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员外的三女儿闺名孙晓婉,跟她本人温婉的样貌着实相配,圆圆的杏核眼,弯弯的柳叶眉,肌肤赛雪,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仙,但微微一笑的时候也煞是灵动。
那日孙三小姐抽中了一枚上签,李昀也凑上去抽了一支,正和自己抽中的配成一句,大抵是前世有情,后世有缘的道理,解签的时候惹得孙三小姐脸红不已,李昀当下觉着自己桃花露了尖儿,貌似要开了。
苏祈听罢微微笑了起来:“原来还有如此缘分,看来李兄对那孙三小姐满意的紧。”
李昀呵呵一笑,点了点头:“确实好的很。”
然后想想又叹道:“哎,可在下满意又有何用,毕竟自家行当着实见不了光的,想着跟苏兄出来这一趟赚些银子,回头再做些正经买卖,到时候再跟人家姑娘提亲,才是正道。”
想着自己从小跟着师傅漂泊,师傅一生打了光棍死后只有自己给他安葬也是凄凉,总想着人生最美满不过有妻有子,若有一日能娇妻在侧,最好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有了着落,但总不能让人家小姐跟了个做贼的罢。
这么想想,又惦记起苏祈那一百金来。
苏祈点头:“李兄想的倒透彻。”
李昀道:“还没请教苏兄,这次出来是去哪里,昨日小弟一时忘了问了。”
昨日李昀被黄灿灿的金子冲昏了头,连去哪里都不清楚就跟着苏祈出了门,现在想想有些汗颜。
苏祈道:“哦,是这样,在下这些时日做生意乏了,好在如今各家商铺算是经营的不错,就想着携一好友出门游山玩水,到各处走走,不过两个月,李兄可愿意一同前往?”
李昀呆了半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游山玩水?这有钱公子难道已经到了有钱没处花的地步了么?游山玩水怕自己烦闷,还要带个人?
又想着这公子或许因为做买卖没什么朋友,才会随便拉个人就走,也是可怜。
但为何要拉上自己?自己与这苏公子总共不过见个两次面,自己做的买卖又是时间所不齿的行当,这苏祈怎么就挑上自己了呢?
虽说一口一个“苏兄”“李兄”叫着,到底还是陌生人,人家底细不清楚,就一同出游甚是可笑,但若此次不去....
“家里事物繁杂,恐怕在下....”李昀满脑子想着推辞的借口。
就听苏祈摇着逍遥扇状似无意道:“此次出游本也不需麻烦李兄,奈何在下的钱庄远在西陵,在下这次也是去本庄取银两给各家账房储备,包括李兄那一百金,也需走这一遭才能取出....”
李昀赶紧正色道:“虽家事繁杂,但既然苏兄相约,在下岂有推脱之理,出游此等风雅之事定是欣然前往,只怕烦扰苏兄罢了。”
李昀呵呵一笑,想自己一个盗墓贼,确实也没什么值得苏祈这种富甲一方的公子惦记的,不就出游么,又不需要自己花钱,回头还能拿到那一百金,倒是一件美事。
苏祈听罢笑道:甚好。
李昀吃了口菜,瞄了一下苏祈。
此人状似随意,但眼睛里透着精明,好似自己那点弯弯绕绕不足为道,他分明看在眼里,绝不是好惹的主儿。
不知怎的,此人竟让自己有些害怕,有种自己是人家瓮里的蛐蛐儿,没事儿随便拿来逗一逗。
“苏兄,那咱们这一程要去的,是哪里?”李昀盘算着,得跟秋梨儿说一声,还得跟百草交代一下,把自家门户看好,自己那点家当还是要看好。
苏祈笑了一下:京城。
☆、贼船
以淮河为界,北临罗都,南傍晟州,过了淮河再走不过两日便可到京城。
李昀甚是愁的慌,因为此次去京城是要坐船的。
轿子坐不得,船坐不得,每每出去遇到这两种东西,秋梨儿就嘲笑李昀,若不是个大富大贵娇惯的命,那就是个有福也不会享乐的劳苦命。
李昀伏在甲板上吐的直不起腰,脸色煞白,等待下一次胃里的翻江倒海。
“李公子,您没事儿吧?”苏祈身边的管家方伯上前送了一杯热水:“这还有两日光景才能到罗都的地界,您这样恐怕坚持不到便病倒了。”
李昀心里咒骂苏祈一百遍,就着热水吃了点干粮,对方伯道:“在下未曾出海,想必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敢问周叔,这船还要行到几时?”
