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帝国余辉

帝国余辉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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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也就不隐瞒了。近一百年来,亡灵不断压迫我们。北方的形势逐渐劣化,逼得各兽人氏族不得不全面收缩战线。如果是在摩拉尼森哈顿女皇的时代,我们会很欢迎一次由南面发起的、能缓解压力的攻势。可现在,我们都退缩到纯防御姿态下了。再要出击,恐怕不是一、两年内可以组织起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还坚持派员参加皇帝的战役,赫萨比斯本土会觉得我的行为无法理喻。就算对贵国的士气有好处,可万一落下‘空头承诺’的骂名,对两国今后的交往就非常不利了。”

    图拉克劝说道:“假使我在大使您的位置上,一定也是类似的想法。不过从帝国的角度,兽人始终是我们患难与共的盟友。就算是仪式性的,皇帝还是非常期待你们的加入。时机上或许略有些嫌晚,但只要我们能在阿蔢达尼亚打开局面,亡灵还是不得不分兵加以援助。如此一来,就能大大分薄亡灵在北方的势力,有利于圣兽联盟恢复元气。”

    喀卓乌拉大使摇着头说:“亡灵就像瘟疫。当它们气焰嚣张的时候,就必须避其锋芒。待其后继乏力了,再予以回击。草率出动军队,反而可能会增强它们的势头。亡灵这次在赫萨比斯虽然占领了不少土地,但因为我们坚壁清野以及火化死者的政策,所获却不多。帝国可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莽撞行动哦!”

    图拉克觉得兽人大使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皇命在身,他也不得不继续做说服工作了。

    “来您这里前,我与皇帝面谈过。皇帝已从查尔斯鲁缇法师参加的考察团了解到亡灵近期的动态。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毫无准备地枉起刀兵。他亲口告诉我,这次的战役只是要打击阿蔢达尼亚的亡灵势力,削弱它们攻击我国的决心。换而言之,这只是一次预防性的小规模战争。削弱敌人的同时,也会尽力保存自身。一旦预期目标达到,就迅速脱离战斗。由此看,皇帝的想法其实与大使您的基本一致——只要确保亡灵五十年至一百年内无力马蚤扰生者,我们和兽人就都能强大起来。”

    喀卓乌拉被说得有些心动,但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他借口要询问萨满的意见,躲过了图拉克的催逼。图拉克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便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查尔斯鲁缇乘机问喀卓乌拉,自己能否见一下他的顾问律女士。喀卓乌拉狐疑地询问原因,查尔斯鲁缇只说在赫萨比斯遇到的一些事想要向律咨询。喀卓乌拉犹豫地说:“我可以代为转告你的请求。但她是否愿意,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图拉克好奇地问:“她不是你的属下吗?你不能命令她。”

    喀卓乌拉像是受了什么侮辱,板着脸道:“柯迦拉-查(kojr-ch)是我最尊重的客人。难道皇帝能命令他的客人做违背其本人意志的事情!?”

    图拉克口头上加以否认,心里却没有多大把握。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性格,作儿子的最清楚不过了。由此,他也了解到那个叫律的人类女性其实拥有更为自由和独特的地位。

    喀卓乌拉叫来刚才带图拉克他们进门的仆人,让他把查尔斯鲁缇的请求带给律。然后,他便一种浓得像汤的奶茶以及粗糙的杂粮饼干招待两位客人。图拉克觉得那茶奶味太重,倒是加了芝麻和花生的饼干很有些嚼劲。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图拉克都在想要不要主动告辞以免自讨没趣了,兽人仆役回到会客室。他带来消息,柯迦拉-查愿意见到两位年轻而尊贵的客人。虽然喀卓乌拉明确告诉图拉克这是非常少见的事情,图拉克潜意识里却总觉得是自己的身份起了作用。缇格拉尼森哈顿的事件是135年前发生的事,当时律已经五十多岁。如今的她想必是近两百岁的人瑞了。多年后另一位王子的登门拜访,不知道她会有怎样的感慨?

