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罗公子今天是诚心来玩的,老夫自然是不能坏了公子的雅兴,请吧。”说完让到了一边,骆真卿并没有急于站到庄家的位置上,而是围着那个灰衣人转了一周,仔细打量着他:他身材欣长,胖瘦适中,腰挺得笔直,一身朴素的灰衣装扮,没有任何坠饰,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发带束得也是一板一眼,和骆真卿随意束起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身上透着的是一股肃穆的气息,但当骆真卿发现他的背后原来还背着一根用灰布严严实实裹起来的东西的时候,又觉得他身上多出了一分神秘。
最后,她尤其注意了放在桌上的那把刀——这把刀长约四尺,鞘宽约三寸,形式古雅,刀鞘上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骆真卿望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转回其对面庄家的位置,道:“未请教阁下大名。”
“在下慕容,单名翦。”
“慕容翦?”
“是的,公子怎么称呼?”
“哦,我叫罗真。”
“不知道你想怎么个玩法?”
“还是玩点数吧,不过我说的是骰子之和,你觉得怎样?”
慕容翦道:“可以。”但那些散客们都分明的感到了慕容翦脸上细微的变化,是否对面这个阔少一上来的气场对他形成了一定的影响,一个赌徒到“销金窟”来占庄,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多人头一回见到,于是他们都纷纷把准备下到慕容翦这边的注收了回来,他们还需要观望,他们本就是一群见风使舵的赌徒。
骆真卿摇好了骰子,稳稳的停在桌上,望着慕容翦,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三十三点。”慕容翦道。
骆真卿道:“你输了。”
“是吗?”
“是的,怎么可能是三十三点,最多也是十八点……”骆真卿慢慢开蛊,自信、讥诮的笑容突然冻结,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情况:三个六点斜靠在一起,三个骰子斜在空中点对对而呈现两面,一面六点,一面五点,这就是三十三点,确实是三十三点。
“你输了。”慕容翦道。
骆真卿咬着牙,道:“算你赢,再来!”
“要不我来坐庄,你来猜。”慕容翦道。
“无所谓,你来就你来。”骆真卿把蛊和骰子扔给慕容翦,“随便怎么玩本公子都奉陪到底。”
“是吗?”慕容翦道。
赵守义这时忍不住低声在骆真卿耳边道:“罗公子,你不怕他出千吗?他有问题你还没看出来吗?”
骆真卿没有理会赵守义的话,将桌上剩余的全部筹码推到中间,朝慕容翦道:“慕容先生,来吧。”
等慕容翦停了蛊,骆真卿注意到了慕容翦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但她自己也把手拍在了桌子上,她是在用手将内力打入桌面,让桌面产生细微的震动来改变蛊内的情况,她相信慕容翦用的也是同样的法子,瞒天过海的在“小江湖”混了不少ri子,她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这都是些旁门左道。
“开吗?”慕容翦问。
“十八点,开。”
慕容翦开了,还是三十三点,骆真卿瞪大眼睛望着他,就好象他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又输了。”
“你……”骆真卿道,“你的手有问题!”
“我的手?你说什么?”慕容翦茫然道。
“你老把手放在桌面上,一定在做着什么小动作,你以为我看不到吗?”骆真卿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王猛和郑烈的脸sè在逐渐沉了下去。
慕容翦道:“那好,那这一把谁的手也不许留在桌上,行吗?”
骆真卿道:“好。”
慕容翦将蛊足足摇了两杯茶的功夫才停了下来,两只手都离开了桌面,望着骆真卿。
骆真卿盯着蛊,好象要把他看穿似的,良久,道:“十八点,还是十八点!”
慕容翦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才开了蛊:三个骰子被一切为二,斜切,每一个骰子被变成两个三角形,这样一个骰子就变成一加二加三加四加五加六所有点数全聚,因此还是三十三点!
骆真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玩成这样,随便怎么玩都是三十三点。
“娘的,你小子出千!”王猛终于忍不住喝道。
慕容翦道:“我双手都没再碰过桌面,我始终是按规矩来办的,这算出千吗?”
“你在摇的时候就把里边的点数给变到了三十三点,你这不是出千吗?”王猛质问道。
慕容翦冷冷道:“那么,要不要你也来试试,看能不能搞成三十三点?”
