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品相的珍珠，谷凡舍不得撒手，听郭垣那么说，便打了哈哈，“少东家，你一大早相邀，我连早饭也没顾上吃，你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容我回去吃点饭如何？”
郭垣冲徐掌柜一挥手，“老徐，还不吩咐人去准备点心，以后谷姑娘就是咱们的合作伙伴了，你对她要像对对待我一样亲切。谷姑娘想吃什么点心，兴安府里的小吃还是不错的，花样也多，要不每样来点，咱们挨个尝尝？”
徐掌柜答应着，谷凡忙道：“哪里敢劳烦徐掌柜，我自己随便吃点便是了。”说着站起身来。
郭垣拉着谷凡，不让走，徐掌柜忍笑退出门外，果真去准备点心了。
谷凡觉得有点头疼，这个郭垣实在难对付，插科打浑、扮傻充愣，样样使得，还时时端着一张笑脸，让别人连脾气也发不出。
“徐掌柜办事，你尽管放心，绝对能买到你喜欢的。反正现下无事，咱们继续说道说道。”郭垣笑眯眯地拉谷凡坐下。
谷凡心里说，我真的是不敢劳烦徐掌柜啊，而且我一点不想和你说道啊。
郭垣也不管谷凡心里怎么想，话匣子就打开了，“那珍珠我真的很需要啊，下个月初就是我爹的大寿了，我爹就喜欢这玩意儿，惦记多长时间了，你说我这做人女儿的，爹的这点心愿再满足不了，哪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再加上时间紧，我到哪里找时间再另找合适的。谷姑娘，谷妹子，你就行行好，成全了我吧！”
郭垣说得情真意切，但谷凡听在耳朵里总有种被诱哄的感觉。
谷凡见实在躲不开，便说道：“少东家，你手里不是已经有九十九颗了吗？”
郭垣点头。
谷凡继续说：“其实啊让我说，既是祝寿，九十九颗才正好呢，长长久久，福寿绵长，多好的意头！何必非要凑那一百的正数？过于规矩了，亦无变化，反倒显不出少东家的心思了。”
郭垣无语了半晌，心说终于碰到一个比我还能胡扯的了。
“谷妹子说得不无道理。”郭垣点头，然后又叹气，“只是家父素来行事规整，看不惯那些歪门邪道——啊，当然我不是说谷妹子的提议是歪门邪道，就是家父喜欢规规矩矩的，凡事讲究个圆满。谷妹子的提议是好的，意头也是好的，只是看在家父眼里，怕是觉得有所欠缺，心里难免不痛快。老人家过大寿，我怎敢让他不痛快？哄着他老人家开心还来不及呢！所以啊，谷妹子，你也知道做人女儿的，别的尚可将就，只这孝心一事上啊，万万马虎不得啊！”
你要尽孝心，干嘛要我出东西？谷凡腹讽，却也辩她不得。
谷凡附和，“少东家言之有理。”
郭垣哎了一声，“我都叫你妹子了，你还叫我少东家，多生分！妹子不嫌弃姐姐的话，就叫我一声姐吧！”
咱们真的不熟，好吧？
谷凡从善如流：“郭大姐！”
郭垣眨了眨眼，觉得这个称呼的土腥味怎么这么浓啊！遂咳了一声：“你还是叫我郭姐吧。”
谷凡反问：“郭大姐家中可有妹妹？”
郭垣点头，“有的，比我年幼三岁，今年二十八了。”
谷凡笑道：“妹子二十六，郭大姐的妹子我亦应该以姐呼之，若是只呼大姐为姐的话，他日见了大姐的妹子，我该如何称呼？还是称郭大姐为大姐的好！”
郭垣郁闷了，“这个且放一边，妹子还是给我一句准话吧，将珍珠让与我吧！做姐姐的，不会让妹子你吃亏的。”
“郭大姐——”这一声，谷凡唤得格外情真意切，“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事，姐姐这样说，实在太瞧低妹子了。若是为银子，妹子早把珍珠让出了，何至于让郭大姐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求！”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啊！郭垣在心里吼，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我知道提钱伤了妹子的感情，可是——”
郭垣话未说完，徐掌柜亲自端着个食盒进来，笑道：“伙计随便买了点，谷姑娘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来得正好啊，我快招架不住了。
