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体可好些了,嗯....瞧这脸色怕是有些好了,朕本欲留三皇弟在里多住些日子,可今天早朝时,赵国相周昌有信前来,说是赵国有紧急军务,等着三皇弟回去处理,朕也就不好再留了,夫人若是能动身,便和三皇弟一同回国去吧。朕,就不留你们多住了。”
一习话说完,刘盈并没有看着下首坐着的两人,而是定定的看着太后和张嫣。张嫣对着刘盈苦涩的笑了笑,便低着头不再作声。
“皇上说的是,如意离开也有些时日了,是该回国了,如意在此多谢太后和皇上的盛情招待,等如意将国内事物处理好,定还会带着母亲回长安给太后和皇上请安的。”刘如意在刘盈进殿时便收起了外放的情绪,立即敛色接口谢恩道。
太后则是骁有兴趣的看了看刘盈,又看着下首故做轻松面露感激之色的刘如意,和脸露胜利微笑的戚夫人。顿时觉得心情大好,那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挑。
轻啜了一口香茗,眼泛笑意的看着刘盈,“呵呵,皇上说的也是,哀家本不欲强留夫人,只是......”满意的看着下首戚夫人色变,又继续道,
“夫人身体尚未全愈,恐不宜长途奔波,且赵国如有紧急军务,也应该及时报上朝庭,请皇上定度。这样一来一去的浪费时日,也容易担搁事情,而且,那来报信的人既然带来了书信,皇上不如就帮着赵王看看,也好商量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等你们事情处理好了,哀家相信,夫人的病也该好的差不多了,皇上觉得哀家这样安排的还合理吗?”
吕太后不急不徐的说完,扶了扶发髻上镶玉金凤步摇,内侍趁机在其后垫上一软枕,太后便顺势倚了上去,眼神似无意的扫了一眼扶着戚夫人的红依。
“可是,母后,这样会不会......”不待刘盈说完。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夫人到了该吃药的时辰了。”红依扶着戚夫人,躬身淡淡道。
“儿啊,母亲没......”戚夫人惶惶的望着如意,刚想开口,便被红依半拉半拽的扶着站了起来,迁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她不由的大喘了口气。
“这样啊,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夫人进去用药。”太后满意的看着红依吩咐道。
如意也起身抻手,想上前查看,却被红依不着痕际的给隔开了。颓然的放下双手,看着明显伤的不轻的母亲,被一个小□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半架半拉的带离了自己的视线。
张嫣感到刘盈的视线又绕到了自己的身上,不同于刚来时的无视,这次明显的感觉到了焚身的温度,那似要穿透她身体般的目光,让张嫣差点想起身逃离。
张嫣感到无力,那无从开口的解释,那凉到心底的无奈,生生的化成了雾气,迷湿了自己的眼睛,不敢抬头,使劲的眨了眨眼睛,那眼泪刺的眼睛生疼,却还是扯着一抹微笑,迎上了刘盈探视的目光。
刘盈此时心里亦是不好受的,看着张嫣身边最得力的□,站在戚夫人身旁,半是侍候,半是挟持,他无法再替张嫣开脱,无法再找任何借口相信她。心内绞痛,却不能表露于面上,淡淡的看着对面依然微笑着的张嫣。忽然觉得,那笑是多么的刺眼。
殿内陷入寂静,如意再不复刚来时的洒脱,怔怔的看着戚夫人离去的方向,刘盈心有不忍,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殿内一时尴尬无比。
“太后似是有些个累了,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告退。”张嫣对着闭眼假寐的吕太后道,在看到她挥手示意后,便也向着刘盈辑了一礼,转身在绿袖的搀扶下离去。
刘盈便也只好起身,带着退至一边,仍有些怔忡的如意退出了殿内。看着已经远去的皇后轿撵,刘盈心内怅然若失。
带着如意回了宣室殿,进了内殿后,遣开了内侍众人,刘盈看着一脸失望之色的刘如意,却不想就此放过他,“朕离开之时,告诉过你,无事不得离开宣室殿半步,可你呢?若不是赵成一早派人来报,朕及时赶到,你,你还要不要命了。”
“臣弟知错了,臣弟实在想知道母亲到底怎样了,听说皇后一早去请安了,想着有皇后在,太后定有所顾忌,便去了。”刘如意恭顺的跪在地上,嗫嚅的说着,和那早间在永寿殿中神采飞扬的样子,判若两人。
“皇后?你也说了,那是皇后,皇后和嫣儿,不再是你我认识的那个人了。”刘盈靠在软枕上,扶额有些疲惫的说道。
“皇兄此话何解,恕臣弟愚钝,皇后和...怎就不是一个人了?”涉及到皇后的闺名,刘如意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只得打住,拿眼望着刘盈。
“那扶着夫人的婢,一直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头......”刘盈看着仍旧跪着的刘如意,抬手让他起身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臣弟没想到会这样,如意鲁莽了,请皇兄责罚!”看着一脸后怕的刘如意,刘盈也就收起了想要出口训戒的话,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如此懦弱纯良的子,如何能治理一个番国。
