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染冬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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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又是阵心痛。

    指尖探出,为她拭去了泪,那晶莹珠泪带着滚烫热度熨入指尖肌肤,如当初惊见她哭泣时的震慑激昂。

    “冬儿,不许你跟戚伯父伯母走,你听见没?”带着恫吓,他多么恐惧她的呓语成真。

    若是她就这么地随双亲离开,那么他呢?他能接受没有她的日子吗?

    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转身便可以见到她温婉的微笑;习惯蹙眉便能感受到她覆上的掌心温度;习惯她拉着他的手,在他掌中写字的认真模样她的种种已烙印于他的心上脑间,令他无法就此放开她──

    “冬儿,你听见没?”他再唤,却激不出她丝反应。

    适才的呓语仿若是幻梦场,戚染冬再度陷入昏睡。

    管扬晏闭了口,不再言语,担忧失去她的慌乱笼罩于心,令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倏地,只大掌落于他的肩上,管扬晏立即惊诧地转过头,却见张熟悉的脸庞。

    男人的双鬓染着经历风霜的灰白,嘴畔带着丝莞尔,他挑了挑眉,“扬儿,你看起来真像个人。”

    “爹”惊诧过后,随即袭上的是浓浓疑惑,“您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我未来媳妇的病情如何,结果偷偷摸摸路行来,倒是听闻了不少下人们的碎语,丫鬟们都说少爷对少奶奶往情深,宁可抛下公务,也要照料病重的少奶奶”

    管扬晏攒起眉,“我无意制造丫鬟们的话题”

    “既成之事,何必再追究。”管东进豪迈的挥挥手,而后露出抹贼笑,“若非丫鬟们碎语,只怕我还不信我的孩儿竟会”他的目光暧昧地看了看管扬晏与她紧握的手,“深情片啊!”

    “爹”管扬晏顿感头疼,“今儿个孩儿没心情与您谈话,您还是回房”

    “那怎么行?都说了我是来瞧未来媳妇的病况。”管东进瞧了眼面色苍白的戚染冬,“不过是受了点风寒,你怎么紧张兮兮的?点儿也不像平日净会欺侮我的孩儿。”

    “爹,孩儿没有欺侮您,反到是您欺侮孩儿。”

    “此话怎说?”管东进挑高眉,“我对你这独生儿不知多好,供你吃好,穿好,请来夫子为你授课,教导你做人处世之理,甚至还倾囊相接,让你顺利接掌管家家业。我待你的好,旁人可是求不着的。”

    “爹给了孩儿许多也教了孩儿许多,但您却没教孩儿如何爱人。”管扬晏带着怨意昂声道。

    “啥?”管东进掏掏耳,以为自个儿产生幻听,“爱人?我有无听错?”

    管扬晏没好气地沉下脸,“没有,您听得很清楚。”

    管东进很是认真地瞅着他看,半晌后,他快意地呵呵大笑,大掌频频拍落于他肩上,“扬儿,你你开窍啦!”

    “开窍?”

    管东进朝他挤挤眼,又朝不省人事的戚染冬挑挑眉,“我说,你是对我这未来媳妇有了爱意。虽然我并不期待你这冷漠的孩儿会爱人,但以现下情势看来,你该是跟未来媳妇儿培养出感情了!”

    “舍不得她哭见不得她受苦”管扬晏直视爹亲含笑的眼眸,“这就是爱?”

    “不然是啥?”管东进反问。

    “我”管扬晏被问得语塞,“原来,这就是爱这么说来,我爱上了冬儿”

    “是啊!这情况就像我跟你娘,想当初我们也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亲,开始她看我厌我瞧她烦,可日子久了,还不是瞧对眼了。”

    管扬晏的目光忽地在门边顿住,试探询问:“所以娘亲都被爹您吃得死死的?”

    “怎样,佩服我吧!”管东进得意洋洋地拍着胸脯,“瞧你娘亲见我奄奄息的模样,那种担心害怕可是要有爱才能表达的出来,唉!当我见夫人为我落泪,虽然有点儿心痛,但这不也证明夫人爱惨我了吗?”

    “是吗?”道温柔到极点的女音在他身后扬起。

    管东进脸上的笑渐渐消退,缓缓转过脸,大惊失色,“夫人?!”

    “管东进,你好样的!”管夫人肝火上,立即拂袖离开。

    “夫人──”管东进忙不迭拔腿追了上去,中气十足的哀求声调不会儿即传遍管家上下,“夫人,都是为夫的不好,你你原谅为夫吧!”

