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紫檀木梳

紫檀木梳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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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真的会做错很多事情。

    因为虚荣无知,因为幼稚冲动!

    画中的紫檀木梳(一)

    按照惯例,这周四依旧是杂志社选题会。

    我的栏目,继续接着上期的做,捕捉城市里夏天特sè时尚的cháo流装扮,进行分析评价。

    会上,比较让大家感兴趣的是,都市“都市旋风”板块。他们本期主题是采访两位本市有名的单身成功男士,一方面通过事业成功历程的展现,来鼓励广大奋斗在一线二线大城市,为着美好未来努力的年轻人。另一方面,可以采访下这些王老五们对另一半的期望和标准,以及可能与之邂逅的地方。

    杂志社y盛阳衰,而未婚女xg又占了一半。尽管尖酸刻薄的主编孙老太还在,但对于这个颇有兴奋点的话题,一众女汉子还是按耐不住各种chun心荡漾,一改往ri,发言踊跃,气氛相当热烈。

    曾丽丽做为这个栏目的负责人,对于这次采访任务领命时,眉眼舒展,妩媚如丝,表情相当开心。

    曾丽丽是我为数不多的职场上的朋友,虽然,她素来自恃有着剑桥留洋的经历,不把周围的同事放在眼里。做派傲慢,说话刻薄,一阵见血,人缘不太好。但是,相处中,我发现她很真实,内心所想都会显现在脸上,而且对人坦率,不藏不遮。

    女人交朋友,也许就是这么奇怪,大家都敬而远之的曾丽丽成了我的朋友。偶尔一起聊点工作之外的事情,逛个街什么的,我们倒是也蛮合拍的。

    看的出来,又年轻又帅的王老五对于名校毕业、一向傲娇的曾丽丽,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她一脸自信地在看着孙老太。

    采访对象是大齐集团的老板陈疆和丰瑞实业的钱伟浩。

    孙老太说的时候,我微微一愣。陈疆?这么耳熟?

    突然想起那晚上酒吧里那个风流轻薄的男人。

    陈疆这个人的确不怎么的,就算是有钱单身又如何。他对身边的女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何曾有过半点真心?恐怕都是当成玩物罢了。

    想起他玩世不恭的神态,对蒋颜蔑视的眼神,我如今仍有些愤愤不平。这样的男人当成jg英来报道,真是误导大众,误导良家。

    转而想到,现在的社会,衡量一个男人的标准,怎么变得这么单一,仅仅是事业地位。事业做得好,就是成功吗?成功,更应该从生命的质量、眼界的宽度、阅历的广度来评价吧!不仅仅是事业的高度!

    社会上,一个声名显赫的政客或者企业家,人品再如何糟糕,没有责任心道德感,那也是私底下的事。表面上,大家还是会关注给掌声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对杂志对自己从事的这个行业,有些理想主义的失望。我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孙老头,立刻转头,把尖锐的眼光放在我身上,“你有什么意见?”

    “我想,我们可以换一个人采访,陈疆不太合适。”慢吞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专题真的不管我的事。

    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一瞬间,无数道疑惑暧昧的眼光聚拢了过来,大家都在等着下面的说明陈述。

    我有些不自在。

    “我认识他,喔,不,应该是我的一个同学认识他,”我连忙解释了一句,怕大家误会,“陈疆,私下行为不太检点。专访这样的人,作为都市女xg的白马王子出现在杂志上,个人认为,有损杂志格调,有些欠妥…”

    “陈疆和钱伟浩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觉得不需要换!有钱人都会有些风流债,这很正常!”孙老太的决定从来都不容质疑。她轻描淡写地打断我的话,收回逼视的眼光,一本正sè地继续说下面的事情。

    没想到,此次曾丽丽乘兴而去,铩羽而归。

    虽然已经和总经理助理预约过了,曾丽丽本想凭借着杂志响当当的名头,陈疆至少也应该表面上热烈回应一下的。在一个本地销量还不错的杂志,有一篇专访,全是金光闪闪的赞美之词。换做之前的不管是哪个jg英新秀或者zhèngfu要人,都会欣然应许的。

