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垣的记性还是很好的,即使酒醉了也一样,没等谷凡追,就把当初帮她设计庭院的人请来了。虽然那张图纸不是一人之功,但主要思路却是她提出来的。
郭垣跟谷凡介绍:“这位是张枚张师傅,你的情况我已经同张师傅说了,张师傅很乐意帮这个忙。你手上那幅图纸就是出自她之手,在兴安府的匠师里,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谷凡忙道:“张师傅好,宅子的事,以后要仰仗你了!”
那位张枚师傅很是谦和,“郭大小姐谬赞了。那图纸是多少人花了多少心血才做出来的,张某只不过是一个执笔人罢了,不敢居功。当年没能建成,我一直深为遗憾。如今眼见建成有望,张某说什么也要当一个见证人,承蒙不弃,张某愿尽心竭力,不负谷小姐所托!”
谷凡一听就知道张枚师傅是为了完成当年的心愿所来,肯定会比旁人更为尽心,这固然好。只是,条件所限,她不可能完全照着图纸上面的来,也不知道张枚师傅还愿意为她主持不?
谷凡笑笑,“张师傅,有件事,挺不好启齿的,不知张师傅可否体谅一二?”
张枚看了郭垣一眼,似是问怎么没有听她提起过。
郭垣摸了摸鼻子,笑道:“让我这妹子同你说吧,我也怕转达不清,彼此误会可就不好了。”
张枚看向谷凡,“谷小姐,你直言便好。”
谷凡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来,“张师傅,自看了那幅图纸,我就魂牵梦绕,一心想要把它建出来。可是我不像郭姐那般,家底深厚,我手头的银子有限,自然能省则省,势必图纸中的一部分景观是无法完成的。而且,整个宅子打算建在山上,这样就可能要更改图纸,我也有一些私人的想法与心愿想要实现……不知张师傅是否介意?”
张枚闻言倒笑了,“我还当什么,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谷小姐建宅子是给自己住的,当然要合谷小姐的心意才是。至于更改图纸那更是寻常,建宅子的过程中会遇到许许多多我们当初预料不到的问题,变更原先的方案是常有的事。我们建宅院,也要讲究个神韵,不可拘泥于形式。我看重的是那幅图纸上面的构想,非一屋一景。再者,谷小姐居于蔚县,那幅图纸却是按着兴安府的情况来的,就是谷小姐不提,我也是要说的,宅院建成了,不可能与图纸上的一模一样。现如今,谷小姐自己提出了,又有自己的想法意愿,那是再好不过了。”
谷凡大喜,向张枚施礼,“那就有劳张师傅了!”
张枚与谷凡聊了几句,问明谷凡的归期,又说要回去做准备,便起身告辞了。
谷凡向郭垣道谢。
郭垣摆了摆手,“多大点事,不过举手之劳。”又想起谷凡说两日后便要走了,心里颇有几分不舍,“妹子不多留几日?”
谷凡无奈地说:“郭姐知道的,我那里人手紧,事情那么多,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如今宅子的事解决了,我们也不好多留。这几日已经偷闲了,回去后还不定得忙成个什么样子呢。”
郭垣知道这是实情,也是无法,叹了口气,“妹子还是着紧招多几个可靠的人才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还不把自己累垮了。”
谷凡点点头,“多谢郭姐提醒,我也留心着呢,一步一步慢慢来吧,总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因着很快就要回蔚县了,谷凡和颜舒不可能空着手回去,再者冬子也要成亲了,贺礼总是要准备的。
谷凡带着颜舒到了当初买珍珠的那家珠玉店,虽然时隔了一年,那位木掌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谷凡,很是热情地招呼着。
旁边的小伙计这回可是真心服了,掌柜的没说错,可不是拉着一个回头客!
颜舒给冬子的新婚夫郎挑了两支簪子,一付手镯,想了想又给武二夫郎和淳儿也一人买了一件。
谷凡见了,便说:“也别光给他们买啊,也给自己挑两件啊。”
颜舒摇了摇头,“咱们要建宅子,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冬子的新夫郎进门,礼当然得厚点,武姐夫和淳儿也一直帮了咱们那么久,出来一趟,也不好不给他们带礼物。我和爹是自己人,年前也添了不少,这次就算了。我倒是想给县令公子带件,只怕礼重了不肯收,轻了又不好拿出手,很是为难。”
谷凡看着颜舒,叹了口气,“舒儿,你什么时候能多想着自己一点儿呢?你不给自己添也就罢了,你同方相公、许相公也很要好,怎么不给他们也带份礼物呢?我的人情是人情,你的人情就不需要考虑了吗?”
