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皇叔,莫缚吾心

皇叔,莫缚吾心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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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面具人似无奈、似轻蔑地冷笑两声,站起身俯视着小洛母亲讥诮道:“夫人怎么会如此愚蠢,难怪当初会输给那个女人,还输得那么凄惨。我在小洛身边五年,你却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应该比我更了解她的性格。若不是被逼急了,她怎会忍心害别人家破人亡,而且要搬倒如此庞大、盘根错节的势力,绝非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发生变故前功尽弃呢。”

    “所以你才将我送到那人身边,受尽折磨,并且让小洛亲眼看见,才能让她失去理智,将这份仇恨深植于心、终生难忘。”她惊惧地看着面前这个隐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黑影,这份狠毒与机心比起血腥的杀戮更让人害怕,却也让她相信这个人能帮她完成多年的夙愿。

    “夫人果然是一点即通!你觉得这份牺牲不值得吗?!”

    “不!很值得!”小洛母亲决然地说道,“你的目的达到预想的效果了吗?!”

    “目前看还不错,”面具人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冷漠的得意,“只是……,”他故意在此处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我和小洛还未安全的离开这里,变数就不一定。”

    “所以我不能再拖住你们的脚步。”小洛母亲戚戚然道,不过显然她的心思已因面具人的话有所改变。

    “夫人,并非我心狠为了逃出去就非得逼死您,只因若是您活着就会永远是小洛的顾虑、是她的弱点,难免哪一日不会被人利用。反之您若不在了,那么有些事就无从查起了,也就永远都不会被揭穿,而且……,”面具人别开头,虽然在黑暗中,他似乎也不忍直视着她的脸说出后面的话,“适时的死亡能为之前所做的牺牲,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环,您明白吗!”

    小洛母亲合目颦眉陷入了沉思,面具人知道她正在做着痛苦的抉择,对往事他虽说不上了若指掌,却也知道个十之,所以不在言语,只静静等着她的答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身体状况依旧很虚弱,神态却轻松了许多:“你计划的事能做到什么程度?”

    “家破人亡,”面具人再次俯首看向小洛母亲,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也许比起实质的损失,心理的伤害更甚,你可满意?”

    “你凭什么保证一定能成事。”

    “凭我……,不,是我们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计划,凭我身后的势力,还有你成全的,我的手中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面具人语气沉稳坚定,表现出十足的信心,他亦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信心传递给小洛母亲。

    “哈哈、哈哈……!”小洛母亲突然纵声狂笑起来,用尽身体里尚存的一丝气息和生命在笑,笑得凄惨绝望却透着异常的狠毒和心满意足,笑的声嘶力竭方才停下来,决然地说:“好、好,这也许是我今生唯一的机会了,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十六章送亲

    小洛取水回来见等待她的二人,一个静静地立在远处,而母亲则闭目歪靠着树干,头无力地耸拉在胸前,一副了无生息的模样。匆匆赶回的她心口一冽,忙奔过去伸手探查母亲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且急促,不过幸好还有一息尚存。小洛舒口气,轻声唤道:“娘!我回来了。”

    “唔!”母亲弱弱地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有两点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小洛心中惊奇再细看已不复在。她小心地扶着母亲坐起身,将盛水的箭囊凑在母亲唇上,侍候母亲缓缓饮下。之后小洛拾起散落地上的弩箭重新装入箭囊,黑暗的环境下她未留意到弩箭数量的变化。

    三人未敢再多做停留,小洛背起母亲继续赶路,背后的伤口还是有些痛,身体还是感觉很累,但是脚下的步伐却赶得更急了,因为她感觉母亲搂着她的手臂比之前收得更紧且有力,她想也许是喝过水的缘故,心里想着面具人的建议是对的,不由地对他的戒备少了许多。

    又赶了一段,母亲突然开口说:“洛儿,慢一点,我有点难受。”

