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刘相公也回去了,家里没有了外客,谷凡和颜舒自然轻松自在了许多。
这日,颜舒正和颜父说话,颜父突然说道:“淳儿那孩子,有一阵子没来了,怪想的。”
颜舒笑道:“这有什么,让谷凡同武二姐说一声,接淳儿过来就是了。”
颜父叹气,“我如何不知,可是淳儿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总叫到咱们这里住着,也不像个事,我也不好意思总提。你说,淳儿他爹挺怪的啊,让他搬这边来住,怎么也不肯。咱们这里是不如县城里方便,但家常过日子,仔细看着也不缺什么啊。冬子的夫郎倒是个痛快人,早就搬过来了,冬子做事也近便。只武二那孩子辛苦,每日里来回跑。你同淳儿他爹也是相熟的,不如你去劝劝,搬过来一起住,还有个彼此照应呢,不比自己单独在外面强?”
颜舒垂下头,想了想,说道:“我虽与他相熟,可是若他不愿意,我也不好相强。咱们若是非要他来,他就是心里不痛快,也肯定能来,可是如此一来,咱们本来是好意,倒似仗势欺人了。爹也莫急,我找机会同他说说就是了。就是他不来,我也管保淳儿过来。”
颜父瞪了颜舒一眼,“瞧你说的,我好像就是为了抢人家孩子似的。”
颜舒笑道:“我瞧着爹爹嘴上不承认,可是心里分明就是如此打算的。”
颜父气笑了,“你这孩子,不知同谁学的,竟是满嘴的没正经。你就浑说吧,等有一日谷凡烦了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烦他,只求他不厌了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谷凡刚进门,正听到颜父的那句话,赶忙表明心迹。
颜舒一回头,站起身来,迎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同武二姐她们商量事情吗?”
谷凡指着窗外的日头,“你也不瞧瞧什么时辰了,商量事情也得吃饭啊。前段时间事忙,都没有陪爹好好吃顿饭,这不赶快过来了。也亏得我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原来爹背地里都是这么编排我的呢。还好,我来得及时,正好澄清。要是舒儿真恼了我,我可是要同爹您闹的!”
颜父笑着白了谷凡一眼,“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倒打一耙了!好好,我说不过你们,你们要同我闹也由你们,反正我这老东西就是说话不中听,劳烦你们忍着吧。”
颜舒忙说:“我们哪敢呀,爹说什么,我们不得听着。”
颜父招了招手,让谷凡和颜舒过去,“好了,你们说笑,我也不过说笑,做什么还认真了!既然已经过午了,就赶快让他们做饭吧,你们吃了,好去休息休息。都是手里有活儿的人,哪像我这么闲着啊。”
一旁的侍人笑道:“午饭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看老爷子和主夫聊得这么开心,不好打扰而已。这就去端来。”
三人用了饭,谷凡和颜舒回了自己的院子。
颜舒同谷凡说:“再接淳儿过来住几天吧,爹挺想他的。平日里咱们都忙,爹怪闷的。淳儿在,爹就好受些。”
谷凡点点头,“嗯,下午我就同武二姐说。”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还是觉得武二姐一家最好也能像冬子家那样,也搬过来。可是没想到,姐夫竟是那般固执的一个人,说什么也不肯来。虽说铺子里靠姐夫撑着,可是那时毕竟是咱们手里紧张,不得已为之,现如今情况好了,姐夫也应该休息放松一下。这样家里家外地忙,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怕又要坏了。”
颜舒听谷凡也说了同颜父一样的话,就知道武二夫郎的事怕是瞒不了多长时间了。可是这事谷凡知道没什么,就怕颜父接受不了,若是一时情绪激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颜舒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颜舒强笑了下,“你先同武二姐说,把淳儿接过来的事吧,其他的,慢慢来,总要姐夫自己乐意才行。”
谷凡觉得颜舒说得很是,便依了颜舒。
武二倒是很痛快,谷凡一说了,第二天武淳就跟着武二一起过来了。
颜父很是开心,拿了一堆零嘴给武淳。
武淳小口小口地吃着。
颜父见武淳吃得开心,又是高兴,又有些赌气的意思,“淳儿都不想爷爷,这么长时间不过来。”
武淳一听,赶快放下手里的话梅,走过来拉着颜父的衣袖,“淳儿也想颜爷爷的,就是爹爹怀了妹妹,很辛苦的,淳儿长大了,要帮着爹爹做事的,这才没有来看颜爷爷。颜爷爷不要生淳儿的气!”
