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月,倾城

重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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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师叔?师叔?小垠?”原本一片死寂的世界突然传来一道温和又带着些焦急的声音,如一道晨光破晓无尽的黑暗。

    叶澜只觉头痛欲裂,眼皮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强睁开眼,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终于才将身前的人看清。

    男人?

    还是束发长袍的男人?

    “这是……”叶澜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如破钟烂鼓般难听,叶澜自己听来也直皱眉头。可眼前之人却是身形一怔,目光骤然发亮,又惊又喜的似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都有些颤抖着说,“小,小垠……你,你,你说话了?”

    叶澜看了他一眼,却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惊喜,脑子里突然加倍袭来的撕裂般的疼痛使她不得不紧闭着眼,眉头皱在一起,原本就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干燥开裂的嘴唇不住的微颤,冷汗淋漓湿了被褥,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呼痛之声。

    男子见状一急,满脸惊慌,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去找人,转身就冲了出去。

    而躺在床上的叶澜,头痛到快要裂开,床单被紧紧的拽住以至于都有丝丝的裂帛之声。她的脑子里,此刻正有两段不同的记忆剧烈的交织碰撞,似乎迫切的想要她看清那些片段画面,猛烈的冲击着她的神经,叫嚣不停。

    两段记忆,两种人生,各自的辛酸和磨难,叶澜却在片刻间便硬是将两个人各自这些年的人生起伏完整的经历了一次,如临其境,感同身受。

    猛烈的冲击加上强烈的情感波折,叶澜终于在看完最后一个画面后,嘶哑的吼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

    “师叔祖,师叔祖。”一个穿着道袍,梳着包子头的小童慌慌张张的跑来,打破了一院的宁静,向着正悠闲躺在摇椅中乘凉的女子恭敬的一拜,稳了稳气息,才道,“师叔祖,宗主召集所有人去皓然殿前,却迟迟不见您,所以让弟子来请您过去。”

    摇椅中的人,面色清冷绝华,连眼也不睁一下,“不去。”

    “可是……”

    “退下!”女子低声一喝,语气不容反抗。小童浑身一颤,脸色发白的缓缓退下,走了好远才敢松一口气,怯怯懦懦的望向女子的方向。

    听师傅说,师叔祖是被太师叔从外面抱回来的,只说是捡的孤儿,不会说话是个哑巴。抱回来的时候还不到七岁,小小的身子上,满布的都是被打被掐的伤,不知受了多少欺负,看着都让人心疼,因此师叔祖的性子也是极度的孤僻软弱,其他人想关心关心她,还没走近,她便跑开了,要是别人同她说话,她更是头都不敢抬一下。

    所以入门后不久便跟着太师叔常年云游四方,前几年才回来。据说回来的时候,师叔祖被太师叔抱着,身受重伤已是奄奄一息,好好的一件道袍被血染得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哪怕是凭借着太师叔之能都只能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偏偏转机就发生了,昏迷了十余日只吊着一口气的师叔祖竟然突然醒了过来,而且居然可以说话了,此事连太师叔都愣了半响不敢相信,全宗上下更是称为奇迹。

    自此之后,师叔祖虽没有那般孤僻,可是散发的气息却是让其他人都不敢靠近,清冷孤傲、凄冷决绝、凌厉如刀刃,哪有半分软弱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他见到师叔祖,小心翼翼的请安,感觉到师叔祖的目光随意的一瞅自己,却是觉得明明是被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擦颈而过,心颤万分,只觉双腿发软险险的就要跪下去。

    虽说自己运气好入门辈分不低,但是入门最晚,不然这种过来请她的倒霉差事肯定落不到他头上,他打死也不会靠近那个冷冷的师叔祖。他怎么也想不出以前的那个师叔祖是什么样,谁叫他入门晚,啥都没看见。

    被小童腹诽的人,正是叶澜。不,也许已经不能叫叶澜了,从那一枚子弹贯穿自己心脏的一刻开始,世间就再没有叶澜了。

    而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已是魂归九天,留下一个空壳被叶澜无意间鹊巢鸠占,继承了她的记忆、经历和满腹才华。

    现在的她,叫月无垠,是那怪老头给她取的名字,说是她命中火盛,于女子十分不利,注定此生多灾多难,难逢太平时。又道“日为阳,月为阴”,便取了月字为姓,以求命途稍平。

    记得当年那怪老头从乳母手中接过她时,粗糙苍老的手抚着她的头,声音似叹似怜,“吾道只盼汝今生历经灾劫、尝遍冷暖、体会世间之苦后,仍能心存善念、此心无垠。”

