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羞辱她么?告诉她,他是可以一箭射死她。只是,不屑?因为没玩儿够么?
婉瑶不为所动,既不胆怯、亦不愤怒。
远处的宇文邕带队如狂风猛兽般席卷而来,慢慢近身。婉瑶回身之际,一股寒冷诈起,掀起火红的面纱一角,她冷艳容颜在宇文邕的眼里慢慢被放大、再放大,直至狂喜。
婉瑶见状,亦不恋战,拉着宇文宪杀出了一条血路,迅速撤退。
这一夜,天上忽降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将地上浓重的血腥味掩盖。
高长恭见梁州城保不住,带着剩余的部队后撤于司业,后撤途中刚好遇见转回虎牙口的宇文宪的部队,不可避免的动气手来。
婉瑶将浮生护在自己身边,奈何抵不住拼死一搏的北齐将士,逃出此处便能活命,怎会不殊死搏斗?
婉瑶被几人缠住,人仰马翻,雪雾弥漫,大雪下个不停,落在人脸上冰冷。
浮生不会武功,惊呼声声,眼见着一名魁梧有力的副将长剑直指她而来,她愣住原地,不知所措,后侧不远处的路焱见状,转而向浮生奔来,脚速无人能挡,正与他对弈的沈格然提剑紧随其后。
路焱浑身带着血腥气,忽而闯入浮生眼里,瞬间功夫,带着势不可挡的戾气,一手将她抱于怀中,另一只手中宝剑轻转,直接抹了那名副将的脖子。
浮生清楚的感觉到,路焱宽而大的掌心、强而有力的心跳和自己红的似火的脸颊。在她还惊恐未定之时,便听“噗嗤”一声,路焱垂着眼帘皱着眉头,闷哼一声,看着浮生安好,用力将她推出自己怀抱,这才缓缓的向后倒去。
身后的沈格然被溅了一身的血,却是笑靥如花般,带着挑衅的看着婉瑶,一如刚刚在城楼上,她看他的神情。
不远处的婉瑶见状,随即抽出腰间的发簪,双指夹紧,朝着沈格然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瑾瑜上前一步拉回了沈格然。
宇文邕的大部队乘胜追来,高长恭见状,下令撤退。
同时撤退的,还有婉瑶。宇文宪全然不理尉迟迥的呼喊,背起奄奄一息的路焱朝他的营地飞驰而去,身侧的浮生泪眼婆娑,心里是道不出的难过。
宇文邕站在远处的楼门下,看着落荒而逃的宇文宪,好似知道了什么一样,眼内被火光淬了一层冷艳的光亮,冰冷的盔甲也挡不住内心的燥热,却只能傻傻的站在那,不敢前行一步,生怕再吓跑那个冷艳决绝的女子。
这一生,分开只这一次就好。等平定了天下,宇文邕便要以江山为聘,天下为礼,许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荣,后宫之中,做他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婉瑶鬼使神差的复身回头,双眸秋水盈盈,顾盼生辉,天上的朗月都不及她更令人惊艳,一身红色铠甲笨拙沉重,被她穿出另番滋味,大雪落于她头上来不及融化,她与他,终于一起白了头。(未完待续。)
☆、大结局 一
那一次,路焱伤的极重,浮生平稳的性格竟也怕到连把脉的手都抖到不能自己,眼泪始终未曾断过。
那把剑上浸了毒,从路焱的胸膛贯穿,离心脏不过半寸距离。呕出来的血呈墨绿色,委实吓人。浮生强迫着自己镇定,可还是辨不出那是什么毒,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柔然之物,即便浮生知晓,也未必能够立刻研制出解药。
路焱冷冰冰的脸却是难得的有了笑容,他伸手拉住浮生,拼劲随后一丝力气,安慰着她,“没事儿,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是、只是......”
浮生哭的双眼通红,反手握住路焱,哽咽着点头,“你、你说,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我帮你......”
路焱嘴角一挑,也是出奇的俊朗,“我,还缺个、缺个老婆......我要是命大不死,你、你能不能、成全了我?”
浮生哭的更甚,几经晕厥,却还在拼命的点头。“我答应你,可你千万别死啊......”