    第七章

    鞭炮响声不绝于耳,人们脸上满是愉悦,不管是否熟识,逢人便道恭喜。

    茶楼雅座上,刘林将目光自楼下调回,忙撩起袖提起茶壶,为对座的男子斟了杯热茶。

    男子身材高大,耳鬓及下巴都蓄着短须,双目炯然有神鼻子高挺嘴唇丰厚,身着上等的棉袄,脚踏双黑布鞋,其腿上缠有布条,浑身有股掩不住的强势气息。

    “大哥,天冷,喝杯热茶。”刘林将茶壶放好,朝对座男子微微笑。

    “嗯。”刘天颔首,举手握起茶杯,抵在唇边轻啜。

    “大哥,恭喜新年好。”刘林双手抱拳,朝他作了揖。

    “二弟也新年好。”刘天从衣袖里掏了个红包,递上前,“二弟,这是大哥给你的新年红包。”

    “大哥,小弟受之有愧”刘林垂下首,“小弟不但未将商帮之事办好,反倒让大哥亲自来广州趟,我”

    他真是太没用了!他未将大哥所托之事给办好,居然还劳动大哥下船来到广州探望他。

    “废话少说!我身为大哥,理当照顾小弟,再说你这阵子帮着我四处奔波说服各界势力加入商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面对刘天的坚持,刘林这才收下红包,却脸愧色,“大哥,小弟没能帮上你的忙,实在是”

    “林弟是指管家拒绝加入商帮事吧?”刘天自个儿抓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此事林弟不必介怀,管家是广州带有名的商贩,岂会将小小的商帮看在眼里?”

    “那,为何大哥执意要管家加入商帮?”

    “广东以广州为主要进出口之地,管家又恰好是广州的最大势力”刘天啜了口热茶,“若有管家加入商帮,助商帮对抗朝廷,那其他的商家必会随着管家的脚步,同加入商帮,如此来不但可巩固商帮,亦可形成股令朝廷不可小觑的势力,到时,我倒想知道朝廷能奈我们何?”

    “原来这就是大哥所打的如意算盘,但管家当家主子管扬晏态度坚决,欲说服管家加入商帮并非易事。”与管扬晏对阵两次皆败,他实在有违大哥所托啊!

    “说服管家加入商帮”刘天胸有成竹的扯开唇,“我已有个人选。”

    “哦?不知是何人有这般能耐?”刘林好奇追问。

    刘天淡笑不语,“那是我年轻时所结交的个朋友,直到刚才我才想起,除了他之外,无人有说动管扬晏的能耐。”

    “大哥,可否明示?”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广大之能?

    刘天啜茶,“林弟,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只要静待佳音即可。”

    见他无意托出,刘林知晓大哥的心思,“是,大哥。等过完年,小弟就回船上去了。”

    “嗯,好。”刘天的视线投注于外边的朗日,目光显得复杂,“我有事待办,晚几日再回。”

    “好。”刘林举杯啜着热茶,未再追问。

    新年的鞭炮声直至半夜仍隐约传来,厢房内的烛火通明,映着戚染冬逐渐恢复红润的面容。

    “嗯”喉咙燥热得令她不适地哼出声。

    戚染冬缓缓睁开如千斤般重的眼皮,茫然地盯视着床顶,直到颤动的指尖传来知觉,她才转动眼瞳往旁侧瞧──

    床侧,管扬晏靠着床柱打盹儿,他的下巴冒出了短须,面容多了分憔悴。

    目光拉远,她瞧见了放于旁的洗脸盆及布巾,恍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随即涌上阵阵无法形容的热潮,戚染冬的双眼迅速蒙上水雾,乾涸的喉咙充斥着股化不开的感动,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眨眨眼,眼角随即流下欢喜泪珠,她抬起纤细的小手,揪住他的衣角,痴看着他。

    真是神奇,他居然连打个小盹儿都依旧面容紧绷,难不成他的冷面是在睡觉时练出来的?

    他的嘴角无丝笑意,垂下的眼角凝着丝忧心,微微蹙起的双眉显出他睡的有多么不安宁

    因为她?

    蓦然,她的心紧,不知名的波动撼动着她,令她无法自己的情绪激昂起来,使她有股想要扑向他的冲动。

    然,她啥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瞅看着他,目光划过他纠结的浓眉笔挺的鼻,直至他抿起的薄唇

    究竟在何时,他俊朗的面容已深烙于心抹不去了?究竟是在何时,她的眼只容得下他她的鼻只嗅得到他清淡冷冽的气息?

