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功夫,达西先生已经知晓了这位桑顿先生的各种信息,感谢他身边的彬格莱小姐,她似乎对看贝内特一家出丑有特别的兴趣。
“我实在想不到,她们除了有个做商人的舅父,居然还有个做商人的表兄,而且,”彬格莱小姐神神秘秘地用扇子掩着嘴说,“他还是贝内特先生的继承人。上帝保佑这不幸的一家吧。”
达西先生好心地没提醒彬格莱小姐他们是怎么发家的。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对着那个陌生年轻人看了多久,对方那强装出来的泰然自若——显然骗过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和暗中的戒备在伊丽莎白面前迅速地褪去了,没错,谁会能够抵挡那姑娘迷人的眼神和笑容呢?
伊丽莎白正问到桑顿先生的竞争对手们,就看到达西先生远远地走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在先前的舞会中对她毫不留情的评价给她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印象。
两位男士相互点了下头,伊丽莎白为他们作了介绍。
达西先生问起对方到此的原因,桑顿先生把以前讲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达西先生又问了他要拜访的客户可否方便透露,得到的回答是伦敦的帕伦丁先生。
“我曾经有幸与这位先生见过一面,他是个诚实的人,只是有些保守。”达西先生一边说话,一边把他的交谈对象带离了那位小姐身边。
桑顿先生向伊丽莎白点了点头,从她的表情中得出了并不介意的结论,便放心和这位板着脸又硬逼着自己前来客套的先生去了客厅的另一边。
“帕伦丁先生确实非常谨慎。”他说。
“您预计在伦敦呆多久?”
“三天。”
达西先生想了想:“恐怕您的行程会要推迟了。”
桑顿先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说时间不够帕伦丁先生下定决心吗?”
“这只是我从他的传闻中推论出来的结果,也许您能够让他克服自己谨慎的行事原则。”
桑顿先生觉得自己并没有这种创造奇迹的本事,继而想到马尔巴勒工厂的一堆待办事项,他刚刚接手这个工厂不久,决不能在此时出什么岔子。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达西先生站在旁边贴心地没做打扰。
第二场舞结束的时候,和自己心爱的姑娘连跳了两场之后心满意足的彬格莱先生加入这对沉默的伙伴中。
“我真想不通,面对这么多舞伴,你们两个还能狠心浪费自己的资源。”
确实,在舞会上难免有姑娘被冷落,而两个外形如此出色的男士却一点想跳舞的意愿都没有,可真有点说不过去。
桑顿先生说:“恐怕你刚刚没有看到我跳舞出丑的样子。”
彬格莱笑起来:“真抱歉事实上我看到了,简让我不要笑话你,其实你后面跳得很不错,我敢打赌,你下一次会跳得和我一样好了。”
原本沉浸在烦恼中的人被成功逗笑了,达西先生一直很佩服自己朋友的这桩本事,他自己倒像是天生让人避而远之似的。
但是这位远道而来的青年笑起来真的挺好看。他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连那看起来能灼伤人的绿眼睛都变得温和起来,像是从一只紧绷着神经警惕周围的羚羊突然变成了毫不设防的驯鹿。
“你是北方人?”彬格莱问。
桑顿说是的。
“真巧,我也是。”彬格莱高兴地说,“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口音,我出生在约克郡,不过想在附近买栋产业定居下来,内瑟菲尔德真棒是不是?”
“这里……挺民风淳朴。”桑顿说。
达西先生微笑起来。
“如果我是您,”桑顿继续说,“会多花一些时间了解自己的邻居和产业情况,任何一项投资都应该小心对待。”
他被自己的话又引回了原本的思绪中,想到也许多了解一些帕伦丁先生会对这次的洽谈业务更有帮助一些。
“啊,反正达西会帮我参谋的,”彬格莱满不在乎地表示,“你们刚刚在谈什么?”
