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沉香如此慌张,刘冕也笑了,眼中不乏对她的欣赏,这般小小妙人,是如何来为人医治瘟疫?他极想知道!
“今日是微服私访,并未惊动朝廷,还望小姐不要声张。”他低语,伸手扶起她。他的掌心温热,却让苏沉香恍惚。此人,正是刘冕无错。上一世,便是他听了萧元凤的话,灭她九族,赐她一死!
上一次宫宴,她只想拿着那千万两银子,却不想招来了刘冕的注意。她只知,刘冕执政几年,倒是深的民心。只是后来被西域女子所迷惑,最终误了朝政。也是那时,萧元凤鼓动自己去盗取圣物,栽赃陷害。想到这里,苏沉香便觉浑身冰凉。
此时,这个只能遥遥远望的天子,竟这般温和对她说话?她竟有些不敢相信,一旁槐夏见此情景,也明白过来。好歹是聪慧女子。当即便泡了盏茶水出来。
“爷请喝茶。”苏沉香也不多言,更不会在此时将他皇上身份泄露出来。此时大厅里那么多屋子的人还有人醒着,要是听见外面这般热闹,不大乱才怪。
刘冕淡淡“恩”了一声,眉宇之间自有威仪。苏沉香低垂着眉眼,看着红彤彤的火炉。也不知怎的,招了这样一个倒霉蛋来?
“你好像,不怎么欢迎朕?”
刘冕眉眼一挑,看着苏沉香这般恐惧,倒觉有趣。他倒是不知,他有怎般可怕?听他这话,苏沉香连忙摇头,否认此事:“爷乃万金之躯,能来此地是臣女毕生荣耀,只是此地腌渍,不能请爷多待,否则邪病入体,就不好了。”
言辞犀利,她的确是这样想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她可是赔不起的。想那时萧元凤病了王府都那般紧张,更不要说当今圣上了。
原本以为听她这话,刘冕会离开,没想到刘冕却更有兴趣留在这里,他鬓发一丝不苟,看向苏沉香时,眸子有些意味深长:“可小姐都能待在此处,朕又如何不能?”
苏沉香骇然,连忙颌首:“爷与臣女不同,臣女如何敢与爷相提并论?爷胸中怀的是天下社稷,手里掌的是百姓苍生。臣女不过是枝头繁花中的一朵,无足为奇,爷莫要再折煞臣女了。”
好一个枝头繁花中的一朵,刘冕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加温和。既然她不愿,那他就不强求了。毕竟他待在这里,她束手束脚,反而碍事。
刘冕起身,那茶碗也未碰过,只淡然一笑:“你说的很好,可我,觉得你并不止繁花如此简单,至少,你抵得上许多繁花的一世繁华。”
这话跟绕口令一般,苏沉香却是听懂了,脸上烧的跟炭火一般,却只能低头恭送:“爷慢走。”
刘冕大笑,转身离去。
☆、66.第66章 回不了家
自刘冕走后,苏沉香思来想去,都觉此事不对。若说刘冕真只是来瞧瞧,为何不问其他,只与她说两句?而瞧他意思,也别无他意,真的只是说上两句罢了。一时之间苏沉香也犯了难,她对这刘冕倒是无甚好印象。换做是谁灭了自家九族,想来都不会感恩戴德。
但刘冕却好似对她有所期许?
不知是否她看错,希望,刘冕并无此意。
接连两天,大厅的病人也逐渐好转,接二连三的病患被医好出去,临走时依旧带了药物,这药物一拿出楼阁。便有许多人要求这药丸。但这乃保命之物,谁敢轻易兑换?经过上次那个饮酒暴毙者一事,这些人也不再轻视苏沉香的话,将苏沉香的吩咐当做圣旨一般,不敢耽误。
就此又过了三天,苏府一点消息也不曾传过来,虽瘟疫好转,却并没有要接苏沉香回府的意思。老头子打趣苏沉香:“这么乖巧的女娃,要是你家大人不要,我便要了!”
苏沉香瞪他,还未说话,就见张倔头一脚给他踹了上去。脸色阴沉:“老夫的徒弟你也敢抢,活腻歪了不是!”
老头子又是一番吹胡子瞪眼:“我是你师兄!你怎么说话呢你!”
苏沉香也是无奈,处在这般尴尬的位置,还真不知如何是好。槐夏见她为难,便自己先回府,哪知只在后院叫了平日里的婆子,便被拦在了门外。
槐夏一脸纳闷,按理说,这府上应没有不认识自己的婆子。瞧着那两个婆子面向熟悉,槐夏只当两人说笑,连忙笑道:“两位嬷嬷,将婢子拦在外面作甚?婢子有事回府,拦在外面,这像什么话?”
