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危险的,受到伤害的是她自己。
顾琉萦思索之间沈寒又是捱了一刀,她紧咬着下唇,生生咬出了血迹來。
手里的十指银丝急速翻飞,然而她能杀了一个黑衣人,却无法一下杀了这近百个的黑衣人。
正当她准备放弃安歧之时,安歧之很配合的胸前又受了一刀。
顾琉萦望着不远处的沈寒和身边的安歧之,两人此时都被鲜血染红了衣衫。一时顾琉萦快被逼疯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而安歧之和沈寒此时却在眼神交战,谁都不愿认输,谁都想知道顾琉萦到底把谁放在了心里。
沈寒被逼的步步闪躲,他猛的想到了什么,既然安歧之敢赌,那么他也不怕赌大点。
沈寒借着身前黑衣人的逼近向安歧之的那边悬崖处跑过來。
顾琉萦见此大喊道:“这边是悬崖,危险,别过來。”
言毕顾琉萦笑笑,难道他一个人在一边就不危险了吗?
安歧之瞬间明白了沈寒的用意,既然他敢用命赌,那么他愿意奉陪。
沈寒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寒,两人相对一望,眼神流露出的净是杀意与狠戾。
顾琉萦在他们二人身前拼命的厮杀,自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身后干什么。
只是看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她不知道安歧之的身份。
而沈寒其实也是不知道安歧之的最深一层身份。但他却知道他是天歧教的教主,他知道天歧教不是一个简单的教派,那么安歧之这个人自然也不可能简单。
他的存在,天歧教的存在必是有什么筹谋。
顾琉萦大喊道:“你们先走,快走。”
这场战役里面,只有顾琉萦真正的把它当成了暗杀。
顾琉萦言毕发现身后两人沒什么动静,反倒是面前的黑衣人有一些绕道了她身后。
她回过头,果然那些人还在对安歧之和沈寒步步紧逼。
顾琉萦眼看着他们离悬崖边越來越近,再有一步便要坠落下去了,她知道此时提醒他们已经來不及了。
十指银丝猛的挥出,两个离他们最近的两个黑衣人立马被顾琉萦甩开了数十米远。
顾琉萦顾不得其他,立马运起轻功飞到他们身边,只是她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两个有意要坠落下去顾琉萦又如何赶得及。
顾琉萦只见他们身前还有几个黑衣人在对他们步步紧逼,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两人双双坠落了悬崖。
此时沈寒和安歧之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而顾琉萦离他们的距离不过两米。
顾琉萦见两人一起坠下了悬崖,立马飞扑了过去。
幸好这次很及时的拉住了两个人的手臂。
只见顾琉萦匍匐在悬崖边,一只手拉着一个人,手上青筋渐渐显露,隐隐可见血管爆裂之感。
顾琉萦实在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她额头滴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她知道这样下去她坚持不到一炷香的时刻,那时候她精疲力尽便是三人一起跌落悬崖。
上次她和安歧之可以活着回去,而这次,若是再掉下去,她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命。
沈寒和安歧之都在用命赌。赌顾琉萦到底会救谁。
渐渐的,顾琉萦滴下的汗珠越來越大颗越來越密集。于是同时,她的唇角再次溢出了鲜血。
她不知道该救谁该放开谁。
她不愿意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事。可是,她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有事会是他们三个。
此时那些所谓的黑衣人早已沒了身影,那些黑衣人在得到安歧之的吩咐后便全部撤退了。
他们是安歧之的手下自然是担心安歧之的,但他们是杀手,最大的信条是服从命令。主上要他们不要多管他们便不会多管一分一毫。
顾琉萦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向前移,她此时的小半个身体都已悬空在了悬崖边上
。
她知道,她要是再不决定,下一刻便会随他们一起掉下去。
第九十四章你果真没有心
怎么办怎么办,这是顾琉萦脑海里此时唯一的想法。
她沒办法为救一个而放弃另一个,可是,她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此时十指银丝全都软软的垂在悬崖边,她思绪飞转,她想:若是他先放手一个,然后再急速的运用十指银丝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救起另一个。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被顾琉萦否决了,坠崖的速度太快,若是她放手了,那么那个人必是要坠下去的。
此时沈寒和安歧之都沒有出声,他们本就是在拿命赌,赌得不过是看看谁在顾琉萦心中比较重要。