    小洛想想也走出很远了,山广林密的,对方又是外来人,应该不太容易追踪到他们的行迹,于是依言缓下脚步。

    母亲的头伏在小洛肩头,凑在她耳边有些悲伤地说:“这么多年娘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吃了很多苦。”

    不知母亲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但语气里真真切切的愧疚她是听得出来的,于是安慰道:“不要这么说,没有娘哪会有我,有娘在身边就够了,有娘在洛儿就不孤单。”

    然而母亲的话却未因小洛的安慰停下,仍自顾自地继续道:“甚至……,从来没有好好抱过你,”说着一只手臂紧紧拥住小洛的肩膀,似乎是拼劲全力想要补偿她,另一只手臂则无力的垂下,有东西从她缓缓张开的五指中坠落,“娘不是不爱你,只是心里藏着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恩怨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总是忙着计较那些失去的东西,却忽略了身边的人……”

    “别说了,洛儿从来没有怨过娘,每次看着娘痛苦的神情,看着娘脸上的……”她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知道母亲有多在意自己脸上丑陋不堪的伤疤,怕她听了更伤心,“我就知道娘一定经历过很多痛苦,只有让自己做得更好,总想着有一天能凭着自己的努力让娘忘记那些,和洛儿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听了小洛的话,母亲恍然自悲伤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了小洛的存在,侧过头震惊地望着她眼含泪水,汗流满面的侧脸,内心颇受震动也更加内疚,迟疑挣扎了许久。她狠狠心合上了眼帘,一滴浊泪自紧紧闭合的眼角处滑落,滴落在小洛的衣领上:“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娘一定全心全意地去疼爱你、照顾你,再不会像过去那样疏忽你了。”

    闻言小洛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娘说的话洛儿可记下了,等出去了娘一定得说到做到……”此时,她忽觉有东西自左侧袖口流入,湿湿黏黏且越来越多,她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娘!怎么了?”未得到母亲的回应,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于是屏住呼吸细听母亲的气息,断断续续且压抑而痛苦。

    小洛急忙将母亲放下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随之涌上来,她搂住母亲身体俯身细看,只见母亲左侧大半截身子已被鲜血染透。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莫大的痛苦伴随着愤怒涌上心头,她嘶吼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亲伸手拂去小洛瞠目欲裂的眼眶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娘所说的话只怕没机会履行了……,”一口鲜血自口中涌出打断了她的话。小洛吓坏了手忙脚乱地一会儿帮她摸着嘴上的血,一会儿又按着她的胸口试图阻止血再涌出来。母亲用力的吞咽了两下,方才暂时压下那让人窒息的血腥,接着说:“别伤心,也不要觉得内疚,其实受了这么久的折磨,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就是出去了我也是活不了的,一直挺到现在只是想听到你的消息,现在竟然能再见到你,老天总算对我不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做娘的从来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现在唯一能为你做得就是不再拖累你……”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轻的几不可闻,“答应娘一定要活下去……,快走,快点离开这儿,千万不要……,不要让……”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使得母亲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血堵住了喉咙,她再也说不出话了,一张脸因窒息而紫胀扭曲看起来非常痛苦,母亲仍紧紧握着小洛的手,不甘心似的瞪着她。

    小洛知道母亲是不行了,之所以还硬撑着是不放心她,在等着她的回答,虽舍不得母亲离开,却更不忍心让她再受苦,于是哭着点头答应道:“你放心,洛儿没事的……,一定会活着逃出去的。”

    凭她还有再多的话没说完,喉咙里也只剩下“唔唔”地,直到连呼吸都中断了,唯有一双眼不甘地怒视着漆黑的上方,那密匝匝繁茂沉重、连绵不绝的树冠遮挡了视线,竟然连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看不到清朗的夜空。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贯穿了漆黑的夜晚。

    还未待小洛哭出声,面具人的手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小洛颤抖的身体,冰冷的脸颊隔着面具抵着小洛的脸,轻声道:“对不起!你一定要忍耐,可以哭,但不要出声。”

