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化开后,许先生便提笔写了个“信”字。
写完之后,她将此字递给自己的学生,朝苏陌素拱手说道:“献丑了。此墨甚好,若夫人手中还有,我还愿再买一些。”
苏陌素看旁边的陈尔钰拿了字后,面上神情已变得信服,便也不再多留,答道:“只可惜我这墨也是机缘所得。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陈尔钰听了这话,忙从怀中把先就准备好的银子递给苏陌素,朝她挥挥手:“谢谢你!”
这是不准备送自己出去了。
苏陌素无奈地笑一声,便转身自己走出房间和院子。
走在这陌生的府邸里,苏陌素不禁想到自己家那个分不清楚道路的表哥季应承。
“幸亏我不是表哥。”她轻笑了一声,加快脚步,往记忆中来的路线走去。
“小姐又跑出去了?现在在许先生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
苏陌素低头忙让到一边,不想让人看到。
所幸那男人也是脚步匆匆,带着身后的侍卫很快便从她身边走过去。
苏陌素重新抬起头,继续往外门走去。先前进来的小门已经近在咫尺。
守后门的小厮见到苏陌素过来,忙问道:“夫人,我家小姐不出去了吧?”
“她去了许先生那边。”苏陌素答道。
小厮便将后门打开,让苏陌素出去。
门外的夏草和冬花见苏陌素走了出来,脸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少夫人。”
“小姐。”
两人齐齐迎了过来。
苏陌素笑着安抚他们:“无事,就是陪着验了下墨。那墨没有问题,不怕验。”
夏草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是怕出现前面那档子事。验墨简单,旁观的人层出不穷。”
夏草是注意到在太成楼时,进去的明明只有自家少爷、少夫人和四皇子,出来的时候却多了好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同自家少爷随行了。
想到花清越的事情,苏陌素便也神色微微一滞。
不管怎样,被人算计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她放下帘子,说道:“走吧,我们回去。你家少爷也应该回来了。”
夏草扬起马鞭,马车从这后门旁疾驰而过。
就在马车跑过后门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声音却从门内传来:“请慢一步!”
☆、第三百五十六章 立场
见到追出来的人,后门的小厮忙低头行礼:“侯爷。”
然而赶车的夏草却并没有听到,他驾着马车很快就出了这条巷子,只留给后面的一阵飞扬的尘土。
“父亲,你为什么这样急匆匆地跑来,那位夫人你认识吗?”陈尔钰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她父亲听到自己说那位夫人帮自己的原因后,就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被她称作父亲的人紧锁着眉头,一脸神色不明地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他周身只是常服,但眉宇之间却有掩不住的煞气。这并非是他此时的心境所导致,而是因为常年在战场的缘故。
“尔钰,你说那夫人说,你长得很像她一个故人?”陈隽宁背着手问道。
陈尔钰点了点头,答道:“是。她是这样说的。还说见我之后,却很肯定认错人了。”
其实按照一贯的性情,陈尔钰是还要补上几句质疑之说的。可想想方才那夫人帮了自己,墨也是真的,她就吞下去了后面的话。
陈隽宁沉默着细细回想,按路线来说,他去许先生的院子和往后门来这段路有一段重合。他为什么没有遇到对方?
想了许久,陈隽宁才记起有一段路中,一个身影似乎只是对自己避让了,而并没有行下人的礼。
会是他寻了许久的那个女子吗?