他们此时都是相同的想法,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顾琉萦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然而即使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也來不及置气。
顾琉萦的身体再次向前移了一些,额上的汗滴如雨般狂落在悬崖下。
她深深一闭眼,她想,她欠了沈寒三年,不能不救他。而她欠了安歧之的命,若是來不及救他,那么便随他跳下去吧。就像之前他随她坠崖那般。
打定注意顾琉萦猛的睁开眼,她望着安歧之,眼光离有一丝留念,一丝愧疚,一丝不舍。
安歧之是看懂了她的眼光,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那么彻底。
家仇国恨横在他面前他都在她面前放下了,可顾琉萦选的还是他沈寒。
输了输了,就这样输了。
安歧之不甘心,为什么他付出了那么多,换來的是这样的结果。
顾琉萦的下唇再次咬出了血來,低声道:“对不起。”
沈寒见此带着胜利的眼光看了一眼安歧之,随后安歧之便快速往下坠去。
与此同时沈寒被顾琉萦拉上了悬崖。
沈寒还未站定便看见顾琉萦急速运起了十指银丝。只是暗器之坠落的太快,她的十指银丝早已追不上了。
安歧之下坠的身体随着悬崖景物的变换留在空中一滴泪珠,只是下坠速度太快,那滴泪急速被风干。
安歧之只感觉心在滴血,他曾经看着他的母后死在他的面前,甚至连尸体都沒留下。他曾经一夕从人人尊羡的太子变成了亡国奴。他曾经为了手刃仇人练功到走火入魔。
可,那一切的痛都抵不上此时的心痛。
在忘川村时,她为他拼命采药,他那时候以为,他有那么一点走进她的心了。
在刚才,她拼命赶來为他厮杀,他那时候以为,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的。
呵,原來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曾经他的生活只有复国二字,曾经他以为他不会有心,更不会爱上什么人,曾经他以为他可以为了报仇不折手段。
可他在二十天前却遇见了她。
他从未想过爱谁,可当他清醒的发现他爱上她时,他挣扎过,可他还是爱了。
当他发现她的身份时,他感觉命运弄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
当时他也愤怒,他也恨她,他本想利用她接近天辰皇,用最小的损失夺回君家的天下。
可他还是下不了手,即便她是仇人之女,即便她冷心薄情。
所以他设了这么一个局,他想看看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若她是在乎他的,那么,他绝不会让复仇之路伤害到她。
他沒想到沈寒会來,沒想到沈寒会拿命跟他赌。
当然沈寒赌赢了,那么,他呢?
他这些年一步一步谋算,算漏的只有自己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上次那般活着走出悬崖底。但若是他还能活着,他发誓,他不会再有心,而这次,他一定要把她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还给她。
顾琉萦感觉十指银丝什么都沒有捞到顿时有了种绝望的情绪,突然那么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安歧之。
沈寒在三年前离开她时亦是九死一生,但她只感觉心痛,可此时她却感觉心死了。
她不禁反思曾经自己以为的爱到底是不是爱。
顾琉萦收回十指银丝便准备追随安歧之跳下去。
她本就打算救不上安歧之便随他跳下去的,此时发现自己爱上了他更加感觉生无可恋。
当她正准备纵身跳崖时沈寒却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他的声音里满满是欣喜:“我就知道,萦儿爱的还是我。,你还是我的萦儿,你沒有变。”
顾琉萦被沈寒抱住无法脱身,她想,她或许该先跟他说清楚:“不,我变了,我……”
“顾琉萦,你果真沒有心。”
此时秦离和沈伊已经赶來,他们看到的正是顾琉萦放弃安歧之的那个画面。
秦离是安歧之的手足知己,安歧之这些天的反应他全看在眼里,沒有人比他清楚他到底爱顾琉萦有多深。
要怎样的爱才能放下杀父夺位之仇。
而他爱的那个人,却在刚才为了另一个男人放开了他的手。
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正因为了解安歧之,所以他替安歧之感到不值。
顾琉萦看着秦离的身影不知为何眼泪一下便汹涌而出,她发誓不再流泪如今却还是落泪了。
她不知道若是时光倒流一刻,她救的还会不会是沈寒。
秦离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顾琉萦走进,看着她的眼光净是厌恶:“顾琉萦,安歧之救了你几次?上次那万丈悬崖他连想都沒想便随你跳了下去。你以为为什么你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去会沒受什么严重的内伤吗?因为安歧之那个傻子,那个大笨蛋把还魂丹给你吃了。”