王猛立刻不说话了,那些散人的议论声和起哄声也安静了下来,整个场子都陷入了寂静。
骆真卿道:“别吵了,愿赌服输,这一把你下了五百两,可我身上没带多余的银票了,我把我的这个玉镯子留下,这个起码值五百两。”她说完取下了手上的玉镯子,推到慕容翦面前。
但慕容翦却忽然道:“不必了。”
“什么?”
“我说你不必兑现筹码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赢的并不是钱。”
所有人都怔住了,赵守义用刀子般锐利的眼神瞅着慕容翦道:“那你究竟是想干什么?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慕容翦道:“我只想请你们带我去见一个人,只要你们答应,我现在就可以把所有的筹码都还给你们,一分也不要。”
郑烈道:“小子,你不妨说说看,你到底想见什么人?”
慕容翦道:“入云城的城主。”
几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变,赵守义道:“城主最近两年基本都呆在神禅宫里,极少露面,我们都没见过几次,手头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魏总管来处理,他不会见外人的。”
郑烈冷冷道:“城主不见客姑且不谈,我倒想听听你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去见城主?”
慕容翦道:“我是什么来头不重要,但我手里有样东西必须亲手交给他。”
“你找他就是为了把那样东西交给他?”骆真卿道。
“是的。”
“是什么东西?”骆真卿问道。
慕容翦道:“无可奉告。”
赵守义动容道:“还要搞得神秘兮兮的吗?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不把他交给我,再由我转交给城主呢?”
慕容翦道:“我说了无可奉告。”
“是不是你背上背着的东西呢?看那形状倒像是……”骆真卿转到桌子一边道。
慕容翦的手忽然又放上了桌面,就放在他的刀旁边。
骆真卿望着王猛和郑烈道:“你们为什么不想法子看看那里边到底藏的是什么呢?是什么东西见不得别人,非要亲手交给城主呢?”
王猛和郑烈好象受到了极大的提示似的,他们并不是要执行这个小白脸的提议,而是觉得这个提议说中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目光如刀的盯着慕容翦的背后,并朝他走了过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慕容翦变换了位置的手,也没有注意到他手边放着的刀,这并不是他们故意忽略的细节,但这也是他们最不应该忽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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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十二麻衣神相
骆白龙站在剑禅宫的剑宗殿里,大殿里三面墙壁上悬挂的是历史上那些能够真正登堂入室,算得上剑术宗师的巨幅画像——左壁上的是第二代掌门骆天河,右壁上的是第三代掌门骆楚云,而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的则是入云城的第一代掌门人,也就是开创入云城前身——即入云剑派的剑圣骆乘风。
骆白龙望着祖师的画像,想着入云城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心中感慨良多,也许在剑术的造诣上他已经远远无法和祖师相提并论,甚至连上一任掌门,也就是他爹骆楚云的武学成就,他都赶不上一半,但是他追求实干的创业jg神,却将入云城这块金字招牌搞得越来越风声水起,在江湖上的影响力ri益扩大,他利用入云城的知名度而做起来的各档生意,让曾经单纯为了开门收徒的入云剑派极大的提升了财力。
他心里很明白的是一件事情:假如祖师看到如今的入云城,是肯定不会满意的,那是个一生都在追求自己的剑术理念,清心寡yu的老头子,像骆白龙搞的类似“销金窟”、“醉凡尘”、“天上市集”这样的东西是不可能得到老头子的认可的,而且不仅如此,入云城的声誉也在因为这些个旁门左道的生意而受到影响,这个公认的江湖第一大派,已经离五岳剑派或是全真龙门那种标准的正派模式渐行渐远了,但骆白龙并不太担心这一点,因为他深信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努力的赚钱养活这个偌大的帮派,同时也给自己和后代留下一些剩余的财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的剑法再好,也不可能拿他当饭吃,你收十个徒弟,也比不了“销金窟”一天的收益。
所以,骆白龙相信入云城可能会招到一些无关痛痒的置疑,但他的江湖地位仍然是不可撼动的。
“师兄,你还好吗?”骆白龙空旷的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他猛的回头,就望见了一个男人:他穿着靛蓝sè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sè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拓拔宇!”骆白龙已经惊呼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稍显意外的道:“怎么,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不过稍微更正一下,我现在叫做拓拔不灭,我在摩尼教的法号是不灭——法王。”
骆白龙动容道:“你果然成了摩尼教的四天王之一。”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师兄?”
