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真只是冬儿的影子吗?”小小急促地问道,声音竟有些发抖,那一刻,已没了阮郁。
时间恍然间似乎静止,小小看着孟浪一动不动的背影,忽然像是看透一切,她低低一笑:“孟浪,你走吧,再见!”,转身,上楼,白色的衣,行走间略微流动的风。小小解开新娘发髻,发丝如瀑般散开,垂在前背后,如一瞬间的光影。
“少主。”地煞解决掉周晋恩后,拱手禀报,“他是岳家的人,恐怕以后我们将要与武林为敌了。”
“不必理会,我自由分寸。”孟浪依旧背着身,缓缓说道,“无毒黑衣首领地煞接令!”
“在!”地煞单膝跪地,拱手作揖。
“即刻起,黑衣首领地煞逐出门,从今往后,生死由天,与无毒毫无瓜葛!”
“少主?!”地煞如面具般僵硬的脸终于裂,面如死灰,也不辩解,只幽幽说道,“属下既已被逐出门,那么只有一死报主之恩。”他抽剑自刎,被孟浪弹指轻挥,剑便落了地,他淡淡说了句:“苏小小才是你的主子,你的生死由她决定,你没有资格去死。”
地煞一瞬间明白,少主心里放不下的始终都是苏姑娘,他站起身微微一笑:“我将用生命保护她。”
“谢谢。”孟浪叹息了一声,往门外走去。门边站着一个穿浅金镶红边衣裳的女子,肤色偏白,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激动,嘴唇微颤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说。孟浪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不自觉多看了眼,心里正疑惑,那女子已经伸手捉住他的左臂,直觉想要防卫,右掌挥出直袭向她的面门,女子未躲,竟闭上了眼,流出泪来。他立刻收回手,掌风还是扫到了她,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睁开眼时,一双浅蓝如天空般的眸子。
“你是谁?”孟浪觉得有些头疼,脑海里闪过一些影子。
“浪儿,我是……”
“她是你生身母亲。”孟幽的身影从街道深处出现,周身仿佛拢着层淡淡的烟雾,旁边站着一位温润如水般的女子,黛眉微蹙,偶尔还拿着帕子掩嘴轻咳。
“义父,清姨。”孟浪揉了揉额头,“我有些头疼,是不是产生幻听了,我回去睡一觉,天没塌下来,不要来吵我。”
“浪儿,她真的是你娘亲,而幽他是你的父亲。”清荷挽着孟浪的手臂轻轻说道,随即又咳了几声。
“清荷,你身子一向不怎么好,都说了,不要出来,我自己会解决。”孟幽边说边帮她整了整披风,态度亲昵。
“跟你说了我没事,就爱瞎心。”清荷笑捶了他一拳,“浪儿,你娘亲也有她的苦衷,当年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一家人,丈夫,妻子和孩子,多么温馨的一幕,可是她早已不是他的妻。这一切看在金伊莲眼里,就仿佛一刺戳进了心里,而那刺却越陷越深怎么也拔不掉,她苦笑:“孟幽,好久不见。”
“我跟你务须相见,当年我便说过,你我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孟幽没有看他,握着清荷的手,“我只是想给浪儿一个交代罢了。”
“务须相见,老死不相往来?!孟幽你不觉得说出这番话真是太可笑了吗?当年的事我迫不得已,如果不狠下心杀浪儿,你觉得无毒保得下来吗?如果不杀浪儿,你还能与清荷妹妹死生契阔吗?如果不杀浪儿,你让我如何瞒天过海?难道我没有心吗?我不会痛吗?”金伊莲大笑,眼泪却早已滂沱,“大军压境呐!孟幽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是柔然国的大公主,进我无毒,只不过是想利用当年无毒在江湖的庞大势力,即使与我成亲生子也只不过是你步步为营的棋子罢了,你有爱过我吗?你提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浪儿是你的孩子!”孟幽倏地收紧手指,清荷被她捏得骨节发疼,只能咬着唇强忍。
“你都知道?那你可知当年你抱着浪儿离去之后,我跳下回头崖,一心一意只想着去曹地府弥补我的孩子!”金伊莲踉跄了一步,“你凭什么说你都知道!可惜回头崖底下是一个深潭,我没有死成,等我回来的时候,无毒已经退出江湖了。我只好当了人人唾弃的老鸨,经营万芳楼,因为青楼来钱最快,我暗地里关注无毒的一举一动,发现浪儿未死,我是多么的感激上苍,然后默默帮你们除去柔然国派来的细作。”
“老鸨?”孟幽低喃了一声,眼神有些失去焦距。
“没有想到吧?堂堂柔然国的大公主跑去做了青楼老鸨!”金伊莲擦了擦眼泪,“我没想过要你原谅,或是要让浪儿原谅,我不配做人娘亲,可是孟幽这只是你我之间的怨恨,为何要牵扯他人,一把火烧了万芳楼,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孟幽有些迷蒙,原本死寂的心跳动了一下。
“伊莲姐姐,幽,既然误会解除了就好,恩恩怨怨就断了吧,浪儿过来叫娘亲与父亲。”清荷连忙打断,扯了扯孟浪的袖子。
“小贱人,总算被我逮着你了。”奸诈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是一股奇臭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臭**蛋味儿。
清荷用力咳了几声,本就苍白的脸颊已经泛起一丝青色,她一手用锦帕掩住口鼻,一手压着口,气息紊乱:“幽,我们可不可以先离开,我真的受不了这股味儿。”
“小贱人想跑,没那么容易!”一个身影迅疾移动,刹那间便隔开孟幽,锁住清荷的喉咙。
“冯松,放了她。”金伊莲调整好气息,缓缓说道,“我跟孟幽之间恩怨与她无关。”
“无关?”冯松冷嗤,半灰白的发胡乱的散开,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说话间偶尔露出一双狂乱的眼,他迅速收拢手指,清荷干呕似地吐出:“幽,救我!”一双眼已经赤红,眼泪如珍珠般的往下坠。“你们都被这个小贱人迷惑了,她不是好人!”
