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姨娘眉眼展开,露出一丝笑意。却也分不清此时是真情假意,而面对苏沉香,就算作为盟友,也是值得。
“身为姐妹,日后,还望你多照顾锦香。”
她行了一礼,也不顾沉香挽留用饭,便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苏沉香却是心中一酸,嚣张跋扈的苏妙香有严氏疼爱,苏锦香有这个姨娘打点,就连一直如透明人的苏云香,也有潘姨娘的庇护。
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万事,唯有靠自己罢了。她打开匣子,匣子里放着均是价值不菲的珠钗,白玉翡翠红宝石,一件就能抵个真金白银。
槐夏与维夏在旁瞧的羡慕,槐夏见苏沉香神色暗伤,不由劝解:“小姐可莫要伤怀,如今老夫人疼惜小姐,老爷也视小姐为掌上明珠,就连柳姨娘如今也来示好。小姐还有何事可悲戚?”
苏沉香敛了敛神色,这两个丫鬟,一个伶牙俐齿,一个善解人意。可不就如同她至亲一般么?她将匣子推到她们面前,声色难明,却带着不可抗拒:“今后,也不知日子会如何,你们两人,一人选一支去罢。”
两人面面相觑,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莫要折煞婢子,如此珍宝,婢子如何能要得?”
槐夏也是惊恐万分的模样:“小姐,柳姨娘赠了小姐,小姐可莫要负了姨娘心意。”
苏沉香也不顾她们这般,自顾挑了两支成色尚新的交于她们手上,语声哀戚:“若是我也有娘亲照料,便不会麻烦两位姐姐这般劳心。而如今,只有……”
槐维两人闻言更是一惊,上前劝她莫要如此,三人泪眼朦胧,却是一番真情流露。最终,两人收了簪子,却也不敢戴上,只当做珍宝放入箱底,唯恐他人瞧见。而苏沉香亦知这般待其他二等丫鬟尤为不妥,便选了自己的一些钗子,命二人送了出去。
☆、11.第11章 出行之事
戌时,烛火微拢,内屋燃了银碳,暖意融融。严氏倚着美人榻,斜斜的打着盹儿,苏远志已是几日未来见她,而苏妙香在老夫人那儿受了气,也不敢肆意。桂秋有一下没一下的为她捶着腿,眸子也有了一丝困倦。
“听说,那个贱人,去见那小蹄子了?”
蓦地,便是一声没头没脑的话,在这寂静夜色中,格外突兀。桂秋一下惊醒,立马反应过来。忙朝外屋瞧了瞧,紧声劝道:“夫人,可千万得小声点!外头还不知谁在留意着咱们的差错等着瞧笑话呢!”
严氏却不以为意,冷哼一声:“今儿魏知府家送来请帖,魏夫人邀我后日与她一同上南山寺烧香拜佛,我却是个不乐意的。”
“夫人若是不愿,不去也罢。”桂秋捶着腿,正欲继续,却被严氏狠狠踢了一脚,正中胸怀。桂秋吃痛,却不敢出声,起身继续为严氏捶着。却听严氏冷冷啐她:“没眼色的东西,那知府魏夫人虽是平日里默不作声,却有个与妙儿年纪相当的女儿,此番上香,定是有位高权重者去,否则,魏夫人也不会邀了我去。”
桂秋点头称是:“京中谁人不知夫人盛名,那魏府夫人许是想借着夫人身份,与那贵人说上几句。”
这话又奉承了严氏,亦随了她的心意。严氏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如此可不是正好?虽妙儿还小,但若是与那贵人攀上关系,莫不是一桩好事?”
