穿的这么样单薄,你快坐我这里,炕上暖和着呢。”
巧姐儿忙走过去了,王刘氏赶紧起身让位给她,青儿便一把拉住巧姐儿坐在刘姥姥身侧,看姥姥不住端详着巧姐,又摸摸她的手背,道:“都冻得这么凉了,我就说这荒郊野地的,不适合你们这些娇小姐来罢,平日里跟着你的那几个姑娘呢,我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巧姐笑道:“平儿姐姐她们原是要来的,我担心人多嘴杂,就都让她们回去了。姥姥说是荒郊野地,我瞧着就很好,我只怕姥姥嫌我,不让我住呢。”
刘姥姥忙道:“阿弥陀佛,你来我谢天谢地都来不及,如何不让你住呢。只是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比不得你们那里,想必你也是住不惯的。你母亲眼下好么?我那日想着还了愿就看她去的,谁知得了这样一场横祸,竟没能去成。”
巧姐见她果真问起母亲,勉强笑一回,别开脸却是红了眼眶道:“我母亲……已经去了。”
刘姥姥大惊失色,攥紧她的手道:“你说什么?姑奶奶,姑奶奶竟没等到我再去看她一眼么?那日明明是好些了,我去求菩萨的时候,师傅们也跟我说不妨事的,都说她命里有大造化,怎么就去了呢。小姑奶奶,你别是哄我的罢?”
巧姐儿越发哽咽道:“这事如何哄得了姥姥呢。自姥姥走后不过几日,母亲就因急火攻心,一夕转不过神来,撒手去了。在家里停了七日的灵,父亲便扶柩送丧远行去了。下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左右没个拿主意的人,又有狠舅奸兄算计着,倒不如出来的好。只是眼下家道艰难,素日的亲戚朋友多不大往来,唯有姥姥一向待我和母亲甚好,我便想着同青儿到你这里来,好歹图个安生之所,等我父亲家来再回去做个打算。只不知,姥姥和婶婶容不容得?”
刘姥姥不意她竟有这段遭遇,也陪着擦了一把老泪,不由赶着说道:“容得,容得,便是住上十年八年也容得。巧姑娘,你来了这里便只当是你自个儿的家就罢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和姥姥说,姥姥虽然给你穿金戴银的本事没有,但街面上能见到的精细玩意还是能得一些的,万不能让姑娘在我这里委屈了。”说罢,又扭身对她闺女王刘氏道,“你快去叫了女婿来,让他今日别去周老爷家帮忙了,拿了钱去买些酒菜来,家里来了个贵客,这些礼数都怠慢不得。还有板儿,成天蝎蝎螫螫的,你也不说道说道他,这会子又不知跑哪里去了,紧要的时候总使唤不到他。”
王刘氏一笑颔首道:“倒是巧了,因周老爷庄子上缺个人放羊,他爹就找了板儿去照应一天,所以娘没看到。我去那里找你女婿,顺带找一找他,让他家来一趟。”
刘姥姥方点头道:“正事呢,他也十几岁的人了,该晓得谋生计了,你去罢,我陪着巧姑娘说会子话。”
王刘氏便转身要走,巧姐忙起身拦住她道:“婶婶不用麻烦,姥姥方才还说,让我只当去了自己家里,怎么你们又客气起来了?常日里吃的什么,今日还是那样吃吧。”
王刘氏笑按着她坐回炕沿,交叠手道:“我的巧姑娘,您就安心住下罢,好歹让我们也孝敬一回,那一年要不亏你母亲,哪里还有我们吃饱穿暖的地儿?我去去就来,你和姥姥说些话。”又转身对青儿道,“你也别光站着,家里来了人,还不快上茶去。”
青儿脆声应了,便也笑着和王刘氏出去,巧姐见拦不住,又有刘姥姥拉着她,也只好宽心坐下,一处闲聊着。那边青儿刚出了门,忙偷摸的扯住王刘氏的衣袖,轻笑道:“娘,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王刘氏正忙要出去,见她胡闹一般,不由不耐道:“有什么好瞧的,快让我出去找你爹家来罢。”
青儿道:“就是找了爹来,回头一样还是要寻他的。”说罢,把那手扬得高高的,直捧到王刘氏眼皮底下,两锭雪银泛着白花花的光,几乎没把王刘氏晃晕了眼,定神瞅了半晌才急问道:“我的娘咧,这么多银子你从哪里来的?”
