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北海浴场

北海浴场_分节阅读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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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除了峪希,每个人都在改变着、成长着,都变得更加宽容,更加在意别人的心情。

    “嗯,我会好好跟姐说的。那,妈你同意做手术吗?”峪希小心翼翼的问。

    郭妈看着儿子,良久才说:“你也知道,当初我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你爸,很快就有了你姐,这件事让你外公非常生气,以至于心脏病突发,他就是死在了手术台上的,所以我……”

    “妈,没事的,你这个只是小小的手术,而且尹胜允说会找医院最顶级的医生主刀,妈你放心吧,我和姐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不要害怕!”

    看着如此坚定的儿子,郭妈犹豫地点了一个头,“峪希,我再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嗯!”

    “对了,峪希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我请假了,明天才去学校,因为我下午还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郭妈随口问道。

    峪希看着妈妈,毫不回避地说出那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我爸!”他停顿了一会,又问:“妈,你是不是已经跟他联系过了?”

    ☆、十年得一见

    郭妈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是,我是跟他联系过了!”然后她看着峪希继续解释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没有死的事实!”

    “妈?”也许峪希料到了对方知情的情况,但是他不曾料到,这么多年来,连妈妈也是这个庞大骗局的参与者。他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么,那么……妈,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你知道实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非得等到我自己撞破,非要等到万不得已的状况下才肯说出来吗?”他双手紧握,情绪激动。

    “是!因为我恨他!我恨那个欺骗了我的卑鄙的男人!当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恨不得想要将他所有的痕迹全部从我身边抹去!包括你和你姐!”郭妈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斩钉截铁地说。可是当她站到峪希的面前时,她每说一个字,眼神就变得更加动摇,以至于说到最后,眼眶里竟然噙着泪花。

    峪希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他无力地喊了一声:“妈……”

    听着儿子这声叫喊,郭妈眼里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全数倾泻而出。她突然抱紧峪希,将头紧紧挨在峪希的脖间,然后用哽咽的声音说:“我是想这样做,可是我做不到,我舍不得你们,你们可都是我的孩子啊,我没有办法不爱你们!”

    听到这句话,峪希身体一震,好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当母亲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脖颈滑落时,他伸出双臂也将对方紧紧抱住。

    “我知道,我知道的,妈,这么多年,你真的辛苦了!”他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我好恨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你的苦心,我只看到你表面的严厉,却没有看到你内心深处的关心和苦衷!妈,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子,既没有像个男子汉一样担起家庭的重担,也没有做一个懂事的孩子,我真的好糟糕啊!”峪希越说越激动,现在已经泣不成声。他好像打开了紧闭许久的心门,终于有勇气把自己的想法向对方倾诉了。

    郭妈看着面前的儿子,也久违地说出心里话,她现在倒有点感谢这次生病了,它变成了一个契机,将母亲和孩子的心重新连接在一起。还有那个人,这个家庭的恶缘,他的存在与消失全部成为郭妈与亲人相处的阻碍,在她做别人女儿的时候是,在她成为母亲的时候也是。可是她不后悔,如果说之前还有埋怨,但是如今也没有了。这一切就像她曾经在年轻的时候,站在父母面前,自信满满说过的一样,“也许你们不同意,但是我觉得人生除了回忆,能够留下的东西寥寥无几,所以在有限的时光里去不断创造无限的回忆,是非常酷非常美好的事情,而那些努力的日子,那些美丽的风景和可爱的人都会成为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从医院出来后,峪希直奔约定的餐厅,郭彦妮早就到了,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吸着果汁,看上去有些紧张。

    “姐”他朝她喊,然后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哦,来了,妈状态怎么样?还有生我气吗?”她问。

    峪希没有说话,反而用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她,一会才说:“我觉得妈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接着他将上午的事情告诉了郭彦妮,最后他还补充一句:“姐,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完成!”

    “是吗?你怎么突然变成这种乐天派了?”郭彦妮笑着问。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小彦、小峪,好久不见了!”他语气温和、声音深沉,举止文雅,像是一位来自欧洲的绅士。

    “是好久没见了,听说你过得蛮好的?”郭彦妮问道,然后接着说:“劳烦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不要随便给别人起那些幼稚的外号!”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着点了头,然后说:“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我只去看过一次,现在好些了吗?”