“八年了吧?”
“是的,八年,整整八年。”
“我听说五年前围剿摩尼教的战役中,你在昆仑山玉虚观一带被天山派和全真教截住,被人给打下了问天崖,尸骨无存,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
“我命大而已。”
“这么多年你藏在哪里呢?”
“五年来我都在峒崆山的一个官观里潜心修道。”
“修道?”
“是的。”
骆白龙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不灭法王,良久,道:“怪不得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你不是也在找我吗?”不灭法王冷冷道。
“我?我找你干什么?”
“你不是也巴不得我死吗?我敬爱的师兄?你敢在祖师面前发誓吗?”不灭法王的眼神就好象两道火炬一样注视着骆白龙的眼睛。
“我……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不灭法王没有去质问骆白龙如何转移了话题,答道:“这座建在入云城最顶端的剑禅宫,不是你我都最熟悉的吗?你难道忘了我也是入云城的嫡传弟子吗?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早就已经不是了,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逐你出师门,这在当年是一个谜,但我现在却能够想象。”
“能够想象?你想象到了些什么?”
“从你入了摩尼教,还做了天王这件事就可以猜到你被扫地出门的原因。”
“可我那时候还一心想要留在入云剑派呢,入摩尼教这可是被师傅赶走之后的事情。”
“你一直心术不正,你根本看不上祖师留下的那些剑术理念,这一点师傅和我说过好几次,我本来也想过要劝你。”
“可你终究还是没有。”
“我……”
“还有就是你自己——你如今坐上了城主的位置,你还在惦记骆老头子那些无聊的剑道吗?”
骆白龙忽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邪教徒面前脸上发烫。
不灭法王笑道:“你的生意做得好极了,是吗?你赚了不少银子吧?你是不是也经常到自己搞的那些酒池肉林去享受过呢?”
“那些只是谋生的手段,只是生意而已。”
“的确如此,只是生意。”不灭法王微笑道,但这微笑却令骆白龙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他道:“你跑到这里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不灭法王感到不可理解的道:“你我怎么说也是同门一场,你怎么似乎不太欢迎我呢?看到我这个人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看看——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所思念着的呢。”
骆白龙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拓拔宇,五年前我就是念及同门之情才没有让入云城加入那场恶战,和你兵戎相见,但现在你就不要再怪我……”
“怪你不再念及同门之情吗?”不灭法王打断他的话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年前你也未必是不想加入那场恶战,而是害怕把自己也给卷进去吧?”
骆白龙已显得有些焦躁和愤怒了,他身为堂堂入云城城主,怎么能够容忍一个邪教徒在自己面前一再的羞辱?
不灭法王的表情没有因为骆白龙的情绪波动而有任何改变,他保持着那种令人很不适应的微笑道:“师兄,你找人看过面相吗?”
“什么?”骆白龙怔住。
“我在道观里跟着张真人学了《麻衣神相》,要不要我现在为你现学现卖呢?”
骆白龙讥诮的道:“为什么你不先为自己看看呢?你觉得你今天还走得出入云城吗?”
不灭法王摇了摇头,没有理会骆白龙的jg告,道:“人的命运本就不是生而注定的,师兄,你为什么不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呢?”
骆白龙冷冷道:“既然你有建议要说,不妨说来听听。”
“那我先看看你的迁移宫,噢,你的迁移宫看上去气sè黑暗,这可是有y灵入侵的征兆啊!”
骆白龙脸sè变了变,却沉默着,没有发作,他在等不灭法王继续说下去。
不灭法王仔细观察着骆白龙的鼻子道:“不过你的财帛宫看起来倒是不错,看上去气sè润泽,不过这个会不会有点马后炮了呢?你现在本来就是财源滚滚,事业顺遂啊。”
骆白龙道:“我在听着呢,你为什么不再说说我的家庭呢?”