“夫人所言极是。”
桂秋却也不再多言,严氏心中亦是犹如明镜:“明儿去让妙儿准备准备衣裳,定要那鲜亮又富贵的,莫要人看扁了咱们。至于三小姐和四小姐,告知一声便是。”
“那……”桂秋话还未问出口,严氏便是冷哼:“那个小贱人,风寒未愈,不去也行。”
桂秋却知严氏算盘,若真是有贵人去南山寺,那定是瞧着这员外身份。近两年苏远志朝中声望极好,深得新帝器重。而三小姐四小姐年纪尚小,且还是庶女,唯有大小姐年纪正当,也是嫡女身份。偏生严氏不愿,只带着自家苏妙香,想来此次人物严氏已知晓大概,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动作。
“是……”桂秋缓缓应了声,却再也不多话,捶了片刻,便吩咐丫鬟去为苏妙香找后日拜佛的衣裳。
次日,苏沉香去老夫人那儿请安时,正逢严氏也在。苏沉香一时愣神,却随即反应过来。见老夫人招呼自己,她也换上笑颜,而严氏也一脸慈爱瞧着她。不时朝老夫人夸着:“若说这大小姐,自溺水后,便懂事许多,不过多少是让人省不下心的。这不,魏夫人邀了儿媳明日与她一同前往南山寺上香,儿媳又怕沉香这身子才缓,经不起马车颠簸。”
老夫人点头,却是一顿:“南山寺离府上不远,让沉香去拜拜菩萨也是好的,这老待在院子里,陪着我这老太婆,也不太像话。”
倒是没有答应严氏,严氏神色一变。之前笑意顷刻消失,苏沉香心中一叹,心道这严氏也太无城府。不过却是默不作声,哪知严氏瞧见,转头看向她,眉目笑意又盈盈而上,却带着一丝恨意,看的苏沉香一阵心惊。
仿佛极享受见她这般模样,严氏微微一笑:“沉香,你可愿意同母亲前去?”咬牙切齿问出这般话,让苏沉香暗自一笑,收敛神色,复又略略抬头,乖巧顺从模样,连声音也温顺娇气:“一切,都听从母亲安排。”
这句话,又将这棘手的刺球丢向了严氏,严氏面目含怒,当着老夫人的面又不敢表露半分。只得沉声:“你身子可好了一些?我怎听闻你身子尚还未曾痊愈,因此念及你,你若非要去,我便带了你去,也省的说我这个母亲偏心,让我难做。”
语声半含威怒,半含诉苦,让沉香听个真切。她慌忙低头,急的眼中落泪:“沉香哪敢忤逆母亲心意?沉香在院中也每日求得菩萨庇护,为祖母爹爹姐妹求个平安,去不去南山寺也是无妨,从未有过半分埋怨母亲心思,谁不知母亲听了谁嚼碎舌根,便这般置气,若是气坏了身子,沉香便是磕再多头,也求不得佛祖原谅。”
“好了好了。”老夫人一听,见那严氏咄咄逼人,又听沉香这番话,心中一阵感动。不禁夸赞她懂事贴心,知晓事理,不似有的人虽贵为人母,却不仔细思量。她叫着沉香上前,搂着沉香又是一阵亲密,看着坐下脸色发黑的严氏,语气也有了些怒意:“不过是烧香拜佛,一路照料周到便是,对着孩子这般言语,成何体统?!当年你初到府上,可不似这般刻薄!”
严氏气的浑身哆嗦,脚下一软,瘫了下去:“母亲这话可冤枉儿媳了!这么些年,儿媳如何照料府上,母亲可都看在眼里?如今说儿媳刻薄,儿媳真不知哪里做错?”
一连几问,倒是让老夫人越加气愤,老夫人冷哼:“如此,明日你便带着大丫头去,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能瞒过我这老太婆,我这老太婆是上了年岁,却不耳聋眼花!你若还顶嘴,便回去,告于你那夫君听听!”
这府上,谁人不知苏远志愚孝可怕?若是真讲予他听,无事都要闹出事端。老夫人见她还瘫在那里,又是冷哼:“怎么?怕这府上所有丫鬟婆子见不到你这撒泼模样?!”
语气一扬,声色厉荏,沉香在她怀中,感觉到她怀抱温暖。微微靠在她怀中,老夫人抚着她的发,轻轻一叹:“我儿,待会我便命人送些物什于你,免得走出去,让旁人说我苏府嫡女寒酸无依!”
