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如鲠在喉
刚切断电话庄瑶就迫不及待地摆好了姿势要我拍照，一开始还只有我们宿舍的人在自娱自乐，后来也不知是谁兴起的，一时间大家都停了筷子，三三两两地拍起了合照来。平日里我们和杭州本地的那个班其实交流是比较少的，但今晚大家都像是相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你勾着我的肩膀，我搭着你的手臂，摆着各式各样亲昵不舍的姿势，合影留念。希望在很久很久以后，看着照片还能想起当初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受过的罪，交心的朋友。
我四下忙活着给人拍照、和人拍照，没多一会儿就把顾玖给扔到脑后去了。完全忘记了他要给我拿东西的事儿。我可不知道实情是顾玖和凌乐在画室大门口一直等着，等到两个人都差点而冻成二B了我还没回来。凌乐一脸着急焦虑，顾玖则默默在心里把我千刀万剐了N遍，心想麦小岑你丫的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啊！这么晚了还在哪儿浪呢！再不回来大爷我要陪人冻成狗了！
对于顾玖哭天抢地的哀怨，我的反应只不过打了几个喷嚏。打完继续该拍照拍照，该吃菜吃菜，不得不说这家火锅店味道简直不要太正，所有人都吃得停不了嘴皮子。如果说一开始相互坐下来还会有些许矜持啊拘谨啊什么的，酒过三巡以后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唱歌的、跳舞的、说胡话的、划拳的，还有……抱着老师表白的。
等等！抱着老师表白？卧槽！喝大了的同学瞬间酒都醒了一半，我们这些滴酒未沾的更是瞪大了眼。大家直勾勾地看着挂在朱晓身上的某人……那个妹子我不太熟，是杭州本地的一个女生。好像叫罗思源？平日里叶铭因为太严厉，肯定不会有八卦；小马哥因为八卦太多，反而没个定论；单纯和元颖都是有主的人了，唯独朱晓一直平平淡淡的，应该说他才是画室里最像老师的一个老师吧，没有艺术家那种疯狂跳脱的张扬个Xing，清淡如水、规规矩矩。没想到居然是最有八卦的一个！
朱晓被女生牢牢勾着脖子，扶着她也不是推开她也不是，云淡风轻的脸上居然带了一抹可疑的红晕，这可把同学们的八卦心全都吊起来了，连叶铭他们都抱着双臂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师……你说我考上了国美，你就让我在这里当助教，你说话还算数吗？”喝多了的女生明显胆子大了好几倍，半个人都挂在朱晓身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
“……”朱晓一脸尴尬无措地去掰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学生。那女生还在不依不饶地问：“还算数吗？嗯？算数吗？”
大家伙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朱晓。在第N次问完之后，朱晓终于无奈地投降：“算数。”
围观群众们迅速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结果女生紧接着又甩出一句：“那我追你……你就不能躲了吧。”
哇哦！听到这句话，大家的八卦热情空前高涨，纷纷为这个女生的勇气鼓掌叫好，然后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朱晓，等着他给答案。
“你说朱晓会答应吗？”谢琳凑在我耳边小小声问。
“难说。”我观察着朱晓的神色，虽然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好脾气的人反而发起火来更可怕。如果换做是我，被当着这么多人起哄看笑话，早就火了，朱晓不生气还脸红，说明什么？
“你不说话……就是不躲我了！那说好了，如果我考上国美，你就不能再躲我了！”女生突然灿烂地一笑，勾着朱晓的脖子霸道地替他决定好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围观群众们已经开始喊口号了，而朱晓的脸也不负众望地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大家以为朱晓这是要答应了，都屏着呼吸等待关键一刻的到来。结果空气凝固了半响，朱晓突然猛地掰掉了女生搂着自己手一把将她推开，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你是我的学生。”
然后抓起自己放在椅背上的大衣转身就往外走，不对，正确地说是往外跑。所有人一愣神的功夫，朱晓已经跑出了店门。表白的女生也是一愣，然后不难过也不气馁，反而一跺脚，生气地拔腿就追了上去：“居然还敢跑！”
等到两个人影都消失在了店门外，我们都还没缓过劲来。卧槽，追爱之旅啊！今晚的料可真足啊！要不要追出去看？
“好了好了，”叶铭终于笑着开口，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我们，“吃你们的菜吧。师生恋什么的，对我们保守的朱老师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给他点思考时间。”