“桑顿先生这次的客户很难搞定。”他的朋友简短地说。
“哈,还有谁会拒绝你的朋友?”彬格莱开着玩笑,一面又转向桑顿,“是哪位好先生?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听完帕伦丁先生的名字,彬格莱大笑起来:“他不是我那位肯辛顿街的表兄吗?舞会过后我可以帮你写封信,他挺好说话的,我每次提的要求他都没拒绝过。”
事情这么容易就说定了,桑顿有些难以置信,他转头看向达西先生,对方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态度,让他实在不敢确定刚才那番危言耸听是不是他故意在拿自己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桑顿先生,南北里面他已经事业有成,大概三十来岁,这里设定年轻了几岁,还在创业中。不会跳舞这件事,其实不太可能,但我也确实没见过他跳舞……就私设了&gt&lt
☆、滞留
彬格莱先生请桑顿在第二天去他那里取信,正巧彬格莱家的姐妹俩也邀请了贝内特小姐到家中做客,于是那天早晨他们便同行了。
已经连续阴了好几天,贝内特太太执意让她的女儿骑马过去,这样如果下雨她就可以在那里过夜了。至于桑顿先生的马车,那位太太表示他的马儿奔波太久,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说服他骑着家里的另一匹马过去。
鉴于女主人已经给所有马车都安排了去处,桑顿也只好和简一起骑马出发。
他们出发后,天气称了贝内特太太的意,下起了大雨,只是下得太早了些,这时离内瑟菲尔德还有一半路程。
桑顿向瑟瑟发抖的简询问这附近是否还有农庄让他们避避雨,简说最近的住宅距离他们和他们的目的地差不多远。
“那么我们只好加快速度了,贝内特小姐,请忍耐一下。”桑顿想了下,还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简。
当两个人出现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大门外的时候,前来迎接他们的主人都露出不忍的神情,彬格莱二话不说把简扶进屋子,达西示意仆人为桑顿打开伞,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答水,衬衣全部打湿贴在了身上,露出细瘦修长的身形轮廓。
“真是太疯狂了,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会坐马车过来。”彬格莱小姐一边指挥仆人一边小声对达西说。
“也许是有特殊的理由吧。”达西先生目送桑顿被领去楼上洗澡,他道过谢,关闭浴室门之前对上了达西的眼神,桑顿现在挺沮丧,只向他稍微低了下头就关上了门。
下午时分,因为两位成了落汤鸡的访客而有些忙乱的内瑟菲尔德平静了下来,贝内特小姐则有些不舒服,彬格莱打发人去请医生了。
桑顿换好衣服下了楼,达西已经坐在客厅一角看信了,彬格莱小姐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边,彬格莱的姐夫赫斯脱先生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睡觉。
听到脚步声,达西抬起头,看出来仆人果然按照吩咐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看效果还挺合身。
彬格莱匆匆走进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桑顿:“早知道我昨天应该多留你一会把信写好,也不用今天这样接受一番洗礼啦。”
“这没什么,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有点担心贝内特小姐。”
显然彬格莱也是这么想,他很快愁眉苦脸起来:“希望医生来之前她就能痊愈。”
这个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到傍晚简的病情反而加重了。
所有人都去探望了她,简有些不安,彬格莱不停地安慰她,让她只管好好休息。
桑顿先生自己也有些内疚,如果不是为了迁就贝内特夫人而是坐马车过来,贝内特小姐也不用受这么多罪了。他十分敬爱自己的母亲,出于同理心对别人的母亲也相当尊重,他现在才认清现实,贝内特家中显然不该以那位女主人的意见作为行事准则。
“我认为你担心的够多了,按照我的意思,应该让医生也帮你看看。”达西先生说。
“什么?”桑顿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喔,你说我生病了吗?不,我很少生病,而且没有那些症状,谢谢您的好意。”
“你的脸色很不好。”
“您看错了。”桑顿先生冷冷地说。
达西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了气,他可不是那种能忍受对方恶劣态度的人,察觉到这个,他直接走开了。
桑顿看着他的背影,也暗中生自己的气,虽然他不喜欢这种话题,但这并不是不明真相的达西先生的错。
原本他们应该可以重新恢复原本的平和关系,但桑顿先生没有时间了,他明天就要动身去伦敦。第二天达西在早餐时分得知,桑顿一大早就离开了内瑟菲尔德,现在也许已经从朗伯恩动身了。
达西停顿了一下,问道:“他临走没说什么吗?”
彬格莱想了一会儿:“没有,他昨晚就和我说他今天走得会比较早,就不一一告别了。啊对了,他让我代他向你道歉,要我说桑顿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这种事可没什么值得致歉的。”
达西先生瞬间明白了桑顿的用意,虽然这并没有减轻他心里的不快:“依我所受的教育而言,致歉倒从未有假手他人的说法。”
彬格莱小姐识趣地接了下去:“对于一个商人你还能奢望什么。”
☆、短暂的告别
桑顿先生确实很早就从朗伯恩出发了,他临走前和贝内特先生简短的聊了一会儿。
谈话涉及了财产继承的部分,他说如果真的不幸得到了贝内特先生的财产(那对于贝内特先生确实是永久的不幸),而他的女儿又未嫁人得以维持生计的话,他会负责照顾他的夫人和女儿们,这是来自约翰桑顿的保证。
这番话把贝内特先生打动了,他从未对自己的继承人抱有什么期待,自从他的第五个女儿出生之后他就对自己的身后事认了命,而现在桑顿先生的话让他对人性的评判从水平线以下向上提升了一英寸不止。
“我简直要羡慕那位远房表姐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了,”贝内特先生送桑顿先生上马车时说,“如果我没有我的丽琪的话。”
桑顿先生从马车上看到了伊丽莎白,站在她的姐妹们中间,她向他笑了笑,这笑容在之后很长时间都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伊丽莎白送别了桑顿,就匆匆去了内瑟菲尔德,她的姐姐还在那里受苦,幸好简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伊丽莎白在那里虽然受到了两位女士,重点是彬格莱小姐的刁难,以她的性格和见识倒没怎么吃亏,甚至和达西先生斗嘴都让她感觉挺好笑,这一定是因为简开始好转的缘故。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原本可以很平静,如果贝内特先生的另一位远亲柯林斯先生没有前来造访的话。
说到柯林斯先生的身份,与桑顿先生倒有些相似,他是贝内特先生的第二继承人,有了前一位的对比,这位肥胖的牧师先生没有赢得除了三女儿玛丽和贝内特太太之外的任何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