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药房那个小伙计还真是奇怪,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和他结过仇?
闻聿躺在床上放空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因为惦着这层楼住着的伤员,他也只能是浅眠。
第二天早上准时睁开眼睛的闻聿意识到,昨天晚上陆叙廷一次也没叫过他。他翻身下床,看看时间还早,先悄不作声地下到二楼把陆渊澈的早饭准备出来了,秦峨闻到香味几乎是瞬间清醒,凑到闻聿旁边问道:“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给你准备也不是不行……”闻聿指了指墙角的柜子,“最近店里存的零食要空了。”
“没问题!”
闻聿递给秦峨装在饭盒里已经切好的三明治,顺口问道:“你起这么早干嘛?我记得你们那儿上班时间也没这么早啊。”
“防人定点盯梢。唉,不说这个,”秦峨理了理头发,看着手里的透明饭盒,“话说你的手艺还真不错,看着莫名让人动心。”
他抬头看着闻聿,真挚道:“我们两个都认识这么久了,也都相当了解对方,不然我们凑一块儿过得了。”
闻聿表情嘲讽,“别想着找我帮你彻底解决麻烦,再说下去你下班就会看见你的行李打包放在警局门口。”
秦峨立马笑着道歉:“玩笑玩笑,如果你不喜欢这种话,我不会再说了。”
闻聿准备好了饭,看了看时间,还是打算去看一眼陆叙廷。这个时间陆渊澈肯定是没醒,不过陆渊澈之前和闻聿聊到过,说是陆叙廷生活习惯一向很好,早睡早起,定期锻炼,他看着都觉得自惭形秽。
不过受了那么重的伤,早期的习惯也不一定能维持住吧?还是先别去打扰他了。
闻聿又默不作声地上了三楼。
☆、二十四
他在经过陆叙廷的房门口时没特意完全放轻脚步,不过要是陆叙廷没醒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吵醒他。在闻聿停在陆叙廷房门口之后过了没一会儿,里面便传来陆叙廷疑问的声音:“闻聿?你在门口?”
闻聿这才推门进去,“因为不知道你醒没醒,所以打算过一会再来叫你。”
陆叙廷看着闻聿边说边走进来,十分自然地弯下腰来揽着他的肩膀,然后把枕头垫高,让陆叙廷半坐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闻聿束在身后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了下来,静静地垂在了陆叙廷的颊侧。陆叙廷稍微偏了下头,鼻尖凑近了对方光滑的发丝,轻嗅之后闻到了淡淡的墨香。他忽然很想看看闻聿写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闻聿低头摆着手里的枕头,没注意到陆叙廷的小动作。他把陆叙廷扶好坐稳之后对他说道:“我去拿毛巾来,你擦把脸。”
陆叙廷连忙道:“这事一会等陆渊澈来做吧,不麻烦了……”话还没说完闻聿已经出了门,陆叙廷坐在床上,笑容无奈。
闻聿回来之后才回答他:“等陆渊澈醒,黄花菜都凉了。”
他手上的毛巾半湿,陆叙廷试图伸手接过来,闻聿看着他行动勉强的手臂,收回手道:“还是我来吧,你别动。”
闻聿擦拭的动作轻柔,视线专注地投在陆叙廷的脸上,似乎感觉不到丝毫尴尬。事实上,闻聿心里确实没什么尴尬的,之前他就说过,这种照顾病人的经验他还真的不少,而且陆渊澈前几世里体弱多病的概率也不低。
现在帮着行动不便的陆叙廷擦脸,闻聿觉得理所当然,没什么别扭的。
……不过如果擦身的话可能还是会别扭的。
好在修行者对于洗澡的需求不像普通人一样,不用那么频繁,要不然闻聿还真是帮不上忙。其实本来擦脸也不是必要的,只是现在条件方便,而且帮陆叙廷擦一把脸,其实闻聿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毕竟他都太久没照顾病人了,这真是种久违的感觉,闻聿嘴角微扬,谜之舒畅。