不灭法王摇头道:“你的夫妻宫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你的夫妻宫可见青筋,这样的面相配偶必是体弱多病,有不协调之象。”
骆白龙听中暗暗一惊,他的娇妻确实是在早年就因为肺痨过世了,但他的脸上却故作镇定,道:“还有吗?”
“你的子女宫很好,肌肉丰满,这说明子女必定成器有出息,相当孝顺,并且健康良好,对了,说到这里,顺便问一句,卿儿还好吗?她应该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吧?她小的时候我可是亲手给她把过尿啊。”
骆白龙一听到不灭法王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心头忽然生出了一丝寒意,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显得如此敏感,冷冷道:“拓拔宇,我的相你看完了吗?”
不灭法王正sè道:“你为什么不等我说说你的命宫呢?”
骆白龙的瞳孔在收缩。
“你的命宫发青啊师兄,你今ri必有惊恐之事发生呀!你为什么不自己照照镜子呢?”
骆白龙终于按捺不住,沉声道:“你的命宫气sè看上去也不太好,我看你今天也有祸事上身,不过我想这会是你自找的!”
“是吗?”
骆白龙望了一眼墙壁上高悬的骆楚云的画像,道:“你没有看到师傅在看着你吗?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师傅吗?”
不灭法王道:“那么你呢?”
骆白龙忽然走向剑宗殿内高台上的剑架,那里看上去很像是一个神坛,这里放着的是入云城历代掌门的佩剑,他们并没有随着主人而下葬,他们每一把上都沾满了这世间恶人的鲜血,他们每一把都令这世间的罪恶闻风丧胆,他们要留在入云城里,要留在这剑宗殿内,给后世之人以jg醒,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继续斩jiān除恶。
不灭法王注视着剑架,道:“那里原本应该是有三把剑啊,为什么会少了一把呢?”
骆白龙站在高台上,转身望着不灭法王道:“你知道这三把剑吗?”
不灭法王道:“我当然知道,祖师骆乘风的丹霞剑,师叔祖骆天河的碧水剑,还有一把是师傅的陨天剑,但那把陨天剑怎么不见了呢?”
骆白龙也似乎是头一次完全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禁跟着不灭法王低语道:“对啊,那把陨天剑去哪儿了呢?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去想过这把剑的下落呢?”
“师兄,你为什么不再仔细想想那把剑究竟去了哪里呢?”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入云城的每一任掌门去世之后都会将佩剑留在这里,这是一种类似于宗教信仰的举动,而骆乘风和骆天河都是这么做的,但你爹的陨天剑呢?那把剑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没有,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也许我爹根本就没有留下那把剑。”骆白龙望着剑架里的空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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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十三剑禅宫
不灭法王也望着那里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把剑应该是长达六尺,下宽上窄,锋利无比,好象能破开天际,他的特征是极为鲜明的,对吗?”
“对的。”
“而且关于那把剑还有一个典故。”
“什么典故?”
“典故是这样说的:陨天剑传说是由一个农夫用天上掉下来的陨石打造而成,这把剑的奇特之处在于无论在怎样低温的环境下都能保持二十度的恒温,而且用这把剑割开的伤口会流血不止,那农夫的妻子和儿子下后被这把剑割伤后流血不止而死,后来农夫将他送给了一个路过的僧侣,而那个僧侣也在旅途中虚脱而死。所以陨天剑一出世就注定是一把不祥之剑。”
骆白龙惊异的望着不灭法王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灭法王同样惊讶的望着骆白龙道:“怎么,你爹都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
“那真是太可悲了。”
“可悲?”
“如果这把剑不是被人偷走了的话,那么就一定是你爹故意藏起来,也不愿意留给你了。”
骆白龙道:“我相信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活着进到这剑宗殿里来,所以不可能被人偷走。”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xg了。”
“什么?”
不灭法王加重语气道:“骆楚云根本就没有按照先人的规矩把剑留在剑宗殿里!”
骆白龙不解的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灭法王道:“如果他从未告诉过你,那就只能去问他自己了。”
骆白龙的表情很复杂,他似乎还在确认自己是否在这里见过那把剑,但他现在还算不上是老眼昏花,他怎么可能在骆楚云死后的几年里,连如此简单、直观的记忆都丢失了呢?