    不知不觉中,他进入她的生活,往后他将会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思及此,戚染冬悄悄地弯起了唇,划出道美丽的弧形。

    “管”满心的柔情蜜意凌驾了理智,令她张口轻唤:“扬哥”

    唤出声,红彩即刻满双腮,令她害羞地调开眼。

    她有多久没唤过他了?自从她失声之后

    失声?戚染冬陡地瞪大双眼,细细回想适才切,她她的声音

    “扬扬哥”带着惊愕与试探,她怯怯地出声唤道。

    这道再确定不过的唤声发自她的唇间,尽管喉咙乾得令她出声即痛,可那声音那语句,多么真实。

    她会说话了!

    无法置信的欢愉让她眼眶迅速蓄满泪,每滴珠泪都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惊喜。

    似有所感,管扬晏猛地睁开眼来。

    当他的眼对上她的泪眼,先是惊讶地瞠大双瞳,随即露出抹未察觉的温柔浅笑,大手跟着抚上她的小脸。

    “冬儿”喑哑的嗓音夹杂着激动情潮,“你终于退烧了,你这次真是吓死我了,突然在我眼前昏厥过去,接着是几日几夜的高烧不退”

    戚染冬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泪眼蒙蒙的笑看着他的紧张。

    “扬哥”她怯怯地逸出声,绽出朵灿烂笑花,“你你现在可不是张冷脸,原来你也有表情的。”

    “冬儿。”他动情低唤,“没想到恢复说话能力的你,调皮得很。”

    戚染冬温煦笑,“扬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自从遇上他之后,她似乎不断地在给他添麻烦,让他的日子变得团混乱。

    “我真是对不住”想到此,她欢愉的心情蒙上层黯然。

    “别说傻话!”管扬晏随即板起脸训斥。

    “我让你伤神又费心了。”记忆中,她似乎都在为周遭的人添麻烦。

    “你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我可会生气。”

    “生气?”戚染冬眨眨眼,“扬哥会生气?”

    他未曾向她发过火,更别提说句重话了。

    “当然,不要以为我没脾气,我只是隐藏得很好罢了。”他派认真严肃的应道。

    “呵呵。”见他那副肃然模样,反倒是勾出她愉悦的心情,“咳咳咳”

    管扬晏立即起身为她倒了杯热茶,轻巧地将她扶坐起身,将杯缘触上她的唇。

    戚染冬的双手捧住他递上的杯子,如饥渴的乞儿般用力喝着杯中的茶水。

    管扬晏的大掌不时拍抚着她的背,低声吩咐:“喝慢点儿,别呛到了。”

    将茶水喝个精光后,她抬眼迎视他眼中的忧心,“扬哥,我从不知道你这么会照顾人。”

    他只是摸摸她的脸,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唇,惹得她再度涨红张粉颜。

    “我只对你好”对着她臊红的小脸,他吐出内心真情,“我也只想对你好”

    甜蜜滋味突然在心扉蔓延开来,令她无法抑止笑意窜上脸颊。

    见状,管扬晏冲动地欺上前,大掌捧住她的小脸,薄唇似在确定她的安好,轻啄着她的眉心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熨上她的唇,辗转温柔的烙上他的气息。

    会儿,他离开她的唇,任由她的馨香气息窜入他的口鼻,环绕住他。

    而她满脸抑不住的霞红,偷觑他的眼儿蒙蒙,令他见了险险把持不住。

    他的额抵着她的额,呼息有些紊乱地与她的目光交缠,感受着空气中浓密的甜蜜波动,谁都不想开口打破此刻的美好气氛。

    最后是管扬晏拾回理智,探手取出被她紧握的茶杯,喟叹声:“你总算没事了”

    “是你”她欲言又止,感动波波冲刷着心扉,“扬哥,是你直照顾着我?所以,我张眼就看见你?”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我知是你。”她笑得美丽,心中片了然。

    他憔悴且未修边幅的面容已经表明切,他对她的好,她不会忘,她会小心地藏入心中,牢牢地记住。

    管扬娶凝看着她,眼底的忧心未退,“冬儿。”

    戚染冬瞠大双眼瞅着他。

    “你你还记得昏厥前的事吗?”

    她只是张着大眼,没有丝回应。

    “你是否寻回失落的记忆?”