    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把她当回事。陈疆把助理训斥一顿,根本不买账。连面都见不到。曾丽丽一脸委屈地和我抱怨,“这个陈疆真不是个东西!架子忒大!采访他,又不需要他掏钱,至于这样子拒人千里之外吗!摆什么谱啊!”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忙我的事。我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她一向不是这表情,就算遇到点什么不如意,也是很不屑的样子。果然,曾丽丽摇着我的胳膊,“九儿啊,你不是和他认识吗?拜托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别,我和他不熟!”我目不旁视,噼里啪啦码着字。其实对于朋友,别的忙,我一定尽力。但是陈疆这样的人,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从内心里反感。我觉得我有点女权主义,对于一切不把女人当回事的高傲自大的男人,都看不起。

    “别嘛,别这样啊!你知道社里里一帮人等着看我笑话呢!这次任务完不成,脸都丢到大西洋了!”

    “你是我的好姐妹,最好最好的姐妹。我知道,你最疼我,对我最好了!”

    “我真的很想做好,其他人不帮我也就罢了,你是我的朋友,也能这样袖身旁观吗?上次你出去采访生病了,是谁替你跑的,谁给你的资料?”

    “林九儿,你这个忙,必须要帮!他就算再怎么人渣,和你什么关系?你至于吗?你就让我见到他面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办!求求你了!”

    曾丽丽像个唐僧一样,在我耳边念叨一个上午。各种撒娇,威逼利诱,各种苦情戏。最后,我终于投降了。曾丽丽是我的朋友,过去也曾帮过我。既然已经说认识陈疆了,那就试试吧。

    事先和丽丽声明,我和陈疆真的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而已。打电话预约,估计没戏,他未必能想起来我是谁。要是找蒋颜的话,恐怕也不合适。我们就亲自去他公司好了,见面三分情,或许能接受这次采访。但我不敢保证,这个人渣会不会放狗来咬我俩!

    曾丽丽千恩万谢。

    我们约了一个下午,俩人一起去了大齐集团。

    画中的紫檀木梳(二)

    到了大齐集团,楼下保安并没有阻拦,到了前台,我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气势,自称是陈疆女友,要见陈疆。前台的小姑娘也不敢怠慢,一会助理便下来带我们上楼。我猜,陈疆女朋友挺多的,估计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哪个。

    我拉着曾丽丽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大齐集团真是阔气,这座楼盖的威武气派,老总办公室装修的更是讲究。

    宽阔的空间,深褐sè的考究的木质地板,高大明亮的窗户,生机勃勃的滴水观音和巴西铁木。

    宽大的办公桌,连同旁边的沙发椅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意大利某个知名品牌的。墙上挂着几幅飘逸奔放的字画,估计也是名家之手,对于这种有钱人来说,附庸风雅是一贯的作风。

    茶几上放着一套jg致的茶具。茶具旁边放着一盒郝芳斋的点心。郝芳斋是h市百年点心老店,běijg有很多糕点铺也自称百年老店,可是掰着指头算算,都是解放后才有的。说自己百年,根本就是噱头,糊弄人。

    而郝芳斋却是h市货真价实的老店,东西都是限量卖的。据说,要买它家的东西,必须要好几天提前订。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从来没有吃过。陈疆的确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陈疆正站在书架前,翻找什么东西,回头看到是我,微微一愣。

    “两位请用茶,”助理小姐端上茶水后,知趣地关上门出去了。

    “你?”他先疑惑地看着我们,然后咧开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穿着范思哲深蓝sè斜纹棉衬衫的陈疆,看起来英挺干净。笑容间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我望着眼前和那晚酒吧里的人判若两人的陈疆,大脑有几秒的死机。

    丽丽更是有些傻眼。她之前根据我的描述也一定认为陈疆是个油头粉脑的目光猥琐的暴发户吧。

    我拽着两眼泛桃花的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陈总,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想您还记得我吧?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采访您。上次我的同事过来,吃了个闭门羹。”

    陈疆打断了我的话,“喔,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什么杂志吧?”他拍了下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上次,的确有这么件事,我当时太忙了,一向也不喜欢这种事,就推掉了。原来是你们杂志啊!”

    “是的,这次可以吗?”我彬彬有礼又尽量诚恳地对他讲。

    陈疆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助理就进来了,提醒开会时间到了。陈疆站起来,欠了欠身子。“不好意思啊,要不,等我开完会,好吗?”