刘如意看着为他的事情疲惫之此的皇兄刘盈,虽心有愧疚,却并不想就此暴露自己。两年的隐忍与磨练,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遇事慌乱无主见的单纯少年了。
尤其在看到母亲隐忍的表情,颤抖的身体,和太后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笑里藏刀的话语,刘如意就恨不得立刻将母亲给接出来才好。
“皇兄,臣弟很担心母亲的病',照刚刚来看,母亲似乎不大好......”刘如意看着刘盈的脸色,试探道。
“没事,朕走时留了太医,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后面的事,朕来安排。”刘盈看着如意,再一次的强调。
“诺,臣弟知道。”刘如意恭顺的低头答到,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
“朕前朝还有些事,你也休息一下,晚膳,朕就不来陪你用了。”目送刘盈离去,刘如意却并没有休息,他知道,光靠刘盈一人是救不出他们母子的,这个里,说到底,真正当家做主的怕还是当今太后了。
而眼下,却没有比蔷美人更好用的人了,当然,蔷美人的用心,除了身在局中的刘盈看不清,旁人怕是也揣测出来了。只是这样,难免会屈了皇后,可此刻的刘如意却顾不得那么多,只要人能平安,误会是可以解释的清的,打定主意的刘如意,遂不再颓丧。
用了一块上好的玉佩,遣了个小内侍往漪澜殿里传了个口讯,如放下心中大石般,终于睡了个这么多天来,不曾睡过的安稳觉。
而口称朝中还有事未了的皇帝刘盈,却来到了椒房殿。制止了小黄门的通报,刘盈便直接入了内殿。
熏香的八角炉内,香烟燎绕,临窗的锦榻上,皇后张嫣正闭眼渐眠,身上盖着床薄的锦衾,手上还拿着册未翻完的竹简。绿袖则在一旁安静的绣着荷包,屋内很静谥,刘盈站在两殿相连的门帘处,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错觉。
轻轻的走至张嫣的睡榻前,蹲下身子,将她手中的竹简拿开,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绿袖早在他走至近前时,便躬身退了下去,临行时还遣退了所有的婢。
张嫣在刘盈靠近时,便醒了过来,只是却不敢睁眼,怕看到他质问的眼神,怕听到他责问的话语,心内紧张,那身子不由的也慢慢的绷紧了。
刘盈看到张嫣紧绷的身体,心下怅然,何时他们连面对面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轻叹一声,和衣躺到了张嫣身旁空出的位置上。
揽过张嫣,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隔着层薄衾,轻抚着她紧绷的后背,鼻间嗅着她如芬兰般的体香,一时殿内安静如昔。
“嫣儿,朕是多么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你与母后一同瞒着朕,不愿相信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受难,可是,为什么,你殿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却始终不愿亲口告诉我。你知道,朕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一事实时,心内是怎样的痛楚吗?”
张嫣趴在刘盈怀里,听着从他口传来的闷响声,嗡嗡的敲击着自己的耳膜,脑中一时想不出任何言语来辩解。
“当朕亲眼看到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在夫人身边服侍时,朕便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替你开脱,母后一心想要夫人和如意的命,那种愤恨的心情,朕理解。
可你呢,你为何也能当做视而不见呢,为何也可以熟视无睹呢?当了皇后,连心也变的残忍了吗?呵呵,朕忘了,你已经做了残忍的事了,那么多女人都被你丢进了暴室,不死也脱层皮了。皇后真是好手段呢!”
张嫣觉得快要窒息了,刘盈将她抱的好紧,勒的好疼,可即使这样,张嫣也没想过要挣扎,听着刘盈的指控,感受着刘盈的心痛,那委屈的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刘盈还在说什么,张嫣已经听不清了,耳中嗡嗡作响,眼泪模糊一片,用手撑开一点缝隙,终是受不了的一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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