    第一次对于这个别有用心的人的怀抱小洛没有挣扎、没有抗拒,任凭他这样抱着自己,这也是她现在最需要的。面具人感觉到了小洛的忍耐,慢慢地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却没有放开她的身体,反而环得更紧。

    泪水如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肆意横流,然而压抑的悲伤却因得不到宣泄,如同棉絮般堵在胸口越积越多,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许久之后,小洛才慢慢松开紧咬着的嘴唇,一丝腥甜侵入口,她筋疲力尽地瘫倒在面具人怀中。

    “为什么……,”小洛双眼无神地盯着母亲死不瞑目的脸,呢喃着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我是多少辛苦才挣扎着活下来吗?因为不死心,我冒着生命危险回来了,都是为了你,为了能再见到你。当我知道你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啊……”她越说越激动,身体不住地颤抖,眼泪似已流干,一双眼睛布满猩红的血丝“你知道吗!我们就快要出去了,你却在这个时候丢下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小洛,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面具人一边说,一边拖着她向后退,将她拖离母亲的尸体,试图以此能让她冷静些,“你已经尽力了,伯母的情况我们都见到了,她真的是不行了,她也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做这样的决定。”他绕到小洛身前,双手狠狠地扳着她的肩膀让她将脸转向自己,不要再看那里,“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要拖累你,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冷静下来我们才能活着逃出去,好吗!”

    “活着逃出去,哈!”小洛恶狠狠地瞪着面具人,凄然冷笑道,“现在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干吗还要拼命活着。为什么,为了能被你利用?”说道最后小洛几乎是咬牙切齿。

    面具人未料到小洛突兀地冒出这样一句话,一愣,随后竟然也有些恼怒,冷冷道:“对,没错!被我利用。你娘死了,可是害死她的人呢?还活的好好的。你难道就不想为她报仇吗?只要跟我合作,就可以除掉那个害死你娘的人,我利用你,又何尝不能视为你在利用我。”

    听了他的话小洛的情绪忽然不似先前那么激动,静静地盯着他,目光越发阴冷。面具人这面对刀光剑影亦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却感觉后脊梁冒寒气,为了掩藏自己的心虚,面具人略带嘲讽地言道:“如果你怕了,想要逃跑随时可以离开,没人会拦你。”说着松开抓着小洛的双手,向一旁退开。

    第十七章设陷

    二人面对面僵持了许久,小洛紧盯着那双被美丽的羽翎面具掩藏地深不见底的眼睛,许久之后方徐徐道:“在我答应与你合作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面具人点点头,表示默许。

    “那晚我娘明明最后是跟你们在一起,为什么后来又落入了那些人手里?”

    面具人不耐烦的反问:“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你要这么执着?”

    “因为整件事我毫无头绪,有太多的想不通。还有……”小洛一步步走到他身前,仰起脸伸手去碰他脸上的面具,他立刻惊惶地向后避开,小洛侧头睨着他幽幽道,“还有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难道还怕我一个自小生活在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民百姓认得你,还是你所避讳的另有其人。”对她的话面具人无言以对,唯冷“哼”一声表示他的不满与不屑解释。这也是在小洛意料之中的,所以即便她已经猜到他是谁,却没有直接问他为什么以面具遮脸,更是怕对方万一不愿她知道他的身份而起了杀意,她只需要知道他带面具不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就行了……。“而且你与那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让我母亲死!” 面具人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即明白过来,冷笑两声逼近小洛陡然阴恻恻地说:“原来那时你还没有昏过去,什么都看到了。”

    小洛双手紧握成拳,强自镇定地抵挡着劈面压来的肃杀之气,“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决定要不要与你站在一起。”

    “你还有选择么?”面具人骤然出手擒住小洛的脖颈,似乎立刻就能扼死她,“若不能为我所用,就留你不得。”