也许唯一的可能就是骆楚云在隐瞒这把剑,他在极力抹杀骆白龙对这把剑的记忆。
这是唯一接近合理的解释。
骆白龙抚摩着剑架上的两把旷世名剑——丹霞、碧水,这都是经世上数一数二的名家之手打造而成的,“拓拔宇,你为什么一直追问那把陨天剑的下落呢?”
不灭法王道:“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关心那把剑,以至于你对他毫无印象。”
骆白龙道:“那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我并不相信什么邪乎的传说,这并没有确凿的根据,假如真的如你所言那把剑是一把能够吸人血的不祥之刃,那为什么我爹把他带在身边十余载都安然无事呢?也许他就好好象这把丹霞剑和碧水剑一样,只是锋利无比,永不锈蚀罢了。”
不灭法王注意到骆白龙缓缓的取出了那把丹霞剑,道:“师兄,你在做什么?”
骆白龙注视着丹霞剑,就好象在看着一块绝世的美玉,赞道:“这把剑真的是有如珍奇的丹霞一样,多年来还一直泛着红光,如果这不是一把剑,也绝对是一件稀世的艺术珍品。”
“师兄,看来你的口味还是没有变,还是对收藏艺术品颇感兴趣啊。”
“拓拔宇,你呢?你为什么只对那把陨天剑感兴趣?你潜入入云城,来到这剑宗殿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骆白龙忽然将丹霞剑指着不灭法王,厉声道。
不灭法王皱了皱眉,道:“师兄,你是在威胁我吗?你想要拿祖师的剑和我过过招吗?”
“自从你入了摩尼教,你我就已经算是划地绝交,同门之谊从此一刀两断,既然你当年并没有死,而你如今又自动送上门来,我想我也应该为武林正道做点事,把你给留下!”骆白龙义正辞严的道。
不灭法王冷冷笑了笑,道:“师兄,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吗?你那伪善的面纱这么容易就自己滑落了吗?”
骆白龙目光如刀的注视着不灭法王腰间的刀道:“拓拔宇,拔刀吧,别再逞口舌之利了!”
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好奇心促使我们去做各种大胆的尝试,就好象骆真卿背着骆白龙混迹在“小江湖”里,就好象他们非要看看慕容翦背上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猛伸出他那肥大厚实的手,想要去抓慕容翦背上的东西,慕容翦的手忽然握住了刀柄,他的刀闪电般出鞘,所有人都没有看清这把刀的外型,也没有看清慕容翦挥刀的方式,刀已入鞘,王猛束起的头发已经合着他的皮貉帽被削掉,头发散落了一地,而帽子则到了慕容翦的手上。
王猛惊魂未定的木立在那里,伸出的手好象突然被冻结了一般。
慕容翦将王猛的皮貂帽放在桌上,冷冷道:“如果你再试一次,我手里拿的就很可能不是你的帽子,而是你的脑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慕容翦手里的那把刀,这把刀只是在出鞘的一瞬间就几乎要了王猛的命,假如他想要谁的命也就是在一瞬间而已,这一点是毋庸质疑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背上的东西?”骆真卿道。
“我早已说过这与你们无关。”
“那和谁有关?”
“入云城的城主。”
“那假如我答应带你去见他,你能先告诉我吗?”
“不行。”
“那假如我是……”骆真卿忽然扯掉了头上的银丝带,解放了三千青丝,她又一点点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在“天上集市”搞到这玩意实在太简单了,她就在众人眼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露出了她那张纯美的脸,会说话的大眼睛,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骆真卿望着赵守义、王猛和郑烈,她想看他们震惊不已的样子,但他们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好象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一样,倒是慕容翦的神情有些大为意外。
“怎么你们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呢?”骆真卿道,“难道你们……”
赵守义叹道:“小姐,你在天上市集搞到的这种人皮面具可能骗得了别人,但怎么骗得了我们呢?你的身材、声音我们都太过熟悉了,我早就把这件事告诉城主了,只不过城主并没有想要立刻揭穿你。”
“为什么?”
“你爹只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只要你觉得开心,他觉得怎样都可以,只是让我们一定要把你看好,有些东西是千万不能碰的,有些地方也是千万不能去的。”
骆真卿跺了跺脚,叱道:“想不到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赵守义道:“这都是你爹的意思,我想他……”
骆真卿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算了,不说了,慕容先生,你现在也看到了,你知道我是谁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慕容翦怔了怔,道:“什么?”
