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你于我栖(高干)

你于我栖(高干)_分节阅读_63

    再次踏在本城唯一的这家敬老院大门口的土地上时,我唏嘘不已,几个月时间,足让物是人非……

    “壮壮?这时候你不是上班嘛?”外婆如常地坐在床沿,带着些许惊奇,不同的是,今天,她的指间多了一串念珠。

    我心上像压着一块巨石,老人家的房内连台电扇都没有,呼吸逐渐开始闷燥。我默默在外婆面前蹲下,双手覆在她膝盖上,触及硬邦邦的骨,老太太是有多瘦啊!

    “外婆……我有事要说……”我调整着呼吸,“您可得冷静点听,好吗?”

    外婆抬手将念珠搁在枕上,瘪瘪嘴直视我:“好。”

    “舅舅他……喝醉酒掉河里去了……”

    说完,我不安地等待她的反应。

    也许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外婆灰黑色的瞳仁迅速黯淡下来,声音中夹带着微颤:“命……还在吗?”

    我摇摇头,低声对她道出残酷的事实:“人没了……”

    闻言,外婆深深喟叹,随即表情扭成痛苦的褶皱,满满一脸都呈现出岁月雕琢的痕迹。看到外婆如此,我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想起儿时,舅舅赢了钱经常会带我上街玩,我看中什么他都肯买给我,我不懂事离家出走,也是他帮我搞定房租和生活费……

    虽然后来他逐渐迷失,让人恨之入骨,但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啊,他可是外婆唯一的儿子!怎能这样不负责任地撒手而去!

    “阿江……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出事。”外婆眼中有晶莹,却倔强得不肯掉落,“是我没教育好他们姐弟,对不起老罗家。”

    “外婆!”我不知此时该用何种安慰的措辞,只能搂住她瘦弱的臂膀。

    外婆看着我,稀疏的灰白睫毛被泪水沾湿,她像小时候那般宠溺地抚摸我的后脑勺,“你妈此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你这么好的孩子带给我,带给了苏家,壮壮,你让外婆开心了这么多年,谢谢你。”

    我无言以对,满脑子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外婆揩揩眼角,重新拈起念珠,“外婆年纪大了,阿江的后事……还得烦请你和你爸费些心……对了……”

    外婆想起什么,弯腰打开床边的柜子,从最里层掏出一个藏青色的布袋,“这是几个星期前,阿江来看我时交给我的……他说……放家里不安全,谁都不能给,等他自己过来取,可现在……”外婆摩挲着布袋,质朴的原木串珠落在恬静的沉青上,让心趋于超脱俗事的禅境,“他这个人呐,活得真失败……连个能信任的朋友都没有……算他留下的遗物吧……只能交给你处理。”

    外婆把布包交到我手上,“等事情落了,我搬到云山寺去住。”

    “外婆!?”

    “为他们姐弟两多祈福,希望下辈子能好好做人……”

    “……外婆……”

    靠在被夕阳晒得火烫的敬老院大门墙边,我打开布包,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我禁不住摇头苦笑,我们几经周折想要得到的,竟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一张光碟和一个U盘……

    我钻进车子打开手提,将光盘送入,镜头摇晃不定,床上赤身的男女沉默缠抱,我匆匆拉至结尾,将盘退出,再连上U盘,令我意外,里面建有数个文件夹,我点开其中名为“2002”的文件夹,血液霎时凝滞,里面全是吴筱的裸|照!“2002”应该代表02年,照片上的她发育良好,但脸庞还带着稚气,她被捆住手脚,或伏,或仰,摆出各种极具魅惑的姿势,身体有被抽打的斑痕,嘴角带笑,眼中却布满恐惧,甚至还有几张,神情迷茫的她圈着一个颜色发黑的男性生殖器吐出舌尖……

    我啪地合上电脑,太阳穴别别猛跳,盛世荣华之下,掩默着多少龌龊肮脏的腐败……想起以前吴筱在床上的疯狂、她眼神中隐含的凶戾及罗丰江被泡成白豆腐一般的躯体,我冷不防打了个寒战。

    回到公司,摊开文件,看了几页倍觉烦躁,我摸出烟还没点燃,就听到轻而急的叩门声。

    秘书的面色稍显凌乱:“苏总,有警察来找黄总监,要请她到警局……”