    “我有什么选择!选择权在你手里,”小洛此时已完全掩藏住了内心的悲伤,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勉强自喉咙里挤出声音,嘶哑地说,“看你是想要了我这条无足轻重的烂命,还是想要我帮你达到你的目的。”

    “好好!”见小洛倔强不屈的样子,面具人非但未恼反而赞许的啧啧笑道,“对对,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既有不怕死的勇气,又要够执着、够聪明。”说着他收回扼着小洛脖颈的手,一改鄙薄的语气,转而压低声调郑重的说,“既然你当时什么都看到了,就应该知道当时我们的人没能将对方的人铲除干净,跑掉了一个。”

    小洛点头表示当时也见到了。

    “因为你当时被人带走了,所以我们决定暂时留着你娘,以便日后用她来逼你回来。”看着这个人,听着他冷漠却毫不掩饰的坦白,小洛眼睛有些酸涩,曾经她是多么信任依赖他,甚至视他为亲人,“没有想到我们还没离开若水镇,跑掉的那人已经带了人回来截杀我们,因为他们在我们这儿吃了亏,所以带来的人数更多也更强悍,而我曾为了拦下带走你的人跟他交了手,还……”面具人自嘲的嗤笑道,“吃了亏,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在与那群人交手时毫无悬念的是我们输了,而且输的很惨,所有的人都死了,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哪里还顾得上你母亲……。”

    提起那个人小洛低首颔眉,脸上偷偷露出宽慰的一笑:原来当时不只他受了伤,这个伤了他的人比他伤的更重。她嗤鼻讽刺道:“所以我娘落在了那些人手里,所以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想必是见他们像你一样没有立刻杀了我娘,猜测他们有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守在这里伺机而动,难为你用心良苦呀!”

    “我知道你娘的事你会怪我、怨我,不过她落在我手里至少不会受罪,活着我会给她应有的尊严,死我也会给她个痛快,毕竟她和我没有陈年积怨。”

    “你这是在暗示我,娘跟那些人有旧仇,他们是故意折磨报复她。”

    “我用不着暗示什么,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那些触目惊醒惊心的累累伤痕又重新清晰的浮现在小洛眼前,她恨恨地问:“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们出手那么狠毒。”

    “你会知道的,现在没时间告诉你。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面具人急急地问。小洛顺着他的目光回首望去,远处零零点点可见晃动的火光,想必是那些人已发现她母亲不见了,正忙着搜山呢。

    现在情势紧迫已容不得她再犹豫了,听面具人的话,他对母亲的旧事有所了解,为了搞清事情的缘由,于是她点点头算做应允了。

    面具人一扯小洛的手转身欲走。小洛却暗暗使力站在原地未动,“先帮我葬了我娘。”

    面具人不耐烦地回身。小洛楚楚可怜地哀求:“山中多虎狼,我不能让娘暴尸荒野、沦为兽餐,我只最后求你这一件事。你放心,我知道下山的近路,一定不会被他们抓到的。”明白小洛对母亲的感情,面具人知道劝也没用,只得无奈地同意了。

    二人匆匆安葬了小洛母亲。在下葬前小洛换下了身上雀儿送她的黄|色衣裙,重新穿回了带来的胡服。她用她的裙衫为母亲换下身上的血衣,因她知道母亲生前虽然容貌被毁,却仍旧爱着艳丽的服饰,这是她最后能为母亲做的了,希望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开心些。望着掩藏在杂草下的新坟,她的手伸进怀中,手指轻轻婆娑着中秋夜准备送给母亲的金簪,感受着断裂处的接痕,心中暗暗对母亲抱歉地说:娘,对不起!本来是要送给你的礼物,现在洛儿却舍不得了,想要将它留在自己身边。

    小洛带着面具人在黑沉的树林里东拐西绕,越走路越偏僻难行,有些地方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路,“你要带我去哪?”面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当然是下山呀。”小洛头也不回的回答。

    “这不是下山的那条路。”面具人说着脚步慢了下来。

    “当然不是,原来下山的那条路是去若水镇的,如今镇上被封了,我们去那里不是去送死?!”本来就与小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着面具人脚步放缓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我们现在是抄近路去后山,从那里下山更安全。我要逃出去还要靠你呢,再说我也答应与你合作了,难道还怕我出卖你吗?”