谷凡笑容满面地接过，连声道谢。
郭垣哀怨地看了徐掌柜一眼，徐掌柜诧异，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有说成吗？
谷凡吃得开心，再加上点心的味道的确很好，心里越发愉快。
徐掌柜沉思，看来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冲郭垣使了个眼色，郭垣领会，冲谷凡告罪，跟徐掌柜出来。
郭垣把情况同徐掌柜说了，徐掌柜笑道：“既然不稀罕银子，那少东家拿别的稀罕之物与她换就是了。”
郭垣一拍手，果然所见略同。
过了一会儿，郭垣进来，谷凡瞄了她一眼。
郭垣等谷凡吃完，笑道：“刚刚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咱们接着说。”
谷凡的嘴角往上抬抬，努力露出笑来。
“我知道提钱伤了妹子的感情，原是当姐姐的失言。妹子百般不愿，自是这珍珠对妹子也很重要，可是别怪姐姐胡乱猜测，三颗珍珠万万是成不了串的，想来妹子也不是打算做珠链的，可对？”郭垣问。
谷凡无奈地承认，“妹子财力不济，当然不能像姐姐这样，可以给伯父打造这样贵重的首饰。只是看那珍珠还算漂亮，想着打支钗子也是好的。”
郭垣满意地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了。妹子虽然需要这珍珠，却也不是非它不可，可是姐姐的珠链要想成串，却是非它不可。姐姐在此相求，与妹子以物易物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谷凡真的是扛不住了，“姐姐想以什么相换呢？”
郭垣安抚地拍拍谷凡的手，“自然是好东西，妹子你放宽心。你且稍待，我已吩咐人回去取了，妹子你过过目，若是中意，就与妹子换了。”
听郭垣一说，谷凡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不由暗自思量究竟是何种样东西。
两人闲聊了一阵，徐掌柜捧了一个锦盒进来，交给郭垣。
郭垣也不看，随手递给谷凡。
谷凡接过，小心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颗近半寸的珍珠，光彩奕奕，最特别的是那珍珠的颜色是粉红色的。
谷凡抬头看了郭垣一眼，仅这一眼，郭垣就知道谷凡心动了。
郭垣笑道：“我这也是偶然间得到的，没想到这世上竟有粉红色的珍珠，也算出奇了。”
谷凡知道这个时代彩色珍珠有多么稀奇，个头还这么大，光泽也好，亏郭垣舍得。伸手将那粉红珍珠拈起，还未细看，谷凡便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角。
那粉红珍珠并不是圆的，冲下的那一面是平的，也就是说，它是个半球体。
郭坦尴尬地笑笑：“若非如此，这样的珍品也落不到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手里。连卖珠人也说，这是她平生仅见，我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
谷凡微笑，“若是如此，我更不敢夺人所爱了。”
郭垣忙说：“妹子，姐姐可不是这个意思，这珍珠来得虽然不易，但是此时此刻，妹子手里的珍珠对姐姐更重要！再说，这珍珠在姐姐手里，姐姐也着实为难，这个也要，那个也讨，也是烦恼啊！”
谷凡暗自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活该啊。
谷凡将粉红珍珠放回盒子里，“姐姐不后悔？”
郭垣摇头，“用这珍珠换了妹子手里的，给我爹祝寿的珠链就打造出来了，谁敢同我啰嗦？正好耳根清静。”
谷凡笑笑，“若是如此，妹子就厚颜换了。只是今天，妹子的那三颗珍珠并没有在身上，待妹子取了来，再与郭大姐交换。”
郭垣听到那声“郭大姐”，身上一抖，“那倒不必，这点姐姐还是信得过妹子的，东西拿来拿去也麻烦，妹子先带回去就是。”