    这次,喀卓乌拉亲自带着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走入使馆的后院。

    图拉克注意到越向里走,建筑风格就越发变得精细。皇家档案的记录中说女性兽人的数量不到男性的五分之一,且在赫萨比斯受到精心的保护,从不允许外出远行。像曼卡斯的兽人使馆内就没有女兽人。所以大使馆的后院绝会不像皇帝的那样住着兽人大使及其随从的家眷。如果这种风格上改变完全是由于律的原因,那就在另一个方面证实了她的崇高地位。

    图拉克看这份文件的时候冒出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念头——大使馆的兽人们是怎么排解他们的欲火的呢?一封盖着绝密的皇立影子廷的注解给了他不少联想。据说,圣久纳尔街的娼妓曾接待过兽人。不过,会那么绝望地把自己裸露在相貌丑陋的兽人面前的,恐怕只有最低层的妓女了。像查尔斯鲁缇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才能泡到希拉睿娅之类的顶级货色罢。

    七绕八转地走了一百多步,喀卓乌拉大使停在一间小巧的独立式木制房子前。房子位于一个种满花草的庭院内,一些珍稀的小型鸟兽在其间悠闲地踱步、取食。这里完全没有兽人粗犷的痕迹,反而带着迈索睿恩精灵的幽雅气息。

    身材魁梧的喀卓乌拉表现出一种恭顺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屋,轻轻叩门。一个宛若鹃啼的声音回应道:“不必拘谨,请进来吧!”

    喀卓乌拉推开拉门,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随着他走了进去。屋内的光线很黯,图拉克将眼睛眯了一会儿后,总算有些习惯了。他向跪坐在地上的那个娇小的身影看去

    图拉克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晕了。这世上有那么清秀俏丽的面孔吗?那井水般清澈的眼眸、那柳叶般柔美的眉毛、那小巧而坚挺的鼻子、那薄却甜润的双唇、那月亮般皎洁的面容。他甚至不敢看那天鹅般优雅的玉颈以下的身体轮廓,仿佛有人告诫他这会亵渎了某样神圣的事物似的。甚至连维尼尔斯玛茹那样的女性精灵在这个女人面前都会觉得自愧不如。精灵哪有她的高贵和典雅,精灵哪有她的纯净和深邃!缇格拉尼森哈顿的前车之鉴立刻就被图拉克抛在脑后。只要不食人间烟火的她愿意施舍一个吻,或者仅仅是一个微笑,别说是自己的性命,就是整个帝国图拉克都肯奉献出来。

    查尔斯鲁缇也愣了一会儿。不过他随后便想起要收敛心绪,眼睛也垂了下来,不再敢看那女子的容貌。多年的法术学习,使他的自我克制力远超过图拉克的。这时候,查尔斯鲁缇才发觉图拉克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还露出呆傻的表情,嘴巴张得老大。

    “清醒些,别让人看笑话。”查尔斯鲁缇拉了拉图拉克的衣袖,低声告诫道。

    图拉克‘哦’了一声,眼睛却始终盯着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叹了口气,伸手作了几个奇妙的姿势,她的整个身躯瞬间就便一股淡淡的薄雾所笼罩,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查尔斯鲁缇察觉到细微的魔法波动。显然,律具有相当的魔法技巧。法师与法师间是同行,也是竞争对手。他暗自戒备地回想了几个防御性的法术,这才随着喀卓乌拉坐下。图拉克总算清醒了点,也跟着圈腿坐到兽人大使的另一侧。

    “查尔斯鲁缇纳伽斯法师,是你有事要询问我吗?”女人的声音中依旧带着让人疯狂的魔力。

    查尔斯鲁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是的。我曾加入赫萨比斯的考察,旅途中遇到几个难以解释的疑团。另外,我也曾去咨询过贝拉若斯的魔龙‘幻弧’。它也建议我来这里找你。”

    图拉克突兀地问:“你几岁了?”喀卓乌拉皱紧眉头。这可不是个礼貌的问题。

    “图拉克尼森哈顿王子殿下,欢迎您的来访。”女人冷静地回答,语气中丝毫没有不悦的情感。“我认识您的父亲,你的曾祖母罗克萨娜是我的好朋友。”

    就像被一桶冰水浇了头似的,图拉克顿时熄灭了心头的欲火。没错,眼前这女人的美貌对整个尼森哈顿皇族都是个威胁。除了缇格拉尼森哈顿的殉情,莉拉二世也曾因为自己最小的女儿罗克萨娜与律交好而差点剥夺她的继承权。要不是具有恋姐情节的盖吉兹尼森哈顿当时竭力劝说,挽回了莉拉二世的成命,现在就不会有努尔五世,也不会有他图拉克王子了。

    “‘幻弧’吗?”律沉吟道:“我和它没什么交情。不知道它为什么想到了我。纳伽斯法师,你心中的疑问是什么?”