    “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精神状态好多了,我们也找了最好的医生在商量手术的事情了。我们家的事完全不需要你的操心,你还是把精力都放在你的新家庭和小女儿身上吧,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不要再做那些荒唐的、让别人感到痛苦的事情了。”峪希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略显冷淡的语气和丝毫不动摇的眼神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还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了一句,“今天约我们见面除了打听情况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看来你妈妈还是没有教会你尊敬和礼貌是什么!”中年男子冷冷地说。

    郭彦妮抢着回答:“我学到的尊敬和礼貌不是对你用的!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给我打电话的,但是我谢谢你将我妈生病的事情告诉我。不过,这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虽然妈妈说不再怨恨你,但是也不代表她原谅你接受你,这一点我和峪希也是一样的。峪希说的对,你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说完她起身喊峪希一起离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准备接手术的那个医生是一个姓尹的人帮你们找的吧?”中年男人在两姐弟的身后说。

    “你知道些什么?”听了这话峪希走他面前问:“你在隐瞒什么?”

    男人摆了摆手,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拍了一下峪希的头发,眼睛迷着说:“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那是一个意外,峪希,我没想到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惜,“我都听你妈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他本想拍拍峪希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说重点!”峪希厉声道。

    “我只是想说我没有什么恶意,也不想给你们的生活带去改变,我是因为有事要办不得已才回来的,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都可以过得开心的!”突然他又换了一种谐谑的口气说:“毕竟我“复活”的事情不能声张,你们可是靠着我“遇难”的抚恤金才能长这么大的,不是吗?”说完他用冷冷的眼神审视峪希。

    峪希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愣了,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姓尹的”是什么意思?”

    “哦,原来你在问这个啊!”男人做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没什么,这件事我是从你妈那里听说的,只是我突然想起我认识的人中,也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姓尹的人!”然后他变得异常严肃地说:“峪希,很多事都不是你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那么简单,也许在它的背后早已布满了千丝万缕的细线,一不小心就会将你的脚缠住,将你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每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每个突然间出现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带着某些目的而来的,你要学会分辨,最后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我想我能教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峪希不明白他说这话的含义,还想再继续追问,中年男人却已转身离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是,“你们放心,我会永远地在你们的生活中消失,因为我的事情马上就要办完了!”

    ☆、初雪

    时间如同潺潺的流水,在你吃饭的时候、在你走路的时候、在你睡着的时候、甚至在你发呆望天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淌过。它不留一点情面,不会犹豫也从不心软,总是伴着自己的节奏奔驰而去。

    很多时候,你焦急、不安、躁动,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点,想要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再长一点,想要牢牢拴住岁月的尾巴,虽然也拼命地折腾过了,但是伸出手看时,里面总是空空如也。

    是啊,没有谁可以阻挡时间的脚步,日子总要一天天地过去,每个人都逃不过岁月的打磨。

    从前期准备到做手术再到后期恢复,已经两个多月了,郭妈的气色变得好起来,精神头也足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每每看着更加健康的妈妈,峪希总免不了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感谢尹胜允,因为是他最先将妈妈送到医院,又是他帮忙联系了最好的医生。这样的感激之情多了,以至于峪希渐渐地接受甚至默许了尹胜允那些突如其来的无礼行为。像他突然半夜拿着外卖和啤酒闯进峪希家里自顾自地吃起来,然后挤上峪希的小床,满身酒气地抱着他睡到天亮。像体育课上课的途中,他突然出现在某个楼梯拐角,将峪希拉过来轻吻。

    如果是以前,峪希绝对会炸毛,然后连踢带打地报复后逃跑,但是现在,他总是手足无措地接受。感谢的心情是一方面,虽然这样说出来有些害羞,其实他自己也有点享受起这种被人喜欢和信任的感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保护的多了,峪希有时会像女生一样敏感起来,虽然尹胜允还是那个人前礼貌背后胡闹的公子哥,但是他最近总感觉他变得有点心事重重。峪希也尝试问过,但是尹胜允每次不是假装没听见就是岔开话题不予回应。

    “峪希啊,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样子,最近是太累了吗?”病房里,郭妈问道。

    “啊,嗯,没什么!”峪希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水杯中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他连忙找来抹布擦干桌子。

    郭妈一脸担心地看着儿子,她微微地摇了摇头问:“我出院的事告诉你姐了吗?”

    “嗯,说了,早就打电话告诉她了,姐还说想请假回来看你呢!”

    “别回来,她要是敢回来我肯定给她打出去!”郭妈严词拒绝,“她之前私自请假回来看我的事已经够让我生气的了,这马上就是期末了,她回来干什么?不用参加考试了吗?别以为读了大学就可以挂科啊!”

    “妈,你别担心了,这些话我都跟姐说过了,她答应了要放寒假才回来呢!”说话间,峪希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妈,我们回家吧!”