骆真卿走到他身边,眨着眼睛,低声道:“你可以告诉我你背上的秘密了吗?”
“不行。”
“为什么?入云城的城主就是我爹,你告诉他和告诉我有区别吗?如果你怕他们听到了,那就到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骆姑娘,你真的那么好奇吗?”
“是的。”
“那你就带我去见你爹吧,现在就去,等我把东西亲手交到他手里,你自己问他好了。”
骆真卿瞪大了眼睛,道:“你这个人怎么倔得像头驴似的,不看就不看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完一拂袖,大步走了出去。
慕容翦望着她的背影,似乎在快速思索着什么,忽然道:“骆姑娘,等等。”说完便追了出去,留下了他刚才赢下的所有筹码。
赵守义望着桌上的筹码,又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表情复杂。
王猛这才拿回慕容翦放在桌上的帽子,罩住自己像锄草一样被锄掉的头发,道:“老大,这个小子不简单啊,要不要……”
赵守义考虑了片刻,下达了指令:“通知魏总管。”
“销金窑”在那些散客的议论纷纷中又恢复了喧闹,不为赵守义等人知道的是,就在大厅里缓缓流动的人群中,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些江湖中危险的面孔正在慢慢的浮现出来。
慕容翦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骆真卿的背影,他对于这个女扮男装混迹在“销金窟”里的少女的背影只有刚才那刹那间的记忆,事实上在此前他并没有刻意去加深对于她的印象,现在在这“天上市集”的街头,他该去哪里找她呢?他又该从哪里才能进入建在入云城顶上的剑禅宫呢?
慕容翦在进入“小江湖”之前就在城外的某个高地上观察过这座庞大而复杂的建筑,这座位于汴京城内城中之城是一座塔形建筑,由底部的“小江湖”到最顶端的剑禅宫,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塔状,高耸入云端,你甚至可以由此想象站在剑禅宫之颠,俯瞰整个汴京城的雄奇景观。
但剑禅宫是普通人所不可企及的,他与底部的“小江湖”应该是由某种特殊的纽带所联系的,可能是类似于“云梯”的途径,只有通过特殊的途径才能够达到剑禅宫,见到在那里办公的入云城城主,就连魏总管、赵守义这样的领导层人物都不是经常有机会进入到剑禅宫内,更不要说名不见经传的慕容翦了。
但现在却有一个特殊的机会摆在慕容翦面前,他偶然遇到了入云城城主的千金,他是否可以通过她得到机会呢?他在思考着这样的可能xg,在喧闹的集市间穿梭找寻着骆真卿的身影——雪白的直襟长袍,月白祥云纹的腰带,玉质极佳的墨玉,散开的长发,这是慕容翦能够记忆的特征,但在街上这么多人中间,他却一无所获,他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他驻足观望凭着直觉选了一个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头,他猛的一怔,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正望着他邪邪的笑的骆真卿,对于这个女孩儿的印象立刻进入他的脑海,他打量了她一番,道:“是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一直在你身后,只不过你没有发觉而已。”骆真卿做着鬼脸道。
其之二十四妖刀之谜
慕容翦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小心犯了错,他一直认为骆真卿就在前方的某处,却没有想到骆真卿根本就没有离开“销金窟”,她根本没有向“销金窟”外“天上集市”的方向走去。
“你是不是就藏在‘销金窟’外,等我走出去的时候再悄悄跟着我?”慕容翦问道。
“是的,只因为你太想要追上我,所以忽略了背后。”
慕容翦虽然因为在江湖上低调的行事作风,而并不为太多数人所知,但也算得上是个老江湖了,可是这样的疏忽大意却是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假如在他背后的不是骆真卿,而是别的危险人物,他可能已经被匕首洞穿了背脊。
他是带着非常隐秘的目的来到入云城的,因此行事务必非常谨慎,他在“销金窟”里为了接近入云城的管事而装成赌徒,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说吧,你想找我干嘛?”
“我……”
“如果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就别指望我带你去剑禅宫见我爹。”
慕容翦道:“你真的这么好奇我背上的东西吗?”