    此言出,戚染冬的眼底掠过抹审思,而后对他露出淡笑,缓缓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既然都遗失了,我我不想寻回了。”

    “是吗?”他的掌抚摸着她柔顺的发,将她迅速掠过的僵硬神情瞧得分明,却不想逼迫她去面对残酷,“记不起就算了。”

    他的体贴,她再次清楚感受到。

    她大胆地偎入他的怀中,瞬间,他清冽的气息窜入口鼻沁人心扉,令她身心顿然畅。

    管扬晏顺势搂住她的身子,抵着她的发顶间扯着:“冬儿,你知现下是什么时刻了吗?”

    “不知。我只知道我昏睡了很久。”她深吸口气,喜欢他的气味将她团团包围住。

    “今儿个已是大年初四了。”

    戚染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啥?”

    “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七天,你的热度时增时退,教人总是吊着颗心,大夫更是来得勤”他抱紧了她,感受着她的生命脉动,“大夫说你定会醒过来,只是不知何时,于是乎我不断地帮你换冷巾不断地喂你喝药,期盼着你能早日退烧醒来──”

    “扬哥”听他说着,她心掀起阵酸涩。

    “幸好你醒来了,接下来你得要好好调养身子。”

    “嗯。”她不能再拖累周遭的人了。

    “然后,带着健康的身子嫁给我。”

    股热气冲上戚染冬的脑门,打乱了她清晰的思绪。

    “怎么?你忘了十五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吗?”他低问。

    戚染冬木然地点头,没料到醒来即要面对这等大事。

    “你别跟着大伙儿张罗,切由泽夏负责,你我只要等着拜堂成亲即可,不过”他捏着她的纤细手臂,“这病可让你瘦了不少,在让你圆润起来前,婚期可以暂且延后。”

    这刻,戚染冬再度深深感谢他的细心,他明白了她的无措及紧张,愿意给予她适度的时间去调适。

    她──戚染冬是修了几世的福,竟求到这么贴心的好夫婿?

    “扬哥──”她偎在他的胸膛里,悄声唤,“我会当好你的妻。”

    “我亦会是你的好夫婿。”他的唇烙在她的发间,许下诺言。

    厢房内烛火依旧明亮,浓郁的爱意弥漫再弥漫

    夜半,名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纱的身影,匆匆来到荒郊的处土地公庙。

    “他”脚步轻移,不忘回头探望,惟恐教人发现踪迹。

    “你在瞧啥?放心吧!没人跟在你后头。”记隐含笑意的调侃话语自土地公庙传出。

    身着夜行装束的她定眼瞅,难掩内心的震惊,“你果真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知晓你的身份?”刘天朝她跨步上前,加深笑意,“咱们也多年不见了,我备了桌好酒好菜想与你话旧情呢!”

    她朝他射出道道锋利眸光,虚掩的面纱露出她艳美的面容,“刘天,我跟你之间早已没啥好谈!”

    “怎么会?我倒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事好谈。”刘天个箭步上前,伸臂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有转身逃离的机会,“你别想逃跑,我今儿个找你出来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她冷然嗤,“我看八成又是见不得光的事。”

    “若说起见不得光的事,你做的不会比我少。”刘天不以为杵,反唇相稽。

    她的眼神黯然,语调森冷道:“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是吧?”

    这些年来她活在无尽的懊悔之中,当年她若不是贪图富贵,见不得夫婿贫寒壮志难伸,她也不会向刘天出了个诡计

    “直不肯放过自己的人是你自个儿!”刘天眼即瞧穿了她的心结,“别把事儿全往我头上推,想当初是你诱骗我蛊惑我!我是被鬼附身了才会听信你的计划!”

    他与她相识于百香楼,那时的她因为家道中落而被卖身于青楼,凭着手好琴艺成为百香楼红透半边天的清倌,可她越清高就越惹得男人心痒痒,在嬷嬷的胁迫下,她不得不卖身。

    而他便是当时以高价买下了她初夜权的男人。说来可笑,当时身为海盗首领的他,竟为了个青楼女思思念念,像个傻子捧着大把银子上门,甚至动了砍娶她为妻的念头,然而她对他始终无情。

    直到某日,她被名汉子给赎了身,且嫁予他为妻。

    她是伤他极深的女人,他却犯贱的忘不了她。

    原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后来他们却偶然在海上相遇,当时她已是那汉子的妻室,而她的丈夫竟也是名盗贼。

    可那名汉子运气好,遇到了赏识他的富商,说服他下船从商去。

    然世事多变,再次见到她时,她竟为了欲让夫婿有所成就而相求。那时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拒绝她,乾脆要求共度夜作为报酬。

    “不要提了!不准再提了!”她瞪大双眼,双拳紧握,使劲甩开刘天的箝制。

    刘天看了她眼,刚硬的面容闪过丝柔软,“不提就不提。我今儿个找你出来,是想请你帮忙说服管家加入商帮。”

    “你太高估我的能耐了,管扬晏凭什么会听我的?”