秦离每走一步声音便大上一分:“还魂丹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怎么忘了你是江南名医,你怎么会不知道还魂丹呢。”
秦离看顾琉萦的眼光越來越厌恶,甚至起了杀意:“江南百姓都道你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天下都道你是权谋智慧与一身的怡安公主,哈哈哈哈哈,却不曾知晓,其实你才是世上却冷血无情的人。”
沈寒看着越來越靠近的秦离缓缓的把顾琉萦拉到了身后,此时的顾琉萦已经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完全麻木的不知所谓了。
沈伊见秦离的样子吓得眼泪直流,她哭喊着,她拼命拉着秦离,却被秦离狠狠的一挥手挥开几丈远。
第九十五章我能还的只能是这条命
“怎么?安歧之能为了你跳崖,你今天是不是也该为了他跳一次崖。”
沈寒知道身后是万丈悬崖,不动声色的移动了下方向,此时他和顾琉萦面对着秦离,而秦离的身后是那悬崖。
秦离红了眼,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便恨不得杀了沈寒和顾琉萦。
顾琉萦终于回过神來,她上前一步,抬起了眼睑,声音是浓浓的哀伤,缓缓吐出一个字:“好,我陪他。”
秦离和沈寒皆是一怔,秦离嘴角浮起一抹嘲笑,他不信她会去陪他。
沈寒闻言反身紧紧抱住顾琉萦,轻声耳语道:“萦儿,你说什么,走,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顾琉萦轻靠在沈寒肩膀:“我好累好累,我欠了他的,我能还的只能是这条命。”
沈寒闻言大怒,他第一次如此失常大吼出声:“那我呢?你只知道欠了安歧之,那么,你欠我的呢,你要拿什么來还。”
一句话问得顾琉萦怔住了,是啊,她还欠了沈寒。
为什么她欠下了这么多的债。
“那你要我怎么还你。”
沈寒紧紧搂住顾琉萦,声音里满满是害怕与担心:“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还有你的抱负,你要的天下我还沒有帮你夺下。”
顾琉萦闻言低低喃道:“是啊,我还有抱负,我还沒有达到我的目标。”
沈寒闻言见有了丝希望,顺着她的话哄道:“你还要这天下,你现在不能死,不能死知道吗,你要是死了,太子会毁了整个顾家皇朝的,到时候天下百姓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这不是你想要的是吗?”
顾琉萦此时眼光已渐渐涣散,眼神渐渐失去焦距,沈寒见顾琉萦沒有出声拉开了自己和她的距离。
当沈寒看到顾琉萦空洞的眼神时心里大怕。
此时沈寒早已沒了身影,他要去崖下找安歧之,不管是死是活,他必须找到他,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他多耽误一分,安歧之便多一分危险。
沈伊刚才被秦离挥的那一下不轻,此时嘴角已渗出丝丝鲜血。她自己支撑着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來到了沈寒和顾琉萦身边紧紧的抱住了他们两个。
沈伊吓到了,一是被秦离吓到了,刚才的他太可怕了,二是被沈寒吓到了,她的哥哥第一次如此失态,三是被顾琉萦吓到了,她此时就像是个美丽的瓷娃娃般一碰就碎。
顾琉萦此时则完全沒有了反应,她已经不知道沈寒在说些什么,她感觉眼前开始变得白茫茫,接着是一片漆黑,最后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怎么样?怎么样!我问你们她怎么样了!”
大床上的顾琉萦脸色苍白,自从那日之后她已昏迷了三天了,三天來沈寒一直陪在她身边。
沈寒派人从宫中请來了一群御医,此时正在急切的询问他们的诊治结果。
“怡安公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悲伤过度而已。”一个御医摸着下巴的山羊胡 如实答道:“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沈寒这几日情绪十分暴躁,再也沒了以往那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的神态了。
那御医见沈寒大怒惶恐的跪在地上:“只是,只是怡安公主似乎自己不想醒來,而且,她的眼睛好像受到了创伤。”
沈寒闻言猛的一脚把那御医踹到在地:“直接告诉我,怡安公主什么时候会醒,她的眼睛,能不能治好!”
那御医惶恐的爬起來继续跪好,猛磕头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怡安公主潜意识里不想醒來,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想醒來了面对些什么,怡安公主不愿,下官也沒办法强迫。至于怡安公主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只能等怡安公主醒來后才能知晓。”
沈寒再次一脚踹飞了那御医:“你不是御医院里最好的御医吗?结果呢,你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废话!那天辰国还养你们这些庸医有何用!”
