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舒自得了谷凡给的玫瑰鸭的配方,就一直记挂着给姜燕送过去。碍着腿伤,谷凡不许他出门,颜舒只得等淤伤散了,才得以往姜燕那边去。
颜舒到的时候是半上午,姜燕家前面的铺子里生意正清淡,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无,只有姜燕的妻主坐在那里守着。
颜舒走进去,让车娘把带来的两个坛子搬进来,一边说:“阿燕在吗?”
姜燕的妻主见是颜舒,忙迎了过来,“在的,在的,在里面呢。”
颜舒点点头,“我去里面找他可好?”
姜燕的妻主刚说好,突然又拦住了颜舒,支吾道:“那个、那个,能不能等一会儿……”
颜舒奇怪地往里面扫了一眼,当然什么也没看见,见姜燕的妻主一付不好说的样子,便问:“可是不方便?”
姜燕的妻主连忙点头,“有街房大爷过来,正在里面同阿燕说话。”说完憨憨地笑了笑。
颜舒了然,“那我在这里等会儿他。”
姜燕的妻主点点头。
这时车娘已经把那两个坛子都搬了进来,放到角落里。
姜燕的妻主好奇地看着那两个坛子,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生怕自己会错了意,闹了笑话出来。
颜舒便同姜燕的妻主说:“就是两坛子腌好的玫瑰,你们日后用得着的。”
姜燕的妻主愣了愣,“玫瑰?”
“就是刺玫花。”颜舒知她可能没有听过玫瑰之名,但若要说是刺玫花,却肯定是知道的。
姜燕的妻主疑惑地看向颜舒,“我们用不着这个啊?”
颜舒笑笑不语。
姜燕的妻主倒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见颜舒没有解释,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心想,可能是他们男人家用的吧。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姜燕的冷笑讥讽声,“你儿子的样貌固然是个好的,但是也要看跟谁比!别整日坐在井里,就以为天真的只有巴掌大。这话我是万万不可能传的,没的臊得慌!”
另一个声音也尖锐起来,“臊得慌?你当别人都不知道呢,你当初在那大院里什么脏事没见过,这点子事就让你臊得慌了?不过是托你说个话,我又不是白用你,你就这么千推万拖的,可见是自己捞不到,就也盼着别人不得好不是?”
颜舒和姜燕的妻主脸色同时一变,这人说话着实太难听了些。
姜燕的性子哪里忍得,当下便说:“我们家招待不起李大爷这样的人,李大爷还是请回吧。”
“回就回,你还真当我想来你这里坐着呢,平白沾一身油腻味!”
话音刚落,就见打里面走出一个气哼哼的中年男子,面容光洁,看穿着,家境应该是不错的。
那中年男子瞅见外面还坐了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的衣裳虽然半新不旧的,但却仍泛着润润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好料子;再一瞧那年轻男子的容貌,登时明白了姜燕那话是打从哪里来的了。一边暗自猜测那年轻男子的身份,一边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瞄了一眼。
姜燕追着那中年男子的脚步走出来,原想着再刻薄他两句,这时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家铺子里的颜舒,就有些愣住了,暗想:这也太巧了吧。再一看那中年男子有些呆愣的表情,心里乐呵,想要出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啊呀,颜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瞧我这怠慢的,快快,咱们进里面说话去!”姜燕笑眯眯地说,上前揽住颜舒的胳膊,斜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李大爷,我这里有客呢,就不送你了啊!”
那中年男子立时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是谁了,料他必然听到了自己与姜燕的对话,想想自己儿子的事定是不成了,不由咬牙道:“稀罕吗?”说完了,就大步往外走,又觉得不心甘,回头悄声道:“漂亮又怎地,还不是下不出蛋来!”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虽小,但奈何铺子里无甚人在,安静得很,那声音就顺着风钻到了铺子里另外三人耳朵里。
颜舒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起来。
姜燕和姜燕的妻主尴尬地互相望望。
姜燕先回过神来,一面狠狠地瞪了那中年男子一眼,一面小心地说:“颜哥哥,走,咱们里面说去!”
