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心中狂跳,按照天数如果没有异象今天的确应是……难道说……
凌云疑惑道:"说起来,载圻跟我念叨好几回了,说按你信上说的上个月就该到,有事耽搁了?"
叶孤城不知如何应答,只能转言它:"你去看父亲?何事?"
"工部提上来的里水修堤方案,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父亲……"叶孤城觉得脑子里很乱,一缕头绪闪过却来不及抓住。
"一起去吗?"凌云冲他微笑。
叶孤城沉吟了下,点头。
两人往山上走去。
叶孤城微敛眸子,凉风吹来,带来一缕草木独有的清新气息。他不由脚步一顿。
凌云回头,挑了挑眉:"你今儿怎么了?"
叶孤城嘴角上扬:"无事。"继续迈步向前。
走到半山腰,叶孤城停了一下。山道两旁,大树枝头迸出新鲜的嫩叶,野草芬芳,春日的勃勃生机迎面而来。
叶孤城的指尖抚过一片嫩叶,柔软的新绿在他手心摇晃。他垂下眼帘,沉吟片刻,抬眼看向他:"上次来,父亲说了什么?"
凌云一愣:"什么?"
"父亲留你说了什么?"叶孤城看着他的眼睛。
凌云揉揉额头:"不过是让我留心玉罗刹罢了。"他的眼睛里波澜不起。
"哦?"叶孤城淡淡道:"我以为父亲别有深意。"
凌云笑了,挑起眉头:"什么深意?我怎么不知道?"
叶孤城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凌云。"
凌云微怔:"?"
叶孤城顺势将他拥在怀里,封上了他的唇。
怀里的身躯是他熟悉的温暖,唇上的热度和齿间的甘甜都一如记忆里的……为数不多的亲昵片段里的他。这就是他,他的触感,他的气息,不会错……可是……
凌云脸上显出诧异,呆呆地任由他搂紧。然后他终于回过神来,眉眼含笑,抽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的热情。
"……叶孤城。"他的轻叹溢出唇间,温热的柔软主动缠上他的。叶孤城觉得身上陡然像着了火,口干舌燥,齿间传来的甘甜已无法解渴,下意识地将舌尖往更深处探去。
凌云的眸子清澈如水,微微扬起的眼角笑意满满,这样的笑,这样流溢光华的笑……
叶孤城的心陡然猛跳一下,一个闪念划过脑海。他松开手,停下了这个吻。
凌云似乎未察觉到他的突变,掩嘴笑道:"叶孤城,你很热情,真难得。"
叶孤城凝视着他,不自觉地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怎么会呢?怎么会有……
凌云挑了挑眉,你又怎么了?
叶孤城神情不动,继续凝视他。神情、反应如出一辙,怎么会有……
凌云翻了小白眼,叹气道:"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叶孤城暗自定定神,闭眼理了理头绪,才道:"里水通广渠,载圻信上说起过。"
凌云点头:"对,一件大事,可伤脑筋。走吧,别让李先生等久了。"
"我没想到会来这里。"叶孤城沉静道。
凌云迷惑状:"?你今天很古怪。咳,算了。说起来,你终于到了,载圻肯定高兴坏了。等下和我一起回城?你还有事吗?"
叶孤城深吸一口气,左手按向怀里的木匣,让自己安心:"见到你我很高兴,但是,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耽搁,所以,抱歉。"他的右手一挥,长剑已在手,剑锋掠过,如光似电,刹那间已至凌云心口。
凌云的神情未变,看着停在心口的寒光悠然道:"叶孤城,没事干嘛来这套?吓唬我么?"
叶孤城的手很稳定,心中突然一片清明,一缕淡笑漾开嘴角:"只想确认一件事,很好——"剑尖突然发力。
话音未落,凌云却神情陡变,在剑尖刺入前向后急退,喝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叶孤城淡淡道:"你的幻术极好,但我只为髓引而来,无暇陪你玩下去。只要取得髓引,我不会伤你性命。"
他笑得诡异:"你确定你伤得了我?"