    “管扬晏或许不会听你的,但是他会听从庄奇的建言。”刘天直接明示。

    “笑话!庄奇跟管家素无交情,又怎会有说服管家加入商帮的影响力。”

    “近日管扬晏将与戚家小姐成亲,而庄奇虽不是戚小姐的父亲,却也是义叔,光靠这层关系,管扬晏岂能不卖个情面给庄奇?”当他踏上广州,听闻管戚两家联姻之事,遂想起“她”这号人物。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她不屑哼声。

    “我这招是跟你学的,当初若无我相助,今日的庄奇又岂会是人人称羡的富商呢?”刘天意有所指的掀唇笑。

    “你!”她为之气结。

    “别气别恼,我无意来打扰你宁静的生活,如今的我已不是昔日的小毛头,我现在坐拥商帮头头的位子,为自个儿打下了片天。”刘天瞅着她,眼底流过丝惋惜哀叹,“我别无他求,仅这件事望你成全。”

    “事成后,你会永远消失在广州?”再见到他,只会令她忆起难堪的过往。

    刘天露出抹苦笑,“是,我会永远离开广州,不再回来。”

    “也不逼迫庄奇加入商帮?”

    刘天定定地看着她,“加入商帮与否,但看个人。我可以答应你不逼迫庄奇加入,但若庄奇自愿加入,我不会阻止。”

    她瞪视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罢了,切就听天由命吧!”她转身步出土地公庙,突地顿住步履回头看他,“刘天,我帮你这次,往后我们就再无相欠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刘天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时间情绪起伏甚大。

    “驾!”──匹快马啊驰过市,座上的人儿脸凝肃,不住地挥动马鞭。

    “小小姐,等等我。”快马后头跟随着匹马,座上骑者脸慌措,频频呼唤前头主子,“小姐,等等等我啊!”

    管府前,下人们张灯结彩,大门两边贴上大红开字,显得喜气洋洋。

    “停──”快马来到管府前,倏地停住。骑者利落的下马。将手中缰绳扔,忙不迭走上管府阶梯。

    名仆役见有人欲闯入府,忙上前阻拦。“姑娘,这儿是”

    “让开!”身着袭樱红衣裙的女子低喝,“本小姐是谁你竟识不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姑娘你是?”这位姑娘浑身贵气,瞧便知非富即贵。

    “这位姑娘是夫人的外甥女,少爷的表妹──翠环小姐。”元泽夏适巧踏出府,撞见这幕,缓缓出声为仆役解围。

    “元总管!”程翠环个轻哼,姣美脸蛋蒙上抹不悦,“管府总算有明眼之人。”

    她蛮横的推开阻路的仆役,瞪着元泽夏举步逼近,“元总管,敢问这儿”她以眼角瞄了瞄门上的红色喜字,“发生何事?”

    元泽夏脸粲笑迎视她不驯的眼神,恭敬回应:“禀表小姐,管府要办喜事了。”

    “废话!”程翠环气恼地跺了下脚,抱着丝期待低问:“我是说府里谁要办喜事了?”

    元泽夏挑了下眉,“我想表小姐应该清楚是何人欲办喜事才对。”

    早在为少爷挑好喜日后,他便差人送喜帖至管家友人亲戚手上,为的是把喜宴办得热热闹闹;不失管家面子。

    程翠环脸色变,“我不信!我不信──”

    她咬了咬唇,不理会元泽夏别有含义的笑脸,“我要找姑爹问个清楚!”旋即像阵风窜入管府。

    元泽夏见了不禁摇头叹气,“表小姐,只怕老爷现下也无心思搭理你啊──”

    第八章

    内院里,管东进双手背于身后,脸烦躁的在厢房前来回踱步。

    “夫人啊,为夫已经向你说了很多次对不住了,你为啥就是不肯原谅为夫?”他朝门扉紧闭的厢房喊话,却不见对方丝回应。

    管东进索性定住脚步,“夫人,你闹性子也闹得够久了吧!都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

    霍地,紧闭的门扉敞开,管夫人脸阴郁之色,瞪视着嬉皮笑脸的夫婿。

    “老爷,妾身是大把年纪了”她突地掀唇露出抹诡笑,“所以人老珠黄惹人嫌了,好!既是如此,我我回福州娘家去!”