“冯松,放了她!”金伊莲厉喝,“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放了她。”
“十五年前,是她挑拨离间,从中作梗,柔然王才会大兵压境,四年前她教唆冬儿迷惑孟浪以达成控制无毒的目的,而一个多月前,是她假借孟幽之名一把火烧了万芳楼,妄想置你我与死地。”冯松大吼,“这种贱人留不得,留不得!”
“幽,他是疯子,救我!”清荷双手使劲抠着冯松的手指,一脸委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冤枉我,伊莲姐姐,你是嫉妒幽与我在一起吗?不要找这种冤枉人的理由除去我,如果你想夺回幽,我一定会笑着祝福你们恩爱白首。”
“找借口除去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的事情我是共谋者之一,只不过你与弑珐是主谋而已。”冯松冷笑,“你还打算假惺惺到这么时候。”
“你有什么证据?”清荷慌乱了一下,但是瞬间恢复冷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姐姐既然要除去我,我便认了。”
“证据就是这个。”冯松掏出一张早已陈旧泛黄的纸张,“这上面可是你求柔然王出兵的亲笔书信,上面还分析了种种利弊关系,清荷,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只不过你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莲儿未死,乔装改名成了青楼老鸨,我本想留你一条狗命,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心肠狠毒到要杀死莲儿!”
“你知道全部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金伊莲不敢置信,陪在身边三十几年的人居然会是这样。
“莲儿,你是我的,你是我冯松一个人的,我不准任何人夺去你。”冯松狂乱地摇了摇头,“看到没,我神功练成了,等会儿我杀了孟幽,我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你要带上浪儿也没关系,我会带他视如己出,只要你肯跟我走。”
从始至终孟幽与孟浪皆是沉默,一切一切水落石出,孟浪脑海里的影像渐渐清晰,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过往定是不堪入目或是安肮脏龌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他忽然觉得有些搞笑,但是乍听冬儿的事情,心脏倏忽疼了一下:“冬儿,是怎么死的?”
“是你娘亲亲手下的毒,断肠散,哈哈。”清荷自知行迹败露放声大笑,“这一切都怪你,金伊莲,从小众人便将你捧着,哄着,有好东西都先给你,所有的人都喜欢你,包括孟幽,我就是不服气,同样是王的女儿,为何差距那么大,我不甘心!”
“我有的你不是都有。”金伊莲满脸怆然。
“那只是你不想要了而已!”清荷冷哼。
“我连丈夫都让给你了,你还想怎样?”金伊莲大吼,“清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本不稀罕你的丈夫,只是想让你生不如死罢了,夫离子散的滋味好吗?”清荷大笑,“为了夺取孟幽的信任,我吃各种各样的秘药,人不人鬼不鬼,早就想解脱了,只是我还没有看见你最落魄的时光,我怎么舍得去死!”
冯松的手指只是稍稍用了点里,清荷便香消玉殒,双眸大睁,眼中满满的恨意。冯松拍着手大笑:“贱人死了,贱人死了。”忽然他目光锐,杀气尽现,“现在轮到孟幽了,嘿嘿,嘿嘿。”
“真是吵死人了。”孟浪不悦弹指,一瞬间冯松的身子便软软倒了下去,他挥挥手离开,“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来找我,我只是想睡觉。”
“浪儿……”
孟幽与金伊莲相顾无言,周围臭气环绕。
次日,小小醒来,孟浪已经守着床边,露出轻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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