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不过我个人还挺喜欢后一个称呼的!”二叔笑着说,“啊,峪希,那个你跟我们家舒……”
“好,就叫姐夫!”峪希大喊,咋咋呼呼地堵住了二叔的嘴。然后他变得严肃地说:“嗯,目前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接下来就是妈做手术的事了,姐,我看你最近还是不要轻易去看妈了,总生气对病情不好,医院那边我会经常去的,然后找机会跟妈好好说一下你的事情!”
“嗯,也只能这样了!”郭彦妮回答道,“那今天我先回家好了,你去医院吧!”
“好!”峪希起身欲走,突然又坐下,他神情变得凝重,然后看着郭彦妮问:“姐,你是说小姨去医院看了妈,然后告诉你妈确实生病了,然后你就从学校回来了?”
“嗯,是这样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最初打电话告诉你这个信息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会知道妈生病的事情?为什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告诉你这件事呢?
郭彦妮当时一心只想快点到医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刚刚被峪希这么一问,仔细想想,确实非常诡异,或者说有点恐怖了。
“他是谁?”她小声问。
在场的三个人全部沉默,接着峪希说:“姐,他的电话号码,你还有吧?”
郭彦妮翻出手机通话记录,“呐,这个就是!”她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我们来一探究竟!”峪希按下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电话里传来一串忙音,然后就在它马上要中断的时候,终于被人接起了。
“喂?”接电话的是一个沉稳得男声。大家都屏住呼吸,没有人应答,两个空间全部陷入死寂。大概过了十秒左右的样子,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这次峪希听清楚了,真的如郭彦妮所言,确实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不过这种熟悉不是那种经常可以听到的熟悉,反而更像是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种远久的熟悉,明明已经忘记了,但是只要再次响起相同的频率,那被封印的记忆就会被唤醒。
那个神秘男子说的第二句话是:“小彦?是你吗?”
☆、最熟悉的陌生人
紧张的氛围似乎把时间都冻住了,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回信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不负众望地传来了第二句话,他问:“小彦?是你吗?”
小彦?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喜欢这样叫。而现在,这个称呼像是一个开关将她敲醒,郭彦妮的脑海里开始不断闪现与这个称呼有关的画面。
当两个人交往以后,莫梓(二叔的名字)问她该怎样称呼对方的时候,郭彦妮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小彦”,当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但是就在刚刚,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个名字一直是她那个早早去世了的父亲经常叫的啊。
和峪希不一样,她对于爸爸这个人的印象是非常模糊的,虽然当时她已经读小学了,可是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悲剧,以及之后妈妈极力反对的态度,小小的她为了自我保护,强行将这个人从记忆里删去了。虽然学校里有一些幼稚又无聊的孩子会嘲笑她为什么没有爸爸来接,但是她都会理直气壮地告诉那些孩子“我就是没有爸爸!”,然后用一次又一次漂亮的成绩单让这些有爸爸的孩子哑口无言。
如果说,在经历了家庭的悲剧后,弟弟峪希变得更加敏感、脆弱、或者歇斯底里,作为年纪稍大一点的姐姐,郭彦妮则选择变得笨拙和迟钝,把那些对自己无益的事情全部无视,用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去转移注意力。
那些不负责任,随便离婚的父母绝对无法想象,自己轻率的行为会对孩子的性格和日后的成长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虽然孩子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掩饰这些被迫发生的变化,但是在成长过程中,因为父母任何一方的失约而对他们的内心造成的伤害都是无法弥补的。
即使最后变成了成年人也是一样。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郭彦妮愣了一分钟后终于喊出声来,她想跟电话里的人对话,却被峪希抢先拿走手机,然后他飞跑到咖啡店外,接起电话来。
莫梓扶住她,示意不要追去,郭彦妮望着这个人,又看看门外,最终选择了等待。
“是他吧?那个用遗物代替尸体被埋在公共墓地里的人!”郭彦妮问接完电话回来的峪希,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嗯!”峪希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体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之前说在妈住院的这段日子,你因为一些事情去了乡下亲戚家,“一些事情”是指他还活着的事吗?”