颜舒深吸了一口气,放松身子,冲姜燕点点头,“好啊。”然后不经意地扫了那中年男子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跟着姜燕到里面去了。
那中年男子平日里尖酸的话说惯了,从来不觉得怎地,却不知道为何今日被颜舒那淡淡的目光一扫,心里竟有些瑟缩起来。心里暗想:怪不得都说这颜公子是个厉害的,今日一见,可不是吗?也难怪把那姓谷的拿捏得稳稳的。且不说这个,就只那俊俏的相貌,就把旁人甩出一条街去了。谁娶了这样的夫郎能不服贴吗?孩子不孩子的,倒是次要的了!
颜舒和姜燕进了里面,姜燕怕颜舒还记着那中年男子的话,心里不快,便打岔把那话揭过,又抱过自己的儿子,让颜舒逗着玩。
颜舒逗了一会儿,心里就怪痒的,直要自己抱。
姜燕见颜舒开心,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中年男子的话,便把自己的儿子小心地送到了颜舒的怀里。
姜燕的儿子也不认生,冲着颜舒直乐。
颜舒高兴地摸出一对带着铃铛的小银镯,在小宝宝面前摇啊摇。
小宝宝听到响动,伸手便抓。
颜舒把手往后面一缩,小宝宝就抓空了。小宝宝又抓了几次,没有抓到,就有些恼了,嘴一扁,就要哭。颜舒赶快把小银镯塞到了小宝宝的手里。
姜燕在一旁看着,此时笑了,“你倒是会哄他开心,你不知道,这小东西不大点儿,可霸道着呢,你只要不顺着他的意,他就同你闹。如今你那镯子可是拿不回来了。”
颜舒笑道:“本来就是给他的,你以为那镯子我戴得下吗?”
姜燕一歪头,“那我还能不知道,不过同你客气一下,不让你以为我见钱眼开罢了。”
两人一齐笑了。
颜舒一手抱着小宝宝,一手从怀里摸出玫瑰鸭的配方,递给姜燕,“这个是给你的。”
姜燕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接着就惊喜地问:“果然给我吗?”
颜舒白了姜燕一眼,“不给你,我巴巴地送过来做什么?果然是高兴傻了!”
姜燕高兴地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又坐下,“我家妻主手艺是有的,只是某些方面木了些,不会变通,自然争不过那些能说会道的。这回可好了,我们可不用担心客人都被他们抢了去……”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地收起了笑。
颜舒奇怪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姜燕摇摇头,迟疑地问:“这配方你就这么给我了,你妻主不会说些什么吗?”
颜舒扑哧一笑,“这话问得新鲜,配方是她弄出来的,她若不肯,我拿什么给你?”
姜燕半天不说话,他心里清楚,颜舒的妻主是不大喜欢自己的,虽然接触不多,但那时他总是扮演讨人嫌的角色,可见颜舒把这配方弄给自己有多么不容易。
姜燕心里有愧,可若要道歉,一时也说不出口。
颜舒瞧着姜燕的脸色,就知道他想起过去的事了,也不捅破,只说:“我还带了两坛子玫瑰来,你们试着做吧。谷凡说了,这配方还有须斟酌的地方,她一时顾不上琢磨,你们着情改吧。玫瑰的事,你们也不必发愁,不够了同我说就是了。”
姜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那感情好,我刚刚还发愁为了卖这玫瑰鸭,难不成我还得自己再种两亩玫瑰去?谁不知道你们家的玫瑰是个金贵的东西,却不想白白便宜了我!不过,这个便宜我也不能占,配方我白得了,已经是美事。要我说,不如咱们也合作一把,你们提供给我玫瑰,若是这玫瑰鸭卖好了,我也还你们红利如何?”
颜舒怔了一下,“玫瑰要不了多少钱,日后玫瑰越来越多,你就更吃亏了!”
姜燕嘻嘻笑道:“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还不许我找个靠山吗?还是你不肯给我靠?”
颜舒自是知他的意思,不过不想白占自己便宜罢了,便笑了起来,点点头,“那好,你既然想给我钱赚,我还能不赚吗?”
姜燕摇摇头,站起身来,拿了纸笔,写了一分简易文书,放到颜舒面前,“这个我可信不过你,咱们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好!”