    “可以可以!”一旁的丽丽忙不迭的点头。

    陈疆一手拎起高脚椅上黑sè西装,一手拿起文件夹,准备去会议室,可是好像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扭过头对我们说,“要不,你们也来会议室坐着吧,也许对采访有什么用。”

    “会议时间很短,只要半个小时。”在进会议室的门口,陈疆突然弯下头,在我耳边像是耳语一样说道。然后飘然进去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曾丽丽倒是很兴奋,小声在我一侧嘀咕,真没想到这家伙,外表这么年轻这么有型,还这么有风度!做事也这么周到入微!

    我白了她一眼,她完全忘了吃闭门羹的事情了。

    旁听了陈疆开会,这让我对陈疆略有改观。

    工作时候的陈疆和浪子陈疆截然不同。严肃冷漠,高高在上。讲话从容不迫,挥斥方遒。

    这么猛一看,穿着西装革履的陈疆,jg神抖擞,像一头威猛强健的豹子一样的。

    宽阔的额头,浓密的眉毛。脸部的轮廓像是刀削一样的,有棱有角,充满坚毅。眼角一两根细细的皱纹似乎不影响他的魅力,和铁青的下巴在一起似乎更显示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得不承认,陈疆不光有钱,还是个外表俊朗有一定吸引力的男人。

    难怪蒋颜会把他当成目标!

    我望着他。他果断自信、灼灼发光的眼神,散发出一种巨大的磁场,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由得被他吸引,受他感染。陈疆无疑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

    对他的厌恶不知不觉中似乎减轻了。

    可能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世事,对人对事的看法不再那么绝对,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每个人都是无数面,在不同场合的一些行为并不能代表全部的思想和价值取向。就一件事,一个点去下结论,太武断了。

    我想,我还是不够成熟。在工作场合那样子讲陈疆,他放荡不检点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干嘛耿耿于怀。

    我托着腮,感慨着。

    又回忆那天晚上酒吧的事,不由得对他进行猜度。

    他有35岁吗,看上去好像差不多。那他结过婚吗?他爱过什么人吗?

    他现在这样看起来,怎么都无法和薄情四处欠风流债的形象联系起来。他背后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从事文字工作,常进行人物采访的人,通常都会有这样的毛病。我开会的时候有些走神了。

    陈疆在听取下属汇报的时候,偶尔把眼神投在我这边。无意中的目光相接,我想到了,第一次我们见面时候的情形。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陈疆,更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见到他。

    那时候,我对他有种说不清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奇妙又真实。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吧,到某个地方,觉得以前似乎来过,但是明明就是没有来过。见到一个人,觉得很熟悉,可是偏偏就是陌生人。

    青岩把有这种感受到原因,归结为频率相似。解释下,就是一个人身上会有某种磁场,这个磁场是有一定的频率,这样的频率会吸引到相似频率的人或事。有类似频率的人出现,就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换句话通俗的话,就是类似于“气味相投“”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之类的道理。我认同青岩的这种解释,可是用在陈疆身上,却不太合适。我不认为我们有类似的地方。他也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的始终是子墨那样子热情开朗又阳光帅气的男孩子。过往像纯净水一样,一目了然,干干净净,不需要提防。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一切情绪都可以感知,可以放心的投入。

    一个有太多经历的男人,我想,恐怕只有那种八面玲珑,心思缜密,像蒋颜这样有些手腕的女人才可以招架吧!

    三点,会议结束。

    陈疆在会议室接受了丽丽的采访,我在走廊上溜达着,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好像视察工作一样,来回无聊的踱着步,在窗边看着y沉沉的天。

    我注意到这座大齐集团的大厦里,下午三点多,因为天气原因,每个办公室里亮着光,可唯独陈疆办公室隔壁的一个房间,百叶窗拉了一半,里面没有开灯,显得很幽暗。

    我奇怪地凑到窗口,看到里面有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书架上当然不会是空的,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书籍,书看起来还不少,从天花板到地板的书架都塞满了,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难道说陈疆还在这里布置有一间书房?真是装风雅装到骨子里了!