他从腰间抽出一道紫光。叶孤城的神色陡然凝定,执剑的手也像僵住了一般。他笑吟吟地一翻手腕,霄冷的紫光即将劈向凝身不动的人。但下一瞬,他猛地一颤,一缕鲜血从他胁下涌出。他挣扎起来,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再也维持不住幻象。四周的景致急速变化,又是一片冰原上的山地。
"呵呵,这么多年过去,太大意了。你竟然,竟然……出招就下狠手……"他喃喃道。
此人功夫极高,在剑尖指向胸口前,飞速地划过了腰胁间的大穴。不用力尚可保命,一旦使力……狡猾的人类。
叶孤城淡漠道:"当年多少个门派结盟上山无一生还,这样的本事再不小心些,岂不是把命当成了儿戏?"
"无一生还?呵呵,怎么会,当年有个书生破了我的迷障,窃得草去。这次……"他抬起头来,依然是凌云的面孔:"你对喜欢的人也下的了这样的手?"
叶孤城冷然道:"你不是他。"
云韶,猛兽窥探人心,善于幻境。幻境里的一切都从你心中而来,你会见到你的心,你心里的人。你……会遇见谁?你准备好了吗?
幻境中待得越长,越能和心中的影像契合,很多人陷入下去,最终乖乖地被野兽屠戮。
因为心中的人会让人惊讶、迷惑、直至接受幻境沉溺其中。
"呵呵。我从你的心里来。我很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他的眼神一如记忆中的清澈。
叶孤城平静道:"我喜欢他。所以你输了。"
他的眼里生出疑惑。
"你知道他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喜欢他。你幻境里的一切都很真实,因为这是由我的记忆拼合而成。你的本领的确非凡,不仅人很真实,六月的香山被你重构成四月景象,很仔细。"叶孤城冷笑。
他咬牙。
"但有一点你弄错了。"叶孤城抬手挥剑:"他不知道。"
连我也是才发现。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他?
我说"不"时他的黯然,以及让孤鸿带回的月石都表明,他会远远离开。骄傲的帝王,他那时的僵硬转身就是明证。他怎么会在再见时轻松如斯,提到父亲时毫无异色,而后又露出如此粲然的笑容……因为那是我记忆里最耀眼的笑意,那时的他,满心欢喜……这些只是我的愿望吧……
霄天剑光急掠而至,地上的人嘶吼一声,黑雾腾起,黑雾里一个巨大的妖物露出两个比铜锣还大的眼,一对寒森森的白牙。咝咝声,它冲了过来。
☆、髓引 下
皇帝静立在太子床头。
骆其安把完脉,站了起来:"暂时按住了烧热。但再下去恐怕……程公子要早作准备。"
他的神情严肃,无半分嬉笑之意。
皇帝叹了口气:"已是第七日,待过了今日就按照你的法子办吧。"
"陛下,王梁回来了!"内侍匆匆而入。
"宣。"皇帝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紧。
一身甲胄的侍卫统领躬身奉上一个匣子。
骆其安大刺刺地接过来打开:"啧啧,采了这么多,难道是把猛兽弄死了?"
皇帝脸色微变:"云公子呢?"
统领略踌躇:"云公子在养伤。他不让告诉太子。"
一到苍陨峰,云公子就撇下他们几个单独行动。
过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他回来。他们立马循着暗记找上去。结果看到了一个前襟满是血的人和一条巨蟒的尸体。乖乖,可吓得人。
他们七手八脚将人扶下山。云公子嘱咐他们将木匣速速带回京城,不要告知太子伤情后就昏睡了过去。
骆其安又咂咂嘴:"罢了。看在这么多髓引的份上……"他伸了个懒腰,往外走:"今天可有大事做了,张太医,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叶孤城从睡梦中醒来,觉得眼前的一切相当的眼熟。他的心猛地一跳,玩物器皿用具上细微的差别让他松了口气。你在想什么呢?他暗笑自己。
有人进来,看到他咂咂嘴:"这么快就醒了?云公子内力了得。"
叶孤城看着他道:"太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