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其安似笑非笑:"你真是他师父?我怎么看你像个保姆的命呢?他好得很,髓引很有效,云公子采得又多,我用的一点不小气,自然不是好,是大好。"
叶孤城一怔。
骆其安挑了挑眉:"髓引不易得。两株足够。我没说么?可怜那条长虫,山中修炼不知几载,居然死在他窝子边的几棵草药手里。"
叶孤城神色冷然:"我没有杀意,但它有。"
骆其安白白眼:"好吧。它以往见过的人都太弱,也难怪。"
叶孤城淡然道:"我的伤,多谢骆神医。"
骆其安无所谓道:"没什么外伤,只有一处被巨蟒打到的内伤,对么?前襟上虽然沾了一大片血,但那些血没一滴是你的。毕竟是有年头的妖物……不过以你的内力底子,这样的伤,你自己也可以医。只是我这里更快些。你让我攒下了半盒髓引,所以,不必谢我。"
"太子……"
"还在睡呢,多睡睡有助于他的骨伤愈合。他的右手以后虽然不能用力,但拣个筷子拿个笔不成问题。"
淡黄色的帷帐里,太子正在睡梦中。
叶孤城在床边凝视着他,目光柔和。
"师父,师父……"梦呓声溢出。
叶孤城轻叹一声在床沿坐下,两指小心地按在他右手的内关上。太子的手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包得严严实实。
叶孤城轻轻注入一股真气,仔细循着他手部的经络查探,阻滞已不明显。他的心一松,髓引的确是一味好药。
他微敛目,真气慢慢流走在五指的血脉间。
"唔。"太子呻`吟了声,睡梦里皱起小眉:"痛,好痛的,别动……"真气冲开了残存的淤血,当然不大好受。
"嗯,很热,我的手,师父……"太子喃喃地说。热流涌过,手上很暖和,他向更深的梦境坠去。
叶孤城走出太子的寝间,一抹明黄入眼:"云公子。"
叶孤城站定,颔首。
"云公子上回说的话可当真?"皇帝的神情郑重。
叶孤城沉声道:"自然。"
"朕派出了人,也请了人来,但……"
叶孤城想了想:"骆神医,应该有办法。"
皇帝皱眉:"冉平么?也罢。云公子对五郎极好,为何不能……"
"草民无法说明缘故,陛下见谅。"叶孤城肃然一躬。
皇帝叹息摇头:"云公子给朕留了个大难题啊。"
骆其安开的方子里有安神的成分,太子醒来的时候很少。
"师父,师父……"髓引拔毒后,太子第一次睁开眼就看到师父陪在他身边。他很开心,挣起来蹭到师父怀里撒娇:"师父,您回来了,太好了。您不应该去找药,很危险。我很担心。我还怕您不要我了。骆姐姐说得很对,您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师父……"
叶孤城揉揉他的脸:"骆姐姐?"
"嗯,就是骆神医家小姐姐啊。她的声音很好听。我痛得不肯换药,她还唱歌给我听呢。"
"太任性。"叶孤城淡笑。
"嗯,我不会了。我会好好学功夫,再也不闹脾气了。"小孩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真的吗?叶孤城的眼神有些悠远。
"骆神医说,我的骨伤恢复得很好。"太子笑眯眯地抬起右手。
"师父……"太子带着笑意坠入梦中。
几日后。
骆其安似笑非笑:"云公子真是不遗余力。太子手上的淤血化得很快。虽然以后不能使力,但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哦,对了,皇帝陛下又问我要一剂奇药,用在他亲亲儿子身上。我就不懂了。云公子可知缘故?"
叶孤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皇帝不会害太子。骆神医只管配药便是,何必担忧?"
骆其安面色凝重:"大哥也这么说,唉,也对,狗皇帝家小崽子的事,我有啥好说的?"
叶孤城皱起眉,不作声。
骆其安说到做到。太子醒来的时候越发少了,通常说不了几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骆其安微笑着面对他的冷气:"云公子,这是应皇帝陛下的要求,放心,绝不会伤到他的。"
"不会伤到他的身体。"骆其安补充道:"而需要起效的部分,我也会做到,否则不是枉费云公子一直称我‘神医’?"
叶孤城盯着他看了他半晌,走了出去。
月悬树梢,稍欠圆匀。明晃晃的光,让他觉得刺目。
明天……又到月圆的日子了……
☆、故事
皇帝觉得自己命很苦。有成堆的破事要批不说,近来又多了腰伤,更甚者,还得给某小叶城主提供故事。
故事还不能敷衍含糊过去。少年的问题直指真相,直截了当。
"你为什么去白云城?只是为了沈将军的事?"
"烟雨楼到底是怎么回事?被调包的时候你在哪里?叶孤城和你在一起吗?"
"宫九那件事,你们一起演戏,你真那么相信他?"
……
少年来听故事。皇帝用春秋的笔法草草说完以为可以蒙混过去,少年立马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他头痛欲裂,趴在御案上装死:"云韶,你去找圻儿玩好不好?或者出去逛逛?我年纪大了,哪能那么多事……"
少年清冽的声音:"你不记得了?"
皇帝连忙应道:"是啊。"
少年皱眉:"你说谎。"
皇帝掩着眉眼闷笑:"呵呵,随你怎么想。去找太子玩吧,我忙。"
少年冷气溢出:"你答应的,不守信用,大骗子。"
皇帝揉揉脸,无所谓道:"所以,离大骗子远一点,小心被我害了。"
少年走到御案前,拧起眉:"为什么出尔反尔?"
皇帝揉完脸,提起笔在折子上批字,安然道:"因为我是坏人。"
还没说完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少年绕过御案直接来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你不是。"
皇帝往后靠了靠:"云韶,别闹,你……"
少年撑在龙椅的扶手上,凑近皇帝的脸:"你不说,我就不走。"
皇帝苦笑:"你别靠那么近……"
少年凝视他:"你讲故事。"
皇帝放弃抵抗:"好好,你坐那儿慢慢听好吗?"
"现在就讲。"少年寸土不让。
皇帝微敛眸子,深呼一口气,道:"好吧,你要听什么?"
皇帝被迫不仅回忆了自己不堪回首的惨痛情史,还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开拓海路,最先都是用我的私房钱,万一有点闪失,心痛死我。所以我去白云城。"
"烟雨楼,南王用计抓住了叶孤城。我正巧听说了就去看看。其实南王是想杀我来着。可惜还是没能弄死我。结果我们逃出来,南王不就一败涂地了?哦,那时候我和叶孤城是在一起。你没猜错。"
"我一直相信他,如同相信我自己。"
"为什么?"少年不满意地挑眉。这么干巴巴的回答谁都不会满意。
"?"皇帝愣神。
"他谋刺天子,是重犯,你为什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