谷凡道谢，将粉红珍珠收好。
解决了难题，郭垣心情顿时好了，好奇地问：“哎，妹子是打算打个什么呢？还是钗吗？那可得费心了，可不要辜负了这样的好东西。”
谷凡睨了郭垣一眼，“听郭大姐话里话外，怎么尽是不舍之意呢？不过，东西既然落于我手，我是万不肯再交出去的！”
郭垣连说：“别多心！”
谷凡笑了下，沉思了一会儿，“不过，郭大姐说的也是，这样的东西我是不肯随随便便找个工匠的，不知郭大姐可否给妹子个推荐？”
郭垣啧了一声，“妹子这是打算做好了带回去，我还以为妹子会回去慢慢琢磨这事呢。”
“这样如何送得出手？”谷凡失笑，哪有人这样送礼物的。
郭垣想了想，“寻常工匠自然不行。你若信得过我，就交给我吧，你只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自然找最好的工匠来给你做。”
“那当然再好不过。”谷凡将还没捂热的粉红珍珠又交了回去，“我是这样想的，这粉红珍珠一面扁平，不适合做坠珠；若是镶珠，那做出来的钗必定繁复华丽，体型硕大，美是美了，却不是我这样的小户人家配得起的。不若拿它做主珠，两边做玫瑰形，点上小颗白珠，制成抹额，倒也不错。郭大姐看，如何？”
郭垣想了下，赞道：“果然妙！”然后又说，“只怕工匠没有见过玫瑰，这如何是好？”
谷凡解下手腕上的绢花，交给郭垣，“郭大姐且拿去做个参考，只是切莫忘了将它还回！”
郭垣看了那绢花一眼，取笑道：“是妹夫送的吧，看你那小心的样儿！放心吧，我保证它囫囵去囫囵回！”
谷凡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这话确实说得小气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谷凡告辞出来，身边跟着同她一起回去取珍珠的伙计。
徐掌柜亲自送了谷凡出去，才回了后面的议事房，就见郭垣低头看着锦盒里的粉红珍珠，默默不语。
徐掌柜笑道：“少东家既然这般不舍，换件别的也使得，为何非要拿它出来。”
郭垣叹气，“你没看到谷凡见了这珍珠也不过是淡笑了一下，还嫌它不是圆的呢，想来这粉红珍珠虽然稀有，也不是多入她的眼。别的东西，我也不是没有，轻了，显得我没有诚意，重了，难保谷凡不会以为我别有用心。思来想去，竟没有一样可以如这珍珠这般恰到好处。再不舍，也只得舍了。”
徐掌柜说：“少东家说的是，只是在我看来，这珍珠也是重了的。不在银子多少，只这份特别，便是独一份的。”
“若不是这份特别，也未必打动得了谷凡。”郭垣摇头，“罢，换都换了，我还在这里留恋，真是小家子气。”
徐掌柜小心地问：“少东家很看重谷凡？”
郭垣将锦盒放到一边，“由不得我不看重。你没听谷凡说吗，玫瑰的妙处我还没有全见识过呢，也就是说她手里的不只是玫瑰面脂一样。就算只有玫瑰面脂一样，也足够让我看重了。我虽然说俏梳妆、馥春芳不会像我这样同意她的条件，但是我知道那两家不管有什么规矩，最后也肯定会破例的。谷凡也不傻，不过话里客气一下，若非我承诺每月要三百的量，只怕出了这个门，她就把玫瑰面脂又卖给那两家了。现在是我要拢着她，还能不卖她的好？”
徐掌柜听了郭垣的话，有几分赞同，也存了几分疑，“若是这般小恩小惠便可收买，那么她也就不过如此，没什么好在意的。”
郭垣笑了，“我是主家，谷凡又何尝不是？既然是合作，说什么收买，怎么收买得了？难不成为了几百两银子的好处，放弃几千两的利润？有那么傻的人吗！”
徐掌柜的糊涂了，“那少东家是个什么意思？”
郭垣慢慢说道：“不过是人情往来。世上最不可靠的是情义，但最可靠的还是情义。比利益吗？我给得起的，那两家一样给得起，为什么一定要选我这里？如果我可以给的不仅仅是利益，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选我这里？别人给得起的，我也给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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