    暗暗地嘲讽着,轻轻用手拉了下门的把手,门居然开了。

    门口没有人,我索xg就推门进去了。

    果真是一间书房,面积还不小。里面纤尘不染,看来经常有人进来。四面墙壁都是高高的原木书架,

    我打开灯,粗略地扫了两眼,竟然发现大部分是哲学宗教的书籍,除此便是少些的经济地理方面的。

    没想到行为放荡的陈疆居然还是忠实的宗教信徒!真有些讽刺。难道他还在意自己的灵魂在死后是升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随意抽出一本来,书名挺拗口的,估计陈疆也未必会真的看。

    散漫环视周围,视线忽然被悬挂在两个书架中间墙壁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我看到了一幅画,一副熟悉的油画!

    画中的紫檀木梳(三)

    画中是一个女子梳头的情景。

    她侧着身子,坐在一个油漆斑驳的木窗边,身边低矮的木桌上散漫地放着一把带着玛瑙吊坠的折扇和一卷翻开的书。

    那女子微垂着脸,手里拿着一把深朱sè的古朴别致的木梳子,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张面孔。她的头发在我眼中像一道黑sè的闪电,乌黑发亮,柔软顺长!

    她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她的动作温柔轻缓,四周氛围是那样的静谧祥和!

    这一定是在一个chun夏的黄昏。整幅画面sè调温暖,笔触细腻。那种栩栩如生的感觉,让人恍然可以看到她发丝轻微的晃动,可以闻到那个黄昏窗外石榴树上的清香。

    我愣在原地。

    我深深地震惊了!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孔,可是一眼就能肯定,那个人就是从小到大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的女人。

    她和我床前挂着的那副画上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而且连作画者我确定也是一个人,虽然两幅画的心情和氛围不同,因为我可以敏锐地察觉到整体的笔触,sè彩的调配,是出自一个人!眼前的这幅画是那么地熟悉!

    我说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看着类似的另一幅画。也许是因为我感觉到这幅画上的人和我的关系是那么微妙深切。

    画中的黄昏似乎流淌了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那个梳头的女子那么近,那么真切鲜活,和我梦中的场景那么相似,仿佛就坐在我的面前,触手可及。

    那握在手中的梳子,上面的花纹地方涂着金sè的模糊的油彩,具体图案的纹理在画里看不大清楚,但我却依稀感觉在哪里见过般的眼熟。

    “你认识她?”陈疆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访问,走了进来。我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幅画,竟没有察觉。

    “你认识她?”陈疆又问了一遍,他的语气里有些惊讶。我想我的神sè一定是显示我很激动!

    可是这会,我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从小便出现在我的梦里,是不认识吗?可是真实的世界里,我并不知道她是谁。

    “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我急切地追问陈疆。

    “曾丽丽在外面等你。”陈疆刚才流露出来的惊异已经收起来了,神sè变得平淡自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示意我们该出去了。

    走出了书房,曾丽丽在走廊上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她看到了我和陈疆走了出来,她上前拉着我,非常礼貌矜持地和陈疆道谢,再次感谢他接受采访。

    陈疆笑了笑,无所谓地点点头,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助理来送我们下楼。

    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大声叫住了他,我的情绪仍旧激动又纷乱,“陈先生,我只是想知道,那幅画的来历!”

    “为什么?”陈疆停住,淡淡地问。

    “因为,…”难道我要说,一个爱做梦的女孩儿时天马行空的梦境吗?他一定觉得我是疯子。还是仅仅因为我家里也有一副类似的画?哪个画家也不会只有一幅作品,见到类似的作品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我顿了顿,一脸困惑地说,“我觉得,我认识她!”

    陈疆深深地望着我,他是一个充满智慧有着各种丰富阅历的男人,那双眼睛里本来任何时候都是平静从容,不起一丝波澜的,这会却充满惊愕,波涛汹涌,深不见底。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他转过头,走进了办公室。

    丽丽莫名地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陈疆刚才没有告诉我它是哪里来的?不管是买的,还是朋友送的,总是有来源的吧。

    我和丽丽下了楼。

    走到大楼出口,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丽丽的男友早已拿着伞,在大厅门口站着等她。看来,她早已约好了男友。我们出来采访,和孙老太打过招呼,不用再回单位了。

    丽丽要把伞留给我,我执意不肯,告诉她,有人来接我,让她快些去约会吧。

    她于是安心地拉着男友,和我道别后,撑着伞离开了。

    前台没有人,还没有到下班时候,大厅里空荡荡的,大厅门口站着几个白领打扮的人,犹犹豫豫地望着雨,小声地交谈着。我看了一眼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就拿起手提包顶着头上,快步走出去。刚才会议室空调温度很低,走出来,我才发现我被吹的有点感冒,头开始昏昏沉沉的。

    我仍旧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副画,我的情绪还沉浸在它带给我的意外之中。这幅画中的人陪伴我从孩童到长大,我没有想到十几年以后,还能再看到一幅同样的画,而且画中还是同样一个人!

