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玫瑰小铺

四十一、玫瑰小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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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末,玫瑰花期结束了。

    谷凡却带着武二去了普阳县,那里盛产甜杏,谷凡为的便是那里的甜杏仁。

    玫瑰酱只是起点,但绝对不会是终点。

    武二为人细致,又通晓人情世故,有许多事情谷凡都要仰仗武二,武二却从来不肯居功,把自己的姿态摆得非常低。

    甜杏仁的收购进行地非常顺利,价钱也合适。

    谷凡琢磨了一下,玫瑰面脂的方子也许不能保证不外泄,但是她用的是什么油,这一点应该是可以暂时瞒住的,毕竟现在没有人用甜杏仁榨油。所以她打算在附近把甜杏仁直接榨了油,再带回去。

    谷凡把她的意思同武二说了一下,征求武二的意见。

    武二想了想,点头,“也可以,瞒得一时是一时。回到蔚县再大张旗鼓地做这种事就太显眼了。”

    谷凡与武二正在商量甜杏仁油的事,冬子那边却在谷凡的交待下,跑断了腿地在蔚县寻找一处清静便宜的铺面。

    谷凡的要求很简单。

    首先要在东城,东城住得多半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她们的东西价钱都不便宜,太过清贫的显然不是她们的客户群。

    其次要清静,小点没关系。将来客人肯定是男子居多,不方便不说,太过纷乱的闹市,客人也静不下心来感受商品的好坏。客流量虽然大了些,但她们做的毕竟是精品路线,卖的不是流客,人多点少点,其实是无所谓的。

    最后就是价钱方面了,便宜是一定要的,最好还能签一个相对长的约,搬来搬去,可不是长存之道。

    就这三点,说起来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但把冬子可累得够呛,最后才在东城北边的一条相对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店面。

    整个店面不过能贴墙摆两排货架,再放两把椅子并一小几,就填得满满的了。后面倒是有一间厢房,全天见不到一点阳光,放点货倒是使得,住起来可就要遭罪了。

    这已经算是她们能承受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

    在谷凡三人忙着的时候,颜舒也没有闲着,玫瑰酱基本上是他一手做出来的。颜父心疼儿子,帮了些忙,但也只是打打下手,就怕做出来的酱味道有了偏差,让吃惯颜舒做的酱的客人不接受。

    在颜舒和冬子把铺子整理好、玫瑰酱上架的时候,谷凡与武二回来了。

    玫瑰面脂与玫瑰纯露的制作提上了日程。

    铺面的牌匾是谷凡自己去订的,按谷凡的意思,在牌匾上只写玫瑰小铺四字,下面打了一个标识,是一个玫红色的花体“颜”字,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玫瑰花。

    颜舒第一次见的时候竟没有认出来,只觉得那玫瑰花画得挺好看的,还是在颜父的提醒下看出来了其中的蹊跷,怔怔地看了半晌,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你应该……打谷记的字样的……”他已经嫁人了,就算是再爱颜家,再想为自己的母亲、为颜家做些事,但事事却已经要先为谷家考虑了。

    谷凡笑笑,她又不是这里的人,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门庭观念,署上谷字,也不会让她更开心一点,但署上颜字,却可以让颜舒更加骄傲。

    “我们那里的风俗就是这样,署上最心爱人的姓氏,可保福寿绵长!”

    “听你胡扯!”颜舒娇嗔了一句,可却不自禁地为谷凡那“最心爱人”的话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一线,嘴角上翘起来。

    谷凡拉住颜舒的手,后退两步,一同观看挂匾的仪式。

    玫瑰小铺终于开张了。

    炮竹打得震天响,吸引来了不少周围的街房看热闹,但是大家也只是指着那怪怪的牌匾,猜测着玫瑰究竟是什么东西,并不进店来。

    冬子兴奋地招呼众人进店,但大家一看到那可怜的两排货架上只有些坛坛罐罐,兴趣已经大减了不少,后来一听说那玫瑰酱小小的一罐便要一两银子,先是一愣,再是大笑,接着一哄而散。

    冬子顿时沮丧了。

    谷凡安慰道:“这玫瑰酱哪里有那么好卖,每一样新鲜的事物诞生的时候,总要让大家适应一段时间,才好接受,莫急!”