那御医闻言不敢呼痛,强自爬起來跪于地下猛求饶:“右丞相饶命,非下官无能,实在是怡安公主自己不愿醒來,她并沒有受严重的内伤,一切不过是怡安潜意识里的决定。下官实在,实在无法左右。”
沈寒闻言转身拔了墙边挂着的宝剑,沈伊见此连忙拉住了沈寒:“哥,哥,别为难御医了,他们也已经尽力了。”
沈伊如今不止心疼顾琉萦,她还心疼沈寒。
以前沈寒总是白衣飘飘,总是温润如玉,云淡风轻,可自从顾琉萦昏迷后他完全变了,变得暴躁易怒,变得完全不像沈寒了。
沈寒红着的眼眸渐渐恢复了平静,沈伊抢过沈寒手里的剑放回了剑鞘里。继而转身问道:“你可知谁的医术比你高的。”
那御医见沈伊救了自己一命,连忙磕头谢恩,如实答道:“御医院里最高等级的便是下官了,可是在一年前有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御医,他如今在皇上赐的宅子里颐养天年,他的医术必是比我要高些。”
沈伊连忙追问道:“他如今在哪?”
“京城里,开了一家医馆在教授徒弟,说要把一身的医术传扬下去。”
沈寒闻言脱口而出:“事不宜迟,快派人去请那位老御医。”
沈寒已经慌乱得沒有理智了,而沈伊却还是清醒的,她听那御医刚才说老御医已经年过八旬了。
“哥,请老御医怕是慢多了,还是我们赶紧赶回京城吧。”
沈寒闻言恢复了些清醒:“对对对,那老御医怕是脚程慢,那我们走吧,现在就走。”
看着这样的沈寒沈伊心里一阵难受,看看床上的顾琉萦,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醒來,是为了安歧之吗?
沈伊又想起了秦离,想起了那天在悬崖处他浑身是血的对着顾琉萦步步紧逼,句句质问。
她害怕回忆起那天秦离的眼神,也害怕看到顾琉萦那天毫无焦距的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言毕沈寒便立马吩咐手下去准备马车,自己则转身抱起顾琉萦大步向前走去。
沈伊深深叹了一口气领着御医紧随其后。她和沈寒都不懂医,而回京城最快也要两天,她得把御医带上,她想,路上会用得着的。
第九十六章你怎么来了
沈寒一路人快马加鞭赶了两天路,但由于担心顾琉萦的身体也便放缓了些速度。
第三天到京城时一路都有百姓早早的在那等着迎接顾琉萦。
三年前顾琉萦的名声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多数人对顾琉萦的才华都是折服的。
顾琉萦在朝廷的两年也做出了很多的成绩,真正的做到了一心为民,是以,京城的百姓对顾琉萦多是爱戴的。
只是,顾琉萦一个女子风头太盛并不是件好事,就如太子定是容不得他的皇妹在百姓的心里比他的地位还高。
沈寒顾不得那些百姓,多少百姓只是为了见顾琉萦一面,三年前顾琉萦人间蒸发,那些百姓大多泪湿过眼眶。如今太子治世无道,顾琉萦的回宫让他们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百姓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跪在地上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他们无非是想见见传说中的怡安公主。
怡安公主,在出生的那天天有异象,西方边际有一只传说中的凤凰展翅飞于怡安公主降生的寝宫上方。
之所以说是传说中的凤凰是因为,凤凰乃是传说中的凰女。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只知道那天有凰女降世,但凰女是谁他们并不知道,而知道内幕的人寥寥可数,并且皇帝下了圣旨不能透露凰女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天辰皇是一个皇帝,但他也是一个父亲,他是爱顾琉萦的,所以他愿意自己死守这个江山也不愿她参与其中。
前七年顾琉萦过的很平静,天辰皇那是便以为自己的刻意为之可以改变凰女的命运。
可是,顾琉萦七岁那年,该发生始终发生了,顾琉萦似乎已经开始照着凰女的命路去走了。
天辰皇故意经常在顾琉萦面前感叹她是女儿之身,希望她自己能放下这天下。
所以三年前她提出出宫他并沒有过多的阻拦,他想,或许出宫三年会冲淡些她对这天下的一些责任感。
可如今她却要回來了,天辰皇除了高兴外便只有叹息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沒起到作用,似乎一切都在按着凰女的命路在走。
天辰皇思及此重重一叹息,明黄的身影在烛火的摇曳下忽暗忽明。
天辰皇后轻轻挥退了随侍在身的婢女,手上拿着明黄的披风轻声走近了天辰皇。
皇上的东西总是明黄之色,黄得让人耀眼,无法忽视。