那两个婆子冷眼相待,只当没瞧见她这般赔笑,其中一个婆子啐她一口:“我自在这儿来,便不曾见过你这般丫鬟,谁知你是不是府上的。”
“婢子怎不是府上的了?!”槐夏惊呼,“是老夫人教婢子伺候大小姐,大小姐此时在城南治疗瘟疫,已是全城知晓的事了,莫非两位嬷嬷还要刁难不成?”
其中一个婆子脸上缓和一些,似有所不忍,这才给槐夏说了实话:“不瞒你这丫头,这是上头给我们下的令吶!怕小姐带出去的丫鬟小厮染了瘟疫回来,害了府上的小姐公子,因此才让我们两个婆子在这儿守着!”
槐夏闻言一怔,向后倒退两步。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形,竟是有家不能回?另一个婆子也多嘴:“当初大小姐那般出去,闹的全城皆知,跟着几十个瘟疫汉吃喝同住,传出去哪里还有人敢要大小姐!这般情况,实属无奈,只是让大家知晓,我们苏府不是肆意无规矩的地儿!若是丫头你还有些良心,就莫要告诉你家小姐实情,过些日子,等上头气消了,外面风声小了,夫人自会派人去接小姐回来。”
原来如此……
槐夏倒也知趣,不再为难两人,颌首行了一礼,便回了城南。原先只当那些婆子认不得那些小厮,所以拒之门外。这般看来,哪里是认不得,分明是认得,才故意拒之门外。
不知这下,小姐心里会有多少委屈?
槐夏回去时,苏沉香正在煎药,见她回来,便将煎药的活儿交给她做。槐夏愁眉苦脸,自然逃不过苏沉香的眼。不过苏沉香也不愿多问,至少此时不能多问。晚上吃过饭,又有几位病人明日能痊愈出去。苏沉香不禁心中安慰,晚上睡前,一脸欣喜告诉槐夏这件喜事。
“已治好了十多个,将近一半的人。还有一半也在恢复之中,要不了多久,这瘟疫便能除了。”
苏沉香知晓这瘟疫多是由传染而来,病源由老头子和张倔头出面解决,她是没费多少功夫。但看着现在这般情况,心里还是颇为得意,怎么说,这些病人能治愈,也有自己一份参与。
睡前,苏沉香脱了衣裳,躺在床上,见槐夏正在熨着衣服,久久不上床。便透着烛火看着槐夏的脸,槐夏生的清秀,气质也好,说话温软大体,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知心知情,所以苏沉香,更觉得槐夏有心事。
“槐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苏沉香毫无睡意,今天槐夏出去了一趟。去了哪里去没有告诉她,回来只是一副阴郁模样。她猜想,槐夏无任何家人,回去至多也是逛街瞧个热闹。但这节骨眼上,槐夏不可能去逛街。
这样一想,她回府的可能便多了起来。
苏沉香不问还好,这一问,槐夏的眼泪便如水珠滚落,晶莹剔透,打湿在衣裳上,晕染开一朵朵水花。
槐夏背对着苏沉香,将眼角泪花擦拭干净,这才又拿起衣裳,重新熨了起来:“婢子无事,只是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因此触景生情,便难受起来。”
这样的谎,苏沉香自然是不信。她默然,大抵知晓槐夏为何而哭,便也无心睡眠,坐了起来,披上了衣裳,直盯盯的问槐夏:“你跟着我出来治病救人,后悔吗?”
她很早以前就想这样问,看着槐夏因为此事忙碌,整天恨不得分身乏术,她就想问槐夏这个问题。随时都会面临这些人的死去,疾病加重,或者辱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不过只比她大个几岁,却整日承受这般,苏沉香自然是过意不去。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糊话?”槐夏将熨好的衣裳挂好,又将炉子里的炭火挑了挑,见炉子烧的正旺,也就不再关顾,只是冒出了一股想法,“小姐,温些酒喝可好?”
心里难受,自然只能借酒浇愁,苏沉香盯着她黝黑的眸子,半天才说了一个好。槐夏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匆匆下了楼拿了酒和酒具,这才上来。一见苏沉香已重新将鞋子穿好,坐在椅子旁等她,槐夏不禁笑出了声:“吃些酒,便睡的香些,再多苦恼,也就没了。”
她熟练的将酒倒在壶中,在炉子上温着,桌上有之前摆的瓜果。苏沉香剥着花生,将壳丢进炉子里,炉子上一下便腾起一串火光。
逗的槐夏直笑,不想丫鬟还如小时一般顽皮。苏沉香顿了顿神色,看向槐夏:“今儿,是回府里去了吧。”
☆、67.第67章 免死金牌
虽然不想说,但槐夏不得不承认,苏沉香的观察力确实惊人。她一字未讲,苏沉香却了解的仔细,这下问她,她又如何回答?
