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贵族的她却有仿佛用不完的钱财;她的气质谈吐不像个普通人,却又没有贵族的傲慢无礼,他无从猜测她的身份。她是那么神秘,有时候却又仿佛一眼就能看得清。她对他太好,他几乎以为他有什么值得她谋取,可失去记忆的他,又有什么价值呢?他便刻意将那些疑惑都压在心底,慢慢遗忘。
居然被比作女神了……
安娆不禁有些脸红,不过在赛那沙心中她的形象越是完美就越容易让他爱上自己,因此她默默地接受了这样的赞美。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的伤口没事吧?”安娆手抚上赛那沙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没事。”赛那沙道,他的伤早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虽然刚才那一下是有些痛,但还不至于让他的伤口再裂开。
见他不像逞强的样子,安娆放下心,扶起他往住处走。经历了刚才的惊险一幕,她已经不想再在外面多待了。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鲁沙法的路过。
两人间的窗户纸一戳破,相处起来就更为暧昧和融洽。
接下来两天,安娆也一直陪着赛那沙聊天解闷,有时候望着他逐渐开朗起来的模样,她忍不住会想,难道她得牺牲一把,来个灵肉合一才能让系统承认?
不过赛那沙望着她时炙热却纯粹的目光让她打消了这样的想法。慢慢来吧,她不该指望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更何况对一个伤患下手,实在是太禽兽了。
蜗居了三日,安娆又派阿尔曼上街,主要目的是打探消息。他没多久就回来了,满脸喜悦地告诉安娆,战争女神没死,回来了!同时,她带回了证据,证明刺杀赛那沙王子的是混入送行队伍的士兵,与埃及兵无关。可惜的是那被指认的士兵被一位惊慌失措的神官错手杀了,没能问出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就在你面前好好站着呢,并且这位幕后主使还把赛那沙王子救回来准备进行不伦恋情哦。
安娆心道,面上却笑着赞许地点头,打发走阿尔曼。
那位杀死报假信士兵的神官必定就是乌鲁西了,如果是乌鲁西的话,自然不可能是“错手”杀了士兵,他绝对是跟到现场,故意找到机会杀人灭口的。
虽然现在她与赛那沙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令人满意的地步,但若是被乌鲁西给阻挠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安娆走进赛那沙房间的时候,还下意识皱着眉,却听赛那沙道:“是什么事令我的女神皱眉烦恼?”
安娆回神,展颜一笑,“不过是些小事。你呢,就专心养伤,别管旁的事。”
她走到赛那沙身边,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直起身欣赏着他微红的脸色,挑逗似的笑道:“你不觉得,受着伤有许多不便吗?”
赛那沙的眼神蓦地变得深邃,伸手去拉安娆的手却被她躲开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安,你又调皮了。”像这样爱玩爱闹的她,总会让他忘记她的年纪。
“等你伤好了再来抓我吧,到时嘛……”安娆坏心眼地眨了眨眼,适当地留了白。
说完,她笑着转身,趁着心情好想让哈芙准备点茶点与赛那沙继续聊天,然而她的好心情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甚至一瞬间跌入谷底。
门口站着的人,是乌鲁西。
19天是红河岸5
安娆有一瞬间的慌乱,电光石火间有了对策,冷静下来望向门口仿佛一尊门神,因为极度的惊讶而变得面无表情,只有眼底翻滚着剧烈情绪的乌鲁西。
他的视线如同一把剔骨尖刀,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赛那沙身上,眼底杀意弥漫。
赛那沙略带迷惑地看了过来,这是第一个到这里来拜访的人,但对方的视线带着凌厉的气息,令他也不由得挺直了脊背,面容染上点点凝重。
“塞纳,你先躺着,这位神官大人找我有事。”安娆回头对赛那沙笑了笑,又转过头盯着乌鲁西,径直走到他跟前,嘴角的笑容敛了敛,对他点点头,“神官大人,请。”
乌鲁西又看了眼病床上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的赛那沙,跟上安娆。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阿尔曼和哈芙就站在不远处,畏畏缩缩的,神情敬畏又带着担忧。神官的地位是超然的,乌鲁西一身神官标准打扮进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敢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找到了他们的女主人。
“神官大人,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安娆牵起嘴角笑得客气疏离。
“殿下,您……”乌鲁西眼底满是疑惑和震惊。眼前的女人看起来青春活泼,气质和打扮跟他的娜姬雅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方,但他跟了她这么多年,又怎会认不出她呢?更何况哈图萨斯的王宫里,并没有殿下的身影。但她竟然出现在这里,又仿佛陌生人一般客气询问,这到底是……
“神官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可能是什么殿下的。”安娆微微一笑,她已经打定主意死赖到底。