    “抄近路!?这哪里是路……”忽然,面具人感觉脚下的路一晃,紧接着身子一空向下坠去,来不及多想,习武的他立刻提劲运气。可是坠落的地方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一时找不到借力之处无法停止继续下坠,许久之后他才双足落地,纵使他的轻功超群,仍是踉跄了两步方站稳脚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着了人暗算,仰起头借着树林里微弱 的光线,果见一条黑影渐渐显现在洞口。

    小洛蹲下身,冲着洞口喊话道:“对不住了,我无心害你,只是还有些事未了,料你不会放我去,只得出此下策暂时委屈你了,如果我有幸能活着回来,一定会来救你出来的。”她说完站起身欲走,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转回身又道,“哦!忘了告诉你,这陷阱是我设来捕捉猛兽的,所以挖得格外深,四壁也修得光滑平整,不要白费力气,妄想凭着自己高超的武艺逃出来,乖乖在里面呆着等我回来。我会用东西掩饰好洞口,你若自己弄出动静被别人发现了可别怪我。”

    洞口果然被东西遮住了,不仅遮去了最后一方微弱的月光,就连声音也被隔绝了,面具人如同深陷另一个黑暗幽静的空间。他取出火折子向四周照了照,墙壁果真修整得平整坚硬,仔仔细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抓握借力的地方,他泄气气恼间,一拳击在墙壁上。

    忽然,面具人发觉身后有动静,他凝神细听是“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气声,他回头看去,只见对面的黑暗中现出一双绿幽幽的亮光,不住地晃动着向他靠近,他突然想起小洛临去前所说的那句“这陷阱是我设来捕捉猛兽的……”

    第十八章叔嫂

    面具人落入陷阱后,井口的盖板就慢慢地恢复了原状,因小洛在井口处设了机关,一旦盖板关闭自里面很难打开,且她将陷阱挖得颇深且对四壁做过处理,所以她不担心里面的人会跑出来。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此处被搜山的人发现,在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前,她不能让里面的人出事,所以纵使盖板上种着足以乱真的草皮,她还是找来枯枝败叶对陷阱周围做了一番掩饰,直至确信万无一失,却未料到此刻陷阱里出了状况。

    在小洛胁迫面具人救母的同时,距离若水镇三十里外的山涧中,刘世昮正跟锦袍人和一众武士缠斗,武士们唯恐伤着刘世昮处处避让,却又不能让他逃走,所以多以自保及围困为势,而刘世昮也因要护着身边人的周全束手束脚,所以这场战争看似激烈一时还真难分胜负。

    正在双方因这场缠斗而倍感疲惫与不耐时,蓝衫美妇在一众黑衣人的簇拥下赶来,眼见此番情景她登时勃然而怒,断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围战中的武士闻令纷纷跳开,但仍旧井然有序地保持着围拢的队形,而刘世昮经过一日一夜的奋战确实感到透支乏力,也想藉此机会稍作休息,所以也停了下来乖乖立在围圈中。

    蓝衫美妇排开众人步入围圈内,面含微怒地瞪着刘世昮,质问道:“不是说好你带人来的吗,这是什么意思?”

    刘世昮见蓝衫夫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不由嗤鼻笑道:“嫂嫂似乎未完全懂得为弟的意思,我是答应把人带来见你,可没答应交给你,更别说……”他鄙夷地瞟了一眼肃立在美妇侧后方的锦袍男子,“将人交给一个外人。”他抖抖自己血迹斑斑的袍摆转而话风一改,肃声问道,“我倒要问问嫂嫂这兴师动众的为得又是哪般呀?”

