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日归京我见元衡的管家竟然在圣上左右侍奉,我就知道圣上要王家就此覆灭了。“王令让说,“可后来,那日圣上来家中探访父亲,父亲早就不知去何处云游,无法我只得假扮父亲坐在屏风后与圣上交谈,圣山言辞充满了对王家的信任,并为王家谋划。”
“圣上放下架子表示信任兄弟,认为此事颇有蹊跷,恐谢家祸水东引,于是王家便有了假传圣旨的罪名”谢秋琅搭了一句话。
“本想着此番圣上处置谢家,为了朝廷安稳,也会给王家喘息谋划的时间。但没想到谢贵妃做的如此决绝,硬生生将形势逆转。原本王谢俱损的局面,如今只折了一家,圣上原本可以先装作不知,处置了谢家,再旧事重提,灭王家。如此算来圣上亏了,下次抓到谢家的把柄还不知是何年月。”王令让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也就不谈此事,两人像旧日一样开始谈天说地,一如少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自顾自的喝着茶,饮着酒。直到行刑的人端了鸩酒进来,“王公子,该上路了。”
“你放下吧”谢秋琅平静的说,“我送他”
“那杂家先退下了,谢将军可别误了时辰”说完,就出去了。
谢秋琅昨夜整整想了一晚,本以为彻底说服自己,可是当他看到那鸩酒就摆在那里,却全身无力,嗓子就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样,“退...退之”,无论之前二人的争斗如何狠绝,到此时也不过是两个故友告别。
“哎”王令让应了一声,俯身向前拿过鸩酒倒在手中的酒杯里,那鸩酒就像是山间的细流被从窗口漏下的阳光照得像天上的星辰。“可惜了,原本应该是我在午门外为你倒酒送别,如今竟然反了过来。午安,你的冠礼我注定要失约了。来,陪我喝一杯”
谢秋琅举起茶杯,手在颤抖,虚虚的圈住茶杯,手臂就悬在空中。王令让潇洒的和谢秋琅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谢秋琅看着王令让喝了下去,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水花四溅。谢秋琅坐的离王令让那么近,却连碰都不敢碰王令让一下,总觉着碰了王令让一下人就化了。谢秋琅就呆呆的看着王令让。
王令让看他痴痴的,轻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快,来陪我聊聊天。”谢秋琅想回王令让一句,却发现自己冷的牙齿都在颤抖。
谢秋琅无力而绝望的坐着,看着王令让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看着王令让嘴角慢慢渗出鲜血,看着王令让表情越来越痛苦,看着王令让一点点平静下来。谢秋琅眼里有泪却流不下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陪着王令让一起倒在地上,全世界都趋于静谧。
谢秋琅被谢家人提回谢家,烧了三天三夜,石药无医,到第三日却奇迹的好了,出门安排了王令让的身后事,在王令让坟前足足坐了一天。那一夜瓦子灯烧的四野火红,黑夜如昼。
后来谢秋琅继续担任巡查御史一职位,但他谢绝了文帝派遣的随从,一个人南下。三年后与严州汪氏成亲,双方父母满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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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尤擅酿酒画扇。
那一日妯娌之间闲谈时,汪氏说起初见谢秋琅的情景。他身着略不合身的半旧银白色朱雀纹月白色圆领袍,挂着一个绣着翠竹的荷包,一只手打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侧着身子在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些什么。还说谢秋琅哪里都好,就是嗜酒如命。
后来,汪氏诞下一子,谢秋琅为其子取了一个小名为善,说是希望他坚守本心,做事留一线,切莫决绝。
三年后,汪氏询问谢秋琅为善儿寻了哪位先生启蒙。
当时谢秋琅微醉,“我有一挚友,才华盖世,名冠京师。由他为善儿启蒙,将来善儿不名列三甲你看我怎么嘲笑他”
“故人?”汪氏有些疑惑“怎么从未听相公说有这位故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学多年不见了,他姓王”说到这里谢秋琅突然间就醒酒了,言语间有些哽咽,“罢了,不如我们回洛京,我大哥文韬武略,如何教不好善儿。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待会”
“好”汪氏应下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站在门口侧身看着谢秋琅,“之前听嫂嫂说相公精通剑术,孩子们都想看看。不知道相公碎空剑放在哪里,我寻出来等会见你为孩子们舞上一剑。”
“那剑原本为故人所赠,却......丢了,我另有一剑,哪日取出来就是了。”
“好”
只剩下谢秋琅一个人,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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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客官,天寒霜重,日头渐晚,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人一拍过板石,笑呵呵的走了。
我望向窗外,见到一个人银白色朱雀纹月白色圆领袍,挂着一个绣着翠竹的荷包,一只手打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侧着身子在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些什么。人渐渐散去了,我也回房休息。
第二日,逛了一圈,无所获。遂又回茶馆听书。正说到延吉三年,休养生息,国库日益充实,百姓安居乐业.......