    “夫人,这万万使不得啊!”闻言,管东进惊诧地追进房去,奋力阻止脾气大发的妻子,“再过几日便是扬儿的大喜之日,届时你不在座让媳妇儿奉茶,这”

    “反正事情传出去是丢你管某人的脸,关妾身啥事?”她把抢回包袱,杏眼圆瞪的撇清关系。

    “怎会不关你的事,你是扬儿的娘──”

    管夫人厉色瞪住他,“老爷,你还知我是扬儿的娘你的妻吗?那你为啥──”她的嘴瘪,眼眶里盈盈热泪打转着,“为啥还把我当成傻子耍弄?你知不知我多为你担心,结果你你却是”

    “夫人,为夫已经跟你说了对不住了,你你别哭嘛!”见她哭,管东进立刻手忙脚乱,“你也知扬儿的性子,他虽是乖顺的孩子,可要他即刻接掌家业,他铁定会搬出年纪尚轻的藉口回拒我,所以我才想到装病这法子要他接掌大业。夫人,为夫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

    他管东进在商场上的行事作风可是爽快利落,惟独对上柔弱的妻子以泪相逼,他就只有举手投降的

    分。

    “你大可向我吐实,又何必何必欺骗我!”想起自个儿的片忧心教他给糟蹋,她就无法轻易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夫人啊,你要为夫的向你解释几遍?我都说了不是故意隐瞒的”

    管夫人斗大的泪珠颗颗掉落,“你不耐烦了我就知道这才是你的本意,好!我不想惹你嫌,我回娘家去了。”

    “夫人,你别这样,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瞧你分明就是这意思!”

    “夫人”管东进当真欲哭无泪,“夫人,为夫真的不是对你不耐烦”

    正当管东进与夫人进行包袱拉扯战时,程翠环脸气恼地直接踏入敞开的厢房。

    “姑爹姑妈,表哥他是不是真要成亲了”她的问语消失在看见管氏夫妻两人的拉扯后,顿了顿。傻愣愣地追问:“姑爹姑妈,你们这是在干吗?”

    “翠环,你来得正好。”管夫人个松手,“我马上跟你回福州。”

    “回福州?”程翠环阵错愕,“姑妈,好端端地,你跟我回福州做啥?”

    “翠环,别听你姑妈胡说,她哪儿都不去。”管东进将包袱丢于床榻上,向她微微笑,“对了,你是专程来喝喜酒的吧?怎么只见你人来?”

    “喝喜酒?!”她的疑虑在管东进口中得到证实,“姑爹,表哥当真要成亲了?”

    “当然!”管东进笑吟吟,趁势欺近妻子身旁,伸臂搂住她的腰。

    管夫人立即横了他眼,“放开我,我可没打算原谅你!”

    “夫人,为夫解释得口水都乾了,你就行行好,别再跟我使性子了。”管东进不颐面子的苦苦哀求。

    “姑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无视管氏夫妻的吵嘴,程翠环脸色骤变的插嘴,“表哥他怎么会他明明说他还未有娶妻打算的是谁?表哥要娶的人究竟是谁?!”

    “是戚家的小姐,性子温顺的好姑娘。”管夫人朝她微笑,口吻温和的简短说明,个偏头,毫不留情地捏了捏夫婿的手背,咬牙切齿字句地声明:“老爷,我还没原谅你!”

    “戚家姑娘”程翠环如遭雷殛般震荡不已,小脸顷刻发白,“我知道她可她戚家不是早就灭了吗?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这会儿没人回应她,管东进忙着安抚使性子的妻子,而不甘就此屈服的管夫人与他拉扯着。

    见状,程翠环烦躁的咬着下唇,“可恶!可恶!可恶!我才不管戚家小姐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只知道她休想抢走表哥啦!”

    气愤的跺脚,她尖声插入管氏夫妻的斗嘴中。

    “姑爹姑妈,戚家小姐住在哪儿?”

    “就住在后头的西厢房。”管东进顺口接了话。

    “好,我去会会她!”她就不信这戚家小姐比得过她!程翠环自信满满地旋身往西厢房奔去。

    管夫人忽而顿住,望向夫婿,“刚刚翠环说了啥?”

    管东进脸莫名的摆手,“不知。”

    “那──刚刚翠环有说要去会谁吗?”管夫人再问。

    管东进捻着长须,头雾水的反问:“有吗?”