峪希不敢看她,他的眼睛四处游走,最后只得轻声回了一声“嗯!”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郭彦妮没有表情的自问自答,然后她继续说:“这样看来说不定妈也知道了,嗬,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是被蒙在鼓里的吗?”说到这里,她冷笑了几声,好像在自嘲。身边的莫梓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一下。
“姐……”峪希无力地说。
郭彦妮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她捂住嘴,颤抖地说:“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永远的死了好了,就算因为什么狗屁原因还活着,那就在某个地方悄悄地呆着啊,他怎么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回来?回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招惹我?他已经把我们全部搅得鸡飞狗跳了,还要再来一次才满意吗?”
峪希低着头不说话,任由她宣泄自己的情绪。郭彦妮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一直以来,你都不会把心里的想法对我讲。但是那个时候,当我知道他的坟墓里没有他,只有一堆破东西以后,我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你知道的,妈那时一反常态,脾气也变得古怪,完全不准我们问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再加上,他的单位给了我们家一笔巨额的抚恤金,所以我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她看着峪希,突然抓住他的手,迫使他看向自己。“可是你不一样啊,峪希。他从小就对你比对我好,你也很信赖他,你会把心事都对他讲。我知道当初他的死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我看到过你生病的样子,那真的很吓人。”郭彦妮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着,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了吧,她观察着峪希的表情,继续说:“虽然我不善于表达,可是我真的一直很担心你,你可是我亲弟弟啊!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敢想象,你知道他没有死以后会发生什么?”
峪希咬了一下嘴唇,没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他无法对面前这位生性脆弱的姐姐讲述自己经历的那些灰暗、绝望的日子,也不能如实告诉她自己的消沉的痛苦。
就像她刚刚讲的一样,也许很多时候对方看不出自己的关心,但是面对这种血脉亲情,又有谁会不担心对方呢?又有谁会让对方感受到伤心呢?尤其是峪希这种性格有点别扭的人,他只会掩饰自己的悲伤和难过,只敢把美好的事情和别人分享啊!虽然有时会弄巧成拙,可是他还是一个在成长中的孩子,在丧失了父爱的单亲家庭中长的的孩子,那些好好传达自己心情的技巧,他学会的时间是比其他同龄人长得多啊!
郭彦妮下意识地撇到峪希手腕上的伤疤,她一下就懂了在这个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她看着伤疤,眼睛更加湿润了,“很疼吧?”她像询问又像是安慰着说。
“嗯,没什么,都过去了。”峪希摇摇头,接着他蹲下,将姐姐一把抱住,“没关系了,好在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人陪着我,因为他没有放弃我,所以我并不是一个人!”他不断安慰着郭彦妮,“好了,现在大家都回来了,让妈同意做手术的事情才是当前最重要的,我没什么的!”。
“峪希,你好像长大了!”她看着他,原来即使自己不在身边,这个孩子也会遇到让他成长的人,也会好好地长大。“说到底,我一直都是不如你的!哈哈”。和弟弟坦诚相谈后,郭彦妮终于收起眼泪,重新露出笑脸。
“我真为你们姐弟的感情感到高兴!”这时莫梓才凑过来,“嗯,才不到半年时间,峪希你确实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啊!”
“我还差得远呢!”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也不早了,姐你先回家,我去医院看完妈以后就回家跟你汇合,然后我们再认真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
“好,听你的。”
“嗯,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刚刚在电话里说,希望和我们两个见一面,姐,你觉得要去吗?”
郭彦妮沉默了一会,缓缓说出:“去就去,谁怕谁!他又不是鬼魂!我倒要看看这个把我们抛弃十多年的男人到底过得有多好!”