    “首先,我想知道安普利菲亚星瀚的故事。”

    律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是早已故去的灵魂,你为什么还要提起她呢?”

    “她曾经在我面前显现,并误会我是她的恋人。而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女王的爱人是一位非常杰出的魔法师,与亡灵族的诞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律脸上的表情没有显现出查尔斯鲁缇期望的变化。也可能是她所使用的魔法巧妙的掩盖了她的真实感受。

    “逝者的隐私,活着的人为什么要去深究?无论纳迦斯家族也好、尼森哈顿家族也好,你们的祖先同样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把这些本该随着故人的尸体一起埋藏的故事挖掘出来,恐怕受伤害的只会是那些依旧活着的人。”

    律委婉地拒绝了查尔斯鲁缇的要求,但她也的确透露了一些查尔斯鲁缇希望了解的事情。比如,安普利菲亚的确有一个使用法术的情人。

    查尔斯鲁缇想了想,又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亡灵之神的爱人又是谁?”

    律的声调有了细微的改变。“你是西丝娅的信徒吗?在米索美娅,这似乎是种特立独行的选择。”

    图拉克连忙为朋友辩白道:“不是的,查尔斯鲁缇本质上只信仰魔法。不过,他出生时受过贝尔斯神的洗礼。”至少查尔斯鲁缇的养母是这么说的。至于他的生母是否以西丝娅的名义诅咒过这个不该降生的孩子,就没有人知道了。

    查尔斯鲁缇把遇到卡莲娜的情形摘选地告诉了律。大致上只说考察团偶然闯入一座亡灵神殿,在消灭自称卡莲娜的亡灵祭司的时候听到了关于亡灵之神期待与爱人重逢的消息。至于血石,则只字未提。

    律有些出神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亡灵是不能被彻底消灭的。只要亡灵之神愿意,她随时随地可以将每一块残骸都被销毁了的亡灵在另一具尸体上召唤出来。我知道有一个叫卡莲娜的亡灵祭司,她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而你所谓的毁灭,只意味着卡莲娜的精神和意志回归到亡灵之神所处的领域。西丝娅是个很有独占欲望的神袛,亡灵的力量、所有收割后的灵魂,都只归于她一个。”

    “除了她的爱人的,对吗?就是魔龙‘幻弧’的描述中那个叫做‘黯’的人或者精灵。”查尔斯鲁缇的心思非常缜密。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律勉强承认查尔斯鲁缇的推测。“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或许对你有帮助。故事的主角是个野心勃勃的魔法使,其姓名已成为忌讳而遭到遗忘。‘幻弧’称之为‘黯’,我更愿意使用迷失之人的称谓。”

    图拉克道:“焰龙也提到过‘迷茫者’这个名字。”

    查尔斯鲁缇因为与律的谈话被打断而有些愠意。律宽容地对图拉克说:“‘幻弧’还说了些什么?”

    图拉克惴惴地回答:“它说‘黯’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精灵。”

    “它似乎也收集了不少信息嘛。”律笑道。

    查尔斯鲁缇问:“‘迷茫者’是什么?一个教派,还是一个特别的种族?”

