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驶远离,幸运的是有辆空出租见我张望慢下了油门,我跳进去,叫:“师傅快跟着那白色奥迪!”司机回头瞄我一眼,拍下空车牌,坐正发力追逐前方的目标。
这个点正值晚高峰,加上雨天视蒙,一条道堵得惨不忍睹,司机打转方向,见缝插针地慢慢前移,与那道白色缩短到三车的距离便怎样都动弹不了。
一颗颗鲜亮猩红的尾灯幻化在浓腻的墨色雨夜当中,我揉揉迷蒙的泪眼,这才发现自己脚上只套着一个拖鞋,回想某夜赤脚于旷野的狂奔,同样紧张却大为不同的心境,我无力地垂手,触到大腿边的硬邦邦。因为下班途中接了客户电话,随手将手机塞在裤兜里,我掏出来打开短信编辑,有好多心绪不知该如何叙述!
“苏麓,你厌弃我了对吗?你认为我们的关系不再纯粹了是吗?你要是痛苦,那我们不如分手”
当颤抖着敲出最后两字,锥心的刺痛令我泪流满面,我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啜泣的咽呜。
“但我好害怕我们分手之后,你会再次离开。”
“我不是因为想为苏董留住你才说爱你,我知道,你在郁结这个”
“是我的犹豫让这早该出现的表白错了契机,我想等到有宝宝的那天再心无忌惮地告诉你”
“你一直对我说不介意,但我过不了自己,每个月失败我心灰意冷,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才不敢说爱你的,你能相信吗!”
眼泪成串滴落,我终于哭出声,司机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抽出几张纸巾反手递给我。
我捏着纸巾,继续编写:“这两个月的大姨妈有些奇怪,点点滴滴,似有若无,我不敢妄想什么,也不敢去检查,怕再次的失望,同时更怕以我们现在这么尴尬的关系,你会不会因为孩子才勉强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你也一样矛盾着,我们是否要就此结束?我们能否重新开始?”
车流缓缓挪动,司机又插过一辆,S8仿佛咫尺,我哝着鼻音:“师傅,能在这放我下去吗?”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危险了,这里禁止上下车,况且边上还有交警看着呢!你放心,我保证跟住他!”
我低下头,触碰发送键,但屏幕提示发送不成功……自从那次摔了修理后,手机时常如此。
也许是天意,我重新将手机塞回,盯着前方的斑驳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终于少许畅通,四周充斥着蠢蠢欲动的引擎声,特别是那辆显眼的S8,一有空档便穿插而行,出租司机盯着它,紧紧跟随。
两车一前一后驶入一个陌生的村落,在一幢半旧的三层小楼前停下,眼看着苏麓疾步推开未锁的铁栅门,我也急着想下车,但发现身上除了衣裤手机和一只拖鞋外,空空如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师傅,您在这等我会,表打着吧。”“行。”
我侧身移进铁门,遥遥望见小楼的大门虚掩,里面没有光亮,蹑手蹑脚进入,有微弱的灯光从二楼投射下来,在一楼大理石地面上形成模糊又诡异的晕斑,窗外不知名的虫鸟时不时惊叫,听得我胆战心惊,隐隐约约的对话声飘进耳膜,太过轻微,捕捉不到任何内容。
我轻轻甩掉拖鞋,光着脚摸索到楼梯,一步一步朝上……
“嘘!你可别乱讲,诽谤有罪的!”吴筱妖媚的声线带着醉意。
“我不可能跟你远走高飞!再次明确告诉你,我不爱你!永远不会!”苏麓对她的态度冷若冰霜,我感到一丝欣慰。
吴筱咯咯发笑,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几分可怖,“哎!我那亲爱的老爸死前曾对我说过……黄颖想杀他!因为……黄颖怕他说出苏家的秘密,怕自己的儿子被打回原形……啧!我好怕自己一冲动就按了一、一、零……把这些情况给刑警哥哥们交代咯……”
我眉心紧了紧,吴筱在说什么?妈妈?罗丰江?怎么回事!我贴着墙往前挪了几步。
“吴筱,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以你的条件,大可以找个爱你的好男人过日子,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不是苏英鹏的儿子,你何必……”
吴筱突然尖叫:“你是谁的儿子我不管!我就是爱你这个人!爱你给我的感觉!你记不记得……我那时是龅牙多丑,从小到大都没有男生正眼瞧我!你来这里玩时第一次看到我,就亲切地喊我‘表妹’,还对我笑,好漂亮的酒窝,我差一点就哭了……”
“吴筱……”
“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你开朗,大度,有正义感,有同情心……你看到老人家会停下来载他们一程,不在乎他们满脚的泥泞弄脏你的新车……”吴筱似乎在叹气,接着情绪又开始波动,“是啊!我真配不上你!我十七岁时就被罗丰江那畜生强|奸了!我怕被你知道才不敢报警!他喝醉酒输了钱就虐待我!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吗!但每次一看到你的脸,我又想活下去……罗丰江知道我爱你,他说只要我听话,他愿意想办法让我们结婚……我信了……我那么蠢就信了……”
“别喝了!”
