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粉天涯
月光下三人飘然而至,正是段延庆、叶二娘、南海鳄神三人。南海鳄神目光闪动,哈哈大笑道:“奶奶的,好久没打架,老子手痒得紧。今日四大恶人莅临,姓吴的小子你还不乖乖投降么?”
四大恶人中的老四云中鹤死在吴子矜手上,只剩下三位,但他四人联名在江湖上声名已响,是以仍是自称“四大恶人”。
李依琪心头一震,喝道:“段延庆!你是明文在册的一品堂中人,怎可反助丁老怪袭击官差?须知我是一品堂总管,你胆敢以下犯上么?”段延庆淡淡道:“对不住了李总管,我等江湖人向来自行其是,受不得约束,月前我已辞去一品堂客卿席位,如今我可是自由之身。今日我只是为四弟报仇,可算不上什么以下犯上。”
南海鳄神嘿的一声,道:“老大何必和她多说,老子爱杀人便杀人,可不归她管。”双手伸出,已各持鳄尾鞭与鳄嘴剪,揉身扑上,夹带劲风,袭向吴子矜。叶二娘格格娇笑一声,身形晃处,一柄又阔又薄的板刀向吴子矜后心招呼。段延庆自恃身份,却不屑于上前夹击,只是在一旁观战。丁春秋并非什么善茬,他收拾吴子矜不下,正盼着能有帮手,见势大喜,鹅毛扇疾挥而出,已是反守为攻。一瞬间三大高手齐齐围攻。
蓦地银光乍现,一道匹练似的剑芒冲天而起,吴子矜终是使出了“剑神”。当当声响,南海鳄神虎口巨震,拿捏不住手中两件兵刃,脱手坠地。但觉寒气扑面,忙头颅后仰,一个空心筋斗翻出去,落下地来,但觉脸上刺痛,伸手拂拭,却是一手的鲜血。饶是他胆大,却也唬得不敢再战。那厢叶二娘板刀也给挑飞,败下阵来。
吴子矜与南海鳄神、叶二娘交过手,熟悉二人武功路数,心知数人之中最有威胁的仍是丁春秋与一旁观战的段延庆,是以出手时已定下策略,先剪除二人,再力图游斗星宿老怪与段延庆。
他这一剑出手力分而广,三人均在剑芒笼罩内,只是主攻乃是两位恶人,于丁春秋只起吓阻作用。殊不料丁春秋居然不退反进,硬生生闯入剑圈,鹅毛扇交左手,挡住剑势,右掌疾拍而出。
剑扇相交,丁春秋浑身大震,一只左手如何能抵挡“剑神”之威,只觉气血翻腾,几欲冲喉而出。只是吴子矜却再也避不开与他近身相搏,无奈之下左掌伸出挡住丁春秋拍来的右掌。二人内力相激,都是一震,南海鳄神与叶二娘才逃脱了陨命大祸,只是兵刃被挑飞。
丁春秋只觉眼冒金花,左半身冰冷刺骨,心间隐隐作痛,心知已然被剑气所伤,只是他好容易逮到对掌良机,如何肯轻易放过?强压下胸中不适,右掌牢牢粘住吴子矜左掌,不住运劲。
吴子矜本意不惜大耗功力,先废了南海鳄神与叶二娘,再图游斗,却不料意图尽皆落空。此时左掌被丁春秋粘住,若是内劲回缩,丁春秋的内力便会顺着真气回缩的途径摧心裂肺。惊恼之下,左臂回曲,斗然缩回半尺,右手长剑横扫,左手全力回争。
丁春秋笑意俨然,左手鹅毛扇上举,挡开吴子矜右手长剑,右手却是牢牢粘住吴子矜手掌不放。他虽兵刃上不是吴子矜的对手,但此刻一意取守势,吴子矜右手长剑倒也一时攻不进去。吴子矜暗叫不妙,左掌连连摧发内劲,却终如石沉大海,不知到了何处。