方伯往东边看了看,道:“不远了,还有两日便到。”
李昀揉了揉太阳穴:“怕不到两日,在下就要客死他乡了。”
“水路便是如此,适应了就会好些,李公子还请多担待。”方伯看李昀脸色好点了,便不再多话,回舱里为主人打点晚饭事宜。
李昀头更痛了。
秋梨儿在自己临走的时嘱咐自己万事小心,但李昀觉着自己前看后看都不像是可以被一方首富谋财害命的角色,毅然决然的上了船,现在却觉得自己怎么看怎么多余。
海水渐渐变得墨色,天色已经晚了。
方伯召唤李昀进房间与苏祈一同用晚饭,李昀虚弱的摆摆手:“还是算了,我怕吃了又吐出来,届时脏了苏公子的房间。”
方伯笑着把他扶进了苏祈的房间,苏祈正斜靠在藤椅上看书,见李昀面色发白,道:“不过海水而已,便这么不经事么?”
李昀挪着脚步走近桌子旁边儿,心里腹诽,嘴上道:“在下,在下从未出过海。”
苏祈低眉想了一下,让方伯熬点去晕的药,走过来扶起李昀躺在床上,李昀迷迷糊糊也没有反抗。
饶是平躺着或许好受些,倒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地方便昏睡了过去。
待李昀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胃里饿的有些发昏,想下床找点吃的,却碰到了阻碍,定眼一瞧,见识苏祈俯在了自己床头睡着了,这才发现自己睡在苏祈的房间。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占了人家的床,把人家挤在床头不能安睡。
李昀这下真的懵了,想赶紧起身又怕吵醒了苏祈,就在彷徨之际,苏祈微微动了一下,手臂自然而然的压在了李昀的身上,李昀僵直了身体,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景象着实不雅,便拽起苏祈的手要把他放回去,却没想自己的手被苏祈紧紧握住了。
李昀脑仁一炸,直直的坐了身越过苏祈跳下了床。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侧身伏在床头的苏祈,苏祈却依然睡得香甜。
蹑手蹑脚提了衣裳打开门,发现方伯在门外端着早饭在等着,看见李昀先是一愣,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将吃食放在桌子上。
李昀觉得一切都有些怪异,但细细想来也没什么怪异,恐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晌午李昀出了房间在甲板上溜达,方伯说的果然没错,今日李昀就觉得晕船的情况就好些了。
随处转转后感叹这首富的船就是不一样,不仅船舱设了两层,地方还甚是宽敞,溜达到船尾的时候,看见苏祈坐在船尾边儿上钓鱼。
李昀想到早上尴尬的一幕,踌躇的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
此时苏祈转过身来看见李昀,道:“昨晚上睡得可好?”
李昀见无可遁形,便呵呵一笑:“昨晚上晕船晕的厉害,打扰了苏公子休息,实在抱歉。”
苏祈转回头看着鱼竿:“倒也无妨。”
李昀只得坐在苏祈旁边儿,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静谧。
“从前也是这样。”
“什么?”李昀没有听清,转头问道。
苏祈看着海边天水一色,道:“以前有个人也这般陪着我一同垂钓。”
“哦,那定是苏公子的挚友。”李昀看着旁边还有根鱼竿,便自己从竹筒里拿了鱼饵攒在钩子上,大力甩了出去,也钓起鱼来。
“挚友?不,我们是敌人。”
“既是敌人,怎会一起垂钓?”李昀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谁那么大胆子,敢和城中首富做敌人,定是商场对手。
“本不想有何瓜葛,奈何那人总会与我偶遇。然后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恨不得将我的生辰八字,生平喜好统统问个遍。”
李昀点点头:“这人定是想了解你多一些。”
“嗯,只怪我那时有了私心,戒心太强,如今想来,那时的他不过想陪我吃一道西陵的水煮牛蛙,下厨做一回清蒸鲈鱼。”
李昀顶着鱼竿,随口答道:“此人厨艺肯定了得。”
苏祈却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怎的,李昀觉得这笑容苦涩的紧。莫不是这位首富口中所说的挚友与他再无往来?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苏祈道。
李昀点点头:“朋友嘛,什么事情说开了就不会有什么间隔了,我有一个朋友叫做秋梨儿,虽然是个丫头,但行事作风非常爽利,有时候也生我的气,但大气一点,不予其计较也就算了,话说你那朋友现在何处,何不一同出游,定不会再有什么嫌隙了。”
苏祈摇摇头:“他已经去世了。”
李昀心道完了,戳中人家的伤心事,也静静的看着手中的鱼线。自己还是不要多说话,以免说多错多。
忽然苏祈的鱼竿动了一下,李昀喜道:“苏兄你的鱼上钩了!”
苏祈一看果然如此,便一挑鱼竿,一条黄花鱼被甩上船来,笑道:“今儿中午我们就吃它了。”
李昀瞧着肥美的黄花鱼眼冒金光,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