    颜舒也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我们卖得太贵了?当初能卖到那个价钱,多半是旧日相识给面子。如今大打开门做生意,再卖这么贵,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谷凡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不降!玫瑰酱以后不会是咱们的主营,它的价格高点低点,影响不会太大。但我们就是要让大家都有一种认识,只要是玫瑰小铺出品的,都是质优物美的东西。一旦我们主动降价,就会给大家一种感觉,我们的东西并不值这个价。今天她们不买,明天她们仍然不会买。且不说那时我们的盈利还有没有,我们铺子的名声也就毁了,这对我们会是致命的打击。”

    武二也说:“我们可以给她们优惠,可以搭送她们别的东西,但是价钱一旦定好了,就不能轻易再动。”

    颜舒点头,表示明白了。反正谷凡怎么说就怎么做呗,没做又怎么知道不成呢?再不行,他还可以再厚着点脸皮,像从前那样上门去售卖——反正他们的确挺喜欢这玫瑰酱的,只在流言传得最凶的时候,才躲了开。

    开张半个月,玫瑰小铺没有一单生意。终日里冷冷清清的,连个上门的人也没有。

    一看这种情况,冬子的心都凉了。从前在许记的时候,哪日里再不济,三五拨客人总是有的。由此冬子的心劲泄了一半,整日里厌厌的。

    谷凡赶冬子回家去休息几天,这段时间为了找铺子的事,的确太累了,同时也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做生意这种事,哪能一日见成效?

    冬子张口欲辩驳,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谷凡说得有道理,自己的确有些焦躁了。从前在许记不觉得,如今从找铺子到铺子开张,都是自己一手操办下来的,太急于想看到成果了,失了平常心。既然谷凡给了自己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武二跟着谷凡去了普阳县那么久,回来又忙着铺子开张的事,脸上也现了疲色。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谷凡也看不下眼去,同样赶她回家了。

    于是白日颜舒自己在铺子里,谷凡在四平山照料花田,到了傍晚的时候,谷凡再来接颜舒回东旺村。

    颜舒见谷凡的下巴都尖了,心疼地说:“以后我自己回来就是了,不用你来接。你只心疼这个辛苦,那个劳累,你怎么不想想,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哪里经得住这般熬!”

    谷凡不在意地说:“自己的铺子嘛,总要比别人花更多心力的。冬子和武二姐都不要工钱地帮了我这么久,没有别的表示,总得让人家休息一下,少不得我多跑点路就是了,也没什么。舒儿你是我的夫郎,别人我尚且体谅着,难道却不知道体谅最亲的你了吗?你也别说我辛苦,来来回回,又不是赶路,就当散步了。”说到这儿,谷凡话题一转,“而说起辛苦,你也不比我轻松,要照顾家里,又要做酱、做面脂,还要看着铺子——这样还要找时间做针线,舒儿,同样的话,我也想说给你,多心疼一下自己吧!”

    颜舒本来在念叨着谷凡,可没想到三两句话谷凡又把问题绕到了自己身上,哭笑不得地说:“好好,我多心疼自己,以后家里的事,你多操心好了,我休息去!”

    谷凡笑道:“那又有何不可?你以为那些事我做不来吗?”