☆、坦诚相对
早上,峪希先去了医院,虽然他昨天晚上也去了,但是当他到达病房时,发现妈妈已经睡着,尹胜允正准备出来。他告诉峪希,自己已经安抚过郭阿姨了,而且韩耀辉和刘斯可也都尽全力建议阿姨做手术。
峪希从家里出来,在门口碰到尹胜允,他背着书包,正倚在墙边望天。“呦,早!”他做了个痞气的手势,朝着峪希热情打招呼,然后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郭阿姨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反对了,好像有一点儿同意的意向了。不过我也是猜测,毕竟以阿姨的性格,就算是答应了,也随时可能反悔!”
“是,我妈是这样的人!”峪希苦笑着承认。
“我还发现一件事,就是我发现你妈好像一直在和一个神秘人联系!”
“是谁?”
“我不知道,我已经撞到很多次了,你妈明明在打电话,但是我一来她就立刻把电话挂断,我问她在跟谁聊天,她都会岔开话题回避我的提问。”
“这样……”峪希听完后若有所思。
尹胜允盯着他,“你是不是有线索了?”
“还不确定,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能是他!”峪希继续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今天过去会小心说话的,还有我姐的事情,我也会找合适的时机说的,如果我一个人搞不定,我一定会找你商量的,所以,你安心去学校吧!”他说完,朝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尹胜允被这个微笑迷得有些眩晕了,他盯着他,直到看得对方害羞地别过脸,才缓缓吐出一句:“峪希,你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我倒不觉得,只是突然间想开了吧!”面对这样直接的告白,峪希有些慌乱地回答。
尹胜允突然逼近,然后伸出右手,将峪希圈起来,“咚”的一声将他直接压到墙角,“早就想对你这样做了”他得意的笑着说:“答应我,绝对不可以对其他人像刚才那样笑!”
“为什么?”
“因为我会吃醋,因为我只准你对我一个人这样笑!”
看着如此认真的尹胜允,峪希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你是看了什么少女漫画吗?还是说你把自己当成霸道总裁了?还壁咚?还不准我笑?你也真是太搞笑了!”他一边说一边大笑,险些笑岔气。
听到这些,尹胜允一下子有些害臊,他把手瑟瑟地抽回来,憋着气不说话。
“啾”峪希趁其不备在他脸上偷袭成功,“好了,我开玩笑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答应只对你一个笑!所以放心吧!还有,你赶紧去学校吧,我也要出发去医院了,而且下午还有一个更加考验我的事情要去做!”
“好,有事情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尹胜允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舍的离开了。
和尹胜允分开后,峪希直奔医院。深吸一口气,他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病房的门,他看见妈妈正坐在床上织着东西。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郭妈闻声向外望去,看见来人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滑落,有几个刚刚打好的毛线扣经受不住冲击,从银针上脱落。
“峪,峪希?”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峪希走过去,将果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回答说:“我来了,妈,你还好吗?”他声音一出,郭妈瞬间流出泪来。
“我很好,很好!”她带着哭腔回答。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母慈子孝的好景致,可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次见面有多么不容易,彼此都是跨过了生命的难关,领悟了人生和亲情的真谛,才迈出这一步的。这一刻,峪希明白了,就算有再大的埋怨和误解,也无法割舍亲人间血溶于水的情感。因为,在这世界上,亲情是一切情感的基础,抛弃亲情的人就像是失去土壤的大树,纵使长得再高大,也无法走得长远,因为它的根始终漂泊,无所依靠。
这之后,峪希和妈妈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都没有谈及两人不欢而散的那天,而是彼此倾诉各自新的生活。峪希也在气氛好的时候说了姐姐的事情,郭妈表示,自己也没有完全反对,只是希望她不要因为自己生病而耽误课程。
“女大不由娘,你姐姐也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我反对又有什么用呢?她也不会听我的安排,最终只会闹的不可收拾。我只希望她可以好好念完书,找一个可靠的人就行了,没有别的要求。尤其在我生病这段时间,我觉得我的想法也变了很多,不再去强求什么,只要儿女都能过得开心幸福就行了!”郭妈对峪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