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谷凡只想和颜舒甜蜜一下，不愿意见旁人。
可谁知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也是那么难以实现，才吃过了午饭，武二和冬子就找上门来了。
这段时间，因为谷凡不在，她们都是到铺子里商量事情的。今早照例如此，可是左等颜舒不到，右等颜舒不到，难免就费了猜量。
一进门，冬子就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不然姐夫那么勤勉的人，怎么会无故不来。我这么说，武二姐还不信！”
谷凡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你既然知道是我回来了，还这么不懂事，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冬子故作委屈地说：“姐夫想你，我们也想你啊。你就只想着姐夫，都不疼我们！”还作势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谷凡当下就呕了。
武二瞪了冬子一眼，解释道：“别听冬子胡说，是淳儿他爹怕伯父家里有事，让我们过来看看。”
谷凡感激地说：“多谢姐夫挂念着，家里都挺好的，没什么事。”
武二点点头，“如此，我们就放心了。冬子，走吧，咱们明日再来。”
颜舒本来在屋里，见是武二和冬子，便走了出来，此时听武二如此说，忙看了谷凡一眼，挽留道：“既然已经来了，怎么好就走。这段日子，你们不比我操心少，心里不定急成什么样了。我同我爹正好有话要说，你们先聊着。”说着回身取了些东西，便走进了颜父的房间。
既然颜舒这么说了，武二和冬子也不好马上就走，尴尬地看着谷凡。
谷凡留恋地看了颜舒的背影一眼，叹了口气，说：“进来说吧。”
冬子缩在武二身后，悄声说：“武二姐，刚刚我的话，你说姐夫听到没有？要是谷凡发火，你可要挡在我前面。”
武二目不斜视，“你既然敢说，还怕什么？”
冬子咳了一声，“跟谷凡开开玩笑自然没什么，可是姐夫在哎，我那话也太不庄重了。”
谷凡在屋里站定，瞪着冬子，“知道就好，这么大的人了，口上都没有个把门的。”
冬子低着头，不说话。
谷凡摇了摇头，转而问武二这段日子的情况。
武二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简要地同谷凡说了，然后叹道：“你走后的第一个月，玫瑰酱卖得还算不错，后来周家开始降价，咱们的生意就差了。最近这半个月，几乎半点生意都无。潘老六鞋底都磨穿了三双，就是不见成效，周家笼络客人的手段也着实厉害。”
谷凡闻言倒是笑了，“二百文，也亏得周家狠得下心。这个价钱，周家能赚得也有限。”
冬子急了，“你还笑得出来，周家是打定主意要拖死咱们。潘老六一个行脚货娘，没有固定摊子，本来就争不过周家，你又不让铺子里降价，客人全跑周家那儿了。现如今，咱们就是降，客人也回不来了。”
谷凡没有答冬子的话，反而看向武二，“武二姐，你怎么看？”
武二淡声说：“你让我和冬子在普阳县又打了三套蒸馏用具，我想着你必有别的主意。如今玫瑰酱的生意又跑到周家那儿去了，你也不着急，想来是心里有数。我虽然不能完全猜到你的意思，但我琢磨这段日子潘老六的做法，好像生逼周家降价似的。我随便猜猜看，不准的话，你莫要笑我！”
谷凡示意武二说下去。
武二接着说：“周家一旦降了价，再想抬价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有潘老六的货担在那顶着。这样，就算周家抢了再多的客人，她们的利润是有限的，短时间尚可，时间长了必然耐不住性子，自乱了阵脚。而她们打的主意本来就是拖垮咱们，如果咱们没有如她们的意被拖垮，到时急的便会是她们。我见你脸上没有忧色，想来此行必然顺利，那么我们的货必然不会缺少销处。那么她们本来是想要拖垮咱们，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拖住了自己。”
谷凡大赞，“武二姐，你让我如何能不佩服你！我分明什么也没有说，你却全说中了。周家想要同我争蔚县，我偏不同她争，我偏偏往别的地方发展。蔚县可以让给她，但是她想要像咱们那种做法可不行，法子是咱们想出来的，她想吃现成的，哪有那么容易的？先把利润给我降下来！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
武二点点头，正想说话，冬子已经兴奋地嚷出来了，“那就是说，咱们现在根本不愁货卖不出去了？”
谷凡点点头。
冬子嘿嘿笑开了。
武二待冬子的笑声歇了，才说：“不单是玫瑰酱，周家还煮了玫瑰水出来当纯露卖，算起来也有一个月了。咱们铺子里除了玫瑰面脂，其他的基本上就没卖出去过。”
“那个无妨，这阵子卖得越好，后面越有的头疼。玫瑰纯露卖不出去倒好，这个本来就耗功夫，我还发愁能不能如期交货呢。”谷凡笑了下，交待武二，“麻烦武二姐回去同姐夫说一声，舒儿这几天也不去铺子里了，铺子里的货不用急着往外卖，手里先紧着点。明天你和冬子一起过来，咱们开始备货了。先备完这批，后面的事，咱们再细想。”
武二和冬子答应着。
“那潘老六那边怎么办？”武二问。
谷凡叹气道：“只好让她再辛苦一段时间了，好歹糊弄周家一阵子，别让周家有别的想法。”又跟冬子说，“你也不要这么一付笑模样，沉重点。”
冬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绷起了脸。
谷凡和武二一齐笑了。
谷凡三人在这边谈着，颜舒拿了衣料进了颜父的屋。
“爹，这是谷凡带回来给你做衣裳的，你看看。”颜舒说着，把手里的衣料送到颜父手边。
颜父正拿着针钱补衣袖上撕开的口子，听见颜舒说话，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接了过来，感叹地说：“这样好的料子，有时日没见过了。”手上左右摸了摸，又交回给颜舒，“你们年轻人留着做衣裳就是了，给我这个老东西做什么。”
颜舒嗔道：“爹，你说什么呢，这是谷凡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你不要，白可惜了她的这份心意。”说着，又把料子塞回颜父手上。
颜父笑了笑，“罢了，既然是她的孝心，我收下就是。你替我同她说声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颜舒嘟囔道。