乌鲁西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除了皮囊与他的娜姬雅殿下完全不同的女人。
片刻后,他道:“从哈图萨斯过来,我追了一路。殿下扮作侍女的模样坐车离开了首都,途中多次换车,又搭上一个商队来到这里,寻了个向导进入沙漠,却中途返还,还带回个受伤的男子,经退役军医医治后居住在军医的房子里。”
乌鲁西逐条叙述听得安娆心惊。她多次换装换车,却还是让乌鲁西寻到了蛛丝马迹追了过来。可她绝不能承认她是娜姬雅,否则赛那沙生命堪忧,她的任务也岌岌可危。
“您口中的殿下可真是好手段。”安娆静静道,“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平民,并非贵族。或许是我的长相让您误会了?世间之人如许多,就算有长得相似之人,也未免不可。”
殿下跟眼前的人完全不一样,殿下也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乌鲁西心念电转,几乎被安娆说服。或许,真是他认错了人,这一路的追踪,追岔了。
乌鲁西的视线轻飘飘地看向安娆,忽然神情微变,猛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紧接着,安娆便感到她这身细麻布连衣裙的吊带被扯了下来,脊背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你干什么!”安娆一怔,立刻挣扎起来,但乌鲁西力气很大,她一时挣脱不得。她的双眼微微眯起,脚下蓄力,准备给他来个一生的痛,却听赛那沙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你放开她!”
说话间,赛那沙已经带伤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乌鲁西的肩膀,用力要将他扯开。
乌鲁西却没有反抗,顺势松开安娆,退开到三步远处。
望着赛那沙挡在安娆面前一副护犊的模样,乌鲁西眼神几变,探究地盯着他。
见乌鲁西没有说话,赛那沙微微松了口气,转头望向安娆,关切地问:“安,你没事吧?”
安娆将被扯到手臂上的肩带拉回去,点头道:“我没事。”只不过,当她看向乌鲁西那沉甸甸的目光时,心里忽然闪过不妙的预感。
刚刚乌鲁西的举动不可能是为了占她便宜,或许他是为了确认什么……
乌鲁西目光微闪,忽然拔出腰间所配短剑,一声不吭地向赛那沙攻来。
安娆神色一紧,赛那沙却已经徒手迎了上去。
两人的武力值都不错,但赛那沙毕竟失去记忆只靠着身体本能,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他此刻没有武器,两人一相遇他就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安娆并非只能嘤嘤哭泣等着男人来救的柔弱女性,但在二人充满了技巧性的决斗之下,她又完全不敢插手。她怕她会帮倒忙,不但没能帮到赛那沙,反而令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在安娆迟疑的时候,两人的战况忽然发生了改变。乌鲁西看准时机一剑往赛那沙身上刺去,被他险险躲过后,他趁机直接一脚踢在赛那沙的胸口。赛那沙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挣扎着看了安娆一眼,昏了过去。
安娆心头一跳,忙向赛那沙冲过去,半途却被乌鲁西拦住。
“你的背上有一块麦粒大小的红色印记,那是只属于殿下的。”乌鲁西居高临下地望着安娆,语气是笃定的,但眼神里却带着深浓的疑惑和惊惧。他的殿下,在他离开后,到底怎么了?不,或许说,这种改变在他离开前就发生了,只是当时他并未多想,便被眼前之人支使离开了哈图萨斯——是啊,眼前之人,她的身体是殿下,但“她”并不是殿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然而他很肯定自己的推测。
安娆秀眉一挑,刚刚的不祥预感成了真。乌鲁西了解娜姬雅,知道她身体的特征,她再抵赖,他也是不会相信她的,只会闹个不可开交的下场,不如……
思考完毕,安娆望向乌鲁西,扯了扯嘴角,笑道:“不错。不愧为娜姬雅王妃身边的得力近侍,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安娆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弱势,挑起眉笑得嚣张。如果说娜姬雅的骄傲来源于她的身份地位和多年来身处高位的习惯,那么安娆的自信是源于内心的强大,无所畏惧。
“乌鲁西神官大人,对于此刻你的‘殿下’却不是原来的样子,你一定又疑惑又惊慌吧?怕她……再也回不来。”
对于安娆充满了恶意的话语,乌鲁西表现出了极度的配合。
他瞳孔微缩,原本淡然的神情渐渐变得冷硬,“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你还什么都不了解之前,是不是该对我客气些?”安娆挑眉。
安娆的话戳中乌鲁西的软肋,他压了压过于外露的情绪,面上渐渐恢复淡定,“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安娆没有先回答他,她瞥了眼一旁早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的两个奴隶,对他们招招手,让他们将赛那沙扶到房间里,而她则朝自己房间走去,并示意乌鲁西跟上。
乌鲁西略显阴沉的视线在昏迷的赛那沙身上闪过,跟上了安娆。
安娆自顾自坐下,转身面朝乌鲁西,等他坐下后才笑盈盈地说:“神官大人,你在拥有水之力的娜姬雅王妃身旁待了那么久,一定对怪力乱神的事很熟悉吧。”
乌鲁西未作声,略皱着眉听安娆继续说下去。
她笑了笑道:“你可以将我当做另一个世界的神,此刻我占据了原本属于娜姬雅王妃的身体。”
乌鲁西神色剧变,“你把殿下怎么样了?”