颜舒见谷凡替自己考虑,心里发暖,便点点头,“这些金银玉器,他们见多了,不稀罕这个。不如带点这里的衣料给他们好了,蔚县虽然也有绸缎铺子,但是花色到底不如这里的新鲜。这样礼不算重,也算照料到情份了。再重了,反倒不是长处之道了。武姐夫他们到底与丽珍和巧菲不一样,礼太轻了,难免会想着咱们不重视。”
“好吧,都依你。你总是比我考虑得周全。”谷凡同意了,但心里未尝不明白这是颜舒的体贴。
把挑好的首饰包起来,两人出来。
谷凡想着颜舒一直很喜欢自己买给他的百合花耳坠,既然颜舒不肯买这些贵重首饰,不如再到那摊子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货,可在那条街上走了两个来回也没有找到,只好作罢。
谷凡和颜舒又往绸缎铺子走。
买衣料,毫无疑问首选郭家的铺子了。
谷凡不想惊动郭垣,免得郭垣又要偷偷给她优惠,人家也是要做生意的,自己又不可能只买一两块,不合适。
谁知道郭垣刚好在铺子里呢,撞个正着,谷凡和颜舒又不好扭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郭垣坐在铺子里,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喝着茶,看见谷凡和颜舒进来了,眯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准来这里,早就等着了!你们以为一大早偷溜,我就没有办法了?”
一番话说得谷凡和颜舒尴尬不已。
郭垣伸手叫过一个伙计,让她领着颜舒去看布料,自己则扯着谷凡坐下,“让妹夫去挑吧,说实在的,你的眼光我是不敢恭维,上次若不是我推荐,我真不敢想像你会挑回去什么样的!”
谷凡不服气地反驳,“我的眼光也没那么差吧,上回我带回去的布料,舒儿喜欢着呢。”
郭垣斜了谷凡一眼,“那是因为我把好的布料都堆到你面前罢了,真给你摆上些差的,只怕你也分不出好坏来。”
谷凡想了想,不觉气馁,她只能看出花色好看不好看,至于哪种布料更好、更名贵,她就分不大出来了。当然特别好的和特别差的,她还是能看出来的。但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是个人都知道。
而坐在这里看颜舒挑布料,更能发现他与自己的不同。
谷凡是看到合意的便整匹买了回去,根本没有考虑用不用得了那么多,颜舒却是每种花样要多少,一匹布的钱可以买好多块不同花色的;谷凡是捡好的买,颜舒却是好的、中等的搭配着来。
郭垣感叹道:“妹夫才是过日子的人啊!”
谷凡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不过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女人嘛,出门在外,往回捎东西,自然捡好的来,总不能让自己的夫郎小瞧了不是?整匹整匹的,方显出气势来,不是吗?”郭垣笑眯眯地说。
谷凡红着脸说:“郭姐,你还是骂我两句得了,这冷嘲热讽的,我的小心肝受不了。”
郭垣侧过身来,微抬下巴,“这就受不了啦?那么你知道我满心里计划着怎么领你们转这些商铺,可是一大早起来,发现人没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嗯?”
谷凡低下头,缩着身子,“郭姐,我错了还不成吗?我这不也是怕麻烦你吗?”
郭垣哼了一声,“我还没嫌麻烦呢,你倒是叫起苦来了!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谷凡求饶,“郭姐,你别念了,我知道错了好不?”
郭垣还想再说,眼角一扫,发现颜舒已经挑好布料,朝谷凡这边走过来了,马上闭嘴收声,做出一付正经的样子,“妹夫选好布料了?”
颜舒点头,向郭垣道谢:“麻烦郭姐了,若非郭姐照顾,那些上好的面料,我恐怕也无缘得见!还有上回谷凡带回去的织纹锦,在这里一起谢过郭姐了。”
郭垣眼睛微闪,果然识货,也不枉她这份心意了。
谷凡嘟嘴道:“布料不都是要卖的吗,客人来了,难道还不许人家看?”
颜舒诧异地看身谷凡,不知道她这般状似赌气的话从何而来,也不好当面就问,解释道:“上好的料子本来就少,有的更是一年就几匹,难不成一气都卖了,后面的日子就一直断货吗?”