    蓝衫美妇心中窝火,却因理屈一时语塞,一张华贵精致无比的娇容犹是恼怒,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瞪着他。见她倨傲华贵的气度,脸上却是一副隐忍不得发的模样,刘世昮心头的怒火顷刻消减了不少,不自觉流露出嘲弄地笑容。

    蓝衫美妇瞅见刘世昮脸上的表情怒气更甚,可又不得不顾忌丈夫的颜面,不便向刘世昮发飙,她怒不可遏之下竟然反手一掌掴在身后的锦袍男子脸上,叱责道:“让你接个人,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把事情搞成这样,你说怎么回事。”

    锦袍人在众人面前受了掌掴,面上竟然看不出一丝怨怒或尴尬,如玉的面颊立时现出鲜红的血殷,他却依旧神色如常,只恭敬地答道:“姑母息怒,杰庸也不知叔叔为何会这样,方才一见面我也是吓了一跳,关问叔叔,叔叔反而对庸儿一顿训斥,还出手杀了我的副将。虽然不解叔叔为何会如此,但叔叔是长辈,杰庸不敢有半点恣妄,一直礼遇有加。无奈……”班杰庸俯首答话,双眼睨向刘世昮,眼神冰冷如刀,“无奈叔叔一直百般刁难,杰庸不得已才动用了武力,即便如此我也是一早便吩咐过只可留人不得伤人的。”

    蓝衫美妇乃是定远侯班超最末的嫡妹班诺,亦是班杰庸的季母,对侄儿的回答她似乎甚为满意,轻“嗯!”了一声,冰冷紧绷的怒容亦随之缓和许多,转而对刘世昮道,“我相信庸儿说的,他虽做事欠妥帖精干,但也还算乖觉,你是他的长辈,谅他不敢做出以下犯上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哼!”刘世昮冷笑一声,“既然嫂嫂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他只恨自己当时出手太狠未留下活口,其实就算留了活口又能怎样,到时照样会死无对证,这班黑衣人与士兵不同,他们都是班家豢养的私兵,尤其是能让班家姑侄带在身边的,个个都必是忠心耿耿的死士。“今日之事是我行为过激了,杀了班少将军的副将触犯了国法,来日必当亲赴军中领罪,给将军一个交代。”

    “叔叔言重了,你虽弑杀军中重将罪犯当斩,然而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何况我家老爷对叔叔一向看重,我做这个做嫂嫂的自会尽全力护着你。此事我会想办法压制下来的,叔叔日后也休要再提起了。”她话说的恳切,听来倒真似有几分情真意切。

    刘世昮讪笑着抱拳一揖道:“嫂嫂所言世昮感激不尽,既然如此为弟是否可以先行告辞了?!”

    “不急,叔叔忘记还有事未了呢。”班诺伸手一指刘世昮身侧被鹅黄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此人便是半月前叔叔带离若水镇的人么?”

    刘世昮闻言,一揖罢了正欲直起的身形微顿,侧头斜瞅一眼美妇手指的方向,而后点头郁郁道:“正是。”

    班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亢奋,然她立时隐去浅笑着柔声问:“既然叔叔将人带来了,现时我也在此,叔叔是否可将人交予我了!”

    刘世昮握住身侧人得手臂,似是欲引着那人向前走,又似要阻止其他人接近她,只一双咄咄逼人的目光坚定的逼视着班诺,“你先告诉我以你的身份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感兴趣,费尽心机执意要见她,甚至还逼着我千里迢迢将人带到这儿来,而且……”刘世昮手指团团围聚在四周虎视眈眈的黑衣人,“还做了这样一番‘迎接’安排。”

    自见到刘世昮班诺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婉的浅笑,此时这抹笑容更深却顿失温婉的意味,“叔叔可还记得,当日我去府上拜访是叔叔一再阻拦,说他身受重伤还在昏迷中不能见客,我是因为有事要办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不得已才请叔叔将人带到此处,你也是一口答应了的,何来的‘逼迫’一说。”她向前跨进两步,距离刘世昮更近了,也距离那始终垂着头,帽兜遮住半张脸的人更近,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美目聚焦在隐藏于帽兜后面的脸上,话却仍旧是对着刘世昮所说,“还是时隔多日,这人已不再是你当初口中所说的‘萍水相逢’了吗?”