颜父颇为惊喜,“果真?”
武淳连连点头,“淳儿不敢骗颜爷爷!”
颜父心说,这下子好了,总算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武二一家搬过来了。但这番心思却不会对着武淳这个孩子讲,因此颜父摸摸武淳的发心,笑着说:“淳儿是个孩子,不会骗爷爷,爷爷是知道的,爷爷没有怪淳儿。淳儿来尝尝家里新做的点心,是玫瑰馅的,可香甜了!”
武淳接过颜父递过来的点心,咬了一口,果然如颜父所说,好吃得不得了,吃了一块,忍不住又拿了一块放入嘴中。
颜舒本以为颜父见武淳,能把让武二一家搬来的事放一放,却没有想到武淳的一句话,让颜父起了让武二夫郎即刻搬过来的想法,且有了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
颜舒立时有些头疼了。
谷凡却不知道颜舒的为难,一个劲地恭喜武二,并把颜父的意思忠实地传达给了她。
武二不由地也愣住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谷凡却是一个劝地催促,“武二姐,现如今可不同以往,姐夫身子贵重着呢。你放心他一个人家里铺子里来回地跑?白日里,你也不在身边,姐夫身边又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只淳儿一个孩子济得了什么事!武二姐,你回去好好劝劝姐夫,让他搬过来吧,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若是姐夫实在住不惯,日后再搬回去也使得。”
“妹夫怎么说?”武二下意识地问。
谷凡倒是怔了一下,“舒儿?”接着又笑了,“舒儿的性子姐夫还不知道,最是体贴周全的,他们处了那么长时间,也很合得来。武二姐还怕舒儿不尽心吗?”
武二语塞,这事还真没有办法同谷凡讲,只能含糊地说:“这事我得同你姐夫商量商量。”
谷凡不悦地看着武二,心想平日里武二挺利索的一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地不痛快。
武二装作不知道,微微别开了脸。
谷凡的不快一直延续到下工,回去的时候还同颜舒抱怨。却不知颜舒此时心里也忐忑呢。
颜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关痛痒地安慰几句,顺便帮武二他们说说好话。
谷凡有些不乐意,“怎么着,这还是我的不对了?”
颜舒无奈地说:“你自然是好意,我清楚,武二姐也明白。再说武二姐也没说不搬来啊,只是说要同姐夫商量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谷凡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好像操之过急了,便说道:“舒儿,你说得很是,是我急躁了。”
颜舒却琢磨着,找个机会同武二夫郎见上一面,此事虽然为难,却也是非行不可。
果然武二他们也是一样的心思,武二只同谷凡说:“搬是肯定搬,只是铺子里一时还没有找到接手的人,需要缓上几日,待那里办妥了再过来。不然你姐夫他心里老惦记。”
谷凡听武二答应了,很是高兴,得了空就同颜父报告好消息了。
颜父自然开心,一连声让颜舒把房间好好准备着。
在建宅子之初,张枚师傅就是把本宅和用工场所分开设计的。两者虽然连在一起,却是各自独立。冬子和潘老六搬到了山上,但却不是住在本宅,而是同帮工们一起住在用工场所,不过冬子她们都各自有一个小院子,所以住起来也比较清静。
武二搬来,自然也同冬子和潘老六一样。可是现如今武二夫郎有了身子,颜父的意思是最好接到本宅来,不然也失了照料武二夫郎的本意。
武二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坚持同冬子和潘老六一样。
虽然武二没有明说,但谷凡也想到了武二是怕冬子和潘老六不高兴,再想想那院子条件也不错,就同意了。却不知道武二固然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未尝没有留一条退路的意思,因为他们心里着实不知道颜父见了武二夫郎会是个什么反应。
颜舒也同武二他们一个想法,一边劝说着颜父,一边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到蔚县一趟,与武二夫郎见个面,可是思来想去,都觉得太着痕迹。
武二也是能拖就拖着。
如此过了几日,武二一家还没有搬来的意思,谷凡追问了一下,武二只推说玫瑰小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再等等。
