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与蓝空师太急急回转米铺,进门就见满院弟子肩跨包袱,蓝空师太的东西也早有人收拾妥当。风陵师太见他来了,上前道:“多谢宋道长前来相送。”宋远桥道:“啊呀,师太不要如此,你这一走可叫贫道怎么向武林朋友交代,英雄大会尚未完结,岂不有始无终?”风陵师太道:“那贫尼也非走不可了,宋道长不要再劝。”这时门口人影一闪,元音罗汉和玉华子走了进来,看着满场峨眉弟子已经收拾整齐,元音罗汉道:“师太,我六大门派向来同进退,你如此做岂不叫黄龙真人难看?”玉华子也道:“用不了三五日英雄大会即告结束,到时再走不迟啊。”风陵师太摆摆手道:“两位师兄不要再劝,贫尼心意已决。”宋远桥知道风陵师太性子跳脱,办事无所顾忌,再劝也是无用,只得转而向蓝空师太道:“蓝空师姐,现在就离开衡阳的确不妥,那边杨大侠还在监管之中,一旦那两队人马回来,岂不闹的沸沸扬扬,况且围攻魔都大事未定,在这节骨眼上决不能再出差错了。”蓝空师太辅佐风陵已经十余年,她知这位掌门性子太过随性,但看人看事都洞若观火,这时要走必有原因,但宋远桥说既然开口了也只得上前道:“师姐,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风陵师太哼了一声道:“还考虑什么,众弟子听令,回峨眉。”一众峨眉弟子齐齐道:“谨尊掌门人令。”风陵师太当先出门,早有车驾在门口相候,宋远桥和元音罗汉、玉华子见拦不下,急急找黄龙真人去了。峨眉人马径自出镇,风陵师太坐在车中却觉马车“吁”一声,停下了,挑开帘子见是黄龙真人和何余海拦在道中,黄龙真人打个稽道:“师太千万不可就此离开,贫道刚才已经问过亮儿,他与贵派苏公子只是街上偶遇,并无别情,老道替亮儿告声罪,师太还是回米铺去吧。”风陵师太见他告罪心火稍泄,但她既然说要走,那便一定要走,于是道:“黄龙师兄,本门尚有要务必须即刻回山,请转告宋道长,日后如要峨眉出力,只管送书信过来。”黄龙真人忙道:“师太何必如此,还是回去吧。”风陵师太道:“真人不必再劝,后会有期。”说罢放下轿帘道:“走。”便听车夫“驾”一声呵斥,一队人马就这样远去了。
望着峨眉走远,何余海不禁笑道:“师兄,你的好徒弟可把峨眉全得罪了。”黄龙真人叹口气道:“那也无法,亮儿若是将苏小蝶娶回崆峒山,风陵师太必要找我拼命。”何余海哈哈笑道:“我瞧苏公子已经情动,风陵师太如此作为只怕弄巧成拙了。”黄龙真人看看他没有说话。宋远桥不一阵到了,瞧了瞧左右不见峨眉人马,相询之下竟已远去,好一阵气苦。黄龙真人回到驻地后忍不住畅怀笑了几声,唐文亮就等他回来,这时上前道:“师父,风陵前辈怎么说?”黄龙真人拍拍他肩膀道:“她叫你不要再去找苏小蝶。”唐文亮顿时脸色灰白道:“这可怎么办?师父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黄龙真人笑道:“你只管去便是。”说罢哼着小调回房去了。
峨眉一行人出了朱亭往株洲那边走,半道上又有人拦路,风陵师太听见禀报眉毛一竖道:“都走这么远了,还来拦路,不必理会。”马车又要前行却听车驾外有人道:“风陵前辈,我三人惊闻峨眉回山,特来送别。”风陵师太挑起轿帘笑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小鬼。”来人正是方不同和石洋、陈崇星。蓝空师太打马上前道:“三位师侄怎不在朱亭?”方不同三人齐齐施礼,方不同道:“师姑有所不知,我三人昨夜本已打算要走,只是受风陵前辈之邀才又多住了一日,今日见峨眉回山,我三人了无牵挂,这便也不愿呆在朱亭了。”风陵师太站在车架上嘻嘻笑道:“我不在朱亭你们便也不在那里逗留,这才是好朋友,来,你们上我车来,今天我搞到一坛好酒请你们尝尝。”蓝空师太打马过来道:“师姐,男女怎可共乘一车,我看前面有一处小林子,便在那里休息休息如何?”风陵师太点头答应,道:“好朋友,咱们到前面林子里喝酒吧。”方不同三人连声应是,于是一众峨眉弟子就地休息,风陵师太取出烈酒也不拿酒碗,自己喝了一口就递给了方不同,方不同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又递给石洋,蓝空师太在一旁瞧见摇了摇头,她在众弟子中找着苏小蝶,见她望着朱亭方向怅然所失,不禁又是摇了摇头。风陵师太打回来的烈酒果然辛辣,四人轮了三圈竟然有些迷糊,风陵师太赞声好酒,夺过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只听“啪”一声,酒坛子掉在地上碎了,风陵师太也趴在地上醉倒了。蓝空师太急急走过来,扶起风陵道:“师姐,你怎么了?”风陵师太醉后只喃喃:“峨眉,峨眉。”蓝空师太叹口气道:“师姐,你可有十几年不曾这般醉酒了。”不一阵风陵师太又抽抽噎噎的哭道:“蝶儿,留不住了,留不住了。”声音渐低,竟是睡去。蓝空师太鼻子一酸,将她扶上车中休息,方不同三人一直跟在车驾前后,也没有就此离开,一直到了晚间众人都到了株洲驿站,才又安排住下。