“也没怎样。”安娆勾起一边唇角笑得有些恶劣,戳了戳胸口,“她还好好地活在这里,等我走了,她就会回来。”
这样的事匪夷所思,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相信并接受。
但乌鲁西并非常人。他深爱娜姬雅,面对与娜姬雅生死存亡相关的事,他有极高的承受力。
“你要什么?”乌鲁西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
安娆拍掌一笑,“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了。”
她将几缕垂下的头发别到脑后,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条件。一,不许杀赛那沙;二,离我远点。等我办完事了,我自然会离开,到时候你的殿下会回去找你的。”
乌鲁西沉默地看了安娆一会儿,也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问题。一,你要做什么;二,多久。”
安娆垂下视线,嘟囔了一句最讨厌跟聪明人说话了,调整好情绪才又看向他,“我无法告诉你具体要多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娜姬雅王妃的身体。”
“我不信任你。”乌鲁西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来。
安娆耸耸肩,“不信任也得信任。现在是我掌管娜姬雅王妃的身体,我若是不高兴了,彻底毁灭她的灵魂,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毁灭灵魂什么的,她当然没有办法,但乌鲁西不知道啊,她只要别自己傻傻地告诉他这点,他被她牵着鼻子走,是无可避免的事。这时候,她不由得感叹,穿成个被人爱着的反派真是太好了,至少这种时刻,她有谈判的资本。
乌鲁西置于身侧的手握紧。他不相信眼前之人,一点也不。但他又无法违背她的话。他死不足惜,娜姬雅王妃却必须毫发无伤。
思索了很久,乌鲁西才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安娆,“我答应你不杀赛那沙,也绝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那就一言为定。等我办完事,我会将娜姬雅王妃完好无损地还给你的。”安娆笑了,“那就请吧,恕不远送。”
等乌鲁西走后,安娆立刻去了隔壁。
哈芙正在照料赛那沙,见安娆过来,她立刻退开站到一边,声音里有着担忧,“主人,他刚才撞到了头,我要不要去请医生?”
“暂时不用,你先出去吧。”安娆挥挥手让哈芙离开。
安娆的手一点点抚过赛那沙的眉眼。
他的样貌非常英俊,亮眼夺目,即使在病中,即使穿着普通的衣服,也难掩他与生俱来的高洁气质。
若是在现实世界中遇到这样的优质男人,她一定不会光看着;可真遇到了,那样的男人估计也不会看她一眼。也就是在这个系统中,她才有了与他接触的机会。
安娆收回手,缓缓站起身,她还是去给他找下医生吧。
然而,当她刚刚转身之时,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整个人往后倒在不算柔软的床上,而她的脖子上也迅速地卡上了一只有力的手。
她微微睁大眼,看向在她上方压制着她的男人。
“塞纳?”
赛那沙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眼里已不是温柔的情意,那里面充满了戒备,惊诧和厌恶。
“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赛那沙抿着唇,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母后’!”
