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行进而至,静静的停在连绵清源山脉的山门前,上千人华服锦衣以待,此刻竟无一丝声响,威严肃穆。
一干人等的中央,是一架金色缎帘的巨大马车,帘上着冰蚕银丝绣纹,金银相辉,四顶角嵌有四颗夜明珠,被足金制成的鹰爪紧紧包裹,坐前吊着一排碧波翡翠和南海珍珠相错制成的珠帘,深褐色的底座由极北萧山中的上好黑沉木制成,价值何止百万一株,其奢华程度直教人叹为观止。
马车前两人四只手捧着丈余宽的金边红毯,恭敬的弯着腰将其从马车处缓缓铺向山路,一步,一步。
许久之后,方才见两人又搀扶着一华衣少女踩着红毯徐徐而来。
少女面遮薄纱,看不清面容,明明着了一身锦衣华服,竟生生的让人看到了一身清华,那双露在外的灿若星华的双眸灵动而美丽,山风微来,她衣袂飘飘而行,行走在清源山间,好似山中谪仙踩着云彩飘然而至,让人忍不住屏息。
她身后,亦是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人,那是清宗之人的送行队伍,除宗主一脸正色威严负手而行外,其余都身着道服,手持拂尘,缓步随行,却是生生的被她一身冉冉仙气给夺去了风采。
月无垠在巨大的红木制成的恢弘山门前止步,跟在身后的一个目光深沉的中年男子一举手,身后浩荡队伍也悄然止步。
她抬眸静静的看着这十丈高的山门,其间挂着红底金漆的由布袋书的“清宗观”牌匾,字迹苍劲挺拔,又隐约有些洋洋洒洒的快意潇洒之意,浑然天成的气势,与大陆第一山脉清源山之壮美融成一体。
记忆里,只有随布袋云游那次看过这山门,如今已时隔五年。
她回头,看着已有些苍老的曾元浩,轻垂眼帘,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宗主,去罢。”声音清清淡淡,却掩不住其中温柔和隐隐的坚定。
曾元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双手一握拳,“好!清宗一观恭送一宗之长无垠道长远游!”
“清宗一观恭送一宗之长无垠道长远游!”身后浩荡的人因着百年之宴上月无垠的出现,使得他们许多年来根深蒂固的看法,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冲击,现在都是发自心底的震撼于仰慕,人人眼中都带着一股炽烈的狂热,整齐如一的弓腰,齐声恭拜,声如洪钟,威严苍劲,响于群山之间,震人心魄。
月无垠却是心中一暖,曾元浩一席话,就当众表明了她仍是清宗之长,此行不过是远游。
他便有这个信心,似一眼看穿她不过是回去搅一搅浑水罢了,便如卿言一般,永为她开这清宗之门。
这样果断魄力又不失温暖之心之人,难怪母亲当年敢冒大不韪私逃出宫。
就这么几天,就这么几面,她已是对眼前之人心生敬佩。
这个有可能是他父亲的人,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得相见。
她微动嘴唇,传音入密至曾元浩耳中。只见那一身肃穆的男人,深沉如海的双眸竟一瞬间被红了眼眶。
他双唇微颤,似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看她,但片刻后便欣慰一笑,眼中的凌厉化为一片慈祥,重重的对她点了点头。
月无垠亦嘴角含笑转头,继续前行。这声父亲,是她两世中唤得最开心最心甘情愿的一次。
也算无憾了。
她看着前方的皇家队伍,眼神不由的一凛,冷冷的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一身盛装,身影娟秀挺拔的秦修瑾身上,目光才一柔。
秦修瑾单手负于背后,站在一匹黑色汗血马前,黑发如墨,绿衣若竹,桀桀而立。他目光柔和,视线锁在向他缓步而来的月无垠身上,笑意渐浓。
“小王叩见公主。”他依礼恭敬的向她请安。
月无垠轻轻点点头,“起吧。”
他起身,眉眼如画,笑得清雅愉悦,“公主启程吧。”说着一手递去,月无垠微微一怔,轻轻将手放上去,白玉般的纤纤手指冰冰凉凉的,让秦修瑾有一瞬间失神,旁边一个小太监懂事的俯身做踏脚之垫。
她眉头微微一皱,“起来,我不至这点高度也迈不上去。”
她的声音脱俗出尘,此刻听起来更是宛如仙人,小太监一时惊愕,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她,见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没有半分玩笑的色彩,诧异之下亦发觉自己失礼了,连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修瑾,扶我上去吧。”
“好!”秦修瑾微微一用力,她便一撑着他的手,衣摆一挥,一步迈上了马上,身姿灵动飘逸,体态柔美轻盈,刹那间飞舞起的衣衫长发,映着香车宝马、青山白云,宛若一幅极致唯美的画卷。秦修瑾感受着她一跃而起的轻风和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时间心跳竟漏了几拍。
“启程罢。”她看着前方,目光空灵,声音清泠,将出神的秦修瑾带回现实,他点了点头,转而一蹬上了汗血马,一路领头带着队伍离去。
“主子,你不看看么?”绿衣掀开车帘,有些担心的看着坐在车里闭着眼的月无垠,“宗主他们都还没走呢。”
“不用。”她顿了顿,“他能懂的。”
绿衣愣了愣,虽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不多嘴,放下帘子端正的在外坐好,月无垠的话,她是无条件百分之百相信并遵从的,无需弄清道理。
偌大的马车内,月无垠突然睁开眼,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一丝厌恶,一双黛眉紧皱,很是不耐烦的用内力发音,“滚出来!”