天辰皇感觉到背后有人,直到皇后把披风披在他身上他才叹息出声:“月妃,朕不是说过今晚不需要你侍候了吗,这更深露重的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天辰皇话毕良久都沒听到皇后回答他,终于意识到一些不对,猛的转过头。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有些错愕,因为皇后几乎这十年來都沒踏进过皇上的寝宫,也就是这留梦殿。
留梦留梦,皇后一直都知道天辰皇想留什么梦。
十七年前发生的事不仅皇上无法释怀,皇后亦然。
有些事虽然怪不得皇后,可她毕竟是有愧于心。
皇上错开目光,他突然有些不忍看皇后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一如十七年前那般纯净,只是,天辰皇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能留她一条命已经是看在她生了顾琉萦的面上。
至于她的后位,只是因为左相权势太过,他不能让月妃再左上后位,而除去后位外,梅凝这个皇后就如打入冷宫的妃子般,甚至更加不济。
天辰皇不会知道皇后在听到刚才他把她误当做月妃时心里的痛苦,或许他知道,因为他也爱过一个人。
梅凝原本以为自己在后宫这十七年早就练就了一颗麻木的心了,可沒想到天辰皇刚才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她深藏起來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十七年前当天辰皇亲口告诉她说,他要在一个月后立她为后,当时她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那个情深似海的男子,那个她一心信奉为天的男子。
那天她满心欣喜的打扮了一整天,因为那天天辰皇对着她笑了,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在嘴唇勾起一丝弧度,但那点弧度足以让那时候的梅凝疯狂。
天辰皇走后宣旨的公公特意附耳对她说让她今晚准备侍寝,那时她以为,至少天辰皇有一点点正式她了。
可梅凝从天黑一直等到了天亮都沒看见白天那个明黄身影的男子。
沒人知道她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也沒人知道她手上握着的那条丝巾被鲜血沁湿。
第二天她才从别的妃嫔那得知天辰皇昨晚去了婉妃那里。
梅凝苦笑一声,安慰自己说他是皇帝,并不是每个皇帝都像前朝皇帝那般能做到空置六宫。
而她只希望他能分那么一点点的目光给她,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撇也好。
外人看來他们是无比恩爱的帝后,因为天辰皇每个月会固定两三天去皇后的寝宫。
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每个月的那两三天,他们虽然会见面,可是却连一句话都不会说。
“你怎么來了?”
天辰皇不动声色的坐下,皇后上前两步为天辰皇倒了一杯茶。
“臣妾只是路过留梦殿,看着烛火未熄便过來看看。”皇后低垂着头,语毕便静静的站在一旁。她本是宫女出生,宫中的礼仪若真是考起來,相信沒有几个人能胜过她。
天辰皇自然不信皇后的说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其实他并不是想喝茶,只是他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只好找点事來做。
若说天辰皇不怨皇后是假的,当年的事他至今都耿耿于怀,可他一个皇帝,多一个女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虽然怨她却也谈不上恨。
天辰皇知道皇后的心意,若说他一个皇上平时多临幸一个女人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可她却张了一张和她主子一模一样的脸,是以这十七年來他从未碰过她。
“皇上不信吗?”皇后声音依旧淡淡的,似乎她的语气平静得已经看透了一切。
“皇后如何看出朕不信了。”天辰皇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而此时的皇后却再也沒有十七年前那般的单纯想法了,她现在并不在奢求他的一个目光了。
十七年她都这么过了,她不期望剩下的时日生活会有些什么不同。
第九十七章皇上,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为何不愿看着臣妾的眼睛说话?”皇后语气依旧平静,只是再也沒有当初那般的胆怯了。
她最怕的莫过于天辰皇不会正式她,然而,这样的结果早就注定了,现在对她來说,沒有什么结果比这个來得更遭,她又有什么可惧的。
当一个人无所惧怕的时候才会是最可怕的人。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她还会怕什么?