青儿笑道:“这是那边府里伺候巧姑娘的姐姐给的,说是姑娘来咱们这儿住着,大抵要叨扰一阵,便给了这些要我们照顾一二。我原说不要的,巧姑娘不依,硬塞了给我,如今娘要去寻爹买酒菜,可不就得用着它么?”
王刘氏一笑接过去,嘴里不住的将贾府的人夸了个遍,直说是大家门户果然规矩整齐,一步也不错了礼数。又说:“便是叨扰也花费不了这么些,足够置办两亩良田的了,可见她们家着实是大手笔惯了。如今她既然肯到咱们家来,也是给我们家的脸面,虽说那府里没的留人伺候,想必也忧虑着呢。我和你姥姥忙里忙外的,倘或有照应不周全之处,你多跟巧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没的让巧姑娘回去说咱们不通道理,不知道伺候人。”
青儿俱是答应了,王刘氏这里才真正掩了门出去。从那板桥上过去,直往东走,便看见好大一座庄子:路傍青龙,水缠玄武。一周遭绿树遮阴,四下里黄花铺径。草堂高起,尽按五运八门;亭馆低昂,真个傍山临水。转屋角牛羊饱卧,打麦场鹅鸭声喧。田园广布,为农为圃有滋基;廒廪丰盈,乃积乃仓歌乐岁。正是:家有稻粱鸡犬饱,户多书籍子孙贤。
且说这庄子的主人本姓周,单名一个康字,不知哪一世修下福分,累到这世竟也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仆佣成群,虽是乡野之地,亦当得起富户之称。只是膝下人丁单薄了些,年逾四十仍是只得一子,生的文雅清秀,父母宠溺非常,又怕哪里磕碰着,便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让方丈师傅给起了名字,就叫福襄。现今亦不过是十四五岁,他父母自幼为他延师读学,新近科试又中了秀才,一时传为佳话。众人便都道周福襄是要当大官的,周康也就信以为真,平日里不让出来多走一步,时刻俱是乳娘丫鬟围随左右,倒不曾甚见世面,内里服侍的人多言其有温柔之态,这也是他的怪癖之处。
那周康为人又素性雅洁,常与儒生往来,待人又热忱,家下倒也养了不少清客。时人就曾编了一首“十字令”来专写清客一事,道是: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吊,九品头衔,十分和气。可谓是将此行当描摹的淋漓尽致。
姑且不论其家下清客才智如何,品貌如何,单道周康父子二人受这些儒道之士日久熏陶,对于礼数上竟越发小心谨慎起来,见面必是笑脸相迎,问话也必是和蔼可亲,故村里男丁多喜欢去他庄上做活。
狗儿虽名利心重,但保不齐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活,也是早早蒙人荐到这里,帮着周老爷看管池塘照看麦场。池塘不大,却离家门甚远,王刘氏赶了好一段路过来,进了庄子,便有在这里照料家务的冯大喜家的迎出来,笑说道:“王大娘,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刘氏笑道:“冯大娘纳福,好些日子不见,家里都好?”
冯大喜家的道:“都好着呢,我听说你们家姥姥病了,如今好些了?”
王刘氏道:“托了菩萨的福,倒是好些了,明儿好齐全了,再让她来你这里陪你说说话。”
冯大喜家的笑摆手道:“罢哟,告诉她养身子要紧,我这里说话倒不急。”说罢,想起来一回事,又道,“那日李婆婆说你们家来客了,是个十分顺溜儿的姑娘,不知是你哪一门的亲戚?”
王刘氏想了一回,因不知外头对于贾府如何看待,故不敢讲真话,只笑道:“是远房的一个亲戚家的,前儿我们青丫头去城里她家住了一阵,才刚回来,她看我们棚门牖户新鲜,跟来住几日。还没问大娘,板儿他爹在这里么?”
冯大喜家的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点点头,方指着不远处道:“在呢,头里那个穿青布衣裳的不就是?”
王刘氏凝神看了,见果真是狗儿,又陪冯德喜家的说一回闲话,便过去那里叫狗儿道:“板儿他爹,板儿他爹,你现在忙的什么?”
狗儿正拿着竿子将池塘里还未消融的残冰挑去岸边,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叫唤,忙转了身看了,瞧见是王刘氏,才道:“你怎地来了?”
第十五章王天合初会旧年人(1)
王刘氏笑近前道:“来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板儿笑着放下竿子,擦了手道:“是怎样的好事,让你说成这样,难不成天上掉馅饼了?”
王刘氏哎哟笑出声,响脆的拍一巴掌说:“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说着,悄声附到他耳边道,“咱们的青丫头家来了,还带了一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