沉香软软答了声是,抬眸却见严氏被丫鬟扶了起身,眸子里尽是恨意。她微微一叹,也不知这笔账,严氏会记在何时还在她身上。
回到院子不久,元春便送来了一些精致珠钗镯子,连同一件白狐斗篷和兔绒披风,见苏沉香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心疼:“大小姐何必对我道谢,是老夫人疼惜大小姐罢了。”
沉香道了声是,也不再多言,槐夏接过物什,过去打点。
而沉香心中忐忑,真不知,明日会有怎样一番风雨?
☆、12.第12章 再与他见
因是太早缘故,出了府邸,马车在石板路上只听得轱辘转动声。街上行人少许,苏沉香掀了帘子看去,天色尚还昏沉,天际有红霞破晓,苏妙香在对面打了一个哈欠,而严氏却是教训:“掀了帘子做甚?!天色这般冷,还怕风寒染的不够?”
而方才还犯困的苏妙香闻言,讥诮一笑,出言讽刺:“姐姐可是不怕冷的,有祖母送的白狐毛,饶是再冷也不畏风寒,祖母到底是疼姐姐的,怕是母亲也未穿过这等衣物。”
苏沉香玉手一顿,又缓缓将帘子放了下来,轿子里还点着灯笼,映得她脸色泛红。她低头,看不清情绪。今儿卯时便被槐夏唤了起来,说是夫人已让人传话,让小姐快些准备。她用****,也未来得及去老夫人那儿请安。只央了麦夏替她去问个安,为老夫人送盅羹去,昨晚听闻祖母咳嗽厉害,便命人熬了一碗的川贝雪梨,也不知祖母现在可好些了。
念到此处,她却是再也不想同这母亲妹妹坐在一起了。只觉浑身燥热难安,与她们待在一处,只觉难受。
见苏沉香不答话,而严氏神色也是一冷,苏妙香越加得意,伸手便要摸那白狐斗篷:“好姐姐,让我瞧瞧,这白狐毛,可是哪般珍贵?”
此次外出,苏沉香与苏妙香严氏一车,苏锦香与苏云香一车,而那几个丫鬟在最后一辆马车上。苏沉香心中一叹,离了槐维两人,只觉不习惯。被这般刁难,也不想有任何反击。但人到底是奇怪生物,往日苏妙香便是再加几个胆子,也不敢戏弄苏沉香的。今日不知是只有三人在,还是严氏的沉默给了她勇气。
她伸手便要夺那白狐斗篷,言语之间还不忘讽刺:“姐姐这般模样,有了这白狐也是枉然,不如拿予妹妹试上一试,可好?”
上一世,苏沉香被唤作京城四大美人之首,嫁做裕亲王妃后,名头更盛。而这妹妹……苏沉香想到前世她那般作为,恨意袭来,却是拽紧了拳头,将指甲嵌进掌心,一股刺痛。她回神,一把夺回白狐斗篷,眼神冷的可怕。
“妹妹何时变得这般不知礼数。”她轻轻一笑,嘴角漾起的笑意如一朵含苞的花儿:“若是妹妹喜欢,回去我便求了祖母,让祖母再赏予妹妹便是,妹妹又何必如此心急?”
“哼!”苏妙香杏眼一瞪,柳眉挑起,薄唇一番话语更是口无遮拦:“谁稀罕这破烂玩意!又是你穿过的!赠我也不要!”
“妙儿!”严氏轻斥,面目如霜,冷的几近结出冰来,虽是对着苏妙香,却是说给苏沉香听的:“莫要太肆意妄为!若不是仗着有人替你撑腰,哪里来轮得到你撒野!”
苏妙香哼哼两声,便也不再闹腾。倚着靠枕便小憩起来,苏沉香却是一番冷意从心头缓缓蔓延。是了,前世她遭人踏贱,被人当做棋子利用,那时她命如草芥,可有谁曾为她撑腰?