    “嗯,或许可以说是某种状态罢。迷茫者最初的确是信仰创世之神的教派,但在大分裂形成lw和chos两个阵营后,迷茫者便成了异教徒而遭灭绝。不过即使在迷茫者阵营消失后,极其偶然地还是会出现智慧种族中某个个体抛弃信仰的情况。无法抉择自己的路,无法归于世界之道,便成了一个迷茫者。迷失之人是很早以前的一个迷茫者,时代久远到已无从考究。”

    律的描述让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有些迷惑。

    “迷失之人真的没有信仰吗?那他的灵魂又寄托何处?”查尔斯鲁缇问。

    迷雾中的律幽婉地说。

    “迷失之人只信仰力量,灵魂没有一位神袛愿意接纳。不过也正是因此,迷失之人换取了悠长的时间来加强自身的实力,抵御死亡的最终审判。但其野心超越生死之界,竟存想获取进入神之领域的捷径。”

    查尔斯鲁缇心想:“啊哈,果然如此。”

    律继续着她的故事。

    “迷失之人早已摆脱世间的欲望,却又为何奢求封神入圣?或说是与神袛一较高下的自大,或说是时代造就的恶果,或说是为情为爱的痴狂,莫衷一是。付出与所得终须平衡,何况是封神之道!?迷失之人用所爱的人乃至自己所拥有的记忆换取了一个机会,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其肉身在与神的较量中灰飞烟灭,其灵魂被圣焰击成千万的碎片,在茫茫人海中漂流。”

    “不仅仅是这样的结局罢!”查尔斯鲁缇有些怀疑地说:“我知道他至少成就了亡灵之神西丝娅。”

    “那是个比更为安普利菲亚更为悲惨的灵魂。为了成就迷失之人的野心,西丝娅先是失去了自我,后来又失去了生命。lw女神怜其遭遇,才将她接纳为守护亡灵的神袛。不过,我认为亡灵之神作为凡人的经历多少令她丧失部分理智。这也是拜迷失之人所赐。所以如果西丝娅一心想要唤醒迷失之人,无论是出于爱还是恨,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查尔斯鲁缇沉吟道:“我会是迷失之人的转世吗?”

    律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悲伤。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带着类似迷失之人的生命脉动。但你只拥有迷失之人的一小块灵魂碎片。事实上,你并不是唯一一个带着灵魂碎片诞生的。他们中有一些混混谔谔却不失幸福地度过了一生,也有一些花费毕生的精力响应灵魂深处的呼唤。然而迄今为止,迷失之人再没能重生于世间。”

    “或许我会成功!”查尔斯鲁缇自信满满地说。是的!之前的碎片拥有者没有一个曾去过北方赫萨比斯,也没有一个曾拥有迷失之人所制造的血石。

    图拉克却担忧地问:“唤醒这个渎神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律的身影在迷雾中微微摇曳。“图拉王子说得对!唤醒迷失之人或许会使纳伽斯法师你拥有任何一个法师都难以想象力量。但与此同时,迷失之人的意识也将吞没你的存在。对迷失之人而言,人类区区数十年的光阴不过是一个短短的梦而已。”

    查尔斯鲁缇顽固地说:“这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而且我想,只要我能唤醒迷失之人的力量,谁主导谁就已经不是个问题了。”

    律没再劝说。一直细心观察律的图拉克觉得她有那么一点既犹豫又期待的表情。

    喀卓乌拉见谈话告一段落,乘机将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律。律静静地听着,又请图拉克把皇帝的建议重述了一遍。最后,她向喀卓乌拉说:“你的考虑非常得体。的确,让兽人现在进行反攻未免有些操之过急,时间上也来不及安排了。不过卡利达德拉贡无疑是我们的坚定盟友。对盟友的请求如果没有任何响应,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喀卓乌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柯迦拉-查有什么好的建议。”

    “图拉克王子,你会参加本次出征吗?”律侧头问。

    图拉克苦着脸说:“嗯,我父亲强人所难地预订了我的日程。”

    律笑了笑,又问查尔斯鲁缇:“你呢?纳迦斯法师。”

    “不止我一个。不少睿智的魔法师都会加入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

    “以受雇佣者的身份?”律注意到查尔斯鲁缇没有用法师行会的名义。

    “是的。”查尔斯鲁缇脸微微泛红。“魔法的研究非常昂贵。除非是本土受到侵略,否则法师们没理由提供无偿援助的。”

    律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那就好办了。我以个人的身份向帝国政府申请受雇随军出征,应该没问题罢!喀卓乌拉也可以询问一下他的手下中是否有与我相同的意愿的。就之前我听到的兽人守卫中对生活平淡的抱怨,募集二、三十个应该不成问题。”