    嘎吱──

    戚染冬披着羊毛披风轻巧地带上门,左右探看无人后,这才转身带着笑意举步往花园走去。

    “呼──”幸好奶娘煎药去了,否则被她抓到,她又得被关上十天半个月。

    突地,从另头出现了名少女,她有着张精致的心形脸蛋,抿起的唇瓣闪着诱人光泽,脸气鼓鼓地疾步朝戚染冬的方向走来。

    少女在她跟前站定,双凤眼随即不客气地打量起她来,“你你是谁?我从没在这宅子见过你。”

    “我”戚染冬才刚开口,话便让程翠环截了去。

    “西厢房──你打这间厢房走出来的?”

    戚染冬愣,无言的点了下头。

    “你”程翠环眼角凝着怀疑,频频打量着她。

    隐隐约约心上浮现疑窦,程翠环试探性问:“姑娘,你你该不会就是戚染冬吧?”

    “嗯。”戚染冬老实的点头。

    程翠环双凤眼突地爆凸,噘起的唇带着些许惊惶,“你没骗我?你就是戚染冬?表哥即将迎娶的戚家小姐?!”

    戚染冬自她的惊呼中得知她的身份──原来这位美丽少女是管扬晏的表妹,遂笑逐颜开的伸出手去拉她的手。

    “你干啥?”程翠环脸色变,忙挥掉她黏上的手,“本小姐可无意与你结为好友,你别自作多情!”

    啊?戚染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那你”

    “你跟我来!”她的话再次被程翠环的声音盖过,“我要跟你谈下。”

    “跟我谈?”戚染冬脸莫名地低语,“表妹要与我谈什么?”虽然与她是第次见面,但她毕竟是扬哥的表妹,不好失礼。

    走了几步,察觉戚染冬未跟上,程翠环火大的转身吆喝:“戚小姐,你能不能走快点!”

    闻言,戚染冬随即迈步向前。

    “真是的!这戚家小姐是哪里好?为啥表哥偏偏就是要娶她?真是越想越气!”程翠环抱怨不停,想起她爱恋已久的表哥即将娶妻,她不禁气愤的脚步越踩越重越走越快。

    “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她握着小拳,不住地发泄胸中恼火。

    戚染冬吃力的以小跑步跟上程翠环的步履,从程翠环僵直的背影及口中的喃喃低语看来,不知是何人惹恼她了。

    “就是你!”

    随着程翠环来到花池,突如其来的指控让戚染冬瞠大双眸,脸无辜的指着自个儿,满脸疑惑。

    “你少给我装无辜!”程翠环双臂环于胸前,俨然副县官质问犯人样,“你凭什么可以嫁给表哥?我话说在前头,我跟表哥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可不是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戚家小姐可以取代得了的!”

    戚染冬未觉她的敌意,闻言只是赞同的点头。

    真是羡慕扬哥有这么位好表妹,虽不知程翠环到底是想表达何意,可她发现这位表妹性子有趣得紧,完全与她的拘谨性子迥异。

    程翠环倏地眼睛亮整张小脸亮起来,“你也赞同?那真是太好了!”

    瞧!她不过两三句就打发戚家小姐,成功阻拦表哥成亲!

    虽然她与戚家小姐素来无怨,可谁教她要抢走她从小喜欢到大的表哥呢?她也曾试探过表哥的心意,只可惜表哥老说年纪尚轻,不想太早成家。

    结果,她也不过伴着娘亲去杭州转了圈,回府后竟收到表哥的喜帖,这教她情何以堪?

    不听娘亲劝阻,她时冲动便骑着家中快马,路奔驰来到广州。

    “那你何时离开?”程翠环问的小心翼翼。

    “嗯?”这下可就让戚染冬头雾水了。

    “你嗯什么嗯啊!既然知道我与表哥情投意合,那你还不收拾包袱赶紧离开这儿!”程翠环立即端出小姐架子,脸不耐地朝她直挥手。

    戚染冬瞪大眼,有些明了她先前话中之意。

    “你瞪什么瞪?”程翠环凶道,要比瞪人,她可是不会输的!“我劝你还是别高攀表哥。虽然我路走来听丫鬟们说了不少你的来历,但那又如何?如今的戚家已没落了,根本与管家无法匹配得上!”