    小时候的疑惑又重新升起来了,为什么画里的人总是没有面孔?这是出自谁的手笔?画中的人和作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么传神?各个方面看,这样的画的作者拥有着一流的画技,那么他最少也应该有些名气了吧?

    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各种问号。我发现,我是这么关切画中的那个神秘的女子。

    每个人年幼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些象征爱和安全感的形象,爸爸或者妈妈,或者一个陪伴的玩偶,或者是一个小物品。我想那个画中人也许就是这样,让我念念不忘。

    不知是因为这条街本来就偏僻,还是下雨了人都回家了或者在还没有下班的缘故。路上空空的。下午四点多,天便昏暗y沉地像是傍晚,老天爷仿佛没jg打采地眯着眼。只有前面似乎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的影子,雾蒙蒙的,不知是人影还是树影。仿佛这条街,只有我在赶路。

    一辆黑sè的沃尔沃从后面驶来,悄然无声地停在我身旁。

    直到许久以后,我才恍惚觉得,那天街道上的空寂,沙沙迷乱的雨声,是我人生的另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陈疆真正走入了我的生活。

    “上车。”

    我侧目看着半开的车窗,是陈疆。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这样的对话显得很突兀。实际上,我们只见过三面。

    我有点不解,是在和我说话吗?也许是真的感冒了,昏昏沉沉地。迷雾的天气,我甚至看不清车窗里他的表情。

    “上车。”陈疆的口气平静有力,无容置疑,让人不能反抗。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潜意识中觉得他和那副画有着莫种关联,他也许知道这幅画的一些信息。

    “病了?”他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我把手放在额头,眼睛有些沉困。他的语气让我很迷惑。

    车子发动了。“这边有点偏,很难打到车的。我送你回杂志社吧。”

    “我,其实,今天不用回去了。我想去吃点东西,先。中午没有吃东西。”我小声解释道,中午胃不舒服,疼的没法吃东西。我就没有吃,从单位出来也忘了路上买点东西,一直撑到现在。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这让我有点难为情。

    陈疆没有表情的脸,突然笑了。像是刚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的还相当开心。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神sè鲜活起来,和刚才在大齐见的陈疆不同了,他的笑声和那天酒吧里遇到的人一样轻浮放荡不羁。

    “看别人尴尬难堪,你会很快乐?”我突然有些生气。想到那天蒋颜被泼酒尴尬窘迫的样子,而陈疆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切发生。看我出糗也很好笑吗?

    “是的,以此为乐。并且期待和你在一起,会有更大的乐趣。”他很明显地饶有兴趣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开车。

    “你要干什么?”我有点jg觉起来,这个人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我觉得自己犯不着为了一幅画,和这么一个人较劲,他也未必真的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整条胳膊把我圈起来,左手按着我椅子的边缘,身体一下子逼近我。脸凑到我耳边,有些轻薄地说,“你说,我想干嘛?”

    距离非常近,鼻息喷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我的脸一热,我想一定红地像番茄一样了。

    我有些慌乱地望着,面前那个男人。

    画中的紫檀木梳(四)

    我接触了一对略带揶揄的眼神,一张成熟风流,颇为耐看的脸庞。浓浓的眉毛,生动的眼睛,那唇边的笑意颇含挑逗的意味。

    那种挑逗隐隐流露出的情场老手胜券在握的自得,让我一下子有种被看轻的羞耻感。

    片刻,我便镇定下来了。

    表情在刹那间改变了,我微微一笑,马上回复了职场中的镇定从容,一声冷笑,“你是想追我还是只是想上我?”

    他也许没想到我会说的这么露骨,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居然微微有些尴尬,他松开了手臂,正常地坐好,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陈疆,送女生回家,请吃饭,送礼物,上床,这不是你泡姑娘最常用的招数?”我有些挑衅地说。

    他又笑了,针锋相对,“看来你很了解我,这么说来,你对我也是很有兴趣了!”