    颜舒想想,谷凡确实与一般女子不同,家事做得虽然算不上多精细,但却是样样能上手,就似做惯了一般。

    “你做得来,我也不用你做!”说到底,颜舒还是心疼谷凡。

    谷凡也不同颜舒争辩,该搭把手的时候,也不会吝惜。

    这天,颜舒在铺子里一边看着店,一边做着绣工——村长女婿看上了他绣的并蒂莲,非央着他绣一幅。颜舒自到了东旺村就没少受到村长女婿的照顾,哪里好意思拒绝,少不得抽时间做了。

    就在这时,玫瑰小铺里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秀丽,身穿一袭湖水绿的绸衣,头上插着一支碧玉簪,在夏日里显得格外清爽。

    少年安安静静地走进来,眼波一转,便把铺子扫了一个遍,面上也看不出喜怒。

    颜舒把绣绷放在小几上,站起身来。

    少年的目光往绣绷上一瞭,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既而脸上露出了笑意,冲颜舒说:“你这绣品,可否借我看下?”

    颜舒笑道:“当然!”说着抬起眼帘与少年对上。

    少年原本笑盈盈的脸在看到颜舒的时候微僵了一下,颜舒也是一怔。

    “颜哥哥,是你吗?”少年惊疑不定地问。

    颜舒点点头,微笑道:“是巧菲吧。”

    “是我是我!”那叫巧菲的少年连连道,上前两步,挽住颜舒的胳膊,“刚刚看到那绣品,我还在想是谁的针法与颜伯父那般像,却原来是颜哥哥,怪道呢!”

    颜舒笑笑,也不回应,只是问:“巧菲,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儿?”

    巧菲甩甩衣袖,“成日里在家闷着,出来走走,看到这铺子的名字怪有趣的,便进来瞧瞧,跟着的人在外面候着呢。”

    颜舒点头,“出门在外,是应该小心点,有人跟着好,免得家人担心。”

    巧菲好奇地问:“颜哥哥,这玫瑰小铺是卖什么的啊?我怎么就看到一些坛坛罐罐,无趣死了!”

    颜舒拿了一罐玫瑰酱,递给巧菲,“这是玫瑰酱,拿去泡水喝挺不错的,你试试吧!”

    “玫瑰酱!”巧菲重复了一遍,忽然拍手笑道:“颜哥哥,我想起来了,年前的时候有人送过我一罐,香得不得了呢!怎么,是颜哥哥做的吗?”

    “是我做的。”颜舒坦言道,也没什么好瞒的。

    “我爹一直说,咱们这些男孩子,就属颜哥哥你是个出类拔萃的,模样长得好,更难得的是手也巧。我名字里空有一个巧字,与颜哥哥你是万万比不得的!”巧菲抚着罐子,感叹道。

    其实他父亲还有后面半句话,他没有对颜舒说——可惜是个命苦的!

    颜舒如何不知他们在背后会如何说他,只是有些话没有必要挑明罢了,恭维的话只听着便是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便有人催了,巧菲只好站起身来,歉意地对颜舒说:“颜哥哥,我要走了,你有空来找我玩!”

    颜舒点头答应,送他出去。

    目送着他走远了,回过身进了铺子,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小几子上偷偷放着的银子,足足有二两半。

    颜舒盯着银子看了半晌,弯腰捡起,收到钱匣子里。

    傍晚,谷凡照常来接颜舒,却发现颜舒盯着绣绷发呆,半天没有下一针。

    谷凡凑过去看,并蒂莲已绣了大半,一朵开得正盛,一朵却还含苞。

    “舒儿,发什么呆呢?”

    颜舒被谷凡的声音惊回了神,“没什么,就是眼睛盯得有些累了,缓缓。”

    谷凡也没有多想,“舒儿,收拾一下,好走了。”

    颜舒答应着,收好绣具,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对了,今天卖出去一罐酱!”

    谷凡惊喜地说:“是吗?那太好了!我的舒儿真是厉害。”

    颜舒掀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谷凡拿过颜舒递过来的钱匣子,打开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合上,也没有问为什么会这么多。

    谷凡关好铺门,拉着颜舒一起慢慢地往回走。

    “舒儿,痛苦的日子总会过去的。”

    “我们要相信,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不论将来的路有多远,我们都会这样手拉着手,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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