    刘世昮见班诺紧盯着自己身侧不放,向旁挪了挪身子半遮住她的视线,同时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便是‘萍水相逢’,可她毕竟是我舍命救下的人,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将人交给你,何况她又不是我们家的奴才,我们自家人这样自作主张将人给来给去,难免有些仗势欺人之嫌吧!”

    刘世昮的这一举动和他所说的话,彻底激怒了班诺,就连她面上经久不变的优雅笑容都挂不住了。二人冷着脸僵持了许久,班诺终说不出让刘世昮交人的合理解释。恼羞成怒的她怒冲冲地瞪着刘世昮,咬牙狠狠地说:“嫂嫂只是向你要个人就这么难吗?”说着竟然提步作势要向他逼近,一副硬抢的架势。

    此时她身后的班杰庸突然伸手拉住了她,低声伏在她耳边说:“姑母,不可妄动。”然后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听来好像压着嗓子却又刚好可以被不远处刘世昮听到,“不要隐瞒了,姑母,虽然说出来有损我们班家的颜面,可叔叔是自家人想来是不会取笑的。”

    班诺闻言侧首疑惑地看着班杰庸,感觉被他抓着的右臂紧了紧,只见他向刘世昮的方向斜了下眼珠,脸上露出一抹征询的微笑,似乎在示意由他来对付刘世昮,班诺略作犹豫方才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牺牲

    得了姑母的许可,班杰庸放开抓着她的手,转身向刘世昮微欠了一下身施礼道:“姑母是为了维护娘家的声誉,才不便向叔叔说出要人的原因,望您体谅姑母的心情,还请听过之后不要再与外人说起。”

    刘世昮对这个外姓侄子似乎颇为不屑,别开视线冷冷地说道:“你当我是造谣生事的人么!”

    对于刘世昮的轻慢班杰庸也不恼,只态度更为谦恭地接着说:“此人乃是家父……”他说到这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家父与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因他母亲出身实在低贱,且是父亲酒后失误犯下的错,所以父亲视他们母子为耻辱,一直匿养于若水镇后的山峰之上未将他们接进府,更未对外人说起过。”

    班杰庸所言大出刘世昮意料,他惊讶地盯着班杰庸,见他说话不疾不徐,言辞顺畅流利听来不似有假。“可是再不亲毕竟也是亲骨肉,”班杰庸继续说道,“月余前父亲收到边疆送来的线报,有一股乔装的匈奴散兵混入我朝境内,并且频繁在若水镇出没,父亲担心他们是冲着遗落在此的班家血脉而来以滋寻隙报复,所以央求姑母带我来此看看。谁知我们赶到时还是晚了,他们母子已经遭遇了不测。我们虽然赶得及救下他母亲,可那女人伤的极重,”说到这儿他斜睨一眼刘世昮身后的人,见她无动于衷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我们倾尽所能也只能让她勉强维持着,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孩子,所以请叔叔将人交与我们,也好成全她们母子见最后一面。”

    班杰庸话说得恳切刘世昮一时竟找不出推拒的话,而且他边的人也并非真正的当事人,班杰庸所言之真伪无从考究,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开了她的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鹅黄的身影头微敛,迎面缓步向班诺走来,峡谷的风较重刮得宽大的衣袂咧咧作响,却始终不得吹落掩面的帽兜。 行至跟前,班诺急切地一扬手帽兜随之缓缓落下,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少女的面庞,一双晶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望着这个乍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班诺一时愣住了,过了片刻竟未见她恼怒,反而若有所悟似的问正惶惶不安、筹谋应对的刘世昮:“这就是你自黄山救下的人么?”