    “把我送到昌化路。”我用命令的口气说。恶人坏人什么的,我从来不怕。从小,我推崇的是以柔对柔,以暴制暴。在幼儿园里,那么多混孩子,我还是孩子王呢!去我家告状的人都排队,我妈就纳闷了,你这么瘦的小身子板,怎么就能打过那个大胖墩呢?

    我幼儿园到小学时候,平时里做乖学生好孩子,怎么看怎么乖巧。但是耍起横来,牛气冲天。当然了,青岩是我的帮凶,打架仗着她,我才敢有恃无恐。

    “好了,不闹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他收起刚才嬉笑调侃的面孔,表情认真起来。

    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客气瞪着他,“昌化路!”

    他不再理我,专注地看着路况。过了一会,他似乎安慰我一样,“很快就到了。吃完东西,就送你回去。”声音低沉温和,甚至带着放低身段请求的意味。刚才那个轻佻轻薄的人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困惑地扫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陈疆原本的样子。

    扭过头不再看他,免得添堵。光天化ri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天黄昏,陈疆和我一起吃了一顿不算晚饭的晚饭。

    不是在什么高级餐厅,或者是有名的菜馆子,是一个落英巷的一个小饭馆。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有这样一条古老的街道。

    我看着路边的标牌和介绍才知道,这边是清朝时的老街,看着长满绿苔的大石板铺就的路面,仿佛可以看到历史斑驳的影子。

    下雨的黄昏,这条窄窄的小路,显得格外幽深。车停在路口,我稀里糊涂地跟他,走进雾气弥漫的落英巷里,走进“青竹轩”。

    若不是自己来到这里,真难想象在这么个偏僻的城市一隅竟有如此干净清幽的所在。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墙上挂着红灯笼,木头的窗户门框,竹子做的座椅板凳,穿过窄窄的前堂,别有洞天,出现一个宽阔的出奇的院子,院子里里还有一片小竹林。雨点打在上面,沙沙作响,显得院落里愈发寂静。

    不知是因为雨,还是因为还没有到饭点上,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清秀的姑娘招呼我们。

    y沉雾蒙如水墨画的天sè,萧瑟的雨,灰sè瓦片的屋檐,长长曲折的回廊,昏黄摇曳的灯,一个梳着乌黑麻花辫的水灵灵的姑娘。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子晃动的辫梢,觉得自己置身于一段陈旧的讲述清末年间哀伤故事的老电影里。

    因为没有什么人,我们索xg就选在庭院内宽大的回廊里吃饭。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份白粥。陈疆又要了一壶店家自酿的黄酒。

    风,从回廊里ziyou地穿过,带着微微清凉的雨意。

    周遭的氛围因为这风这雨,轻松却也微微发黄的惆怅。

    没有交谈,他望着屋檐滴下的雨,自饮自酌。我静静的喝粥。

    “你白费心思了。”我突然说。我不想眼前这个人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按以往风月场上的经验认为我在吊他的胃口。

    他望着沉沉的暮sè中疏落的竹影,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没有做声,过了会才说,“雨大了。”

    “我不熟悉你,也不喜欢你。”我想他可能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我只是想知道那副画的事。”

    他没接话,继续喝酒。看雨。

    从走进这个巷子,他情绪似乎一直被什么困扰着,不再说话。这样静默的陈疆让我不适应,也许在我心里,轻薄无礼或者张狂傲慢都比现在这样子更适合他。他的眉宇间透着的薄薄的轻愁,让我有些困惑。

    过了半响。

    “我对你很熟悉,”他缓缓地说,把视线从窗外转移到我身上,微微一笑,那神态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的,目光温和淡定,也似乎有些疲惫。“所以,我不想让你淋雨。就这样。”

    我定定地望着他,合不拢嘴。

    “蒋颜说的?”

    “不是。”

    “那是…?”