“是的,否则我就不会再让你看到我。”
慕容翦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让你看,但不能在这里。”
骆真卿喜道:“那好,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绝对没人知道。”
慕容翦点了点头,就跟着骆真卿穿过“天上市集”,又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过了多少个十字路口,走过多少条甬道,来到一个大殿门口,殿门上横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匾,匾上三个大字:“剑禅宫”,一看就是王曦之的笔法。
慕容翦望着这三个字,心里惊喜交加,道:“这里就是剑禅宫?”
骆真卿神秘的笑了笑,道:“走,跟我进去再说吧。”她走上去握住紧锁的大门上的铁环,拉动了几下,接着又加快速度拉动了几下,接着以更加的速度拉动了几下,门突然开了,慕容翦看着骆真卿拉动铁环的动作,表情有了些变化,这显然是一种jg巧的机关装置,通过铁环来连接,慕容翦通过门缓缓开启的缝隙朝门里边望去,却是空的。
“来呀。”骆真卿带着慕容翦进了大殿中,里边的空无一物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这里边怎么什么也没有?”慕容翦道。
“这里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
骆真卿耸了耸肩道:“我爹就喜欢这样的风格,他喜欢有充分的空间,自认为很大气的感觉。”
“是吗?这就是剑禅宫吗?”
骆真卿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别逗我好吗,如果这么容易就到了剑禅宫,那入云城就不用叫做入云城了。”
“为什么?”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问为什么?入云城之所以叫做入云城就是因为他的高与雄奇,尤其是顶部直入云霄的剑禅宫,你难道这都不知道吗?”
“我知道剑禅宫是建在整个入云城顶上的,这本就是空前的奇观,可以说是建筑学上的奇迹,但这里……”
“你是奇怪为什么这里明明写着剑禅宫三个字,里面却是空的,对吗?”
慕容翦点了点头,目光已经到了大门对面的殿墙之上,墙上是一幅巨大的卷轴,上面用楷书表着一首诗:“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cháo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骆真卿注意到慕容翦在看着墙上的诗,便转移话题道:“你在看这首诗吗?”
“是的。”
“你知道这首诗吗?”
“这是李白的人生江湖,用的还是王曦之的笔法,对吗?”
骆真卿点了点头道:“对,我爹最喜欢王曦之的书法,所以总是找人来临募。”
“他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骆真卿道:“他不喜欢自己写,他喜欢别人写好再表上去,这样感觉好象就是王曦之的真迹。”
慕容翦看着那首诗,似乎陷入了对于自身人生经历的感伤之中,道:“不过这首诗倒是写得真好。”
骆真卿道:“好是好,就是太伤感了。”
慕容翦道:“但这就是人生,人生就是如此。”
骆真卿望着慕容翦,正sè道:“慕容先生,能告诉我你今年贵庚吗?”
“三十二。”
“啊,整整比我大了十五岁呢,你一定经历了不少事吧?”
“任何人活到三十二岁,都会经历一些事情,只不过有些人可能多一些,有些人可能少一点而已。”
“那你是多,还是少呢?”骆真卿眼中发着光道,她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她喜欢走出去探索未知,她和她那总是喜欢独自一人宅在剑禅宫里的父亲有着本质的区别,她并没有延续其xg格上的特点。
慕容翦道:“骆姑娘,你究竟是对我这个人感兴趣,还是对我背上的东西感兴趣呢?”
骆真卿的眼睛好象在说:“两个都感兴趣。”嘴里却道:“好了,言归正传吧,该把你的秘密拿给我看了吧。”
慕容翦将大门关好,光线从窗户进来,整个大殿还是有些昏暗,但还是能够看清慕容翦包裹里的东西,他取下包裹,打开,拿出了里边的一把剑——这把剑长达六尺,下宽上窄,剑鞘上纹有神秘的花纹。
“这果然是一把剑。”
“你已经能猜到了吗?”
“是的,根据他的形状我就想到了他是一把剑,不过这是什么剑呢?你就是要把他亲手交给我爹吗?”
“是的,你听说过世界十大妖刀吗?”
“十大妖刀?”
慕容翦望着骆真卿茫然的表情道:“这把剑就是十大妖刀之一的陨天剑。”
“陨天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师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