谷凡一噎,看向颜舒,小声问:“果然那么珍贵吗?”
颜舒未及答言,郭垣笑了起来,说道:“有些料子是不错,但也没到妹夫说得那种地步,可控制销量是肯定的。若非看在妹夫的面子上,我哪肯一次卖那么多给你!”
颜舒向郭垣道谢。
郭垣赶忙说:“我同谷凡说笑呢,妹夫莫当真!”
虽是玩笑话,可是郭垣真的很照顾。谷凡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赶快向郭垣道谢,这回郭垣受得心安理得了。
这回布料买得量很大,又很散,不太好携带。颜舒专门买了一个香樟木的箱子,放置面料。
谷凡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从箱子上散发出来。
“挺像樟脑的。”谷凡喃喃地说。
颜舒奇怪地看了谷凡一眼,“你说什么呢?”
谷凡回过神来,跟颜舒说:“这是什么木头啊,挺香的。”
“香樟木么,布料放到里面,防蛀的。”颜舒看了那箱子一眼,很稀奇吗?
谷凡笑道:“这就是香樟木啊,久闻其名,未见其物啊。”
颜舒推了谷凡一下,“你就作怪吧,香樟木是较旁的木材珍贵,但也没有稀奇到那份上吧。有钱人家,很多都用香樟木做衣箱的。”
谷凡伸手摸了摸那箱子,“那我们多买两个,放衣裳。”
“要不是为了这些布料,我才不买它呢,好贵的。只是这些面料那么好,要是不小心被蛀了,那就太可惜了。”颜舒叹气,没有好衣裳的时候,想要好衣裳,有了好衣裳,还要担心好衣裳会不会被蛀了。东西越扯越多,链子越拉越长。
谷凡看着那香樟木箱子,甚是喜欢,“这不比旁的东西,别的省省,这个省不得。先这样吧,等咱们的宅子建好了,再去做些来。”
颜舒想想,觉得谷凡说得也不错,也就不反对了。
又过一日,谷凡与颜舒同郭垣告别,准备起程回蔚县,同行的还有那位张枚张师傅。
一路上,谷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枚,张枚一面听着,一面思索着。谷凡的要求倒也不难实现,只是具体要如何做,却要实地看看方能决定。
回到蔚县,谷凡给张枚找了家客栈住下,张枚客气地推说不用,在谷凡家住便好。
谷凡不得不跟张枚解释,张枚心里诧异,但既然情况不允许,也就客随主便了。
谷凡回到家中,先一步回来的颜舒已经和颜父坐到一块说着话了。
儿子第一次出远门,要说颜父心里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可是看到儿子面上虽有些许疲累,但掩不去兴奋之色,就知道此行愉快,遂放下心来。又闻说要建宅子,心里也是很激动,待看到图纸后,激动又转成了惊诧,手指微微抖动,“这是不是太过了?咱们家人口也少,财力也达不到,奢靡太过了吧!”
颜舒未及回答,正好被回来的谷凡听见,谷凡回道:“我同张枚师傅讨论过了,张枚师傅说,只要不是用太过贵重的材料,还是可以实现的。如果设计的巧妙,借现有地势景观,略为改造,更是能省下大笔银子。所以,这宅院看似大,景观众多,真要建成了,未必如想像中的花费巨大。我想着,现在咱们家中虽然人口少,是用不着这许多屋子,但少不得为将来做些准备,不如现在考虑周全了,也免了日后改建、扩建的麻烦。”
颜父本来与颜舒说点体己话,没有想到被谷凡听到,略微不自在,但听了谷凡的解释,又觉得也是这个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颜舒摇摇颜父,“如今我说一大篓子的话,也比不得谷凡一两句管用,爹爹的心可是越来越偏了呢。”
此言一出,颜父和谷凡都笑了。
颜父搂着颜舒,对谷凡说:“都是你惯坏了他!瞧他满嘴的,没个正经。”
谷凡笑道:“哪里有,分明是爹疼我,舒儿原没有说错。”
颜父失笑,“好了,是我说错了好吧。”又看着颜舒,“你就混闹吧,如今我是管不着你了。”
颜舒抿着嘴笑,不说话,只拿着眼睛瞅着谷凡。
谷凡也目光不错地看着颜舒,心里一阵轻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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