不知哪里来的风,轻轻的吹动了一下车窗帘,车内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旁人听不见她方才厌恶的斥责声,但眼前这个摸着鼻子有些尴尬的人却听得清晰,她是有多厌恶他啊,想他翩翩君子,可是素来被百般接近的份儿,怎么到她就这么的不招待见。
“你怎么跟上来了?”月无垠瞪着那个慵懒闲适的人,质问道,“西宁国如此家教,放纵一国太子行动自由也罢了?竟许了尾随一国公主的仪仗?”
宁子宸耸耸肩,“父皇一向开化,国内向来民心安定国情稳定,也不急需我什么事,此番出行,自然随心一点。”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再说,中秦皇此番喜迎长女归来,大宴五国,不止是我,其余几方过几日也该往中秦国都赶了。”
月无垠眉头更加皱紧,她怎么不知那皇帝要大宴四方的消息。
宁子宸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表现,继续道,“况且五年一度的天下文武会开春后便要举行,今年正巧也是在中秦国,真是好不热闹啊。”
说起天下文武会,月无垠也是有所耳闻,这是天下分五国后的一项算是各方加深交流感情的活动,起初是十年一届,每一届都在不同的国家的著名城市举行,有点像月无垠上一世的奥运会,只是人家比的是体育,这边比的是文韬武略。
后来文武会规模和名声日益扩大,皇孙贵族名流才子都欲展示一番,似乎天下人都有个不成文的认知,你没上过文武会你也好意思叫才子!你没上过文武会你也好意思说自己会文采!笑人不笑人!
而且这个大会不限男女,亦受到不少不让须眉的才女佳人的青睐。什么天下七君子,天下七佳人,都是在这个里面脱颖而出夺得桂冠的。
由于后期人员参与数达到一个十分庞大的地步,所以改为了五年一届。
如宁子宸、秦修瑾等人便是五年前的文武会扬名天下的,至于卿言,那一年也是被布袋以看戏的心态半哄半诱的给推上去的,没想到一举成名夺了个“无尘君子”的雅号,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对于这个文武会,月无垠还是有点兴趣的,当初她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已经入秋,文武会早就结束,而那个月无垠无心这种大型活动,所以她也只是听听布袋提起而已,布袋又是说得一副天花乱坠的样子,倒还真的把她说得心痒痒的。
那是一代天骄的聚集地,那是一方英豪的摇篮,才子佳人文人墨客,各领风骚,何止一个快意人生了得。
虽说如此,月无垠还是警觉的看着坐得随意安然的宁子宸,道,“那宸太子大可以与西宁仪仗同去,何苦跟我挤一张车马?”
“可本太子不觉得挤啊。”宁子宸四周望了望,若有其事的说,“我觉得这马车比我那破轿撵好多了,恩,这座都软多了,真想睡一觉,公主一会儿再把我叫醒吧。”
月无垠见他一脸厚颜无耻的真要躺下来的样子,一掀掌风,一个白色的影子便飞出车帘,砸进了远处的草丛中。
“主子怎么了?”这次动静有点大,绿衣连忙掀开车帘问道,却见月无垠仍旧一副闭目养神,平静淡然的样子道,“没事,扔出一只大个的蟑螂。”
绿衣惊讶的眨了眨眼,方才她余光瞟到一点,那只蟑螂未免也太过巨大了吧,主子果然临危不惧!不过这只大蟑螂是怎么跑进去的啊……
不远处的某个被砸得七晕八素的但听力不减的人,听到“蟑螂”一词,脸色更加一片青黑,似颓废的坐在草丛里,头发里还沾着些杂草也不去管,只是痴痴的目光不自觉的跟着那华丽的马车愈行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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