如今,她既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便再也不会放过,就此之后,无论天涯沦落亦或独自哀怜,她苏沉香,自为自己撑腰。
她肆意,又如何?!
见苏沉香倚在角落低头垂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严氏知她近日深得老夫人欢心,便也缓了语气:“沉香,今日拜佛,有大人物要来,你可要好好守着规矩,切莫有何差错。”
见她变脸比关关翻脸的速度还快,苏沉香颌首,只低低回了声:“是,多谢母亲提点。”
到南山寺时,已是巳时,严氏在寺中见了魏夫人,与她一阵寒暄,魏夫人生得一女,名唤烟雨,那魏烟雨生得貌美,却肤色略黑,被人唤为黑牡丹。所幸魏烟雨性格洒脱,也不计较这些。
几人一同拜了佛,便留在寺庙后院,等着午时用了斋饭再听一会诵经便回。魏夫人瞧着严氏身后四女,只苏沉香和苏妙香年纪大些,其余两个还是丫头模样。也就笑笑:“你倒是好生福气,这两位小姐,再过两日,怕也要……”
“瞧你这般着急,也不见得急你家姑娘的。”严氏也是一笑,挑眉饮茶,今日苏妙香一身富贵打扮,任谁都瞧不出差错,而苏沉香只有那白狐毛尚还看的过去,虽同是绫罗绸缎,却显得要素净许多。
魏夫人欲还说些什么,却瞧着严氏身后,脸色一变,朝严氏使了个眼色,连连起身。严氏也起身望去,急急跟着她前往。而苏沉香转身一瞧,却是愣在当下。
裕亲王妃一身贵气逼人,玉钗金珠,碧玉绫罗,腰间挂着一块红如雪的玉佩,她身旁立着陶太妃,虽也是一身富贵,也比裕亲王妃排场小了许多。而陶太妃身旁站着的,赫然就是前世郎君,萧元凤!
虽他还年少,但那眉眼不变,眸子一丝阴鹜是如何也躲不过苏沉香的眼。前世,他一杆掀了她的盖头,唤她卿卿,与她同话夜语,一番恩爱……
苏沉香向后退了两步,心如同被绞碎一般,虽是想过千般再相见,却不想,是今日这等状况!她险些踩着苏锦香,苏锦香弱弱唤了声大姐,她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不再看向几人。
上一世,老王妃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陶太妃倒是待她不错,却是眼睁睁看着萧元凤一步一步将她拽入深渊,灭了她的族人。
每思及此,她只觉喉间腥甜,急火攻心。
严氏与他们一阵寒暄,便唤了四人上去,槐夏见苏沉香面色苍白,额上冒出细密冷汗,不由问道:“小姐可是哪里不适?”
苏沉香轻应一声,手搭在她的身上:“将我扶去禅房……”
话音未落,却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窗外响起清朗男声,继而严氏笑意盈盈,几番笑语渐行渐远,槐夏跪在地上替躺着的苏沉香拭汗,维夏去请了大夫,却是说寺庙重地,不宜前往。急的她如今去求了方丈,方丈命人送了一副药剂,让她熬了去。
“想不到她如此胆小,只不过是见着王妃罢了,竟吓的晕了过去。”苏妙香嗤嗤笑着,瞟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苏沉香,却满是不屑:“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莫不是胆小鼠辈?”
说罢,她掩唇而笑,而苏锦香与苏云香面面相觑,均不敢开口答话。
☆、13.第13章 出言相助
浑噩梦境,却是千万般无助,苏沉香滞在梦里,萧元凤苏妙香……陶太妃,老裕亲王妃……一个个让她看不真切,只觉浑身束缚,听得见旁人讲话,却是如何也睁不开双眼。
“小姐!”槐夏瞧着她睫毛颤动,眉头却是微蹙,知她此时梦魇,轻轻推着她,试图将她唤醒:“小姐,你醒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