    “怎么回事?”脱口询问的同时,我已站起身朝门外迈步。

    秘书跟着我亦步亦趋,“好像是因为罗总的事。”

    我心中一咯噔,不会是……怎么可能!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迎面而来,母亲在他们身后若隐若现,“苏少。”其中一个停下脚步冲我打招呼,我对他全然没有印象,只得带笑颔首:“你好,这……什么情况?”“有关罗丰江的死因,我们想请黄颖女士回警局协助调查。”

    我望向妈妈,她也正看着我,眉心紧锁微微摇头,我未经思考便脱口:“我跟你们一起去。”回头交待秘书:“不要惊动苏董。”“是,苏总。”

    母亲进问询室后,我找熟人了解情况,原来有目击者证明三天前的晚上,在峒村看到过一辆车牌为成串9的黑色奥迪A5停靠,一男一女在车边激烈争执,经由照片指认,正是罗丰江和母亲。

    “苏太太说,罗丰江赌博输了问她借钱,两人为此发生了口角。”相熟的刑警耸耸肩,脸上分明挂着疑虑。

    “你们怀疑她跟罗丰江的死有关?”我感觉太阳穴又开始猛跳,“有确凿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只是向苏太太了解些情况。”

    我静静等待在警局走廊,不远处传来开门声,下意识抬头斜了一眼,看到走出来的竟是吴筱,她黑衣黑裤,未施粉黛,神色万分憔悴,面庞甚至还有哭过的泪痕,活脱脱一副失去慈父后悲痛欲绝的模样,她瞄见我,微微颔首。

    “罗小姐,麻烦了,你可以先回去。”一个年轻英武的民警对她说道,眼神无尽温柔。

    “谢谢……”吴筱又盯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今天她罕见地趿着一双平底凉鞋,步伐轻灵飘缈,像只幽深神秘的黑猫,显得陌生的背影令我稍稍怔神。

    不久,妈妈从问询室里出来,我赶紧迎上去,“没事吧?”她轻轻摇头。

    “苏太太,如有需要,我们会再次找您了解情况,希望您近期内不要离开本市,谢谢配合。”这话说的客气,实际是在下达对嫌疑人的禁足令。

    “那天晚上……他约我到偏僻的峒村,我们凑给他的五百万又赌没了,要我再给他五十万,不然就把你的身世告诉你爸。”妈妈疲惫地靠着车座椅背,习惯性抬手想抚摸脖子上的金佛,可惜那里空空如也,西说妈妈将金佛赠与了她。

    我的心像是跌到谷底,毛孔里激荡着冰凉的寒气:“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罗丰江赌博输了,他向身为财务总监的我借钱,那天我刚好在峒村附近的朋友家麻将,于是就约在峒村见面,因为觉得没理由借钱给他,争吵几句便离开了。”

    我不禁苦笑,指尖轻颤得难以抑制,那么接着呢……接着呢?!很显然警方还没掌握足够的证据,所以才肯放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席卷而来,沉默半分钟之后,我终于咬牙说出:“不要再多添一个字,就坚持这说法。”

    妈妈猛地抬头,眼里的内容甚为复杂,似雾非迷,似雨非茫,却明明白白透出一种伤,“你也认为是我杀了罗丰江?”

    不是吗?是吗?有那么几瞬,我也有凶狠的冲动将罗丰江置于死地,法医解剖时在他血液中检测出含有酒精,假使那会他酩酊大醉,轻易就可以将他往河里推,一了百了……人的体内永远隐藏着魔性,也许可以被抑制封存到死,也许加以刺激就会爆发,谁又能绝对保证自己的行为永远不离轨?

    “别想太多,我送你回家。”我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她是我母亲,年已过半百,而我自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孝敬过她,她任何失误的行为都应该由我为之承担。

    大团墨一般的乌云滚在亮汪汪的酒黄色天幕上,忽明忽暗的诡异光照拨得压抑的心情窒息似地痛楚,赶在倾盆大雨落下之前,我将母亲送达华跃岭,直至下车,她都没有再同我说一句话。

    目送她略显寂寥的背影没入大门,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舒了舒僵硬的表情,调头往墅海。

    屋里一片漆黑,西西还没回来,我记起她早上说过,今天要加班。我脱得一丝|不挂,踱进浴室冲澡,倏然而下的冷水令我一激灵,神智却反而混沌,闭起眼睛,无数过往残片在黑暗中闪现:同苏董吵得面红耳赤……对母亲冷言相讥……外婆疼爱的抚摸……C座六楼的那个单薄身影……罗丰江皮笑肉不笑……尸体浮胀不堪……采俐跟床单一样惨白的脸色……吴筱歇斯底里的索取……

    脑中的快门越闪越急,像要爆炸似地劈啪作响!数以万计的记忆如决堤般的洪水斥满身心,冲撞!膨胀!太阳穴仿佛快破裂!