大家都笑了，继续坐下该吃吃该喝喝，一群人玩闹到凌晨两点多，才坐着校车打道回府。
而直到坐到车上了，我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信息。点开一看，一溜儿全是顾玖——“小岑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小岑你人呢快回来别浪了”，“小岑啊粽子该坏了啊”……奇怪，这货不是放在门卫那儿了么？我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小岑啊啊啊你终于有反应了！”顾玖那边说话都带着颤音，似乎被冻惨了。
我心下一咯噔：“大哥你不会一直在等着吧，你不是说放门卫那儿吗！”今天杭州可是零度啊！
“门卫在哪儿呢我没看到啊！这边大门根本没亮灯啊！”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老李今天有事回家了，大门钥匙在叶铭手上。哎哟卧槽，我这个记Xing！
“我突然想起来门卫有事儿回家了……”我心虚地说，“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你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呆着吧，我很快了！”
“凌晨两点哪来的暖和地啊大姐！你快回来！”
“好好好。马上马上。”我说完就打算挂电话，结果耳朵猛地一凝，顾玖那边在切断通话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凌乐的声音！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但那标志Xing的痞子嗓，化成灰我都认得。
卧槽！
二话不说，回拨电话！
“小岑啊？怎么了，你不会又要晚回来吧！再晚老子就冻成二B了！”
“玖，凌乐呢。”
“你怎么突然问阿乐了，他在上海啊。”顾玖一愣。
“你不是告诉我他今天过来吗。”
“哦，他有事儿来不了了。”完全不带犹豫的回答。
“这样啊……我想见他……我以为在你旁边呢。既然不在我就不急着回去了。你先找地方住着吧，明天我再跟你拿东西。要么你直接去找季韵也行，排骨和粽子带给她呗。”啧，跟我撒谎？那我也撒谎呗。
“你想见他？”
“嗯……”
“你不是跑都来不及么！”
“口是心非嘛哎呀你别问了。反正凌乐又不在。不跟你说了啊。我挂了。”
“诶别别，别挂！”顾玖那边声音渐远，然后猛地换了个低沉的磁嗓：“……小岑。”
凌乐。
我本来打算确认了以后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把顾玖也暂时拉黑的，结果在听到凌乐久违了的温柔嗓音，带着忐忑喊出那句“小岑”的时候。
我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也下不了手。直至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以为我忘了他了，我以为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那只是我以为而已。
☆、第162章 猝不及防
我就这么握着手机不说话，凌乐也不说话。耳边只剩下他有点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冷得牙齿微微发颤的声音。空气里死寂了至少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就这么僵硬地举着手机，直到坐在旁边的谢琳以为我傻了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反应过来。
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心里就像瞬间经历了海啸山洪地震火山爆发，各种各样的心里灾害铺天盖地卷过我的心脏，然后留下满目苍夷的伤口。那一瞬间有千言万语涌上我的喉咙，已经涌到嘴边了，却又讯速地被香了下去。就这么死寂般地沉默了半响，我才发现，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为了他哭也哭过了，笑也笑过了，痛也痛过了，也告诉过自己该放下了。所以……尽管这个声音还能掀起心里的惊涛骇浪，我却已经找不到能和他说的话了。我想直接挂断电话，可对方明明冷得发抖还坚持着做一个忠实等待的听众，我觉得我没必要赶尽杀绝，于是我酝酿了半天，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这句矫情的话一出口，我才发现我的嗓子居然干涩得像是渴了几百年。而我也只有这一句话的勇气，说完以后我迅速切断了电话，我不希望听到他再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不管他说什么，我绝对心里不好过。眼眶迅速地红起来，你看，我就说我绝对心里不好过啊！该死的顾玖！我愤恨地把顾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然后扔了手机抬手捂住了眼睛。