    喀卓乌拉似乎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律的安排。

    “既然柯迦拉-查亲自出征,那我本人也会随同。”

    律向前俯身,向忠实的兽人低声道:“这或许会成为你所参加的最后一次战争。而且你的职责的重要性,允许你留在现在这个岗位上。”她委婉地没有提老兽人的年纪。

    喀卓乌拉大笑,以致图拉克有些胆怯地看着兽人那几颗依旧锋利的牙齿。“我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成为家族中唯一一个无趣地死在床上的男性呢!这个机会正和我的心意。至于大使的职务,我的副手应该足够应付了。”

    图拉克怕再生反复,当即答应回去后就立刻安排一名政府官员登门为律和兽人们派理有关手续,随后便告辞离去。查尔斯鲁缇原本还有些细节想要向律请教的,也只得暂时搁置了。

    图拉克直到出了门坐上马车,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再多待下去,我怕我会把持不住。万一我对她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兽人大使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你没机会的。”查尔斯鲁缇冷冷地回答。“至多就是像缇格拉尼森哈顿那样,因为妄想而自杀罢了。”

    “别再用这个名字提醒我了!”图拉克抱怨道。

    查尔斯鲁缇还要在图拉克的伤口上撒盐。“怕你不长记性,下面的器官指挥上面的脑子。”

    图拉克叹息道:“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亲戚缺乏理智,放着皇位不要,要一个七老八十的女人。可今天以后,我是再不会嘲笑他了。”他悄声问查尔斯鲁缇:“你觉得她的容貌是真实的,还是用魔法装饰出来的?进门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女神下凡了呢。”

    查尔斯鲁缇迟疑了一下,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某些魔物具有拟形的能力,但律的存在感却十分强烈,丝毫没有虚假的迹象。而且兽人的直觉比人类更灵敏,不可能长时间受一个魔物的影响。”

    图拉克吁了一口气。“那么,是真的了。”他忧心忡忡地说:“我可不能再见她了。否则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找到干床上那事的对象了。与她相比,其他的人类女性简直就是面目可憎的。我怎么可能提起兴趣来呢!”

    “你可以闭着眼做,或者一个人幻想着自己做啊。”查尔斯鲁缇终于抱了前几天的一箭之仇。

    图拉克尴尬地笑了笑。

    马车先把查尔斯鲁缇送回家,然后将图拉克送到皇宫。皇帝这次在内宫的一个休息室接见他的小儿子。

    “干得不错嘛。”努尔五世刚到第三王妃维查耶娜卡加利那里转了一圈回来,心境好得很。“足见的只要你花心思去做,还是能办成几件事的。”

    图拉克谨慎地回答道:“托陛下的洪福,幸能不辱使命而已。”

    “哪里的话。精灵一族竟如此爽快地答应,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以为那次考察中所发生的不幸事件,他们会比较抵触呢!”他突然压低嗓门问:“你的法师伙伴是否告诉了你事实的真相?”

    图拉克低头不语。一方面,他不想出卖查尔斯鲁缇;另一方面,他确也不知道皇帝所指是哪个真相。

    “你的嘴倒紧。”皇帝冷笑一声。“不过既然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想必查尔斯鲁缇还是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的朋友待你不错啊!”

    “陛下明鉴。”图拉克乐得装傻。

    “精灵对神器和魔器的占有欲,有时候是会造成他们与我们人类的冲突。但他们总体上还是处于非常弱势的地位,而帝国也需仰仗精灵族独特的技艺。所以,我们没必要与他们较真。”

    “陛下说得极是。”

    图拉克总算明白努尔五世是在说精灵咏唱师在阴影森林的恶劣行径差点影响到帝国与兽人之间关系的事。他猜测考察团的其他成员也将此联系到了精灵的身上。而皇帝所指的其实是精灵咏唱师为了血石而与大法师克里西等人相殴至同归于尽的丑事。两个人各有所思,谈话的内容却合契无异。