现在的皇后就是这样的人。
天辰皇闻言端着茶水的手一顿,仅仅是片刻便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他轻轻拍着龙袍上的灰尘,其实他的龙袍又哪有什么可以拍的灰尘存在。
天辰皇依旧沒有看皇后的眼睛,似是不经意问道:“哦,皇后为何会这么觉得?是觉得朕不敢看你的眼睛吗?朕自问沒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皇上何出此言,您乃九五之尊,何谈对不对得起臣妾,是臣妾一时失言了。”
皇后上前一步正欲跪下请罪时便听见一个娇气甜腻的声音从门外传來。
“皇上怎么今晚不宣召臣妾,臣妾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皇上來,这等得沒法了不得不过來看看皇上是不是又在半夜看奏章,熬坏了身子臣妾可是要心疼的啊。”
來人皇后清楚得很,后宫最得宠的一个妃子,哥哥是当朝左相,大儿子是当今太子,小儿子是当今的齐平王。
月妃在朝廷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一样东西她要不到,而那也是她最想要的。
后位。
月妃今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沒能坐上一国之母的地位。
月妃似乎是现在才看到皇后的存在,也不见礼,只是口头上随意道:“呦,今儿个皇后也在啊,臣妾给皇后请安了。只是不知道皇后这么晚了來这留梦殿干什么來了。”
月妃一开口便不客气,她自然知道皇后这十年从不踏足留梦殿,明面上虽然梅凝是皇后,但后宫暗地里都知道她月妃才是后宫最得宠的一个。
是以月妃连行礼都懒得做样子了。
皇上见此并沒有说话,对他而言,皇后和月妃都是一样的,除了那个女子,其他女子在他眼里并沒有差别。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依皇后原本的性子便也就由她去了,但此时却觉得无比委屈。
她不管出于什么缘由都是皇后,这十七年來她忍气吞声习惯了。但是她也意识到了她的退让只会换得他们的得寸进尺。
本來今晚她是想和皇上聊聊顾琉萦的事,却不想皇上对她冷言冷语,而月妃却也本性不改。
想到顾琉萦皇后便难咽这口气,她怨自己沒有一个一个强大的亲家可以撑腰。她可以受委屈,可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受欺凌。
三年前顾琉萦被迫离宫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顾琉萦要回來了,她不能让她再面临三年前的困境,虽然皇上已经把她许配给了当朝右相沈曳,可她却不能允许自己再这样下去。
皇后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嫌弃自己性格软弱,所以她以前一直都以弱小的身躯站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不少妃嫔的刁难,所以她一直告诉她说:母后是皇后,母后才是这后宫最大的,漪儿想看到母后有一天站在漪儿的前面。
如今,她必须学会强大,哪怕是一不小心万劫不复她也不能再让顾琉萦失望。
皇后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月妃,只见她身穿火红色的苏州绣锦,里面隐隐可见粉色的牡丹肚兜,头发略显有些凌乱。
皇后的目光死死锁住月妃的眼睛,一时看得月妃有些心慌。
皇后缓慢的一步一步前进,月妃便只好一步一步的后退,此时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你,你想干嘛?”
皇后闻言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而此时皇后的心里竟无比平静。
生平第一次打人,她沒想到她打的会是月妃。
皇上和月妃都愣在了原地。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是谁都沒想到的,更想不到的是,皇后会是打这一巴掌的人。
皇上依旧沒有开口,他早已发现了皇后今晚有些不一样,就比如她会踏进十年都不曾來过的留梦殿。
在月妃还沒反应过來之前皇后便冷冷开口:“后宫宫规第一条便是不得不知礼数,不懂尊卑。月妃进留梦殿可曾行礼过。这是其一,其二,后宫所有女子不得衣着暴露,月妃,你觉得这两条你是不是都犯了。”
言毕月妃回过神來,她第一感觉便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皇后的目光里有五分的不可置信,三分的愤怒加之两分的憎恨。
月妃捂着被皇后打的左半边脸,脸上的疼痛让她的泪水很配合的流了下來。
她本想一巴掌扇回去,可记起皇上在这便委屈的大哭着跑到了皇上的身边。
月妃此时哭的梨花带雨,她长这么大怕是沒有人打过她的。
“皇上,她,她,她……”
月妃还沒说完皇后便狠声道:“月妃的她指的是谁?”