“啪!”
酒瓶掉落,碎片四溅的巨响!我浑身一哆嗦……吴筱,原来也是可怜之人……
“告诉我,罗丰江怎么死的?……放开!吴……”
有肉体碰撞衣物摩擦的响动,我猫在黑暗的门外,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出一点脑袋,昏黄暧昧的光线中,吴筱死命缠住苏麓,疯了一般啃噬他的嘴唇,我缩回脖子,心别别直跳。
“啊!”
吴筱低呼一声,随之有物体跌落的闷响,应该是苏麓把她推开了,“告诉我!罗丰江怎么死的?”
“如果告诉你……你愿意带我走吗?”
片刻安静后,苏麓烟嗓冰凉:“好。”吴筱又笑,银铃一般。
紧接着有纷乱移步声,苏麓的嗓音强抑怒气:“你做什么!”“搜搜……你有没有携带录音器……我才说……”
吴筱的这句话提醒了我,我轻手轻脚摸出手机,打开录音软件。
“他约黄颖……oh,是你妈……敲诈她呗……之后命令我过去接他,说他酒劲上来开不了车……爬上我的车后,随手就给我两巴掌,把气都撒在了我身上……他说要永远骚扰苏家,让你们不得安宁!还说要整死你……我求他,他又想打我,我掰开门就逃……他追……在河边被他抓了!我放软了哄他,说晚上一定好好伺候他,他高兴了,转身往河里撒尿……”
吴筱突然顿住,我看不到她的表情,究竟是悲哀,愤恨,还是凄楚?
“然后你推了他。”苏麓口气笃定,相信吴筱已经用某种无声的语言泄露了答案……恐惧,让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高兴吗?我们都解脱了!”
“自首吧,我陪你。”
“你说什么……”
吴筱恍然大悟般,“苏麓!你也骗我!……你最终还是要和简招西结婚?!”
我的手指暗暗收拢,掌心里渗出密密的汗珠,苏麓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对,这辈子,我只认她。”
吴筱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在整个屋子里久久回荡,我手脚冰凉,指尖在1、1、0这三个数字上徘徊,然而吴筱接下去的话更令我胆战心惊。
“简招西那贱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就连采俐……都帮她来做说客……那丫头也不想想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死抓我胳膊不放手……”
“你故意推她的!?”苏麓炸然咆哮,我听到吴筱吃痛的嘶声。
“疼……我只不过想甩开她而已……”
心倏然被挖走了一角……阴风呼啸着切入!采俐流产也是我间接害的?!我真是个瘟神!
“走!跟我去警局!”拖动声朝门口而来,我慌忙退后,钻进隔壁开着门的房间。
“好!好!我跟你去!”吴筱在尖叫,“让我换身衣服!”