颜舒瞧了两眼,拿起笔,签了字,“这下你放心了吧。”
姜燕确认无误,满意地点点头。
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收好。
颜舒又和姜燕说了一会儿,就准备要走,谁知话还未说完,就觉得怀里一热,颜舒赶快站起身来,衣裳已经被沾湿了。
姜燕赶快把孩子接过来,放到床上,忙着给颜舒找衣裳换上,一面笑道:“我刚想留你呢,谁知道这小子动作比我话音还快,倒抢先留客了!”
颜舒换上姜燕的衣裳,笑骂道:“有你们这么着留客的吗?”
两人说笑两句,等姜燕帮孩子换好尿布,颜舒就要走。
姜燕留道:“我说要留你,却也不是随口玩笑,我还有话要同你说呢。”
颜舒怔了下,问道:“什么事?”
姜燕抱起孩子,在桌边坐下,示意颜舒也坐,“你可知今日那位大爷是来做什么的?”
颜舒从听到的那么零星两句,大致猜到了几分。
姜燕叹了口气,“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然心里有数,只是一个,你如今年岁渐渐大了,还没有个一子半女,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自己就不好交待。你可想过什么法子没有?”
颜舒沉默不语。
姜燕瞅了颜舒两眼,又说:“你别怪我多嘴,有像今日那位那样打算的可不在少数。自那日你偶然到我这里坐了坐,来找我的,就有好几个。你也别犯傻,如今你青春尚在,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你也总要有个长远打算。我算是看透了,别说什么恩爱不疑,只有身边有自己的子女,才是最安稳的。我从前那位主夫可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颜舒咬了咬嘴唇,他虽然是信谷凡的,但不代表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几乎已经绝望了。不是没找大夫看过,大夫明明说没问题的,可是自己这边总是没动静,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子女缘?
姜燕见颜舒不说话,知道自己戳到了颜舒的痛处,但他今天可不是为了揭颜舒的伤疤才说这些话的,因而小声道:“我这里有个方子,你可要试试?”
颜舒诧异地看向姜燕。
姜燕脸一红,说道:“你知道的,我成亲的时候,年岁已经大了,我也怕自己怀不上,才托人找的!”
颜舒压低声音,责备道:“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乱用方子呢,万一有什么不好呢?”
姜燕低了低头,也有些不自在,然后又说:“我也不是随便用的。那大夫是这方面的能手,我都打听过了的。”
颜舒就不说话了。
姜燕试探地问:“我找她来帮你看看?”
颜舒犹犹豫豫的。
姜燕拍板,“看看怕什么,你若觉得不可信,不听便是了,还不是由得咱们自己。”
颜舒就没有拒绝。
不多时,大夫请来了。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年岁也不大。
姜燕推了颜舒一把,颜舒这才坐到一边,把胳膊伸出来,让大夫把脉。
大夫这样的事不知道遇到凡几,早已猜到他们所求何事,只是一把脉,不由暗念了一声奇,叹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一边又问了颜舒几个问题,才笑道:“这位相公没有旁的事,应该是有喜了!”
颜舒和姜燕一同愣住。
过一会儿,两人互看一眼,姜燕才问:“大夫,此言当真?”
大夫微笑道:“我的医术虽然称不上高明,但这个还是可以确定的!”
颜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才说要求子,自己就怀上了,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大夫见颜舒似有不信之意,顿感受到了侮辱,便说道:“这位相公若是不信在下的医术,尽可以再找其他的大夫来看。”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颜舒连忙挽留,“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瞒大夫,我盼了这么多年,一朝成真,有些仿似在梦中一般,一时不敢相信罢了。”
大夫这才缓和了脸色,说道:“子女之事,也要讲究缘分,从前不过缘分未到罢了,相公不必介怀。”一面又交待了颜舒一些需要注意地事项。
直到送走了大夫,颜舒还恍恍惚惚的。
姜燕笑道:“你看看,你这个要当爹的,怎么如此糊涂。这么长时间了,你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颜舒不好意思地说:“这段时日,家里事多,虽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有往这上面想。”也不敢往这上面想。
姜燕知道他多年无子,心里早已冷了,就是身子略有不快,一时哪里会往这上面想,便点点头说道:“如今我可不敢再留你了!”
不必姜燕说,颜舒此时也是归心似箭,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同谷凡分享这个喜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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