吴子矜心知再这般下去,任你有多强的内力,也终会化得干干净净。他心念电转,终是起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大喝一声,内力斗然回缩。丁春秋与他气机相接,已有察觉,大喜之下,掌中诸般毒素顺势送出,尽数自吴子矜掌心灌入。这一下毒气上行极速,只需数息,便可攻心,令吴子矜死于非命。
剑光闪耀,吴子矜右手长剑斗然回转,向自己左肩劈下。丁春秋万万没料到吴子矜居然壮士断腕,倒是愣了一愣。
眼看吴子矜便要斩将下去,蓦地一只手伸将过来,一把擎住了剑锋。吴子矜一惊,那只手上银光熠熠,握住了剑锋居然丝毫无伤,自然是戴了天蚕丝手套的石凝霜。他心知自己发出的剑芒无坚不摧,大骇之下忙不迭沉肘回力。惊惶之下无顾其他,这偌大的剑气等若自己承受,心神巨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只觉左肩刺痛,剧毒已然堪堪到了“肩井”。
石凝霜一声尖叫,霍地合身撞来,张开十指抓向丁春秋胸腹。她手上遍布真气,抓实了定然是开膛破腹之祸。丁春秋自然爱惜自己的性命,顾不得再伤吴子矜,撤掌疾退。
吴子矜甫脱大难,耳边却有人阴测测道:“好功夫,数月不见,吴兄弟进境之速,实是惊人得很。”吴子矜凝目望去,段延庆不知何时已然欺近数尺,道:“段某本不愿趁人之危,奈何兄弟连心,四弟之仇不能不报,吴兄弟小心了!”手中铁杖倏地刺出。四大恶人以段延庆为首,向来只是畏惧他的武功,除了南海鳄神外,彼此间实无多少情谊,段延庆这般说法却是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
吴子矜一只左臂无法动弹,丹田中内息乱作一团,闻言不由苦笑,只得奋力抵挡。右手长剑平平挥出,正搭上疾刺而来的铁杖。此情正与当日在卫辉城外树林中差相仿佛,吴子矜使不得力,只得以巧御敌。他使出的乃是“打狗棒法”中的“挑”字诀,四两拨千斤,段延庆势若千钧的铁杖倏然转了方向,自吴子矜右侧掠过。
段延庆冷哼一声,右手铁杖回转,左手铁杖低刺,不待吴子矜挥剑招架,立时变招。他先前早已领略过吴子矜“打狗棒法”的神妙,苦思多日,颇有些心得。此番动手,段延庆往往只出半招,不待招数用实,下半招立生变化,虚虚实实,变幻无方。暴风骤雨般的攻袭中,吴子矜的“打狗棒法”便无从取巧。若是未曾受伤,以吴子矜之能自然便可出招化解,只是此刻他武功十成中去了五成,“打狗棒法”中种种精妙变化便使不出来,只得以“封”字诀护住门户。
段延庆初时还留有三分劲护身,待斗了数十合后心中大喜:“没想到这小子伤得这般重!”遂全力进击。吴子矜立感压力大增,只得咬牙苦撑。
一旁石凝霜大惊,忙闪身靠近,双掌翻飞,挡开了两杖,吴子矜本已危若累卵的形势复又稳定下来。段延庆心中大感不奈,耳际丁春秋阴恻恻道:“段先生似乎颇是吃力,不若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段延庆冷哼一声,左杖回扫,将靠近的丁春秋生生逼退数步,道:“段某之事无须丁先生关心!”丁春秋面上青气一闪,旋即隐去,暗道:“今日老夫有伤在身,不与你多加计较,他日再算总帐!”
南海鳄神与叶二娘未得老大允许,却也不敢上前插手,南海鳄神大声道:“老大,要不要岳老二对付那婆娘?”