“小姐……”槐夏额头微微冒汗,不曾想,她不愿告知苏沉香的事情,小姐却主动问起她来。
“是什么结果,我已猜想的到,也不用如此紧张。”苏沉香倒是轻松的很,炉火上酒已渐温,她倒了一杯给槐夏,倒了一杯给自己。前世今世,她怎么都是不受欢迎的人?
苏沉香饮了一口酒,嘴唇有些麻,这酒香醇,喝起来后劲颇大,见槐夏垂头丧气。她笑,却是大大方方,毫无芥蒂,“方才我问你,跟我出来治病救人,后不后悔。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还不曾听见回答,因此想知道。槐夏一愣,没想到又回到这个问题上。她顿了顿,这才开口:“婢子自是不后悔的。”
瞧着苏沉香颇有寻味,她饮了口酒,继续解释,“治病救人,这是积德行善的事,婢子若是后悔了,便是早就不愿跟着小姐了。见那些从一开始的苦求医治,到后来欢喜离去。婢子心中只有惊诧。也终于领悟到小姐为何一意孤行,要来治疗瘟疫。”
苏沉香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如若深夜孤寂的花,只有看得见的人,才懂。
“若是今生能治病救人,换得人身体康健,又何乐不为?与小姐一同医治病人,是婢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罢了。”苏沉香瞧她越说越离谱,只摇头,“说了在我面前,你不用做那些规矩。什么婢子不婢子,我娘亲在世,可当你是婢子?”
自然不是……
槐夏眼眶湿润,微微有些发烫。将壶里的酒为两人斟满,又开始饮了起来,这酒回味甘甜,不辣不辛。一时间两人喝了大半壶,才有了睡意。苏沉香倚在床榻便睡了过去,槐夏也靠着她,嘴角带笑,做美梦去了。
人生太过苦短,若是真要计较,可是计较不完。何必再多说?饮了这杯酒,再去奔赴下一处,管它命运如何,今夜,醉酒当歌……
次日,两人昏睡到日晒三竿才醒,一身酒味。炉火中的炭已燃尽,早就没了火焰。苏沉香揉了揉脸,瞧了瞧身旁。有些不可置信,昨夜她竟然这般睡了一夜?槐夏也笑:“小姐真是不能饮酒,才喝那一点,便醉的不成样子。”
苏沉香瞪她一眼,冷哼:“你就是个能喝的,还不是抱着我睡了过去。”
槐夏吐了吐舌,知道说不过她,便打了洗脸水进屋。苏沉香刚洗漱完毕,便听楼下老头子在叫唤:“楼上那位千金小姐,下来领赏喽!”
这般大声叫唤,苏沉香不知何事,槐夏却给她使了个眼色。侧头往楼下一瞧,瞧见几个穿宫服的男子端着物什,拿着一张圣旨,在门庭等着。
见是圣旨,苏沉香哪里敢怠慢,急急下了楼,与几人一同行礼,跪下领旨。
那个宦官一脸喜气,将圣旨摆的堂堂正正,声音虽有些尖细,却字正腔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有鲍仙姑行医为善,治病救人,今有苏府嫡女苏沉香大义为民,辅人行医。朕听闻,心有所感。故!赐医者苏沉香极北玉珊瑚一对!珠钗一匣!绫罗百匹!黄金千两!另加,免死金牌!”
苏沉香浑身一颤,不敢想自己竟然听见了什么。前面的赏赐她都没有听见,唯独这后面一个免死金牌她听得真切?!
苏远志都不曾拿到免死金牌,被她拿到了……
又听宦官说了一些,赏赐了张倔头和老头子一些东西。可苏沉香大脑一片空白,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她在怀疑,刚才,她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张倔头碰了碰她,轻唤:“领赏!”
苏沉香这才缓过神来,与众人一同叩头,接下赏赐。刘冕倒也是有趣,不上苏府宣,偏要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知是他故意为之,还是考虑她还未回家。但当苏沉香看见那免死金牌,心里一阵触动。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标注多时,她深吸一口气,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宦官“呵呵”一笑,“恭喜苏大小姐,这次治疗瘟疫,苏大小姐也是有勇有谋,胆识不可多得!”
苏沉香颌首行礼,并不多话。吩咐了槐夏给了宦官茶水钱,宦官笑盈盈的走了,走之前,对张倔头两人又是一番奉承。
直到人走后,老头子才抢过金牌,在口里狠狠一咬。金牌没咬坏,牙齿差点咬掉几颗。张倔头看着他那狼狈样,只是充满鄙视的在一旁数着银子。
这些银子,都够他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小姐,你真的得了赏。”槐夏一声惊呼,也有些不可置信,“不想,皇上竟然赏赐了小姐,竟还有免死金牌……”
若是往日,这番话定是要当成笑话来听。可如今苏沉香不同往日,皇上既赏赐,她便接纳就是。只是她有些不懂刘冕,不知他为何,要赏赐她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