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堂点点头:“本应如此。”
李昀道:“原来不是自己有了错处就好。”
杜若堂道:“其实,如今要分清你和皇上,还是有些难的。”
李昀琢磨这句话,然后一惊。
☆、一颗酸梅
因为此次是彻查晟州与江州贡品的事情,此次出行便没有坐皇撵,而是打着经商的旗号,轿子后面全是商物,以便行走。
太后娘娘一句话,此次晟州之行便多了一个人,就是瑞王洛尧。
太后娘娘因自家女儿洛慕颜走了之后,便将本家的三位郡主收做干女儿,三位郡主本就是金枝玉叶,如今做了太后娘娘的干女儿更是飞上枝头,如今三位郡主皆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这本不需要太后娘娘操心,奈何人家自家父母操心,上了折子催促此事,正巧此时瑞王洛尧赶上了好时候。
太后娘娘的原话是如此说的:瑞王年幼,若有了功勋,再论婚嫁便更稳妥了。
所以已经在轿子里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昀,一边儿吐着,一边儿还得当红娘,牵着瑞王的红线。
李公公一边儿给李昀顺着气,一边叫下人做些清淡的清粥小菜。
李昀暗骂道,还清淡,这两天吃的东西不是青菜就是萝卜,再清淡下去,就剩下白粥加咸菜了,这皇帝做的还不如盗墓贼来的舒坦。
都说烟花三月下江南,如今这江南是下了,但这晕车的毛病是彻底败了兴致。连瑞王在停顿的时候都上车瞧瞧:“皇上这晕车的毛病怎么如此厉害?那走了这一段,坐船的时候皇上还受得了么?”
一听到船这个字,李昀更是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身后那辆马车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李昀听着心口舒坦许多,杜若堂的琴声犹如天籁一般,自己不懂音律,就是觉得舒服,上次去西陵的时候也是这样,听着听着自己便好了许多。
赶了几天路,到了淮河地界,在路边的一个客栈打尖休息。
李公公非常贴心的要了两间上房,一间当然是给瑞小王爷,另外一间……
李昀开门,见杜若堂拿着一本书在看,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杜若堂见李昀,笑道:“本相与皇上出巡本就是如此,李公公不知内情,所以如此安排。”
李昀咧着嘴角:“丞相大人还是睡在床上罢,在下打地铺就好。”
杜若堂倒是没再客气,径自看书。
李昀拿了一床被子放在地上,一路晕车,现在脑袋还是晕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下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子时。
李昀醒来的时候发现头不算太晕了,果然睡觉是对付晕车的良药。回头一瞧,杜若堂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此时门外敲了三声,是李公公。李昀赶紧将地铺收拾收拾放在床边儿,才开门。
李公公送来些糕点与茶水,又将一切布置妥当,道:“外头有个大户人家置办喜事,恐怕打扰了皇上和丞相大人休息。”
李昀摆摆手,道无妨。
待李公公走后,李昀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下去,又将床铺从杜若堂旁边想拿下来,却见杜若堂紧紧抱着被角,眉头紧锁。
李昀忍不住抬手轻轻按向杜若堂的眉头,轻轻抚平。
杜若堂口中呓语,喃喃不清,细细听来,只有两个字。
承轩。
李昀叹了一口气,替杜若堂掖了掖被角,又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见月色皎洁,便在长廊处站了一会,却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人,也在赏月。
李昀走向前道:“瑞王也睡不着么?”
洛尧回头看向李昀有些惊讶:“怎么皇上也睡不着么?”
李昀道:“月色皎洁,出来观赏。”
瑞王没有说什么,递给李昀一只酒杯:“共邀明月,共饮美酒,岂不乐哉。”
李昀一饮而尽:“痛快。”
酒过三巡,不知是晕车的缘故还是酒劲太大,李昀觉得有些恍惚,拽着瑞王道:“小公子不知,在下心里苦的很。”
瑞王瞧着自己被李昀拽着的袖子,苦笑一声,又看向杜若堂的房间,道:“其实心里苦的,何止你一人。”
第二日清晨,李昀醒来,见自己正在房间内,想着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居然跌跌撞撞没有认错门。
低头一看,李昀脑仁顿时炸了。
旁边睡着安详的,正是丞相大人,杜若堂。
李昀赶紧轻手轻脚的下床,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虚。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只见不足百里河水怏怏,波涛汹涌,李昀心里直道不好。
“咱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么……”这语调期期艾艾,连李昀自己都有些不齿。
倒是王庸耿直:“大爷,这里是通往晟州的唯一之路。”
李昀翻翻白眼,心道这条路我比你熟!
想当年……五百年后,李昀和苏祈就是在这淮河之上,走了两日,又探了那终年烟雾围绕的东极岛。
李昀记得当时苏祈听了自己对东极岛的向往,便说去一趟也无妨。李昀当时问他:
“那苏兄为何要去这东极岛?”
“李兄想去,便陪你去。”
想起苏祈,李昀又忍不住朝杜若堂看了看。
五百年前的人和那五百年后的人重叠在了一起,一丝不差。
王庸向淮河看了看道:“河水不知深浅,虽然已有官船等待,但咱们的货物需要搬运上船,定要找帮手搬运上船,争取别再水上过夜。”
李昀直直点头,别说过夜,若有另一条路能走,他是绝不想走水路的。
李昀在开船的时候就找了个角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瑞王看了看,复又看了看,饶是还年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李昀皱眉:“小三爷还是年轻,根本不清楚这晕船的痛苦。”
瑞王歪头:“那大爷除了晕车,晕船,还晕什么?”
李昀想想:“还晕血,晕高。”
也就是如此,死尸没有血,也不会飘在空中,盗墓这种下作之事,在自己这里最合适不过。
李昀抬眼望去,官船那边,丞相大人与王庸正在讨论事情,一个姿态悠然,一个端庄肃穆。瑞王见李昀那副可怜样子,也忘了他是皇帝身份,从袋子里掏出几颗酸梅递给李昀。
李昀见那几颗酸梅,怔住了。
瑞王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看你一路辛苦,便在路上找了个卖零嘴儿的地方买了这个,说是对晕船有些好处。”
李昀接过一颗酸梅,含在嘴里,酸在心里,却差点老泪纵横。
☆、番外——灵石庙
父王出去打仗一打就是两年,边关吃紧,今年更是不能回来了。
洛慕恒裹着狐狸裘袄坐在承王府的正门槛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向外瞅着。
“轩儿,你知道错了么?”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洛慕恒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连头也不回。
旁边乳母劝着承王妃:“小世子还小,七八岁的男娃儿,打架闹事是常有的事……”
“那也不能由着性子来,这次打的是李大人家的小公子,明日又不知道打了哪个,如今李大人已经上了折子,如今王爷又不在,这孩子竟是惹事。”
洛慕恒哼了一声。
说起李诚府家的小公子,就是个愣头青,毛儿还没长全就在那欺负人,当时一堆孩子正在堆雪人,洛慕恒见他推搡其他家的小孩,看不过去上去就把他给打了,这打的有点狠了,那小公子的右脸顿时肿的跟猪头一般,回头就嗷嗷叫唤大人。
李诚府本来气运丹田说:“谁欺负我儿!”看是洛慕恒收了声,没想到过了两日小公子伤势严重没见好,这才一纸折子期期艾艾告到了皇帝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