月妃闻言回过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皇后,月妃感觉皇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曾经那个她说什么都会说妹妹说得对的皇后哪去了。
但皇后的改变并改变不了月妃的性格,她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此时对皇后的恨自然是到了顶点。
月妃转过头对着皇上哭得更厉害了,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若是一般的男人见了这样绝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的怕是心都快软成一滩水了。
可他是皇上,他的心是深情的却也是最最无情的。
月妃轻拉着皇上的龙袍衣袖摇晃:“皇上,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臣妾……”
言及此月妃早已泣不成声。
皇上此时居然正视了皇后一眼,但也仅仅是一眼便错开了目光。
是的,他真的不愿亦是不敢看她,因为在她的脸上他总会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皇后冷笑一声,自己之前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得來的只能是他们的步步逼近,而如今呢,她一个巴掌居然让皇上能正视她一眼。
若非皇后知道天辰皇是一个深情至极的人怕是会以为他是为了月妃才撇她这一眼的。
不知为何,皇后的心里还是狠狠的疼了一下,原來她还是不若表面那般洒脱。
第九十八章帝子凰女
皇后直视着皇上的眼睛,直视这次在她的眼里在看不到谦卑了。
殿内一片沉寂,谁都沒有再说话,窗外的风声传进三个人的耳里,微风摇曳了烛火,殿外的树影左右摇摆,不时有桃花跌落下來。
皇后现在是不怕的,她今天敢这么做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里准备。
月妃看着皇后的眼光恨不得把她吞下肚,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今天的这一巴掌千百倍的还给她。
皇上任由月妃抓着他的衣袖,剑眉微微蹙起,似是在深思什么。
三个人都选择了沉默,皇后是在等皇上的决定,月妃是在等皇上给她做主,她虽然恃宠而骄但却也不笨,这个时候她不会傻到去打扰皇上。
而天辰皇却不住的打量皇后,似乎这十七年來他都沒怎么正视过皇后。
他还记得十九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梅凝的时候说的话是:你是皇后的妹妹?
那时候梅凝才十七岁,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天辰皇,那时候天辰皇还只是左相。
当时她完全愣在了当地,那是她想,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他还记得她当时沒有回答他,只是连忙向前跑了去,那时她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
可是今天的梅凝,今天的她褪去了以往唯唯诺诺的外衣,她的强势让他想起了他的玉儿。
梅凝终究先败下阵來,在天辰皇的目光下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辰皇淡淡道:“月妃,还不知错。”
他的声音很平缓,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月妃却知道,他是真的在问罪。
月妃不得不跪下请罪,她不笨,相反很聪明,她知道这个场面已经不利于她了,她不得不先认错。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今天会帮皇后,明明以前她也是这般对皇后,哪怕是当着皇上的面,可以前他从未说过半句。
她不明白,可她却知道,皇上并不爱她,虽然常常召她侍寝,亦不过是做给外人和她哥哥看的。
月妃缓缓跪下,磕头道:“臣妾,知错。”
“好了,你先下去吧。”
天辰皇言毕月妃便退了下去,只是看了一眼皇后。
要是以往,皇后必是怕的,但现在,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她月妃的一个眼神。
月妃走后殿内就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两个人了,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终于是皇后先开口道:“皇上就不怕得罪了左相吗?”
皇上转过身走了两步,一撩龙袍坐了下去。
“朕现在有什么好怕的,朕手上还有什么实权吗?”皇上说得有些无奈却又是事实。
皇后这次很自觉的找了个凳子坐下,轻轻笑笑:“皇上能瞒得了左相,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了臣妾。”
闻言天辰皇猛的侧过头看着皇后,只见皇后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是在告诉天辰皇她其实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不再爱他。
“皇上信任右相,觉得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和左相抗衡的人。所以答应把漪儿许配给他。皇上的手上怕也不是沒有一点实权吧。”
“你怎么知道?”
“臣妾还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放任左相专政,也不是真的想把皇位传给太子,甚至,是想造就海内第一位女帝。而漪儿是凰女的身份臣妾也知道。当年你放任漪儿出宫不过是想尽最后一份力改变凰女的命格,但你知道凰女的命格不是我们想改就能改的,所以皇上一直都在暗地里为漪儿培养势力。”
言毕天辰皇的目光里探究越來越多,缓缓吐出一句话:“传说海外有一种东西叫人皮面具,只要割下那人的脸皮,加之特殊药水的泡制就可以做到不腐烂,然后再由专人加工制造后便可以制成|人皮面具,而那张人皮面具可以用在任何人的脸上,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