婉瑶与宇文宪立在一旁,心如刀绞般。
战争一旦打响,刀剑无眼,势必要有人离我们而去,或许,就是你最亲近的人,或许,刚刚她还在你身边喜笑颜开......
你眼睁睁的看着,却是无能为力。没有谁是金刚不坏之身,在生死面前,无论你是君王还是臣民,都会显得无比的渺小。
所以,哪怕拼尽全力,也要快速结束战争,这是婉瑶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宇文宪拉过婉瑶拦进自己的臂弯里,他清楚她的难过与不安,即便她掩饰的再好。
婉瑶突然灵光一闪,上次从沈格然府邸逃出来时,胡乱的拿了一堆解药,为今之计,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全部塞给了浮生,“都给他吃了吧,也没什么法子。”
浮生抹了把泪,眼中又有了光亮。迅速的将药丸碾成粉末混合在一起,倒在水中,喂着路焱喝下去。
那时的路焱已经陷入昏迷,试了几次,喂进去多少,便流出来多少。
浮生心下一狠,喝进了嘴里,口对口的喂了进去。
后来,婉瑶还曾以此事打趣儿路焱,说他平日里冷冰冰的像块木头,追起姑娘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得了浮生的欢喜。
沈格然那一剑,倒是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
已经当了爹的路焱倒是有了几分人情味,不再整日一张冰山脸,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因刚生了孩子有些圆润的浮生,满是柔情,道:“有一次浮生入宫,我被皇上刺伤,是浮生替我包扎的伤口,那时候起,我便喜欢上了浮生,还从未有人对我那般温柔过......”
婉瑶低头笑笑,眼里带有几分凄凉。
什么是幸福?一窗一景一世界,一生一世一双人,待到窗內青丝转白发,窗外风景如昔人依旧。这便是幸福。
大雪一连下了十几天,北周的将士们受不得冷,人人都是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宇文邕又得知了高湛在晋阳城的消息,擒贼先擒王,打算先掳了高湛再说,整兵待发,预备朝晋阳进军,宇文护得了宇文邕命令,时刻准备着,与宇文邕一道进宫晋阳。
那边多山路,道不平,只能是先以步行军做前锋。
高湛得知消息后,吓的一连几日睡不安稳,三番五次召集段韶商讨撤退之事,更是将远在司业的兰陵王一并调了过去。
兰陵王连夜驱马赶去晋阳,说了下司业当前的情况,大军一旦拔营,宇文邕会立刻反扑过来,这里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宇文邕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也有天气的原因,这几日太过寒冷,北周将士棉衣都不足,不可能以身犯险挑起事端,想必是为了误人眼识,目的就是要高长恭拔营不可。
高湛听闻后大怒,差人罚了兰陵王三十军棍,让他务必立刻拔营前往晋阳相助。
宇文邕亦是急攻心切,想着快速结束战斗,只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寻回婉瑶,不听从宇文护的劝阻,宇文护张狂一笑,不听最好,倒是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当日,宇文邕派达奚震率领羌夷与突厥合众围攻晋阳,高玮亦是担忧不已,从邺城出发兼程前往救助。突厥从北组成战阵往前推进,东抵汾河,西达风谷。情况危急,兵马未整,高玮见此阵势,也想带着高湛往东逃避。但很快接受了河间王高孝琬的请求,下令赵郡王保护好诸将。此时正是大雪之后,宇文邕用步卒作为前锋,从西山冲下,离城只有二里多路,诸将都想迎击。
段韶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道:“步行的人气势必然有限,眼下积雪深厚,交战不便,不如严阵待守、彼劳我逸,打败他们是有把握的。”
果不其然,天气寒冷,北周将士衣着单薄,冻死之人不计其数,这一场仗,未打倒是先败了。北周的前锋全被消灭,无一活口,后边的部队连夜逃走。
这是这半年来,北齐为数不多的一张胜仗,将士们振奋不已,更是高呼着要乘胜追击,高玮下令段韶率带兵追击,突厥骑兵却是一溜烟的出塞直接回了突厥,怨声载道,道是北周皇帝宇文邕就是个庸才,不懂得行军打仗之道,还不肯听人劝阻,此时根本不宜作战,正是养精蓄锐之际,他可倒好,自己的步兵营全损了不说,还让突厥骑兵尾随步兵营后,差点全军覆灭,损兵折将那么多,灰溜溜的逃了回去吧!