    故此,名曰月无垠。

    月无垠嘴角勾起一丝似嘲似讽的笑意,原本的月无垠是否将来会留有一颗良善之心她不知道,可是她叶澜,怕是早已与良善无缘,更别谈什么此心无垠。不知那为自己活过来而仰天大笑的怪老头,如今在黄泉道上碰见他那已逝之徒,知晓真相后,是该笑还是该叹。

    今日,皓然殿外,清宗宗主曾元浩亲自主持,携全宗上下一千两百八十二名弟子,为一代怪医布袋大师出殡送行,集千人之声,祷大师上达重霄,羽化登仙。

    余音袅袅,环绕山间,不绝于耳。

    月无垠静静的听着那自山那头传来之声,恍若未闻。来此五年,一步也不曾踏出这清修道观,成天见得最多的就是那张满布皱纹,却一副朝气勃勃的脸,如今还真有些不习惯。

    人人都道她无情无义,布袋大师仙游,从入殡到出殡,她这个大师此生收的唯一的弟子却是连面都不曾露过半分。

    传言大师坐化往生那日清晨,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跟前,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浸在晨光里的大师片刻,便移开眼,淡淡的对着一旁已经吓傻的小童道,“去,让曾元浩来处理后事,老头作古了。”

    闻之此事者,皆是横眉立目、怒发冲冠,言斥其直呼宗主姓名、不敬恩重先师,如此目无尊长、不孝不仁的薄情寡义之人,堂堂清宗岂能不除之!

    月无垠听之,不怒不恼,反而淡然一笑,霎时间,只觉万物褪色沦为背景,只留那倾世容颜和一抹浅笑,绽放无尽风华。

    “还真是不闻不问,可知人言可畏?”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身影,月无垠难得的睁开眼,不耐烦了看了一眼来人,这人虽穿着孝服,却依旧不遮他半点风华,剑眉朗目、长身玉立、气若幽兰,不沾一点凡尘之气,似自成一股仙气。不愧为清宗宗主最得意的大弟子,下一任宗主的接班人——卿言。

    月无垠斜睨了他一眼,又闭上眼,声音清冷淡薄,“人言于我无碍。倒是未来的卿言宗主居然不在送殡队伍之中,才是惹人闲话吧。”

    卿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苦笑,墨玉般的眸子里深沉如海,“同你一样,师叔祖定也不喜我去。”

    月无垠冷哼,“自作聪明!”

    卿言淡淡一笑,布袋大师乃是宗主的师叔,他当称师叔祖,所以算来月无垠还是宗主的师妹,布袋大师羽化后,全宗上下,她的辈分就是第二高,可谓是“德高望重”,清宗之长。

    “师叔祖一贯思维作风异于常人,若是知道他仙游后,这么多人排着队给他送进土里,怕是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卿言顿了顿,看了一眼仍是面无表情闭着眼的月无垠,继续道,“不过终归没让你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被黄土掩埋,想必也走得安然。”

    月无垠没出声,不置可否,却是缓缓睁开了眼。

    眉眼如画。

    清冷的眸子里此时仿佛蒙了一层轻纱,看不真切。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多余的神色,只消片刻,便又重新闭上。

    依旧是清冷无双,如傲梅独立。

    她身上的气息未曾有过一丝变化,卿言无奈失笑,摇摇头拿了方凳坐下。

    月无垠突然眼睛猛的一睁,眉头紧皱,厌恶之意不加掩饰的扫了一眼卿言,“滚开。”

    卿言只觉背脊一阵发凉,生生的觉得刚才有一把剑已经把自己的脑袋横着劈开了。就算是早已习惯加上心性坚定,他的心脏也忍不住的抖了三抖。

    “师叔可不要这样看我。”卿言心颤不显于外,很努力的保持着镇定,“只有师叔这处无人敢来,掌门弟子缺席,被人看到终归是不好的。”

    月无垠看了他半响,才忍住没有一脚把他踹出去,再闭上眼时,周身的气息都变成了生人勿近,近者死。

    卿言默默的咽了口口水,也不敢转头过去看,只能在心里腹诽,难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戾气都特别重?自五年前,他这师叔从昏迷中醒来后,就变得这般让人胆战心惊了。但是他却发现,除去了以前软弱孤僻的性子后,她身上的光芒却越发的明艳动人,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在没了胆怯之色后,更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惊人的速度绽放她的美,未施粉黛便已经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

    多年来的清修配着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越,不似寻常的庸脂俗粉,是仿若九天之上的仙人。世人都说清宗有个颇有仙风道骨的掌门弟子,却不知有个藏在宗里的真正的仙气缭绕的“老辈子”。

    卿言想,似乎这才该是她原本应有的样子。

    清华无双、傲立于世、倾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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