这一晚驿站中飞出一只白鸽,白鸽扑闪着翅膀一路往南飞进了衡阳城尤府。尤府厅上坐了庞霸轩、阳碧泉、承云子三人,手边放着一枚信封,上写触目惊心“战书”两字。庞霸轩脸色不太好看,道:“三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英雄大会完结后再寻报仇良机,现在可连咱们落脚之地都暴露了。”承云子颓然坐在椅上,抬头看了看阳碧泉,示意他说说好话,阳碧泉放下茶杯,道:“大哥,事已如此便不要再生气了,三弟也知道错了。”庞霸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承云子上前替他斟了一杯茶,陪笑道:“大哥,这次是我不对,你就原谅小弟吧。”庞霸轩还要再说他,忽然看见承云子左臂衣袖飘飘,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终归没有说出来,心中一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承云子这才高兴坐好,道:“大哥,这黄龙杂毛送来战书,咱们怎么办?”庞霸轩没有回答他,反而道:“二弟,你怎么看?”阳碧泉憨憨一笑道:“全听大哥做主,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情的。”庞霸轩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还做教主,不自己拿个主意像什么话。”承云子嘻嘻笑道:“这不是有大哥么。”庞霸轩轻轻一笑,道:“你呀,从小就喜欢拍马屁。”承云子听他提到小时候的事情,那是真的不生气了,更是得意非常。庞霸轩道:“这战书不必理他,倒是这里不能再待了,今夜就撤回武昌,准备下一步计划。”承云子恨声道:“哼哼,这一次可得要六大门派狠狠脱一层皮。”正在这时温奶奶走上厅来,道:“教主,株洲急件。”阳碧泉接过来看了看纸条,奇道:“峨眉派怎的提前回山了。”庞霸轩也捏过来看了看,眉头一皱,道:“传令,立即收拾妥当,连夜赶往武昌。”温奶奶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欲言又止,阳碧泉道:“还有什么事么?”温奶奶转身福了一福道:“教主,属下…与尤老爷的婚事…”阳碧泉笑道:“就在下月初十,你放心便是。”温奶奶这才脸现喜色出厅而去。承云子看了看纸条,道:“莫非这老贼尼看破了我圣教的计划,故而提前退走?”庞霸轩摇了摇头道:“尚不可知,他们既要回转峨眉势必经过重庆,可在此地埋伏,务必将蓝空留下。”承云子奇道:“把风陵留下岂不是好,留个蓝空又有何用?”庞霸轩笑道:“风陵武功你已试过,若要留她尚需我两位高手偿命才行,但我知她武功虽高,统领峨眉却全靠蓝空与尽空二人辅佐,尽空长居金顶不好下手,蓝空却常在江湖走动,一旦身死,峨眉危矣。”承云子这才明白其中关节,高兴赞道:“看来蓝空贼尼是非死不可了。”庞霸轩道:“三弟,调你两个长老过去操办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含糊。”承云子点头应下了,又道:“我到时亲自去一趟。”庞霸轩道:“也好。”
魔门连夜从尤府撤走,约战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第二日众人聚到衡阳城中,只见尤府已经换了主人,尤太直大侠携家眷不知所踪。从衡阳回到朱亭时又有茶陵两队人马的消息传回来,吴云儒一贯是旁敲侧击,智谋迭出,现下已经占了上风,欧阳英则一到茶陵便抓住了朱慢德,严刑逼供竟而至死,只得又到处搜抓朱慢德的余党,探听三处府邸所在。众掌门阅罢消息,黄龙真人笑道:“吴兄弟可操胜券。”
风陵师太酒醒已是第二日,唤过方不同三人才知他们将要赴杭州一行,祭拜过父亲后便会去蜀中孝敬母亲,风陵师太着实不舍三人,于是道:“反正杭州之后也要回川中去,我们绕个道也就是了,我与你们一道去杭州。”蓝空师太还要再劝,风陵师太已是脸色一板,道:“要不你就先带门人回去,我有倚天剑傍身,天下大可去得。”蓝空师太素知她的性子,一旦在外头玩野了,三五年也不会回峨眉去,只得答应跟他们一起赴杭州。也是无巧不成书,就是这一小小变化竟是叫魔门又一计划落空,这也就造成之后的一系列事变。
