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久歌》〈章五十?绝处逢生〉#2
北厢之外,一名男子百无聊赖地倚着迴廊梁柱,不耐地以鼻哼着气,却又不时觑望着四周,不敢掉以轻心。
一阵脚步声传来,男人转头望见廊道彼端,大夫捧着药碗缓步行来,他赶忙上前替他解了门锁,放他入房,随即将房门掩实、再度闩锁上,然而才一转过身,便见一个陌生男子,从宅邸中央庭埕处疾疾奔来,甚至纵身一跃、便翻过了迴廊栏杆,来到自己眼前。
「你是谁?!」雷风帮守卫心神一凛,摆出戒备之姿,一瞬不瞬望着眼前颀长、带着几分压迫力而来的男人。
「里面关着的,是不是一个女人?」黎久歌一面挟着沉声问道,脚步却一步未停地逕自走向门前。
「站住!」雷风帮之人赶紧抽出佩剑,抵在黎久歌胸前,阻去他的前进。然而身后再度传来一道踉跄疲软的脚步声,只听见让黎久歌先行、后来追上的挽红对着黎久歌扯嗓大喊:
「就是这里──小姐就在里面!」挽红微微喘促的话语方落,便见黎久歌飞快抬起手,格开胸前剑锋,对方察觉他动作,登时转剑出招,连攻黎久歌要害,只见黎久歌几个迴身、一一轻盈避开后,更一把揪住对方右手腕,随即将之一旋,那人便顺着黎久歌力道,挥剑一把砍断了门闩与门锁,木格门应声一裂,黎久歌推门闯入,却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向云烟昏迷坐卧的床榻边,手中捧着一只瓷碗,正勉力欲从她的唇齿间灌入──
「放开她!」黎久歌惊见,一把扯下门上断裂的木块,猛力一掷,精準打在大夫手背上,只见后者手腕让那强劲力道一击、瞬间吃痛一扭,手中瓷碗鬆落,药汁尽数洒在一榻衾被上,晕渗出一片浓绿药渍。
「唔──」大夫吃痛嘶出声,视察着被击中的手背,那裏已让木块断裂的粗糙摩刺出淡淡血痕。未及反应,只见黎久歌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大夫自榻边拉开,将向云烟半坐卧的身子紧紧搂入自己怀里。
「云烟……云烟……」黎久歌以颊贴着向云烟冰冷的额角,疯狂低喃着她的名,双臂将那副单薄憔悴的身躯搂得紧紧,紧得宛若将她揉入自己骨血。
「放开她!」门外看守的男人,一面揉抚着自己方才让黎久歌狠狠一扭的腕、一面拎着剑踏入房门、朝床榻逼近,「你可知此处是雷风帮地盘?敢动这个女人一根寒毛,帮主会让你再也无法活着走出此地。」
「笑话!」黎久歌警觉地望着对方,轻嗤应声,一面探出双臂从榻上轻柔搂起向云烟孱弱纤瘦的身躯,将之横抱在身前,从床缘跨下,一步步往门口迈去,「我偏要带她走,就是阎王也拦不了我。」
「那便看剑──」对方长剑重新旋上手,就要往双手搂着向云烟、无暇分力的黎久歌砍去。黎久歌虽然抱着向云烟,但仍努力地跨步旋身,俐落闪避,让对方招招落空,并趁隙移动出房。
「小姐!」来到门外的挽红望见向云烟让黎久歌牢牢搂在怀中,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不准走!」雷风帮那人持剑追出房,挽红见状,冲上前拦腰抓抱住那人,男人生气地一拳殴上挽红,更拿剑要往她身上砍去,黎久歌及时伸出脚狠狠一勾对方、并趁其重心歪倒时屈膝一顶,将对方手上之剑撞落,挽红趁机抓起地上的剑,反要胁着男子、不让他妄动,眼角余光瞥见瑟缩在房内一角的老迈大夫,朝他喊道:
「大夫,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与苦衷,才与他们狼狈为奸,趁现在快逃吧!」
大夫听见,怯懦地望着那名雷风帮的男人一眼,只见当真顾忌身前锐利剑锋,不敢妄动,也压根管不着自己,遂连医箱什幺也不拿了,落荒而逃。
「姑爷,你也快带着小姐逃吧……」
「该如何出去,妳知道幺?」黎久歌着急地瞅了挽红一眼,然后环望着四方,宅邸辽阔得几乎不见四方,中央庭埕旷阔,栽植着几亩叶草与一丛丛矮木,而迴廊前后则不知通往何方。
挽红却摇了摇头,「挽红让人带进来时,被蒙着双眼,也不知道如何逃出此处……」
两人无助之际,只听得杂沓脚步声疾疾逼近,一眨眼,前后一批雷风帮众各从前后夹拥而上。
「你们做什幺?!」众人看见自己的同伙让挽红持剑胁住,心觉不妙,亦纷纷抽剑。
「他们要劫走帮主下令看顾的女子!快拦住他们!」被挽红挡在剑后的男人扯嗓大吼,帮众们登时明白眼前景况,持剑逼上前,挽红也威吓似地将长剑架近男子脖颈前。
「再、再靠近我就杀、杀了他……」想要喝住帮众们逼近的脚步,然而看见自己手中剑刃靠近男人皮肉,挽红却反自己害怕起来、连带着威吓的嗓音也颤抖着。
然男人看穿挽红压根不敢伤害自己,趁她惶惑之际,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她的腕──挽红惊呼一声,男人反手一扭,夺回长剑、更将挽红困在身前,长剑横搁,挽红反成了他手中人质。
「放下那姑娘,不然──我就杀了这丫头。」男人微微一转剑,剑身在透入迴廊的天光之下,反射出耀亮光线。
「姑爷,别管挽红──」挽红扯嗓呼出声,男人一收臂,以剑柄扼住她的咽喉,让她一时止了话语。
「这位壮士说,要杀谁呢?」蓦地,一道婉转温柔的嗓音传来。众人下意识转向声音来处,只见迴廊之下,一袭白袍身影缓缓从庭埕方向妖娆步来──正是萧静之。只见他微微弯出魅惑一笑,云淡风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们也不小心了,药室这幺重要的地方,居然简简单单就让人找到了──」
萧静之话一出,却见黎久歌惊然会意什幺似地,赶忙朝挽红低吼:「挽红,屏息!」
说时迟、那时快,萧静之一施轻功,朝迴廊纵身一跃,轻盈身姿宛若燕蝶,垫踩过迴廊栏杆,众人只见一袭裶裶雪袍在眼前飘然而过、宛若天仙曳裳,眨眼间衣袍中散出万千细碎雪末,黎久歌与挽红赶忙噤气,转眼间,一群人纷纷歪倒身子、颓然晕厥。
随即,萧静之在一地倒卧的躯体中,稳稳落地、站定。
「本想解决那两个蠢材后便马上过来助你的,谁知在宅邸里找你们的路上,发现了他们储药之处,忍不住便耽搁了好一阵子。」萧静之妖娆弯眸一笑。
「大哥……想不到你这幺会记恨。」黎久歌望了眼一地被迷晕的雷风帮帮众,淡叹了声。
「我只是不想髒了这一袭袍子。」萧静之笑笑撢了撢衣襬衣袖,对黎久歌之话不置可否,「咱们快找到师尊会合,从此处脱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