没有人声,只听到房门关阖。
我颤抖着窥望,借助从窗口探进的微弱月光,只见苏麓背对吴筱的房门,撑着二楼扶栏一动不动,他熟悉挺拔的轮廓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似远在天边,我的心跳得很快,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陌生的不安……
“吱嘎!”
一泻灯光流射,吴筱踱了出来,“走吧。”她的情绪出奇平静。
就在苏麓转身准备下楼、而我决定现身时,吴筱幽幽开口:“我吴筱得不到的人,只能……”
苏麓闻言转头之际,吴筱手中一把小口径手枪已经举起,闪着微弱却又残酷的冷光!
“呯!”
随着一声巨响,血腥味在鼻腔爆裂,我冰冷怀抱里护着温热的满足,眼前天旋地转,一片模糊朦胧,身体像被撕碎般疼痛!
心渐渐下坠……就快跌进地狱的边界……
“西西!!!”
苏麓的脸在上方忽现……掌心不断揉弄我的脑袋……
他没事……太好了……
“你有病是不是!你有病是不是!”
他喉咙嘶哑……带着哭腔……还变了调……
“干嘛蹦出来挡子……你是猪是不……睁眼……看……”
他的喊声若隐若显……我已有点听不真切……
冷……好冷……粗重喘息在耳边一下……一下……
有凌乱的脚步声……
噢哟……我的妈呀……
楼下听到……以为放枪战片……
师傅……120……
110……
语言片段渐飘渐远……我的口鼻似被封堵……气息在急速流逝……体肤猛烈抽搐……已不由我意识控制……温暖腥咸的液体流淌在脸畔……不知……是泪……是血……
有那么一瞬……也许是回光返照……我脑袋突然清灵……体内腾出点气力……
“鹿……看……看我手机……短信……信……”
“手机?手机呢!”他几近咆哮……
“这!在这!”
我记得……那是出租车司机的声音……
“鹿……不……骗……我真……很……爱……真……的……”
我努力想再看一眼他的脸……却满目漆黑……
天地顿灭之前……
我竟还记得终结者中施瓦辛格说的最后一句话……
you are terminated
嘀——————
-待续-
栖 de 第75节
采俐这个调皮的丫头!把小妹都带坏了!
虽说姐姐当时枪伤在肝脏捡回一条命菩萨保佑肚子里刚刚萌芽的小胚胎安然无恙……但!她现在已经六个月!寒冬腊月穿着薄薄的婚纱,即使屋内有空调也很辛苦好不好!
“妹妹们!乖!听话!把门开咯!”
我被一群难搞定的姑娘玩得欲哭无泪,直想踹门,“行,行,哥出九千九百九十九,可别耽误了吉时哟喂!”
“我们才不稀罕九千九百九十九叻!就要听新郎官唱歌!唱自由飞翔!”不知是哪个可恶的伴娘捏着鼻子在起哄。
我真想找块冻豆腐来撞!别说这歌不会,就算会,我这破铜锣样的嗓子能唱歌不?那效果肯定雷晕一群人不偿命!
“你们!……除了唱歌!哥啥条件都能答应!”
“这是新娘子要求哒!新娘子说从没听过你唱歌,今天必须来一段!”靠!不是吧?
里面突然顿了顿,传出采俐的声音:“不唱也行,那就讲你追姐姐的恋爱史!要详细的哦!”
恋爱史?我不禁心思恍惚……
我们这段原无法破解的情感纠葛,在吴筱的一颗子弹、西西的那条告白短信之后,豁然释怀。
吴筱想开枪自杀,亏得被那位机警的司机大哥夺下了手枪,警方检验吴筱身上的新旧伤疤后,鉴于罗丰江生前对她的兽行,吴筱免死刑,获刑无期……
西西让我带她去允晴的安葬地,对着允晴的瓷像,她说:我会好好珍惜他。
我们没有向外界公布身份,“爸爸”,“妈妈”,只是成了两个称谓而已,我不再欺骗自己,所谓血缘化不淡实实在在积累起来的浓郁感情。
雅天又并了几家经营不善但市场前景可观的本地企业,帝龙集团内部发生些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