    “把粥喝完,我送你回去。”

    “我其实不喜欢喝粥,”我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因为我有胃病,饮食要清淡,在家经常会熬粥喝。

    “是的,没有人喜欢天天喝粥。”他淡淡宽容的笑意,好像在哄一个不想吃饭的小孩子。

    “你都知道我什么?”我很好奇。

    “嗯,你很爱哭。”他似乎情绪有些回复。

    “那是过去。”

    “你每次看电影都会哭鼻子。”

    “现在不会了。”

    “喔,是吗?”他扬起又浓又黑的眉毛,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意,好像知道我在撒谎。左边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你喜欢跑步。”

    “我经常会去健身房。大汗淋漓的时候,会忘掉很多烦恼,心思变得单一平和。另外,因为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运动。”我老实说。我受青岩的影响颇深。

    “跑步的时候,人的目标会变得简单。”他似乎深有同感。

    我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讨厌他了。人,有很多面。我并不讨厌,现在这样子的陈疆。在一个雨天,一起吃饭,闲聊。

    我突然有种想法,陈疆未必是真的想对我怎么样。在他身边比我漂亮脾气又温顺的姑娘多了去了,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不熟的人说说话。

    我现在觉得,他其实是个外面好像挺热闹挺风光,其实挺寂寞的一个人。

    只是不解和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细节。当然,我不会自恋的以为,他暗恋我已久。

    “我觉得这样有些危险,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吗?”

    我想起那天他对蒋颜毫不在乎充满嘲讽的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sè,停顿了下,“不想。”

    我们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天,也只因为一幅画坐在这里。

    他对画的事情只字不提,看来他真的和我一样,只是偶然得到了一副不错的画,并且喜欢它,把它挂了出来。也许这些画,仅仅是一个落魄的画家为了维持生计所做的,也许画上的人根本就是臆想出来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失望。

    这样一个安静地只剩下雨打青竹声的雨天,我莫名其妙地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起了我那些奇异的梦,说起了那个梦中的女子。

    我从来未对任何人详细描绘过那些梦里的情景。那么真实,仿佛是我的另一段人生。

    我是个唯心宿命论的女人,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感情和关联。所以,我想追寻她。

    “她很少笑。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可是我在梦里可以真切地体会到她的心情。有时候她充满牵挂彷徨。有时候她却很温柔慈祥,她会像母亲一样抱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

    他听了我的梦,没有嘲笑我这些在别人眼里神经错乱的话。他乌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我。那眼眸里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雾气弥漫。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些懊恼。

    也许是喝了几口小酒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些真实的梦像某种情绪一样堆积着心里,需要一个渠道来疏解。可是我想,我有点过分,对于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吃完饭,送我回家的时候,陈疆执意把车停在路边,陪我走过小区门前一小段清冷的街道。雨停了,被雨水吹刷过的街道洁净崭新。雨后草木蓬勃的气息混和着整条路上的法国梧桐树叶的香味,弥漫在鼻尖上。

    晚风吹来,在寂寂的夜里格外清爽。街上的行人稀疏,两边的店铺星星点点地开着灯。在小区门口,我和陈疆说了再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陈疆低低急促的叫喊声,“青青!”

    那是一个人名,类似青青之类的发音,也许是方言,我没有听明白。

    我驻足,回眸。

    夜风徐徐,柔长的发丝被风吹乱。透过额前飞扬的发丝,在一刹那,我捕捉到陈疆脸上露出那从未显现过的柔情。他站在橘sè的灯光下,眼睛里流淌着一种让人难以忘却的暖暖的暗流,深刻又疼痛。

    我随手捋一捋头发,疑惑地望着陈疆,“什么?”

    陈疆愣愣的望着我,如酒醉初醒般,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脸庞,摆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大步离去。

    子墨突然来访

    周末早上,门铃大响。

    我赖在床上,等着大山去开门。

    如今,我和大山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变了许多。比起租客房东关系,我们也许更像家人。下雨了,他会发个短信问,要不要下班顺路捎上我。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会想着给他捎点什么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或者吃的。

    若说之前他对我来说,是前任的兄弟,是大学校友,是众多朋友中那么一个。他对我的照顾谦让,我会理解成,是看在子墨的份上。我们熟悉却不亲切,礼貌地有些距离的客气。单独俩人在一起时,我会觉得有种异xg的拘谨。

    现在,我们变成了直接的朋友,有时候像哥们。

    晚上一块在阳台上海阔天空地聊天,从莫言获奖说到小贝退役,从英国的小贝又说到《武林外传》的小贝,从江西的前年美女古尸出土,到国际的经济趋势。

    除去他孤僻安静的表面,他真实的xg格并不像电视上的科学怪人一样,变态冷血,脑子里充斥着满满的数据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