陆叙廷这边……倒不是尴尬。感受着毛巾潮湿而柔软的触感,看着闻聿带着谨慎又小心的动作和不带杂念的专注眼神,陆叙廷感觉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似触非触地擦过心房,又痒又麻。这一刻他忽然很想伸出手握住闻聿的手。
不过先不说他的手臂现在允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幅度的动作,就说现在他和闻聿的关系,也绝没有达到做出这种动作的程度。
所以陆叙廷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闻聿,用着比闻聿的动作还要柔和的眼神。
闻聿仔仔细细擦过之后笑道:“好了。”他拿着湿毛巾起身,“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陆渊澈——总感觉他要迟到了,不是忘了上闹表了吧。”
后半句闻聿嘀咕的声音不大,不过陆叙廷还是听见了,他无奈道:“是他会做的事。”然而闻聿已经走出屋门,没再回答陆叙廷了。
陆叙廷看了看打开的屋门,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靠在了枕头上。
他在心里对自己默默道:别总是吃自己外甥的醋啊。
……因为根本就吃不过来,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闻聿忽然又折了回来,把他昨天看的书递到他手里,“我要过一会儿才回来,你先看会儿书吧。”
过了好一会儿,闻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箱。
药箱不是常见的透明塑料盒,而是古装剧里会出现的背在身上的木制药箱,不过看起来比电视剧里的古朴多了。
陆叙廷看着闻聿把药箱放在床头柜上,笑着问道:“又是古董么?”
闻聿一样样往外拿着东西,答道:“算是吧,很久以前买的,之后就懒得换新的了。”他说着,伸手去解陆叙廷上衣的扣子,“先给你换药,伤口可能和纱布有粘连,疼是难以避免的,要不要给你放个视频分散一下注意力什么的?”
陆叙廷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闻聿的双手上了,他有点紧张地伸手试图阻止闻聿,“我自己来就好。”
“你还是攒点体力吧,一会换药有的受的。”闻聿无视了陆叙廷确实可以忽略不计的阻拦,三下两下就把陆叙廷衣服上的扣子都解开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坦诚相见,毕竟陆叙廷身上裹着满满的绷带,几乎都没有什么□□的皮肤,但是被闻聿解开扣子时的感觉……陆叙廷觉得不应该一遍遍去回想了。
闻聿稍微扶着陆叙廷,帮他把一边的袖子给脱了出来,边脱边道:“先给这边换药,别都脱了,省的着凉。”一边说闻聿一边觉得自己照顾起伤患来还真是像个老妈子。
老妈子就老妈子吧,其实闻聿还真是挺喜欢照顾别人的。
闻聿把缠在陆叙廷手臂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到最里面那一层纱布果然和伤口黏在一起了。他从药盒里取出棉签,沾着水浸湿和伤口接触部分的纱布,然后尽量小心地一点一点把纱布揭开,他一边揭着纱布一边对陆叙廷道:“疼的话告诉我,我尽量再轻一点。”
陆叙廷看着闻聿的发顶说道:“不会,你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闻聿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依然小心,“你外伤这么多,疼的话一定不要强忍着。可以先换一部分的药,剩下的可以下午缓缓再说。”
“嗯,坚持不住我会说。”手臂上不断传来微弱的疼痛感,陆叙廷觉得还是用说话来分散一下注意力比较好,他笑着说:“药箱里面会有酒精么?”
听了这个没头没脑的问话,闻聿答道:“有,里面不只有和中医有关的东西,也有不少西药,这里可是又有板蓝根又有感冒胶囊。”
“忽然想到,板蓝根可以修炼吗?”