延吉三年,谢家嫡长子谢秋玥,王家嫡长子王令识行冠礼,文帝命二人为巡查御史。谢秋琅,王令让一路跟随兄长游学,每家只带了两个随从,六人便上路了。王令识身着靛青色道袍,袖口绣着翠竹,腰间别着一把剑名唤碎空。再看,谢秋玥绛紫色道袍,肩上纵着一只仙鹤,手中执着一把折扇。谢秋琅,王令让因年幼,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斗嘴。
王令识和谢秋玥骑着马并排前行,“明州打算去哪儿?”
“塞北如何?
说书先生讲的兴致勃勃,座上的人听的正酣。奈何俗事缠身,等再去茶馆时另一个故事已经开始了许久,寻至一个角落,提了一壶茶专心听着。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继续讲着,“上一回说到这.......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也没人看
我先
坑个十天半个月的......
☆、第 16 章
第二日,本以为自己早早的就到了,未曾想这说书先生夜半自己又回到茶馆自顾自的说书,此时已经说到云随意经一番颠沛流离,慌乱之中寻到一半敞开的门躲了进去。却不曾想那门后不似塔内阴沉幽暗,竟自成一番天地,青松翠柏,杨柳碧岸,奇山怪石,桃李争春,落英缤纷,似有一羊肠小道延绵直竹林深处。
云随意正在犹豫是沿路而行,还是等身后的魑魅魍魉散去离开此地时,这时有一条通身碧蓝不过巴掌大小的小鱼摇摇晃晃的从空中游了过来,游到云随意眼前奶声奶气的说,“主人说夫人回来啦,让图南来接夫人回家。”
不知为何,云随意竟觉得这小鱼看着格外亲切,听到他说回家之时鼻头一酸,点头应下了。这名叫图南的小鱼在空中摇摇摆摆,翻滚了几下后变成了一条约两米长的鱼,载着云随意向竹林深处晃去。
待到云随意将心中不明的情绪压下后,思及这小鱼叫自己为夫人,几次想张口询问却都放弃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竹林中有一竹楼,隐约见一人在门口等待。
大约距离竹楼约三百步时,图南说,“图南只能送夫人到这里了。”
云随意从图南背上下来,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就独自向竹楼走去。走近一看,一男子身高八尺,面若冠玉,立于门后,“夫人回来了。”
云随意站在门外,见到眼前人这些日子在镇妖塔的委屈全都翻涌了出来,直接扑到这男子怀里放声痛哭。这男子一只手紧紧的抱住云随意,一只手轻轻放在云随意头上,合着眼,低着头。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被镇压在镇妖塔下的莫寒山。
待云随意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了以后,从莫关山怀中退出,抹了抹脸上的泪,脸色通红着说,“让公子见笑了。”
莫寒山看着云随意的眼睛,说“我是你夫君。”听了这句话,云随意双眼下意识睁大了几分,呆呆的看着莫寒山。莫寒山揉了揉云随意的头,柔声说,“许久不见还是这么傻。为夫知道小意你记忆尽失,我们先进屋休息,以往的事我慢慢说给小意听可好?”
说完,莫寒山牵着云随意的手,带她向屋内走去。云随意低着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用力捏了捏。莫寒山感觉到了侧过头看云随意一眼,抿嘴笑了一下又看向前方。
云随意洗过脸后坐在软椅上,捧着一小碗汤羹,小口小口的吃着。莫寒山坐在云随意对面给云随意将过去的事情。从事无巨细的将二人相识相遇相知,小到下凡历劫时同放的孔明灯,大到二人成婚十里红妆,到寥寥几句天界无道,天人永隔。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云随意半躺在巨石上,摆弄着风吹落的竹叶。
“此处如泥潭深渊般混浊,不见天日。小住几日尚可。”莫寒山低头抚琴,一缕长发从鬓前垂下随风轻动,“我夜观天象,不日昆吾剑出世,那日我送小意离开。”
“那你呢!”云随意问。
“我还有些事,不得不去做。等我成事后,就去寻你。到时我们寻一山野原林,把酒桑麻可好?”莫寒山压下琴弦,抬头望向云随意,一眼千年说不尽的温柔思念。
“那我们寻一桃林,待到三月山河百里粉黛。还要有山有水。每日闻鸟鸣而起,或而酣睡至日上三竿。夏日垂钓,凛冬赏雪。”云随意坐在石头上,嘀嘀咕咕的“我们要有一个二层的竹楼,养几只兔子。厨房要大一点的,再给你留一个书房。院子里摆几块巨石,放在树荫下,夏天坐着凉快。还要一个秋千,躺椅...”
莫寒山听着云随意在那里碎念念,这边一挥袖去了古琴换了笔墨纸砚。一笔一划勾勒出眼前这阔别千百年的岁月静好,朝岁无忧的太平景象。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画毕,莫寒山掐指一算,时辰正好。抬头看到云随意卧在石上睡着,起身走了过去,单膝跪地,半伏着身子看着云随意,轻轻的捏了捏云随意这多时间来愈发圆润的脸。
莫寒山拔下头上的发簪,画成一片羽毛形状的吊坠,系在云随意的手腕上。转身离去,嘴里轻哼着“君思我兮不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