    “兽人自顾不暇,这我也料到了。你能说服兽人大使和他的顾问以个人名义加入我的军队,已是实属不易。这会对我军的士气非常有帮助。”努尔五世继续点评道。“焰龙‘幻弧’很久都没找到合适它的龙骑士伙伴了,我根本就没指望它会选上你。不过你带了查尔斯鲁缇去,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是不是忘了,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有皇室的血统?——虽然极其稀薄。”

    皇帝的话渐渐带上了责难的意味,使图拉克不得不为自己辩白。

    “可是陛下,正因为有查尔斯鲁缇的帮助,才免了我丧生狮口的悲惨下场。迈索睿恩那里,也是因为他对大司祭的女儿维尼尔斯玛茹有待客之谊在先,才让我顺利获得大司祭的协助的。况且陛下治世严谨,就算查尔斯鲁缇成了龙骑士(对我和查尔斯鲁缇而言,这都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也不可能掀起多大的波浪的。”

    努尔五世笑了。

    “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算你识人有术罢!查尔斯鲁缇纳伽斯眼下最大的野心,莫过于娶了我的女儿、你的姐姐希尔缇丝罢。要当皇帝,他还轮不上号呢。”

    图拉克这才知道皇帝是有意捉弄他的。既然皇帝对他近期的经历了解地如此透彻,应该是皇立影子廷一直在密切关注图拉克的一举一动。他不禁后悔自己认下了这个差事,更后悔在帕加惹出了那么多事端。

    努尔五世斜觑着图拉克,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旅途一番劳累,又是操心费神,你一定疲惫不堪了。回去好好休整,做好随我出征的准备。别再像刚回来那晚,到街上去胡闹了!”

    连这都知道了!图拉克自忖在劫难逃,只得灰溜溜地领旨。

    努尔五世管教儿子的得意不提。图拉克成功完成使命的事,在内宫及内阁的小范围内流传开来。其实也不是件大事,不过就是带着皇帝的书信到几个盟友那里走了一遭。关键是皇帝把这差事给了图拉克王子,而图拉克又没有搞砸,因而着实引起了一番议论。据说,哈特霞帕拉萨皇后和温妮菲索尔特王妃对此颇有些不悦。一个是因为分薄了皮亚斯尼森哈顿大王子近来的成就所吸引到的关注,另一个则是因为皇帝竟然没有考虑二王子迦德拉尼森哈顿而忿忿不平。;

    第十五章前夜

    9月,帝国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已初见端详。米索美娅各地的驻军分批离开旧营地,集结到曼卡斯周边地区。西瑟利亚的地方守备队,包括小部分浑身带着盐味的海军,则成百上千地涌入米索米娅的城镇。帝国政府宣布征集一万新兵的募集令,也在米索美娅人口密集地区引起一番轰动。

    努尔五世容忍了民间的各类传言。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还鼓励这些毫无根据的流言。必须承认,当任皇帝的声望还是非常崇高的。人们纷纷猜测这次是要向哪个方向用兵。是面向东方,击退不断扣边的阿葛赅血盟?还是远征南部沙漠的游牧民族,恢复与伊姬斯的陆上交通?很少有人猜测皇帝是在备战北部的亡灵。阿蔢达尼亚的战线毕竟已有一百七十多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了。就是这一片兴奋异常的喧嚣,无形中吊起了民众对战争的期盼。原本经常被推三阻四、截期延误的军粮募集、武备交付等军务活动,立时变得顺畅无比。

    久不经战事的军队自然更是议论纷纷。大体上,无论士兵还是军官的态度都对一场战事表示欢迎。因为只有上阵杀敌,当兵的才能获得额外犒劳,当官的才能获得晋级升职。拿着微薄的军饷,整日无聊地操练,才是他们最不愿意过的日子。

    转眼间就到了9月底。皇帝终于贴出告示——他要在曼卡斯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同时,他也将宣布一个令人期待已久的消息。谁都知道,皇帝将把他的军刀指向某个身躯巨大,但在帝国军团面前终是不堪一击的敌人。

