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乞儿胡同已经人去楼空。
李昀赶紧跑回自家院子,里面也是空空如也,连床上的被褥都已经被搬空了。
李昀坐在自家门框子上呆楞。
“这地方……啧啧。”
李昀回头,见毛途安走了进来,叹了一口气:“你也忒小心了。”
毛途安挑眉:“这事可不是我做的。”
李昀皱眉:“不是你,还有谁会如此帮我们?”
毛途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大将军府送到我府上的,说让我转交给你。”
李昀接过信拆开来看,是大将军斐青写的,想请李昀去府上做幕僚。
毛途安凑近瞧:“这大将军对你可算是惜才,不仅帮你我除去过去买官的痕迹,还请你去做他的幕僚,这个差事可比县衙字督使要舒坦许多。”
“我与这位大将军之前只打过一次照面,根本算不上熟络……”
毛途安扯着李昀:“别想那么多了,这里肯定是不能住了,走吧,别愣着了。”
李昀只好随毛途安去了知府府邸。
第二日,李昀站在大将军府前面,犹豫半天,还是敲了门。
门徒鼻孔对着他:“找谁?”
李昀道:“在下李昀,拜会大将军。”
门徒没再说什么,进去通报一声,不一会儿便又出来,引着李昀走到大厅内:“李公子且先休息,我家将军如今正在会客,稍后会过来。”
李昀点头道好,环顾一下屋子,没有半点花哨的装饰,处处透着刚正大气,连客厅中央的那个“武”字都刚武有力,非比寻常,应该是大将军自己所提。
李昀等了半个时辰,见还没有人过来,便想四处转悠。
怕走远等会儿大将军回来找不到人,便只在后面的长廊中站了站,顺便呼吸一下新鲜气息,这几日在牢里虽然有崔二供着吃好喝好,却一身的霉土味道。
站了一会儿准备回去厅里,转身之际,见长廊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也看到了李昀,眼光一顿,道:“李昀,你最近可好?”
李昀见着眼前的人,想做闲散状,最后只能僵硬的扯动嘴角。
“好久不见,苏公子。”
苏祈笑了,清雅无尘,犹如玉树。
☆、玉枕
“如今叫苏公子应该不合适了,该叫御史大人才对。”李昀笑了一下道。
苏祈道:“李公子如何得知?”
“当日不小心碰了大人的马车。”
苏祈挑眉:“李公子又如何得知是我的马车?”
李昀笑了:“大人的声音很是好认。”
苏祈笑了:“这两日在牢里受苦了罢。”
李昀尚未回答,大将军便过来了,哈哈大笑:“刚还要引荐,原来你们已经见了面。御史大人,这就是本官跟你提过的客卿,既然都认识,就不多介绍了。”
苏祈看了一眼,颔首道:“前两日的伊正被害一案,便是你这位客卿所破,如今已在朝野中传开来,都想见一见这位字督使。”
李昀垂首道不敢。
此时听见身后有人一不住地喊:“哥!哥……我找了一件好东西!”
三人回头,是斐青的弟弟斐俊。
斐青揉揉脑袋:“俊儿,为兄这里有客人……”
斐俊嘿嘿一笑:“原来御史大人也在”苏祈笑笑没说话,看着倒是熟络。
“这位是?”斐俊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昀。
李昀道:“在下李昀。”
斐俊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位在堂会上给我哥鉴赏珍品的那位李公子么?这可巧了!”
李昀颔首回礼。
苏祈对斐青道:“等会儿下官要去皇上那应卯,就不多留了。”
斐青惊讶:“正巧本官也要去递个折子,同去罢。”
斐青回头对李昀道:“李公子,本官有个不情之请,本官愚弟喜欢稀罕玩意儿,若李公子不介意,望能指教愚弟一二,本官在此谢过了。”
李昀道:“实不敢当,在下之幸。”
斐俊倒是自来熟的拽起李昀的袖子小声道:“正巧正巧,我昨日买了个紫砂壶,李兄给看看到底是不是稀罕物件儿。”
李昀想抽了自己的袖子,奈何这斐俊力气甚大,拽着他就走,只能苦笑:“好。”
斐青见两人走了,对着苏祈诉苦:“本官这弟弟,真是纨绔子弟中的翘楚。有时候真想一鞭子打死算了,也给我这将军府省些钱财。”
苏祈笑:“我倒觉得令弟直率性子,很讨人喜欢。”
两人朝门外走去,斐青皱眉:“如今你做了刺史,本以为霍严仕会耐住性子,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动作。”
苏祈道:“几年前他还未当丞相之时就对我很有戒心,如今我应了皇上的召做了御史,想必已经更怀芥蒂。”
斐青道:“我觉着,伊正这事情,本来是霍严仕给你我的下马威。”
苏祈笑了:“嗯,看来这位丞相大人是有些怕了。”
斐青道:“御宴之上,新晋的状元和榜眼都是霍严仕的人,偏偏那毛途安是个异数,硬生生的买官当了个探花,皇上对其大家赞赏,又加之你替毛途安说了几句话,想必那霍严仕便认定毛途安是你我安插在朝廷的新棋子,于是想借着伊正的案子,借着李昀犯事牵连毛途安,没想到李昀这小子倒机灵,将这真假伊正的案子查出来了真相。这毛途安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不怕事儿的,顺坡下驴将案子办了,也给自己洗脱了买官的罪名。”
苏祈点头:“确实做的不错。”
斐青道:“当初程志显检举上奏霍严仕之事如今在下还耿耿于怀,当初老皇帝犯了混,新皇帝未登基,我又在边关,让霍严仕和赵惠中一手遮天,程志显这样的清官就这么被残害了。”
苏祈叹道:“当初程志显错进了赵惠中的阴谋,我在芙蓉谷听到此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斐青道:“当时老皇帝糊涂,如今皇上年纪小,这霍严仕把持朝政多年,早已经羽党众多。”
苏祈道:“皇上这个时候找我们,定是有事。”
斐青点头,随着苏祈一起坐上了轿子,赶往皇城。
嘉栾殿。
苏祈和斐青一同跪拜皇帝,就听见上头清脆的声音:“两位爱卿平身。”
如今的皇帝如今不过二十,照理说跟斐青的弟弟一般大,正是贪玩的年纪,如今却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斐青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当初三位皇子,只有这个元嘉看上去有些胆识,拼了老命保得皇帝登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皇帝见斐青叩拜,看了看斐青的腿,想上前扶起斐青,旁边太监咳了一声,这才作罢。
皇帝垂下眼睛:“这两日多亏了两位爱卿,靖州治水苏大人当居头功。”
苏祈道:“此乃臣分内之事。”
皇帝抬一下眼睛,又道:“斐大人的腿……可好些了么?”
“回皇上,微臣的腿再养养,便没甚么了。”
皇帝点头,又皱眉:“斐卿一条腿,换的边关多年太平,朕总想着要送你点儿什么,却也不知道斐大人喜欢什么。”
斐青刚要推辞,就听皇帝道:“朕就把朕多年枕的玉枕送给爱卿可好?”
斐青跪下:“此等宝物微臣万万不能收下。”
皇帝笑得迷了眼:“这东西据说是千年古玉做的,朕枕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倒还有点儿高了,不如送给爱卿,朕记得,爱卿喜欢枕高点儿,恐怕再合适不过。”
然后皇帝便绕过此话,道:“据说那位破了伊县令案子的字督使,叫做李昀的,颇有才干……”
走出嘉栾殿,斐青抱着玉枕郁郁寡欢,苏祈看了一眼,道:“不过是个枕头,斐大人何必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