“小岑？”谢琳见我不对劲儿，轻轻晃了晃我的肩膀，“还在因为考试的事情难过呢？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她还以为我仍旧在为考试的事情烦心，其实考场失意的负面情绪我早就走出来了，只能怪自己不小心，不能怨谁只能怨自己。如果我要一直这么怨自己的话我的人生岂不是一片灰暗。人啊……讨厌谁都不可以讨厌自己嘛。况且就算我素描画好了，也不见得能进国美那扇录取率奇低的门槛。画室里复读生好几个，最大的一个已经连续复读四年了，还没考上国美。我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大不了明年再来就是了。
“不是……想到明天好多人要走啦，好歹大家也一起生活这么久了，怪舍不得的。”我捂着脸解释着，不想谢琳误会，不然她安慰人的功夫可以嘴皮子一直不停从早说到晚，我的耳朵可受不了。
“被你这么一说也是啊，”谢琳肩膀一垮，愁眉苦脸，“就你住院那天，我一个人在寝室害怕。就跑到隔壁梦西她们寝室去蹭床，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革命友谊啊，被窝都还没捂热呢，人家就要走了。”
“噗！”我被她的形容逗乐了，感觉伤感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不少，忍不住锤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就发展了给人热炕头的革命友谊啊？出息！”
“唔，你瞧不起暖被窝的啊！”
“不是不是，”我眼珠一转，“你要暖被窝也得给你对象暖呀。”
“我又没对象。”谢琳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没想过找一个？”我继续淳淳善诱，“你看萌萌和沈昱，多恩爱。”
“恩爱是恩爱，但人沈昱明儿就走了，到时候萌萌还不得哭死啊。我才不要找这么个人来膈应自己。”谢琳继续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就找个明儿不走的呗。你看我们画室明儿不走的男生还挺多呀，你看老米，”我朝米庆国的方向努努嘴，“憨厚老实，一班之长，靠谱青年！”为什么我会突然说起老米，那必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阿南的座位就在老米旁边嘛。
“你别逗了你，老米长得那么捉急，单老师都嫌弃他，你还敢介绍给我。”谢琳笑着打趣，伸手过来就要打我。
“别呀，那你看老米旁边那个，欸旁边那个是谁来着，哦，阿南啊，”我一面说一面观察着谢琳的表情，果然她伸过来的手微妙地一顿，脸上一闪而过可疑的神色，哎哟，这有戏？“你看人家阿南，清秀俊朗，害羞腼腆，心地善良，还天天给你送饭，教你画画。耳根子软，绝对疼老婆啊——”我忙不迭地夸着阿南同学，谢琳的脸果然开始飘起红晕，然后她突然伸过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我的脸！
“麦！小！岑！”谢琳用力揉着我的脸，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一字一句质问，“说，是不是你丫的主意让阿南给我送饭，想把我们凑一对啊？啊？”
“别，别，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被扯得疼得龇牙咧嘴，差点眼泪都飚出来了，“松手疼疼疼呜呜呜。”
谢琳恨恨地松开了手，抱着双臂：“老实交代！”
“好吧我承认，是我的主意。但是你们要是相互没有什么的话也不用怕啊。我也只是想让他去帮帮你画画而已。你想哪儿去了。难道……”我一边揉着脸，一边探究地看着谢琳。
“难道个鬼！”谢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恼羞成怒扑上来就打我，“麦小岑你坏死了！”不过这一次她倒没用上什么力气，纯粹就是玩笑的打闹，我嬉皮笑脸地抓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看上个鬼！他那个呆子，我才看不上。”谢琳气哼哼地摆着脸谱。
“那就是看上了。”
“没有！”
“啧，小琳子，”我两手枕在脑后靠在座位上，“我发现逗你，我的心情都好多了。”
“麦小岑你丫！”谢琳又扑过来，我嘻嘻哈哈地陪她打闹了好一会儿她才罢手。不过我说得是实话，这时候不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我的脑子里恐怕就只有凌乐说的那句话在单曲循环了。我不想记得他，我好不容易从医院里重生了一次，我已经把过去的自己仍在医院里了。我不想再让他来影响现在的我。
校车在深夜无人的大道上一路畅通无阻，比平时快了十几分钟回到了画室。等车上的人一个个下了车，我一推谢琳：“小琳子你看看外面有没有站着不是我们画室的人？”
“哈？”谢琳一脸看二B的样子看着我，“你是不是傻了？现在凌晨诶，谁这么冷的天在大街上晃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