20天是红河岸6
安娆不是没想过赛那沙会恢复记忆,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她几乎毫无准备。
没想到才刚打发走一个乌鲁西,就要处理赛那沙这边的问题,还真是不给她歇息的时间。
“在我解释之前,能放开我吗?”安娆面容平静地问道。她想,之前准备的说辞本以为可以忘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派上用场了。
赛那沙没料到安娆的反应会是这样平静,犹豫了片刻还是松开了她,退开几步远,一脸戒备地盯着安娆。
安娆坐起身,揉了揉脖子,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前一刻还甜言蜜语的,下一刻就恶言相向,你还真是无情哪。”
赛那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到之前的日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惊惧和厌恶所代替。
赛那沙眼中的情绪令安娆垂眸,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下一秒,她整了整脸色看向他,缓声道:“本来你还未恢复记忆时,我认为这事没必要告诉你,但既然现在你恢复了,我便和盘托出吧。
“没错,我并非在沙漠中偶然救了你。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你会出事,特地跑那儿去将你带回来的。
“正如你所说,我这身体是属于娜姬雅王妃的。”
安娆的话令赛那沙脸色微微涨红,这是一种被愚弄的羞辱感。
“在愤怒前,请先听我说完好吗?”与赛那沙的激动相比,安娆镇定得过分。
“‘母后’,你还想说什么来欺骗我?”赛那沙脸色青黑,几乎咬着牙说道。
安娆站起身,慢慢向赛那沙走去,“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发现,我与你口中的‘母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她走到赛那沙跟前,略显强硬地在他缩回去前抓住了他的手。
“你告诉我,在你印象中的娜姬雅王妃,会这样抓着你的手吗?”安娆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那下面是她略显快速的心跳,“跟你在一起时,她会像这样心跳加速吗?”
安娆仰着头,可以看到赛那沙随着她的话而变得怔忪的神情。
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低低地说:“她还会像这样……吻你吗?”
赛那沙像是突然被震醒,不可思议地盯着安娆,猛然推开了她。
安娆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也不生气,干脆地解释道:“我并非娜姬雅王妃,只不过我占用了她的身体。说了或许你也不信,其实我跟夕梨来自同一时代,不过她整个人过来了,我却是只有灵魂过来,占据了这具身体。当时我便拥有了娜姬雅王妃的部分记忆,知道她找人暗杀你。所以我偷偷逃离王宫,正好赶在你被风沙掩埋前将你救了回来。你放心,夕梨也没死,早已安然回到了凯鲁王子身边。”
赛那沙脸色变幻了几番,忽然又问道:“假如你说的都是真事,为何不通知我王兄?”
安娆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般笑出了声,“王子殿下,我现在是什么身份,通知了凯鲁王子,他会相信我吗?而且,”她顿了顿,“我是逃出王宫的,根本不想再回去,救了你之后,本是想离你们这些人越远越好的。可谁知你失忆了。”
安娆勾唇笑了笑,那丝弧度里藏着抹无奈,“当你一脸迷茫地问我你是谁时,我突然无法就这么离开了。”
赛那沙怔怔地望着安娆,始终无法接受,那阴险狠毒的王妃和之前细心照顾他的善良女子是同一人。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数变,原先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甚至带上了丝极淡的嘲讽。他的身体慢慢后退,一直到了门边,才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母后’,口口声声说着逃出王宫不想回去的你,刚才又与你的近侍谋划了什么?”
说到后来,他的神情变得一片冷硬。如果说刚才他有些被安娆的话说动,那么在想起再次昏迷前与乌鲁西对峙的事,他就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场骗局,一个引他上钩的饵。
“你现在只是刚恢复记忆,被所有这一切弄昏了头脑,等你冷静下来,你自己就能为你现在的所有疑惑找到答案。”安娆道,“乌鲁西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
当两人争吵的时候,若一方一直保持冷静,那么另一方也会受影响慢慢冷静下来。
安娆一直以来的平静令赛那沙的情绪在激动之后回缓,当他开始认真思考起安娆所提问题时,才觉得自己的疑问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然而在赛那沙坚硬的心防更为松动之前,凌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外头传来阿尔曼和哈芙的惊呼声。安娆眉头一皱,快步冲了出去。赛那沙见状,也紧随其后。
院子里乱成一团,阿尔曼和哈芙被两个士兵拿剑顶着控制在墙角,闭着眼瑟瑟发抖。士兵们正挨间搜屋子,安娆二人出来时,被正要过来搜查的两个士兵撞个正着。
“赛那沙王子!”其中一个士兵瞪大眼,惊呼道。
他这一声惊呼引来了其他人,两个领头之人飞快地跑了过来,而其中之一正是安娆那天无意间撞见的鲁沙法。
“赛那沙王子,真的是您!”鲁沙法激动地叫道。
三日前,鲁沙法曾在这附近看到过安娆和赛那沙,当时安娆故意遮住了自己和他的容貌和身形,没令鲁沙法当场发觉。直到今日,他才无意间回想起这个画面,震惊之下将怀疑告诉了伊尔·邦尼。其实他早该看出那两人是谁,但娜姬雅王妃和赛那沙王子怎么可能在巷子里拥吻?这样的潜意识令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直到现在才派人在这附近找人。
伊尔·邦尼面上也难掩激动,但他更多的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看清她的模样,他的瞳孔急遽一缩。
眼前的人穿着平民的衣服,扎着极为常见的大辫子,身上不见一点首饰,普通得就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女子。但细细一看她的模样,他却震惊地发现,她竟然是娜姬雅王妃!