寂寂坟头,荒草枯衰,方腊等起义者埋骨之处便在杭州城郊的一座小岗之上,这一日,小岗山道上行来三个戴孝人影,方不同三人举着黑幡一路哭号,一路挥洒纸钱,到的岗上只见两株粗松参天,树后坟头遍地,碑石零乱,早已分不清哪个坟头是三人亲人,方不同三人翻找不得,跪在粗松下面嚎啕大哭,不知是不是孝心感天的缘故,入夜之后“哒哒哒”下了一夜的倾盆大雨,三人就跪伏在泥地中,三天没起,也没吃没喝。风陵师太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与蓝空师太一起上来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变,身为人子只要继承先辈遗志,奋发努力便算是真正尽孝了,若你们因此病倒不起,却辜负了前辈心愿。”三人脸上身上的泥痕未干,重重磕了九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方不同突然提剑跃起,在两株粗松的树干上各题了五个字,众人看去,见左边是“精忠报国冢”右边是“披肝沥胆墓”,十个字题罢,三人乱发当风,下山而去,风陵师太长叹口气,看看这一片乱葬岗,也与蓝空师太随下山去了。
杭州行完,风陵师太果然玩心大起,吵嚷着一定要去西湖泛舟,蓝空师太拗她不过,又体谅她近日为英雄大会之事劳心,便也应承了下来。这一日已是离开衡阳第五天,西湖边上水波潋滟,阳光正好,山明水秀,才子佳人,数不胜的美景一时也叫众人心醉神怡,欢喜无尽。风陵师太邀方不同三人泛舟,蓝空师太自也跟随在侧畔,西湖果然是湖明神秀,揽天下美景与一身,几人泛到湖心,一时有超脱尘世之感,清风吹来更觉逍遥,只是时已过午,不得不上岸吃饭果腹,蓝空师太担心门下弟子,交代风陵早些归来便自顾回客栈去了。蓝空师太一走,风陵更是得意,吃罢午饭又要去街头闲逛,杭州城值此战乱之际街上竟也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四人欢喜间只听见有人在街上叫喊:“抓贼呀,抓贼!”,声音传来引的无数路人侧目,方不同三人也回身望来,见是一个中年和尚着急忙慌的跑来,身后跟着三四名锦衣大汉。他三人数年来多受铁幽郎熏陶,杀伐心日重,好在铁幽郎成家后有所收敛,才不至于将三人也教成杀人狂生,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应当,和尚跑过来时三人齐齐哼了一声,猝然拔剑斩其头顶,三剑一出自成铁剪剑阵,和尚未料此变,惊叫一声缩头便躲,但他刚躲过方不同的铁剑,石洋和陈崇星的铁剑便又攻了上来,闹市之中突生打斗,周围民众纷纷往后躲,登时露出一片空地,和尚跑来时跌跌撞撞,这会儿才显出功夫竟然不俗,方不同三人急攻两次也只削去他一片衣角,和尚抽空回头,见身后的锦衣汉子咋咋呼呼已经过来了,惊叫一声脱出战圈便要飞逃,只是他刚刚纵起,便见身前劈下一剑,这一剑劲风猛烈声势非凡,当即一个倒翻落下地来,抬眼看来却是一呆,喜道:“风陵师太!”风陵师太将倚天剑收进鞘中,笑吟吟的道:“元觉和尚,一别三年你可也入世了。”方不同三人见是熟人,这才将剑收起。身后汉子好不容易挤进来,气喘吁吁的指着元觉和尚,道:“秃驴,把念珠留下。”元觉立即摆手道:“不成不成,你欺诈贫僧,这念珠断断不能给你拿去。”锦衣汉子登时眉毛一竖,道:“你这和尚好不讲理,明明是你拿念珠做押,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认账就是找打。”风陵师太站出来道:“元觉和尚是大大的好人,你是什么人?”锦衣汉子看看她,突然笑道:“哎哟,尼姑给和尚撑腰,这倒是奇了,啊?”周围汉子听他这样说,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还没落,就听“啪啪啪”几声脆响,一众锦衣汉子个个都挨了巴掌,拍得几人晕头转向,脸也肿了。方不同三人将手放下了,石洋冷声道:“再乱说话,叫你满地找牙。”锦衣汉子不由怒骂“狗崽子找死!”,方不同眉毛一竖,铁剑连挥就听数声杀猪般的惨叫,地上多了四只手掌,锦衣汉子滚倒在地又哭又叫,不一阵地上便是一片血渍。风陵师太惊呼一声,上前给他们制住穴道,抬头道:“好朋友,赶跑他们也就是了,不必如此。”又转头道:“和尚,这是怎么回事?”元觉和尚连喧佛号,道:“小僧受掌门方丈之命特到衡阳传递消息,只是一时迷了路来到此地,他们想要谋取碧玉念珠,诓骗小僧到赌坊想要讹诈,小僧无法只好跑路了。”风陵师太扔下几锭银子给他们包扎,挥挥手道:“走,走,先回去。”于是分开人群一伙人急急回了客栈。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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