消息很快传回了长安,叱奴太后担忧不已,整日里愁眉不展,阿史那更是连夜书信突厥可汗,苦苦哀求突然骑兵增援。
鸽子坐在暖炉旁吃着烤红薯,婉瑶在的时候,经常烤给他们兄妹吃。
璐香立在一旁,俯身问道:“公主,一会儿还去闵月殿么?”
鸽子分了半个递给璐香,“去啊,怎么不去,你尝尝这个,味道虽然不及我娘烤的好吃,但是还是很香甜的。”
璐香双手接过,“奴婢谢过公主。”咬了几口后,又问了句,“可是,冯姬的十根手指都已经被砍掉了。”(未完待续。)
☆、大结局 二
鸽子“嗯。”了一声,囫囵着道:“不是还有脚趾头么。可是不砍了,若是我娘知道我这般凶残,会骂我的。”
璐香疑惑的看了眼鸽子,“既然如此,咱们也还去?”
璐香突然生了怜悯之心,毕竟,她不曾与冯姬有过仇恨,要她杀人还好,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鸽子****夜夜折磨着冯姬,她会觉得害怕。
鸽子抬头望着璐香,咧嘴笑着,嘴角还沾着黄嫩的红薯沫,那一笑,委实可爱,“璐香,你莫不是怕了吧?放心,冯姬根本没疯,那女人,心机重着呢,本公主要是哪天见不到她,会觉得心里不踏实的。咱们不折磨她了,就是去溜达溜达,反正在宫内也很无聊不是?总得找点乐子呀!”
璐香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孩子,小小年纪,有着常人没有的智慧与冷静,越是笑的开怀,越是让人觉得害怕,好在是个女娃娃,不然,北周的江山,定会落在她的手上。血刃手足,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趁着兰陵王将部分兵力调往晋阳的空挡,宇文宪带领分队偷袭司业城,不想城内竟设下了埋伏,原来沈格然早就料到宇文宪会趁机偷袭。
那日夜,宇文宪、婉瑶带着所有将士一路向前,途中婉瑶便觉得事有蹊跷,为何连个守城的侍卫都没有,又想着沈格然惯会使诈,以为她看见路上没有阻碍会更怕,所有这才胆大的继续前行,刚刚入了城,隐于暗黑中的弓箭手蓄势待发,瞄准他们的眉心,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来了个瓮中捉鳖。
不远处的大雪中走出来一人,一身色彩鲜明的红绿相间的广袖长袍,衬着一地的白雪皑皑,犹如一幅斑斓的水墨画。他负手而立,长发随意的拢在脑后轻垂,嘴角得意的上挑着,挑衅似的看着敌人困兽犹斗。
婉瑶坐于马上,一手勒紧了缰绳,一手舞剑,奋起反击。
软剑如蛇般灵活舞动,冷箭所抵之处,无不断成两段,将士们殊死搏斗,血洒战场,将一地雪白染成了红色。婉瑶见着自己的战士们一个个倒下,面对这样凶残的场景,死的死、伤的伤,却又无能为力,到处尸骸遍野、惨目忍睹。
冷箭比天上的白雪下的还要凶猛,犹如一场春雨而至,硝烟弥漫,火光冲破天际照亮了黑暗。
婉瑶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咬紧牙关,誓死抵抗,对,拼了命也得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她是亿亿万的北周百姓的希望,只有他们战斗下去,百姓们有朝一日才会过的安稳。
眼瞧着一只冷箭直奔婉瑶眉心而来,宇文宪随手掏出一把匕首,从婉瑶后侧方飞射而去,冷箭被从中间劈开,转而落在地上。若匕首偏锋半寸,穿透的,便是婉瑶的后脑心。
婉瑶信步回眸,笑的灿烂。
那一眼的信任,远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振奋。
宇文宪快速靠于婉瑶身侧,低声道:“杀出一条血路,撤出去。”婉瑶点头,手上的软剑舞的龙飞凤舞,出神入化。
北齐隐于沟渠的大军就停留在城门口,见敌人已中圈套,随时候命。
城内的厮杀,前赴后继,一路路人倒下,一路路人又冲上来,不知疲倦。
沈格然立于不远处,笑的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