怪不得鲁沙法之前错过了二人,任谁看到这样的打扮都不会将她往娜姬雅王妃身上想。那个骄傲高贵冷血的女人,绝不可能如此狼狈。
伊尔·邦尼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她的皮肤白皙莹润,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畏缩,不像个平民,倒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
“娜姬雅王妃?”鲁沙法终于注意到一旁的安娆,惊诧道。
眼前的剧变令安娆措手不及。她自以为当时躲过了鲁沙法的眼睛,没想到还是引起怀疑了。他们找来了,肯定会将赛那沙王子带回去……她只能就此放弃了吗?
安娆视线微微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我怎么会是娜姬雅王妃呢?你们认错人了。”
伊尔·邦尼神情微变,忽然道:“将赛那沙王子藏匿起来,你意欲何为?来人,将她绑了带回去!”
安娆脸色一变,立刻退后两步,看向赛那沙王子快速说道:“你真要抓我?”
赛那沙回神,拦住伊尔·邦尼,“等等……”
“赛那沙王子,此事关系重大,您有话等见到凯鲁王子之后再说不迟。”伊尔·邦尼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之后伊尔·邦尼一挥手,士兵们就上前将安娆带了出去。
安娆没有反抗,只是回头看了赛那沙一眼,眼中有失望有伤心,也有缠绵情意。
赛那沙一震,抬脚想上前,却被伊尔·邦尼拦住,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赛那沙,道:“殿下,凯鲁王子和夕梨小姐若是知道您还活着的消息,必定惊喜万分,我认为您还是先去见他们为好。”
“……我知道了。”赛那沙有些恼怒地瞪了伊尔·邦尼片刻,冷着脸应了,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道,“别让她受苦。”
“……我有分寸。”伊尔·邦尼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赛那沙王子的背影,眼底一片暗色。
安娆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而并非她所预料的牢房中。
她无所事事地坐着,不断回想着自己之前的作为有没有大的漏洞。她相信赛那沙回去冷静后会发现她说的都是实话的,不论他会不会向凯鲁王子求情放了她,她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老实说,被抓时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者正是一个契机。她想过了,系统没有认定她任务成功,大概与赛那沙当时并未恢复记忆有关。没有恢复记忆的他,不能称得上是完整的赛那沙。
以赛那沙的性格,再加上这次的事件,或许能逼出他的真心。只要他再对她说一次表白的话,或许就能被系统承认了。
在安娆思索可能的发展和她将作出的对策之时,房间门被打开了。
她侧头望去,却一阵失望。来的人并不是赛那沙。
“安小姐,是吧?”伊尔·邦尼一脸疏离的笑,走到安娆跟前坐下。
安娆挑了挑眉,“看来赛那沙已经与你们谈过了。”
“正是。”伊尔·邦尼微微一笑,“王子殿下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我们,并恳求凯鲁王子放了你。”
“哦?”安娆露出假笑,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但你们……或者说,你,并不同意,是吗?”
伊尔·邦尼意外地挑了挑眉。
安娆却没看他,垂眸道:“说吧,你来找我,想要得到什么?”伊尔·邦尼对凯鲁王子很忠心,而他的理念也跟凯鲁有很大不同,凯鲁不愿意为了王位陷害无辜人士,但在伊尔·邦尼看来,要捧走王冠必须走一条荆棘之路,而牺牲是必要的。
伊尔·邦尼眸光微闪,笑了笑道:“看来您是位聪明人。”
他忽然站起身,拔出把匕首,对安娆道:“看得出来,您对赛那沙王子有情,那么,您为了他和他所效忠的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呢?”