    母子二人在告别了医生和护士之后,一前一后走出了医院。

    “诶,下雪了啊!”峪希站在车租车外说,“是今年的初雪呢!”

    已经坐上车的郭妈摇下车窗向外看去,原本就布满浓云的天空,这时正飘下来绵密的白色雪花。这个海滨城市还是太暖和了,雪花刚刚落地就化开了,丝毫不见踪影。她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手中,看着它们渐渐消散,心中思绪万千,“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然后看着峪希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说:“快上来吧,你穿的也有点少了!”

    “啊,没事!”峪希揉揉鼻子笑得天真,然后钻进车里,载着两人的车租车开始往熟悉的方向驶去。

    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生活了,自从那个炎热的暑假开始,峪希好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战场,每一天都过得兵荒马乱、疲惫不堪。即使到了现在,他有时候不小心回想起那段日子,也都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时间确实过得很快!”峪希感叹着,如今,不止他自己,曾经那些画面里的主角们,也都各自过着安稳的生活,或许每天也有意外,或者胆战心惊,但是在新发生的故事里不再有那熟悉的脸庞。

    郭彦妮在郭妈做完手术后的第三天就被赶回了学校,而她和莫梓的感情也姑且被接受了,也许用置之不理更为贴切。用郭妈当时的话说就是,“以后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就算他今天是你所爱,也不一定会成为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我想通了,也不想操心了,你就当做历练吧!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就是学业不准荒废,必须用全优的成绩拿到毕业证!”

    郭彦妮返回学校的那天,峪希去送了他,莫梓也在,比起姐姐,他倒是跟峪希谈了一些关于以后的打算。临走时,莫梓对峪希说:“不要顾及舒凡,你现在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也该仔细考虑自己的未来了。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跟我说,我想在成为你姐夫之前,我们会先成为朋友!”然后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虽然峪希每次翻到那个电话号码时,都会看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关于未来这个话题太遥远太沉重,总之他一次也没有拨通过。

    而在学校里,也许是期末快到了的原因,大家都在努力学习。正因如此,所以没有人对峪希的归来感到过多的好奇,这点让峪希很快就融入了班级里。偶尔在走廊上碰见莫舒凡,两人也只是点头示意,没有其他交流,就好像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只是梦境一样。

    最近,峪希发觉,在学校里能碰见莫舒凡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高三生都特别忙吧,他也在仔细思考自己的未来了吗?这就是莫梓说的“不要顾及舒凡”是意思吗?”

    刘斯可和韩耀辉继续维持着死党和恋人的中间关系,关于那个约定,峪希也从两人口中听说了,只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峪希,总能在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个巨大的电灯泡。

    至于樊君怡,峪希回来后倒是见过她一次,不过是在教室办公室。他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向她好好道歉的,但是没隔多久,峪希就听到她跟随家人出国的消息,而且电话号码也换了,所以跟她的事只好不了了之。

    而那个人,死而复生的父亲,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真的如他所说,永远的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彻底,就像他不曾来过一样。虽然峪希还有很多疑问,尤其想知道他提到过的那个“神通广大的尹姓人”到底是谁,可现在也没法去探究了。虽然如此,但这件事,峪希选择宁愿永远不知道,也不会去问尹胜允的。

    车在公路上继续行驶着,穿过呼啸而来的风声,穿过漫天飘散的白雪,像一个勇往直前的斗士,奔向家的方向。“所以现在,我该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了吗?”峪希还是有一点迷茫,他看着窗外,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知道妈妈会变老,姐姐会嫁人,这个家最后是要靠自己支撑的。“我要勇敢起来!”他将手放在妈妈的手上,然后拉住,看着妈妈的笑脸,他似乎知道了自己需要做的是什么。

    车窗外的雪还在飘落,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冬天的意味渐浓。确实,这座城市燥热太久了,也该冷静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峪希准备去学校,郭妈喊住他,然后将一条蓝色的羊毛围巾围在他脖子上。

    “妈?这个是?”

    郭妈将围巾绕了三圈,然后打了一个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嗯!是我在医院一直织的那条,早就织好了,但是天气一直都比较暖和,昨天下雪了,今天肯定是要降温的,现在给你带刚好。”

    “谢谢妈!”峪希摸着围巾,柔软而温暖。

    接着郭妈又从身后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这条你给小尹带去,那孩子一个人住,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我看他好像穿的比你还少,这突然降温他肯定没有准备。”郭妈说着,拿来一个口袋,将围巾放了进去。“这条本来是给你姐织的,但她回来还早,我可以再给她织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