    阅兵仪式的地点定在城南靠近达瓦门的女王广场。这个广场最初只是一个打谷场。莉拉一世女王打败米索美娅的领主‘禁魔人’后,在这里向被征服地的旧贵族举行阅兵仪式展示阿蔢达尼亚军威。曼卡斯城奠基后,原来的打谷场逐渐被修缮为纪念女王功绩的广场。莉拉二世女皇对莉拉席侬女王极为憧憬,因而在其治世期间所营造的几幢大型建筑基本都座落在这个广场的周边。其中就包括东部偏北坐南的,为奥迪尼斯神修建的圣阿泽斯(stzes)教堂;以及与之对立的,位于广场西侧的祭祀图墨吐斯神的西姆拉(sil)教堂。圣阿泽斯(stzes)是协助哈吉尔一世夺取皇位的西瑟利亚秩序祭司团团长,而西姆拉(sil)则是萨玛什尼森哈顿,既后来努尔三世,3028年与图墨吐斯教枢机院达成宗教容忍协议后,首度邀请的图墨吐斯教宗母。虽说两个教堂所处的选择符合当时盛行的伊姬斯风水说,既离为火坎为水的原理,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圣阿泽斯教堂位置靠北,因而盖过了西姆拉教堂。

    根据曼卡斯原有的地理图册,曼卡斯还是个驻军堡垒的时候,这个广场实际上被用作士兵们的操练场。直到进入帝国时代,皇帝的宫殿不断向东部宁静湖方向扩展,城区也随之吞并了部分原来的边郊区域,女王广场才渐渐失去曼卡斯城中心的地位。不过即使到了当代,女王广场依旧是曼卡斯城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除了气势磅礴的教堂神殿区,曼卡斯城当地自治政府的很多机构,以及帝国各地大商会驻曼卡斯的集会所,也都围绕着女王广场建设。广场已不再是以往尘土飞扬的打谷场的模样,也和铺了一层砂石的士兵操练场毫无瓜葛。宽1古里半、宽2古里半的广场,整个地面从下到上由夯土层、碎石层、细沙层构成,其间还设置有疏导雨水的管道。最上一层则用西瑟利亚海滨生长多年的黑木,刨制成三寸的正方形木块,密密地摆列在一起作成路面。这样的结构不但稳定牢靠、不易积水,还因为木块适当的摩擦力及恰到好处的弹性,无论是骑马还是步行走在上面,都会有一种轻松自如的感觉。

    对曼卡斯的贵族富商们来说,这是继皇帝的生日后又一个夸耀自己权力、财力的好机会。最高一级的贵族承担了女王广场及其周边的整修、装饰。划分观礼区和军队行进区的隔栏竖了起来;供民众观礼和歇息的凉棚如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广场四周建筑的外墙重新粉刷了一遍,并用各类彩旗彩带加以装饰;像大教堂、商会、俱乐部之类的窗户、外部的雕塑、金属挂饰,被擦洗得闪闪发光。

    其他城区的小商贩看到了商机也都蜂拥而至。曼卡斯城本地政府早有准备,将广场附近街角的小块区域按面积及距离阅兵地点的远近分别标定了价格,供这些卖小旗子的、卖小鼓的、卖淡啤酒的、卖鲜榨果汁的、卖煮花生豆子的、卖烤腊肠的小贩们争相购入。一些原来就在广场周边的店家更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无论以前经营的是书籍还是衣帽的铺子,都购入了大量淡酒和水果外,那些店铺楼上面向广场的阳台阅兵当日的租借费最高已经被炒作到了五枚金币。连楼顶上临时搭建的竹制平台,都在几天内被预订一空。

    图拉克心痒难耐。

    要遇上往年,他早就到街上找他那些平民朋友肆意狂欢了。可刚被皇帝老爹告诫过,再加上努尔五世又替他在阅兵队伍中找了个位置,他这个王子就不那么方便在阅兵仪式前去招惹些不必要的关注了。母亲维查耶娜王妃为儿子最近的起色感到自豪,因而对图拉克勉励有嘉。同样为了避免图拉克的旧病复发,她还派三个曾在皇帝生日上表演伊姬斯舞娘刀图拉克的府邸,美名其约是为了增进图拉克王子对高雅艺术的品味。除了带有米索美娅当地所没有的露骨性暗示外,图拉克对她们的舞技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三个舞姬从几十个同伴中脱颖而出,本就一心一意想通过图拉克实现麻雀变凤凰的人生改变,当然要在他身上费尽心力。图拉克对着任君品尝的三个女人,起初还觉着有些那么点意思,后来却因而她们的争风吃醋差点把胃口给倒了。到头来,他宁愿主动跑到已对他失去了兴趣的克睿莎那里去清火气。