段延庆冷着脸不答话,铁杖轻飘飘戳出,所指之处却由吴子矜换成了石凝霜。这一变化颇是棘手,石凝霜武功相差太远,以吴子矜受伤之躯却是遮拦不住,吴子矜心下大骂,却怪不了段延庆,毕竟自己是在双战人家。
青光闪烁间,段延庆连出三杖。他铁杖使得愈是轻盈,威力愈大,但闻裂帛声响,石凝霜衣衫下摆已被戳了数个小孔,一双手虽是戴了天蚕丝手套,吃他一杖刺中,掌心剧痛传来,花容失色间,但见杖影自远而近,一只杖头迎面戳至,几欲裂脑而入,段延庆转瞬已是施下杀手。
吴子矜嘿的一声,手中长剑疾劈,“当”的一声大响,剑杖相交,吴子矜右臂剧震,长剑冲天飞起,铁杖却也给他荡了开去。惊呼声中,吴子矜身子向前扑出,将石凝霜就地扑倒,两个人骨碌碌滚了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段延庆跟着刺来的一杖。
冷风刺骨,吴子矜背上火辣辣生疼,自是又中了一杖。一丝苦笑溢上嘴角,望着怀中的人儿,亦是面带尘土,口角沾血,吴子矜喃喃道:“凝霜,今日只怕便是我俩葬身之所了。”
石凝霜喘息了两下,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亦是珠泪连连,正欲说话,忽地面色一变,双手抵在吴子矜胸前,竟是一把将他推开!
一声闷哼,石凝霜颓然跌倒,身前却多了个青衫女子,正是叶二娘。原来叶二娘躲在身后偷袭,却叫石凝霜瞧了出来。
吴子矜见石凝霜受伤倒地,心中一悸,正要上前相救,蓦地人影晃动,一人突地抢前,探手抓住石凝霜后颈,将之高高举起,面色狰狞,正是南海鳄神。吴子矜大惊道:“岳老三,快将凝霜放下,若不然吴某便要得罪了!”南海鳄神嘎嘎大笑道:“老子偏不放人!这小女子敢得罪老大,自然便是我月老二的对头。不若老子将她脖子扭断,也替老大出口气。”
吴子矜大惊,瞧南海鳄神那蒲扇大的手掌,若真个捏将下去,便有十个石凝霜只怕也香消玉陨了,不由大叫道:“住手!”巨大的恐惧袭来,吴子矜心头竟是浮起当年赫连知秋在自己怀中断气的一幕,再顾不得什么,合身扑上。叶二娘立在南海鳄神身旁,口角微笑不减,右手五指聚拢成锥形,正对着吴子矜心口,吴子矜这么一扑,竟是要自行将身子要害送上前去一般。
眼看行将丧命,蓦地吴子矜背心“神道穴”上一麻,竟是被人以擒拿手法凌空抓起。吴子矜本身武功已是极高,当世即便是萧峰等寥寥数人也无法一招将他制住,只是他此刻心神激荡,内力涣散,不加防备之下竟是被一把扣住。吴子矜面若死灰,心道自己定然是落入了丁春秋或是段延庆手里,这二人无论是谁抓住了自己,都再难逃出生天,不由闭目等死。岂料耳边却听人说道:“吴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我还是先行退避三舍。”
吴子矜一愣,听来却是李依琪的声音,睁眼望去,却见自己身子腾空而起,倏然远离。吴子矜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叫放他下来,奈何李依琪手上劲力透入吴子矜背心经脉,内力自体内流过,竟是封了哑穴,叫他作声不得。
李依琪适才一直护着王夫人与古沁烈与一众星宿弟子混战,丁春秋诸人却对她颇是客气,只是遣人不断挡住她,叫她无暇顾及这边战况。此刻情势危急,再顾不上受伤,强自冲出,化解了段延庆满蕴杖头的杀意。
丁春秋诸人都是一怔,可没料到李依琪居然弃了王夫人立时远遁,叶二娘已是喝出声来:“哪里走!”风声飒然,段延庆、丁春秋诸人先后赶来。李依琪抢了先机,这一启动,势若奔马,瞬息之间已将众人远远抛在后头。
吴子矜动弹不得,身子被李依琪夹在肋下,鼻尖所闻尽是少女淡淡的体香。只是此刻他心中却是漪念不生,耳际听得远处传来王夫人的惊呼声,焦躁中忽地听得一声大叫,正是石凝霜的声音。吴子矜听得分明,声音中挟带了一丝痛楚、一丝惊惧,还有一丝哀伤。心底里一悸,一股巨大的忧伤袭来,立时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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