安娆神色一紧,也站了起来,“这要看需要我做的是什么事了。”
“这对您来说并不难。”伊尔·邦尼道,“听说您拥有娜姬雅王妃的部分记忆,那么您一定知道,只要她不在了,凯鲁王子前方的路会有多平坦。”
安娆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我对政治不感兴趣,这些话,您还是说给听得懂的人去听吧。”
伊尔·邦尼盯着安娆半晌,叹了口气,“我本不想这样的。如果您对赛那沙王子的爱意足够强烈,我本可以省掉很多麻烦。”他若是能劝得她配合着主动攻击他,而他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杀了她,并向上面汇报她假扮娜姬雅王妃意图行刺国王,真的会少很多麻烦。就算国王非要追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杀了娜姬雅王妃的事,死的也只会是他一个而已。为凯鲁王子扫清障碍,他无悔。
话音刚落,伊尔·邦尼就身形一动,紧握匕首向安娆刺去。
21天是红河岸7
安娆早做了防备,见状立刻往一旁跨出一步躲开他的第一次攻击,又弯腰躲过紧随而来的第二次攻击,飞快绕到床的另一边。
伊尔·邦尼紧追不舍,匕首刀刃锋利异常,寒气逼人,几次险险地擦过安娆的脸颊和手臂。他的身手虽不如凯鲁王子手下的另几员大将,却比安娆好不少,其中一次成功刺中安娆的手臂。
安娆想,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伊尔·邦尼,他现在的行为绝对是个人所为,她要是能躲过这一回,逃出去找到其他人,也就不用再害怕了。
这么想着,安娆瞅准门的方向,边用灵活的身姿逃过伊尔·邦尼的追杀,边向门口跑去。
伊尔·邦尼看出安娆的意图,眼见追是追不上了,双眼一眯,丢出了手中的匕首。
他的投掷准头并不算好,所以目标是安娆的脊背,好增大中标率,但他错误地估计了力量,匕首在空中就后继无力垂了下去,最后只堪堪刺中安娆的小腿。
安娆只觉得脚上一痛,整个人歪倒在地。
眼看着即将逃出生天,她忍着痛,手脚并用继续向门边爬去。
伊尔·邦尼自然不会让她如愿。只见他抢上一步,一手用力按住安娆的肩膀,另一手拔下她腿上的匕首,在她的痛呼声中高高扬起了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门被人用力踹开,一见里面发生的事,来人飞起一脚,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伊尔·邦尼踢飞出去,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到房间墙壁,一瞬间昏死过去。
安娆心中一喜,忍着腿上的痛抬头看过去,却失望地发现来救她的人并不是赛那沙。
“走!”乌鲁西来不及质问安娆怎么能让殿下的身体受伤,扶起她就要往外走。
安娆痛呼一声,身体像是失去了牵引的木偶般往一旁歪去。
乌鲁西这才发现安娆小腿上汹涌的鲜血,不禁眸色一沉,杀气腾腾地瞥了角落里人事不知的伊尔·邦尼一眼。
但事有轻重缓急,此刻显然不是报仇的好时机,他倾身抱起安娆,快步往外走去。
“你放下她!”