颜父羞了颜舒一下，“瞧你那轻狂样儿，谷凡对你好，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哪有。”颜舒反驳道，“我就是觉得一家人，事事都说谢，客气得倒生分了，心里记得就是了。”
颜父仔细打量了颜舒一会儿，缓声说：“看你脸上的神色，那金镯的事必是同谷凡说了吧？想来谷凡是没有怪你！”
颜舒瞄了颜父一眼，悄声说：“爹爹如何知道的？”
颜父放下手里的衣料，拉过颜舒，“你是我的儿子，我如何不知道你？你最是心里藏不住事的，心里想什么，全摆脸上了。先前还忐忑不安的，如今全然放下，想来谷凡非但没有责怪你，还必然哄着你了！”
颜舒挨着颜父坐下，“爹爹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娇惯了？”
颜父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儿子，再如何娇惯，我也不会觉得过份。可是，她是你的妻主，现在情长，自然万事都好，可我们总要为明天打算。”
颜舒不说话。
“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只是听苏丽珍提醒你的话，我才突然警觉，昔日里他是一个多么率性的人，现如今都小心谨慎起来，可见嫁人后的日子，与在家中毕竟是不同的。”颜舒拍拍颜舒的手，语重心长，“我和苏丽珍不管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但心里总是盼着你好。”
颜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爹爹的话，我自然是明白的。我也不安过，可是，谷凡这次回来，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点心挑我爱吃的，衣料也是给我挑好的，却没有想着给自己添点什么，我就觉得如果我怀疑她对我的心意，哪怕是一丝一毫，都对不起她。”
颜父知道自己的话又是白说了，但他也不忍心泼颜舒的冷水，“我没怀疑谷凡的心意，她这般想着你，自是情意深重。”端详了一下颜舒耳边的坠子，“这耳坠子也是谷凡带回来的吧，眼光很好啊，说不上多贵重，倒是雅致。”
颜舒闻言轻拨了一下耳畔的百合花，又缓缓拿出一个窄窄的盒子给颜父看，“不光耳坠子，还有这个！”
颜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随手接过，打开一看，险些惊呼出声，然后惊疑不定地说：“这个绝对不下五六百两银子，许是还说少了。”其他的东西，算上那些衣料，和这个一比，又算不上什么了。
颜舒把头靠在颜父肩上，轻声说：“我也觉得过于奢靡了，可是她如此对我，我又说不出的高兴。”
颜父怔了半天，谷凡这个性子，颇有点像颜母，都是舍得在舒儿身上花银子的，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最后说：“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你的福气。”
颜舒没有答话，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谷凡这边忙得晕头转向，玫瑰小铺里却清静地过了份。
武二夫郎每日里守着铺子，一步不肯轻离，也没等来几个客人。
期间苏丽珍来过，武二夫郎告诉他谷凡回来了，他也就回去了。可后来又来了两三次，一直没有见到颜舒，便有些急了。
武二夫郎知道苏丽珍与颜舒关系不一般，解释道：“那边有事，这几日正忙着呢，过一阵子，自然还是过来的。”
苏丽珍却颇有点不信的意思，只是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
武二夫郎也很无奈，谷凡她们本来人手就少，备货一事涉及方子，自然更不肯假手别人，所有的事全得她们自己动手。冬子都住到钱花匠家里去了，武二若非是惦记着自己和淳儿，怕是也不用早出晚归，那么辛苦了。
武二家早已搬离了西城那片到处是乱搭的棚子的地方，另在西城找了一处相对清静的小院，住起来还算舒适，就是离玫瑰小铺远了点。本来武二每日从东旺村里回来，都是要到铺子这边的，但这几日回来的实在太晚，武二夫郎便不让她再往铺子这边绕了。
就这样，武二每日回了家，也是吃点饭，倒头就睡。
武二夫郎自然心疼，只是这种当口，除了做好每一件事，尽量不让武二多操一分心，就连劝武二多休息的话也说不出。
谷凡她们的日子过得不轻松，周家那边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玫瑰酱的收益远远低于预期，而玫瑰小铺尽管生意清淡，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虽然周家一直坚信，玫瑰小铺拖不过自己，可是长此下去，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周家家主此时隐隐有了悔意，当初不该不听掌柜的劝，执意降价。
玫瑰水虽然卖了不少，前一个月还没什么问题，可最近不断有买了玫瑰水的客人找上门来，要求换货。损失的那点银子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周家的名声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这让周家不能不烦恼。
而谷凡她们在忙碌了半个月后，终于备足了三百盒玫瑰面脂，玫瑰纯露少些只有一百二十瓶，玫瑰酱二百罐。
直到此刻，谷凡才悄悄松了口气。别的不论，三百盒玫瑰面脂却是一定要足的，不然头一次失了信，以后就不好打交道了。
谷凡知道郭垣那边一定也等得很焦急，这边备好了货，也不敢稍有停留，马上就起程。
冬子对外面一贯的好奇，百般争取，想要同去。
谷凡琢磨着，以后这事就准备交给冬子了，一起去也好，彼此熟悉一下，才好合作，便同意了。
冬子终于如愿地跟着谷凡一起去了兴安府，见识到了武二感慨过的繁华之地，而她的眼界也是通过此后的一次又一次出入兴安府逐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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