“你知道那夫人是哪家的吗?姓甚名谁,而且你怎么知道她是夫人而不是小姐?”陈隽宁有些怀疑方才擦肩而过的夫人就是自己寻找的人时,便不太喜欢听到夫人这个称呼了。
夫人,不就代表已为人妇?她那时候明明是姑娘家的打扮。陈隽宁想起河边的那个身影时,心思忍不住有了一丝柔软。他在军营多年,对男女之事一直乏乏,那个姑娘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所意动的。
陈尔钰并不知道她父亲的这些心理,只是出于对这位父亲一贯以来的畏惧,便丝毫不敢作假,老老实实地答道:“女儿不知道她是何家人氏。我唤她夫人是因为她身边带的丫鬟和小厮都这样唤。”
“马车上也没有什么的徽章印记。我与她就是在街边相遇。女儿想替父亲买那墨时与人起了点争执,所以她就替我解围了。啊!”说到一半,陈尔钰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竟把那争执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果然,陈隽宁面色有些严厉地说道:“尔钰,你与我去书房,好好说说争执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陈尔钰只能苦着一张脸跟在陈隽宁的身后。
陈家的事情,苏陌素是半点也不知道。陈隽宁那声呼喊,她也并没有听到。
马车再次停下时,她已经到了花府门外。
掀起车帘,苏陌素下意识就看向门外的小厮。门口守着的人只有冬虫,并没有林管家的身影。想来花清越已经回府了。
苏陌素步履轻盈地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面,果然有交谈的声音。
因苏陌素也没有特意放轻脚步,里面与林管家说话的花清越便也听到了她的步履声。
将房门打开,花清越伸手唤苏陌素:“夫人回来了。”
苏陌素望向花清越,他身上衣裳还是先前出门那一套,露出的皮肤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伤痕。
“夫君回来多久了,饿吗?”苏陌素问道。
旁边的林管家已经退了出去,书房之中,只有苏陌素和花清越两人。
花清越上前一步,拉住苏陌素的手,走到书案面前来。
只见书案面前有一副尚未完成的画作。那画墨痕未干,显然是花清越回来以后才画的。
“夫君回来得很早?”苏陌素倒是猜测到花清越今日应当不会被滞留在宫中,只是没有想到他竟回来得这样快。
“嗯。不过就是跟着王爷去面圣,然后把在王爷面前说过的那番话重新同圣上又说了一遍。”花清越知道苏陌素是担心此事,便直接说道,“至于鉴参之事,宫中那么多太医,他们自然会再验一次,不用我去动手。”
这样一说,就怪不得花清越回来得这样快了。苏陌素望他神色舒缓,似乎没有什么格外烦恼的事情,便心也安下来不少。
不过心安之外,总有些好奇。苏陌素问道:“到底那参是怎么一回事?”
花清越拉住苏陌素的手,在她细长的指甲上轻轻摩挲几下:“夫人指甲长得真好,下次我们去寻些凤仙花染上颜色怎么样?”
见他又扯到了其他事情上去,苏陌素倒也知道肯定是无甚大事了。她假做生气地说道:“夫君为什么不回答妾身的问题,是有意隐瞒吗?”
“岂敢。”花清越笑起来,三两句点清楚这场事情的关键,“虽然如今表面上看,那参只是有可能与刚死的岭南王世子有些关系。但既然岭南王提到了圣前鉴参,想来这老参少不得又牵扯一番宫廷斗争。”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拉下来的人,是岭南王本就想拉的,还是圣上的意思。”花清越说到后面这一点的时候,眼神中有了一丝兴奋之色。
虽然韬光养晦是好,但这场皇子夺嫡已经安稳了太久,如果能尽早搅浑这一趟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苏陌素细品花清越话语中的意思,便想到了两点。其一,岭南王大抵是要站队了。其二,四皇子就算受到打压,也绝对还在自家夫君他们的算量之内。
“二皇子同皇上提与香楠郡主的亲事了吗?”苏陌素总是不自觉想到香楠郡主的归宿上去。前世,香楠郡主可是绝对的三皇子妃。
花清越摇了摇头,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兴趣一般:“暂时还没有。但这次岭南王世子的事了了之后,未必就还会拖延了。”
他把苏陌素又往身边带了带,细长的手指落在面前未完成的画上:“早春真是外出时,夫人想去哪里,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苏陌素眼睛转了转,笑道:“只要四皇子能离得了你,我当然是乐意的。”
“夫人绝对是第一位。”花清越说着就要将苏陌素的手往自己心口压。
他如今越发油嘴滑舌,苏陌素瞪了他一眼,便不同他继续戏说。
如今五位皇子之中,只有五皇子因为陈嫔的事情略受母亲林贵妃的牵连,其余四位皇子都得以全身而退。这次岭南王世子的事情,想来多少也要拉一位皇子下来。苏陌素笃定,二皇子不会是受牵连的其中一个。
可恰恰没有想到的是,几日之后,花清越带回的消息就是,那老参是二皇子送过去的。虽然二皇子是绝对不可能承认对自己的堂兄岭南王世子下了暗手,但毕竟参毒的证据确凿,他被剥夺了手中的兵权,暂时闲赋在家。
二皇子削权的消息前脚才传出来,后脚大皇子府的请柬就到了苏陌素的手中。
看着面前这大红底色的请柬,苏陌素实在有些无语。
她与魏泓图是有过交道的。那个在清凉庵里因为故人妙清居士而黯然神伤的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好色之人。可为什么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其余四位皇子一个正妃、侧妃都没迎,大皇子府迎完正妃迎侧妃,迎完侧妃如今又迎侍妾了?
“这侍妾也需要大发请柬?”苏陌素拿着这个帖子望向正下朝回来的花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