闻聿短短地“哧”了一声,“只要条件允许,修炼出人形没问题——不过包治百病是不可能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哪天可以介绍给你一位,虽然我是一个板蓝根都不认识,不过……”闻聿想了想,接着道,“树树应该会认识。”
“树树是?”陆叙廷疑惑道。
“哦,就是昨天来给你开药的人。他叫陈树述,是我的老朋友了。”闻聿一边说着,一边把已经揭下来的纱布放到药箱的盖子上,手上的动作利索又轻柔。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看了一眼陆叙廷,对方眼里闪动着的,大概是求知的光芒……闻聿一手镊子一手棉签,连摊手这个动作都没法做,无奈问道:“那我给你讲讲陈树述的事?”
陆叙廷答应的很快:“好啊。”
闻聿心说陆叙廷简直像是喜欢听老人讲故事的小孩子,好奇心旺盛得都快赶上还没被闻聿打击过的陆渊澈了。但是看看陆叙廷身上的伤,闻聿还是认命地讲了起来。
毕竟换药的时候伤口会疼在所难免,多说几句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嘛。何况陆叙廷的年龄放在他这儿说是小朋友也没问题。
讲起自己历史的闻聿恍惚觉得要是自己没在给陆叙廷换药的话,这时候就应该左手拿个小茶壶,右手一把大折扇,上穿老头衫,下穿沙滩裤,这样讲起故事来才更对劲儿,充满了老大爷气质。
陈树述的事不多,毕竟他已经是那样一棵沉默寡言从不惹事的树了。闻聿讲完了自己怎么认识的陈树述,还讲清楚了陈树述是棵怎样的树,把能讲的恨不得都给搜刮出来了,结果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才刚换完这条手臂上的纱布。
闻聿提着药箱换到床的另一边,帮着陆叙廷把这边的袖子也脱掉,准备工作做好之后闻聿一边拆着纱布一边道:“陈树述的事儿也就这么多,看他昨天那个样,你就应该知道他有多闷了。你要是还想听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讲讲别的,反正我活得很久,记性很好,要是流水账一样给你讲的话可以讲到明年过年。”
这话真是正合陆叙廷的意,虽然没机会参与闻聿的过去,但是能多了解一下也是好的。以及全神贯注听着闻聿讲故事,好像也确实能很好地缓解伤口的疼痛。
闻聿一边揭着纱布一边想自己要从哪里开始讲起,最后还是决定讲讲和自己生活中心无关的人和事,毕竟有些事情不好解释。干脆讲讲自己认识的人的黑历史的吧,闻聿十分不负责任地想着,这样听起来有趣,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刚才和你说了陈树述,现在我就讲讲秦峨吧,他的事可比陈树述多多了。”
“就是现在住在楼下的秦峨么?”
“诶,没错。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叙廷想了想,他和秦峨见面的次数不多,交流就更少了,所以对秦峨也没什么深刻的记忆,只是有个大概印象。他说道:“虽然长相很出众,但感觉是个可靠的人。”
闻聿哦了一声,半天才道:“我不太懂你这话为什么要用转折关系……不过也不重要啦。要说可靠呢,其实在现在的话也没错,毕竟他现在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不过我最初认识他那阵子,他可真是除了泡妞撩汉别的什么都不会。”
说着说着闻聿还感慨起来了:“他也算是长成靠谱的大人了啊。”
陆叙廷忍不住笑道:“这口气有种你看着他长大的感觉。”
“虽然我确实比他大了不少,但是我没什么心情去盯着一个一天到晚拈花惹草的小妖精——哦,小妖精是字面意思,没别的。”
陆叙廷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冷笑话。尤其是在闻聿加了最后那句话之后,冷笑话意味更加明显,不过他居然发自内心地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便遵从内心笑出了声。
闻聿听见陆叙廷的笑声,挑眉道:“笑的幅度不要太大,当心伤口。行了,这边也换好了,接下来就是给后背和胸口换药了。”
☆、二十五
闻聿语气轻松,可陆叙廷居然有点儿紧张。
闻聿肯定是对他没有任何想法的,这点陆叙廷看得很清楚。不过这还暂时打击不到陆叙廷,闻聿没有想法,也并不妨碍他的那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