    戚染冬张着水灵大眼直瞅着她,暗忖着该如何回应程翠环的番劝退之语。

    她可以了解程翠环此刻心中的不满,可是她她也同样的──

    她的心突然动,无法抑制的甜蜜暖流在心扉间窜流开来。

    此刻,她终于知晓,对扬哥始终存在的那分温热感是何意义了,也终于明了,为何每每感受到他的柔情,她的心总会怦然不止──

    “戚小姐,你做啥都不回我话?”程翠环杏眼圆瞪,猛然忆及沿路走来丫鬟们的耳语,“你你当真是哑儿?!”

    莫怪乎她都没听见戚染冬回过句话,原来那些丫鬟的耳语皆是真!

    戚染冬怔,缓缓扯辱笑,正想开口解释,却又被她抢走先机。

    程翠环不敢置信的道:“表哥真是糊涂了!他怎可娶个哑儿为妻呢?你这样怎能为表哥打理管府内务?你我的老天爷啊!瞧你生的活灵秀美,没想到你竟是”

    程翠环无法认同的拍了记额,“姑爹跟姑妈是哪根筋不对了?竟会答应让你入门!表哥娶个哑儿进门,这不摆明了想让外头的人笑话吗?”

    以往,戚染冬就算听了这些刺耳话语,也仅会淡然笑毫不在意。

    如今──今非昔比了,她并非是哑儿,程翠环所说的这些话听来便刺耳异常,也让她的心蒙上了些怏怏不乐。

    “我不是哑儿!”戚染冬不禁有些愠色的低声反驳。

    程翠环没料到她会开口反驳,闻声立即讶异地往后退了步,小腿不意撞上花池围栏,个重心不稳往后倾去──

    “小心!”

    戚染冬冒出声示警,不顾切地扑上前反推程翠环把,不料自个儿却直直坠入花池。

    程翠环稳住身子,旋即转身察看戚染冬的情况。

    “戚小姐,你没事吧?”这瞧可教程翠环吓走了三魂六魄。

    没想到这花池看起来不深,却足以让名娇小姑娘灭顶,此刻她便见到戚染冬浮沉于花池间,不住地

    挥舞双手。

    程翠环吓得脸色丕变,“怎么办?我我也不谙水性啊!但是我怎能见死不救?戚小姐你撑着点,我会救你!”

    她赶忙在花池周遭寻起长竹竿,在遍寻不着之下,又惊见戚染冬像是失去意识地逐渐下沉,情急之下,不顾自身安危,跪于矮石栏上朝花池中的戚染冬伸出手。

    “戚小姐,抓住我的手,快抓住啊!”她不断地伸展身子,只求能够救回戚染冬。

    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好,她啥地方不好找,干吗偏带她来花池谈判?现在可好了,弄成这情况,她铁定绝对会被姑爹给骂得很惨很惨的。

    接获元泽夏通报的管扬晏,不知刁蛮表妹会对冬儿做出啥事,不禁忧心忡忡地扔下待处理的公务,赶忙回府。

    未料,当他经过花园时,竟瞥见表妹这般惊心动魄之举,当下,他脸色铁青的举步向前。

    “翠环,你又在玩啥花样?”

    突然的喝,让程翠环受到惊吓,差点掉进花池,幸赖管扬晏眼明手快地环住她的腰。

    紧接着,管扬晏瞧见了在花池中浮沉之人,脸色骤变,“冬儿?!”

    将表妹把推向走上前来的元泽夏,管扬晏不加思索地跃入花池,把将逐渐失去意识的戚染冬给捞起,紧紧地抱于胸前。

    “冬儿!你没事吧?”管扬晏拍打着她冰冷的颊,却见她朝他绽出个迷人笑靥。

    “扬扬哥”她的唇齿不停地打颤着,意识开始模糊。

    当冰冷的池水淹没了她,她惟的念头是──她尚未向扬哥表明她的情意。

    其实!她真的很迟钝,迟钝到以为扬哥对她的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却忘了她也必须付出,如今她懂了,终于懂了──

    她缓缓张眼,映入他忧心如焚的眸子,不禁欣喜道:“扬哥,我好高兴,可以可以见你最后面我我有话想告诉你,我我爱你──”

    “表哥”程翠环嗫嚅唤道,十指不安地交缠,视线垂下,不敢瞧脸色紧绷的管杨晏眼。

    管扬晏不理会她,全副心神放在戚染冬身上,不等大夫把完脉,即追问:“大夫,我娘子她如何?”

    元泽夏则立于旁,将程翠环的紧张恐惧及主子不理不睬之态看在眼底。

    受不了这沉窒气氛,程翠环鼓起勇气捍卫己身清白,“表哥,绝对不是我推戚小姐落花池的,你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