    草原上活泼的小公主被她严厉的父亲卡尼卡萨禁足了二十多天,总算赢回在自己的屋子单独接见朋友的权力。图拉克耍弄过作为敌对者的卡尼卡萨,可卡尼卡萨现在不但获得了皇帝的宽恕,而且还成了他图拉克王子的客人,图拉克反而不敢轻易招惹他。想到今后一年多的时间,自己的小命都将决定于卡尼卡萨及其族人的配合情况,图拉克不得不掂量一下再次惹怒这位草原之风的代价。

    图拉克很正统地在距离克睿莎的屋子还有三扇门的地方向她的监护者,卡尼卡萨母系的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九十岁的女性亲属请求获得见克睿莎的许可。其中年纪相对较轻,大约四十出头的那个对图拉克有种本能的母性好感。她说服自己的同伴,让图拉克在没有陪同的情况下进入女眷的居住区。

    图拉克看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仆役、厢房隔断和花瓶、风景画、窗帘等室内摆设,在营造一种舒适的生活环境的同时,又确保了足够宽敞的空间和空气流通度,似乎让这些来自开阔草原的牧人住得相当惬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卡尼卡萨越来越多的族人聚集到了曼卡斯。除了地位显赫的一些住进了皇宫外,其他的也都被安置在城内几处官方经营的驿站内,吃住无忧。四个月前,这些人几乎踏上背叛帝国、投靠阿葛赅血盟的道路,如今却成了帝国的座上宾。他们想必抱着侥幸的心理,对皇帝努尔五世的宽宏大量充满感激之情罢。不过,这份欣喜只是暂时的。阅兵仪式后,他们将跟着自己的族长一起被派赴寒冷的北方,与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的亡灵作战,身旁还有十万个不愿意的图拉克作监军。想到这里,图拉克的心顿时像阿蔢达尼亚的冬天般冷冰冰的。

    刚走到克睿莎那间两居室的卧室门口,图拉克便听见里面鹃啼鹊语的说笑声。克睿莎竟然有客人,而且那客人的声音听着非常熟悉。图拉克的好奇心起,探头向里面看去。

    “图拉克王子。”

    克睿莎的客人竟然是贝拉若斯守备队的女军官利亚葆兹。她的听觉敏锐,早就察觉图拉克的脚步声。

    图拉克欣喜地走进门,拉着利亚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伤恢复得很快啊!”

    利亚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有劳殿下您惦记。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且又都是皮外伤,现在一点都不碍事了。”

    “我可是在现场的。蝎尾狮的爪子尖利得很,我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呢!别太勉强自己,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两人好久未见,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克睿莎捂着嘴嗤嗤地笑。图拉克这才注意到自己牵着利亚的手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有些尴尬地放开手。利亚安抚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脸上的红霞却更浓了。

    毕竟是共同经历过风险的,克睿莎对这位年长她五岁的女性很是亲近。相对于与维尼尔斯玛茹的态度,简直就判若两人了。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

    “什么时候到曼卡斯的?”图拉克问:“你父亲放你来看阅兵了?”

    利亚的父亲是贝拉若斯的帝国监察官马克里斯葆兹(krishboz)。

    利亚道:“我是三天前到的。不过不是来看阅兵的,而是参加阅兵的。我们的守备队被抽调了一半的人手,参加本次的深大仪式。”

    图拉克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你也被调到曼卡斯来了?”

    利亚有些讶异地回答:“是的。包括我在内,一共两百人。我们将临时加入第九军团的第一侦察骑兵队。这算是一种荣誉吧!”

    图拉克沉吟道:“报到的时候,你的新长官没有告诉你这个临时安排的时限罢!”

    “没有。怎么了?有问题吗?我们可是收到帝国政府的正式调令的。”

    图拉克强笑道:“哦!当然没问题。我只是随口一问。”他心里知道,被送上战场的又多了一个自己所认识的人。

    克睿莎道:“特克?br/>