两人才刚到门口,就听赛那沙的声音道。
总算赶到了。
安娆推了推乌鲁西,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她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次被乌鲁西带走的话,恐怕她要再接近赛那沙就难了。
乌鲁西却不理会她的小动作,双眼冷淡地看向赛那沙。
“她不是娜姬雅王妃,你放下她!”赛那沙拔出腰间佩剑,挡住了乌鲁西的去路。
乌鲁西脸色沉了沉,也不与他做口舌之争。他终于如安娆所愿放下她,下一秒却提剑迎了上去。他是悄悄进来的,门口看守的两个侍卫被他解决了,而赛那沙又是孤身一人,只要将他杀死,他就能安全带走殿下。
眼见两人斗在一处,自己却帮不上忙,安娆不禁有些急了。
她低头查看自己小腿上的伤,微微皱了眉。方才伊尔·邦尼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的,投掷匕首的力量不小,之后又凶狠地将之拔了出来,伤处受到了二次伤害,看起来十分狰狞。
此刻也没办法处理伤情,安娆只能努力撑着站起身,担忧地看过去。
乌鲁西和赛那沙武力强弱早已分,此刻两人对打,气势凶狠,招招致命,不置对方于死地不肯善罢甘休。
赛那沙毕竟重伤未愈,几个会合下来,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动作也明显地迟缓起来。乌鲁西抓住某一机会,屈起手肘撞在赛那沙还裹着绷带的胸膛上,在他吃痛后退之时,倾身跟上,手中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往他腹部扎去。
然而,赛那沙却被人推开,当乌鲁西看清楚眼前人是谁,匆忙间想收回短剑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安娆发誓,她并不是故意去寻死的,毕竟赛那沙死亡任务失败,她只是要去恐怖片里走一遭,还有机会刷到分,而死在攻略世界里,她却要扣2oo点积分,她犯傻了才会为救赛那沙而死。
然而当看到赛那沙根本不可能躲开那一剑时,她的身体仿佛自己动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就推开了他。大概,这十多日的相处,影响的人不仅仅是赛那沙。
“殿、殿下……”乌鲁西一瞬间有些呆滞,仿佛崩溃了般,怔怔地松开手,在安娆倒下时,又醒过神来般伸手将她抱住,跪坐在地。
“安!”赛那沙站稳身形后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疯了似的冲上前,将安娆从乌鲁西的怀里抢出来。乌鲁西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下一秒却反应过来,伸手要将安娆抢回去。
此时,这一片的动静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凯鲁王子带着属下赶来,看到这一幕虽然不明所以,却立刻吩咐人将乌鲁西抓住拉开。
安娆曾经掉过脑袋,按理说腹部被刺一下只是小事。只是上次死得太快,一点痛苦都没有她就归了西。而这次,腹部的痛如针扎般,令她全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
不过,她当时推开赛那沙时也努力让自己避开了要害,现在伤口在偏左一些的地方并不深,她捂着伤口看起来满手鲜血,其实这些都是刚才查看小腿伤口时沾上的。
安娆正要告诉赛那沙自己没事,却在对上他那几近崩溃的神色时顿住。
她忽然发觉,这是个好机会,一旦错过,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契机了。
打定主意,安娆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抚上赛那沙英俊的面庞,神情脆弱而温柔。
“赛那沙,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但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她轻轻勾起唇角,笑得甜蜜又无奈,“救了你我就想走的……可……你醒来那刻,我却爱上了你……顶着娜姬雅王妃的躯壳,我明明不该这么做的,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安,你、你别说了。”赛那沙看上去显得六神无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要将安娆抱起来,却被安娆轻轻摇着头阻止了。
“赛那沙,我大概是……活不成了。”她眉眼弯弯,笑容温柔而凄美,“在我临死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不,你不会死的!”赛那沙摇着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她可以感受到他因惊慌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告诉我……好不好?”安娆以在旁人看来缓慢又固执的语调道。
赛那沙握紧了安娆的手,声音出口时已带上丝颤意,“安,我爱你!求求你,别离我而去……”
“有你的爱,我去冥界也不会孤单了……”安娆笑着,注视着赛那沙那英俊的容颜,低低地说,“……我爱你。”
【目标达成,可随时离开第三攻略世界。】
听到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安娆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
她望向赛那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对不起……谢谢你。”
尔后,她一刻也没有多待,闭眼离开了这个世界。
天是红河岸后续
“安!”赛那沙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女人闭上双眼,激动地叫出了声。
“赛那沙,让医生来治她。”凯鲁将手按在赛那沙肩上,声音沉沉的。
赛那沙仿佛此时才醒过神来,抱起怀中的女人冲进房间,轻柔地放在床上。早已被叫来的医生立刻上前检查,片刻后露出笑容道:“她的伤并不重,殿下请放心。”
闻言,赛那沙像是脱力般扶着墙坐倒,紧握的双拳因为心有余悸而微微颤抖着。安没事……可为什么,他的心头仍然有一丝不安呢?
一日之后,他的不祥预感成了真。
安不在了,醒来的是娜姬雅王妃,不是安。
那个温柔体贴又活泼跳脱的女孩,已经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永远离开了。
赛那沙独自一人去那个他只居住了十四天的小院里待了三天。
十四天,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不过小小一段,每每回想起来,却是清晰如昨日。他时常想,若是他永远不恢复记忆,安是不是就不会死?或许,他们两人现在还生活在这里,每日聊天欢笑,平淡而幸福。
眼前仿佛出现了女子浅笑的模样,她背着双手娇俏地站在他面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