谷凡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颜舒正自犯愁,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帖子,暗自思索:平日里与他无甚交情,却不知他为何给自己下这个帖子。
颜舒同谷凡说了,谷凡想了想,说:“他家酒楼现在正卖咱们家的玫瑰酒,现如今也算是合作关系了,给你下个帖子,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很正常。你看着吧,乐意去,就走一遭,当散心了;不乐意,就找个借口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舒早在第一次出席游仙宴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位冯相公与许惠的关系不错,私心里并不是很乐意交往,只是这个当口,却是最好不过的借口了。
颜舒把帖子放到一边,“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就去一趟好了,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再弄得你们不愉快了,日后怎么做生意。”
谷凡笑道:“虽是合作关系,却也不是多么密不可分。玫瑰酒若是卖得好,自然日后长长久久;若是卖得不好,也就一拍两散了。”
“我帮不了你,也没必要拖你后腿,不过抬腿走一趟,费不了什么事。再说,我也有一段日子没进过县城了,转转也好。”颜舒打开柜子,翻了翻衣裳,找出一身藕荷色的,“你说我穿这个好不好?”
谷凡点点头,“我瞧着挺好的,就是略显家常了些。”
颜舒说:“他不过就是邀我去小坐一下,不失礼就好,穿得太华丽了,反倒让人不舒服。”
谷凡“嗯”了一声,“听你如此一说,我也觉得这件不素不艳,恰恰好。”
颜舒也知谷凡在这些事上,没自己有主意,也就不再问她了。
到了日子,颜舒就坐着马车去了冯家。
冯记酒楼在蔚县的口碑一向不错,菜色好,又实惠。颜母在的时候,颜舒也没少吃冯记酒楼的菜。此次去了冯家,当着冯相公的面,很是夸赞了一番。
冯相公听颜舒夸自己的菜好,如何不高兴,初见时略显客气生疏的气氛顿时融洽了。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都是无甚紧要的。
颜舒坐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惦记着要去见武二夫郎的事,就想走,却听冯相公突然叹气道:“过段日子,怕是米要涨价了。你们家常过日子的还好说,我们这开酒楼的,却是要为难了。”
颜舒一怔,“听说今年南边风调雨顺的,收成肯定不错,不至于吧?”
冯相公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连个话也说不清。今年南边的收成的确是极好的,可是你不在县城里住,不知道。整个蔚县都传疯了,李家,开米行的那家,听说前些日子运米的船翻了。现在家里有点余钱的,都在抢米呢。”
颜舒目光一凝,瞅了冯相公一眼,冯相公面无异色,好似只是无意间随口说出来的。颜舒也不动声色,“我记得以前李家一向是走旱路的,何时改了水道?”
冯相公想了想,“有几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听我家妻主说,好像走水道能省不少银子呢。可惜,到底不如旱路稳当。”
颜舒“嗯”了一声,说:“李家运气是差了点,不过,以他们的家底,也损失得起。其实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李家肯定很快又会去运米的,咱们蔚县里米不会缺的,米价就是涨,也涨不了多久。”
“你这么说,倒也是,就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让你见笑了。”冯相公笑道。
颜舒也笑着说:“咱们不过闲聊一回,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我也不过随口说说。”心里却在奇怪,冯相公告诉自己这些事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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