    “嘭!”我一把按掉花洒,水声顿歇,世界终于安静……

    我取了块干毛巾,边擦头边露身赤脚走出浴室,冷不防房间里多了人,下意识地用毛巾遮住身体。

    “这……这么早回来?”我脑袋有些发热,拉开衣柜随便找了套衣裤穿上。

    她端坐在床沿,发丝似乎有被雨淋过的痕迹,指指我搁在床头的手机,“刚有来电。”

    “哦。”我捞过电话,上面赫然显示“吴筱.未接来电”……我下意识地瞄向西西,她的表情没有异样,低头整理着包包里的东西,我不动声色地将这条通话记录删除,问:“晚饭吃了吗?”

    她抬起头,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没有。”

    我积极地摸起钱包和钥匙,“想吃什么?我去买?”

    “海鲜粥。”以往,她总会说“我来做吧”或者“我们一起出去吃”,而今天,她顺从得反常,我心里有事,也没多说就转身出门。

    “你又想搞什么?”

    等电梯的间隙,我拨给吴筱。

    无比明媚的咯咯笑声从听筒那头传来,与下午警局里那抹悲伤的黑色大相迳庭,“黄阿姨……啧……”她唇齿间的醉意似乎咫尺可闻,我心里一惊,克制着没有出声。

    “想知道罗丰江……死因真相吗?”

    -待续-

    简 de 第74节(有音乐)

    哗哗水声充斥在浴室中,外间手机的振铃当然不能被察觉。

    屏幕上是那个刺眼的名字,我鬼使神差地将之掐断。

    短信阴魂不散,紧接而来:“我一个人好害怕噢……来陪我!”

    指甲抠入指节,水声突然消顿,我慌忙把这条消息删除,手机重新摆回原处。

    讨厌的电话再次呼入,我想伸手已来不及,他拉开了浴室门……

    ……

    “你知道!?难道是你?!”

    我极其小心地打开门,从门缝中望出去,只见他一手紧紧捏着电话,另只手焦躁地拍着电梯下行键,“吴筱!够了!别玩了!小心玩火自焚!”

    整个过道弥漫着低气压,我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中烧,甚至知道怕热的他此时皮肤上定已出了密密一层细汗,电梯显示板的数字一丝不苟地慢慢跳升,我的心也在渐渐揪起。

    “好!我这就过去!”

    他……还是妥协了……

    在电梯门阖上的最后时刻,我不顾一切地扑出去,用手阻止它的关起,门敏锐弹开,我直直对上苏麓绷紧的五官。

    “你为什么还要见她?”我心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眼泪抵不过矫情,夺眶而出,“男人都一样的吗?到底还是贪恋有诱惑力的肉体……”

    他的不耐溢于言表:“你在瞎想什么!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再说!”他抬手按电梯关门键,我倾身环住他的腰,紧紧收拢臂膀,今夜,有种强烈的不安在啃噬着我敏感的神经,“苏麓求求你别去!”

    脑后覆上他温热的手掌,“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有很重要的事……”我贴着他的胸膛,泪眼婆娑:“是什么事?”

    他顿了顿,捏着我的肩,猛地将我拉离他的怀抱,就在这当口,我迅速把刚才就摘下的金佛悄然送入他的裤袋,他抵住我的身体在电梯厢外,直至门阖起的最后一秒,用力将我一推。

    我往后踉跄,眼见电梯往下而去,未经犹豫,立刻转身朝楼梯奔,我什么都顾不得,一心想往下,阶梯如此多,转得我头昏目眩,面前忽明忽暗,似乎还有些许星子在闪现,我擦着扶手,像打了鸡血一般不停下旋……

    还是迟了一步,雪白的那抹嵌着血红的两滴尾灯拐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