    对于她出人意料的反常举动刘世昮颇觉惊疑,却不露声色地回答:“是呀,不是你吩咐我带来的吗!”

    听了他的回答班诺面上忽而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莫可名状的惊喜,却又掺杂着不可置信的复杂神情,同时抬起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伫立在她面前的少女的面庞,似是想要触摸她,随着她的手渐渐抬高轻薄的广袖滑向腕部,刘世昮留意到她露出袖口的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

    忽而,一只手自班诺身后伸了过来,握住了她颤抖不止的手指,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姑母,”班杰庸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似有些不忍,顿了一下才悠悠地压低声音说,“不是他,那晚我见到的是个男孩儿。”

    班诺闻言缓缓侧头看着班杰庸,顿失神采的双目写满失落,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地问,“你怎么断定你见到的就是男孩儿,看衣着吗?女孩子也可以穿上男子的衣服……”

    “那晚的月色很好,我看的很清楚,”班杰庸望着她的眼微摇头,坚决地说,“真的不是这张脸。”

    刘世昮与她姑侄二人相隔有段距离,加上班杰庸有意压低声音,所以他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只见班杰庸伏在班诺耳边说了两句话,而后班诺颦眉敛目面色极为沉痛地背过身去。

    班杰庸与姑母感情向来亲厚,瞥见班诺如此表情脸色也不禁冷了下来,“我一直对你礼遇有加,怕你误会甚至不顾班家颜面向您解释,全是看在你是姑父的兄弟,咱们是自家人,你明知我与姑母心里有多着急,却找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来应付到底是什么意识?”

    刘世昮一听班杰庸所言已知事情再难隐瞒,却故装讶异道:“你是说这人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么?”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人确实是我自若水镇带出去的,至于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班杰庸气极,冷哧一声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怎么敢去你的别院要人!”

    刘世昮无言以对,于是怏怏道:“既然不是你们要的人,就交还我带走吧。”

    “你……”班杰庸还待再言,班诺却在此时愤然转身,如波的轻丝蓝缎广袖在半空中漾起一波弧形涟漪,在夜色下点点火光中反射着夺目的光华。随之一声沉痛的低哼,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班诺对面的女孩身上,刘世昮同班杰庸皆同时惊呼一声。

    鹅黄的大氅被风吹得飘摆不定,姑娘忽隐忽现的、瘦削的背部支起了一点尖尖的三角形,殷红的颜色如花般在一片嫩黄中绽放开来。班杰庸惊讶地看看班诺的手,而后不解地望着她的眼,“姑母!你……”

    刘世昮抢前两步,抱住被班诺推开向后倒下的黄衣姑娘,俯首见当胸的一剑正中要害,依位置与力道可见出手之恶毒,根本未给她留活命的余地。“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扬起头逼视着班诺吼道,“她是我拼了命救下的人,你凭什么杀她!”

    面对他盛怒的表情,班诺未露出丝毫的悔疚,目光冷冷地笑道:“我就是不明白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是如何让叔叔拼上性命的……,”女孩的血渗过刘世昮的指缝,还带着湿热的温度,他能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班诺倨傲冷漠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不过是个无知的山野丫头,却让叔叔这般心痛,杀我班家副将时也未见你心慈手软。这丫头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刘世昮紧紧闭着眼睛,极力克制直冲天灵的冲动,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的怒火已荡然无存,只余让人望之动容的悲伤。“她虽微不足道,却是我心头中意的人,”他的手轻轻抚过女孩渐失红润的脸,略带惋惜地说道,“好容易把人救活了伤也养好了,却被你这么轻易夺去性命……哎!”说着将女孩打横抱起,匆匆望了一眼众人身后的山峰,转身举步就走。

    第二十章义无反顾

    “站住,你还没回答我……”班诺出声阻拦,班杰庸却扯了一把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不让我走,难道嫂嫂还要陪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